此刻,他们下榻于西临星一家五星级酒店,一吃完晚饭苏恪就洗了澡,又替花错洗了澡,然后就端坐在沙发上默默记诵着各种三级机甲组合动作的操控公式。花错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双脚趴在苏恪脚边,边吃零食边玩电脑,也算自得其乐。唯独邢亦一个人想不到有什么可以消遣,满屋子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
“闺女!”
看着花错如同从苏恪那里遗传下来的细胳膊细腿,邢亦突然想起一件可做的事来,微笑着对她勾了勾手指。
花错的双脚瞬间停止了摆动,她警惕地抬起头来看向邢亦:“老头,你的语气让我觉得你在憋着一个很邪恶的阴谋。”
“我什么时候就成老头了?”
邢亦相当不满地问,连邪恶、阴谋这样的字眼都顾不得计较了。
“跟我们相比,你难道不是个老头?”
花错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苏恪。
花错还好,不过是个小屁孩。及至看到苏恪那张年轻的脸庞,邢亦却突然升起了一种类似老牛吃嫩草的荒谬感以及自豪感,再想起自己三十出头的年纪,委实无话可说。
“现在,让你家老头告诉你他那个邪恶的阴谋是什么吧!”
邢亦放弃了还击,危危险险地笑着直接出击。
花错眨巴眨巴眼睛认真地考虑了一下,问邢亦:“如果我能说动妈妈去跟你约会,你可不可以放弃那个很可能会摧残到幼小的我的邪恶阴谋?”
习惯于拖邢亦后腿的花错当然不可能好心地为他出谋划策,实际上不过是她刚刚在网上搜了一下西临星的各种好玩地方,想身临其境地亲身去玩一回。
邢亦却被她提醒了,他跟苏恪不知怎么糊里糊涂的就进入了这种有汤没肉的老夫老妻状态,似乎从来也没约过会!
“看在你出了个不错的主意的份上,操练你的事就暂且拖后吧。”
邢亦愉悦地像一阵风一样卷了出去。
操练?!
花错不屑地撇了撇小嘴,以她的体力、耐力和格斗段数,这世上还真找不出几个能操练得了她的人来。
不过她还是随即就做出一副委委屈屈地样子来,愤懑地看向苏恪:“妈妈,那个老头他居然说要操练我!”
“嗯,这样的话他当年对我也说过。”
苏恪漫不经心地应道,他的心神还都沉浸在那些公式中,完全是对那声妈妈的条件反射。
花错严重失落,向来注重她礼仪礼貌方面教育的苏恪居然会容忍邢亦向她灌输这么粗鲁的字眼,果然还是爸爸比她更加重要吗?
“可是我是个女孩子哎!”
花错不甘地强调。
“哦,对,你是女孩子,所以这样不好。”
苏恪总算回过了一点神来,问花错:“刚才你说什么?”
花错这才弄明白苏恪刚才根本不在状态,不由转了转眼珠子,狡黠地笑笑,再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来对苏恪说:“爸爸让我跟你转达他明天要去见那位帝国公主艾米丽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所以他决定今天晚上先预演一下,请你务必扮演一下艾米丽配合他的演习——如果我不能把这件事情明确地转达好的话,或者我不能说动你参与演习的话,他就要狠狠地操练我。”
苏恪眉头微皱,正准备说什么,大门霍地被打开了,接着一大捧散发着浓郁香味的红色郁金香先声夺人地探进了门来,随后才是邢亦帅气地面孔,以及彬彬有礼的问候:“亲爱的苏恪先生,请问,我有这个荣幸邀您夜游西临星吗?”
苏恪微瞥了一眼花错,花错心虚地扯了扯他的裤脚,明天的会面是中午,是演习的话怎么也不可能从夜游开始。
所以自己果然还是太天真纯洁,说不了完美无缺的谎言。
花错遗憾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苏恪好气又好笑地挂了一下她的鼻子,这才微笑地看向邢亦:“这是我的荣幸。”
花错可怜兮兮地又扯了扯苏恪的裤脚:“那我呢?”
“作为说谎的惩罚,我想你今天不得不跟白教官在一起呆一会儿。”
苏恪浅笑着说。
这个白教官可不是花错喜欢的白沉墨,而是现在唯一有空闲的白沉音。
花错无奈地扁了扁嘴。
好吧,她这种拖邢亦后腿的方式实在太不高明了,活该落到这个境地。
“祝你们玩得愉快。”
花错沮丧地挥了挥爪子,抱着零食和电脑去隔壁找白沉音去了。
再没有灯泡,邢亦微笑着向苏恪伸出了右手。
苏恪抿嘴笑笑,找了个花瓶将那一大束郁金香插好才把自己的手放到邢亦的掌心上。
纤细嫩滑的手柔若无骨,只一入手就能勾起多少遐思,邢亦有种冲动,将约会的地点改设到套房里的那张大床上。
也许,还可以将那些郁金香的花瓣先铺上。
这种炙热,很快就传达到苏恪的眼底,苏恪的颈项微微变红。
“多么迷人的颜色!”
邢亦喟叹,低头伸出舌尖轻轻舔过,最后却还是克制住了,声音暗哑地问:“苏恪先生,我的计划是游湖,租一条小船,荡漾在碧波千顷的西临之湖上,你觉得怎么样?”
“相当不错的主意。”
苏恪勾起了嘴角,不得不说邢亦的选择相当合他心意,比起都市繁华,他更喜欢亲近自然。
西临之湖就在酒店边上,这个酒店的卖点之一就是临湖,视野风景都极好。
邢亦早联系好了复古式手动游船,不过一刻钟两人就已经置身于这片西临星最迷人的湖泊之上。
双桨的小船在邢亦的拨弄之下很快滑入湖泊的深处,城市的喧嚣,以及都市的霓虹都被抛在了身后,只有一点一点的星光和不甚明朗的半月倒映在小船周围。
“这还是我第一次接触这样的自然,我是说再生以来。”
苏恪出神地看着水面上那半弯月亮。在MZ13号上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个世界就是由一个个半石头半钢铁的巨大笼子组成的,然后剩下的就只是光秃秃的山和无数像一张张饥饿大口一样矿洞。
自然,他在首都星的已经住过丛林掩映的别墅,枫都军校的绿化也相当不错,但这样大的湖泊还是第一次看到。
尤其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充沛的水元素。
除了那毫预期的风刃外,苏恪第一次凝聚成功的就是水滴,因此对于水元素的感觉也最为亲切。他摊开手心,让各种活泼欢悦的水元素在他手心跳跃,最终却没把这类煞风景的话说出来,转而说:“等首都星的那件事解决了之后,也许我们可以来这里定居。”
邢亦想起他的出身,心生怜惜,柔声道:“还有很多比西临星更大更美的星球,还有很多比西湖更美的风景。各种需要征服的雪山,蔓延无际的草地,广袤无边的沙漠和戈壁,连绵无绝的山脉……也许我们应该多看看,多走走,最终再决定在哪里定居。”
那要在成为法神之后……
苏恪忍了又忍,才把这句话忍了下去,下一刻心中却忽然一动。
诚然,此生他以法神为目标,但并不意味着他就要为此过着只有修炼的单调乏味的生活,就算他自己乐此不疲,他又何忍邢亦、花错过这样的生活?
他们两个明显是更爱热闹的人。
雪山千刃,气势出群;草地肥美,望而无涯;就算是荒芜的戈壁和沙漠也都有着它们各自的魅力,更有各种各样丰沛的元素。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为什么他不能在旅行中让自己成长?
想透这一节,苏恪轻松一笑,肯定地回答邢亦一个“好。”
邢亦就着朦胧的月色看苏恪幽美的脸庞,并没有动手动脚,但忍不住在脑子里想象就在这样一条小船上,他幕天浴星地将苏恪翻来覆去这么样又那么样。
最近欲求不满的状况越来越频繁,也许他已经等不了两年了。
或者他应该好好复习一下生理卫生,以确定这样的苏恪是否真的不能承受那样激烈的情事,邢亦眸色深沉地想。
然后再没有什么话。
晚风熏得游人醉,在这样宁静的湖面上原本也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一船,一桨,一顷碧波,就是世界。
可惜,总要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的打破这样的宁静。
一条小船如赛龙舟一般乘风破浪而来,船上的女子语声铿锵,隔着老远就把一句话送了过来:“邢亦殿下莅临西临,不急去打擂,反而来游湖,真是好雅兴。”
邢亦无奈地向苏恪耸了耸肩,并没有纠正那个女子的用词不当,懒懒地转过头去问:“冒昧地猜一猜,来的可是艾米丽殿下?”
“正是!”
艾米丽爽朗地笑,好奇地问道:“邢亦殿下怎么猜出来的?”
“殿下的中文说得虽好,但还是有点口音。”
邢亦表示遗憾,又摊了摊手:“再说,在这西临星上,除了你艾米丽殿下之外大约不会再有别的女人关注我的来到。”
艾米丽爽快地承认:“等了邢亦殿下四个多月,听说殿下今日到港,因此有些迫不及待,冒昧地就来找殿下了。”
说话间船已经到了跟前,艾米丽放下桨,站了起来。
月光凸显出她高挑的凹凸有致的迷人身姿,像剪影一般透着一种别样的风情。邢亦眯了眯眼:“艾米丽殿下难道是等不及擂台,在这里就要跟我打上一场?”
艾米丽突然扭捏起来:“难道我跟邢亦殿下之间就只有机甲比赛了吗?”
“那还能有什么?”
苏恪平静地问。
第42章
野兽对于自己的领地有着天生的敏感与强烈的保护欲,苏恪不是野兽,但对于艾米丽这种几近挑逗的话也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愤怒。
邢亦是他的,容不得任何人染指,甚至觊觎。
邢亦纳罕地看着苏恪像小狮子一样须发皆张的保护姿态心里满意得不行。
艾米丽惊愕地看了一眼苏恪,问他:“你们承古帝国不是最注重礼仪的礼仪之邦吗,为什么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的养子会这样不礼貌的插话呢?”
“我想,不礼貌的该是艾米丽殿下你。”
邢亦迅速地回应,刚才是他的小狮子维护领地,现在轮到他来维护他的小狮子了。
只是,他没想到艾米丽连苏恪的表面身份都知道。
虽说他带苏恪和花错回来并没有遮着瞒着的意思,但这种事情也只在承古帝国上层之间流传而已,就算有媒体知道也绝不敢将这种涉及皇室隐秘的事捅出去,而作为一个并不十分友好的邻国公主,艾米丽她会是从什么地方知晓的呢?
邢亦的眼睛眯了起来,或者他们承古帝国的那位皇帝陛下瞒了他什么,此行并不是机甲擂台赛那么简单。
艾米丽经过最初的惊愕之后很快地回过了神来,她不懂地问邢亦:“我怎么不礼貌了?”
只是,因为一站一坐的微妙差距,这样的问话未免就显得盛气凌人。
邢亦不客气地说:“首先,我们坐着,你站着,这样的高度差就很不礼貌。”
“好吧。”
艾米丽咬了咬嘴唇,硬邦邦地蹲了下去。
邢亦瞟了她一眼,接着说:“其次,谁跟你说他是我养子的?没有任何依据地胡乱判断别人的关系,这是不是不礼貌?”
“那他是你什么人?”
艾米丽吃惊地问:“难道你的亲生儿子?”
“殿下又在胡乱臆测了。”
邢亦嘲弄地笑笑,接着一指苏恪:“郑重地介绍一下,他是我未来的伴侣。殿下你当着我未来伴侣的面觊觎他的未来伴侣,还在这大呼小叫地斥责他不礼貌……这究竟是谁不礼貌大约也不用我说了吧?”
“他……是你未来的伴侣?”
艾米丽吃惊得连否定自己的觊觎都忘了。
“不可以吗?这在我们承古帝国大约还不多见,在贵国不早就是合礼合法的了吗?”
邢亦反问。
“不是不可是……哦,不可以,不是不可以,可是……”
艾米丽语无伦次,最终她放弃了,揉了揉额头,告别说:“我现在心里有点乱,我想这件事我需要回去好好地考虑一下。”
小船来得轻快活泼,离开得却有点沉重,苏恪目送艾米丽离开一脸的若有所思。
邢亦拍了拍他的脸问道:“是不是有了危机感,发现我其实还挺抢手的?”
“我是在想,帝国的皇帝陛下也许跟花错会有共同语言。”
他们一样热衷于拖人后腿,不过花错拖的是邢亦的后腿,帝国的那位皇帝陛下拖的则是他的后腿——他相信邢亦,所以从中作梗的只能是那位皇帝陛下。
邢亦豁然警惕起来:“花错,嗯?”
“花错只是贪玩。”
苏恪帮花错解释。
“看来,应该有危机感的是我才对。”
邢亦抹脸,花错就是他命里的魔星!
经艾米丽公主这么一闹,游湖的气氛荡然无存,邢亦满不是滋味将船摇回了岸,回去的途中却正好遇到白沉音满脸阴沉地往外赶。
邢亦心中一动,问道:“这么快就有货出来了?”
白沉音应付地点了个头,告诉他们说:“花错我放老二那里了,他虽然比较忙,但盯着她还是没问题的。”
邢亦犹豫了一下,低声说:“也不用这么赶吧?”
白沉音斜睨了他一眼:“等到明天他也不会自己就死了,早去晚去不都还得去。”
邢亦再没说什么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一天晚上邢亦和苏恪都没睡。
邢亦游离于承古帝国整个权力中心之外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事,心中多少有些没底,白沉音又跟他是表兄弟,还是小时候相处得不错的那种,因此更加挂心。
苏恪暂时没了模拟仓进行机甲训练,时间空出不少来,可是邢亦不睡,他也无法安心入睡。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走廊上突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砰”,邢亦顿时跳了起来。
这家酒店的隔音效果非常不错,此刻虽然夜深人静他们也不应该听到走廊上的声音,因此这一声在他们听来虽然极轻,事实上却极大。
邢亦的行动飞快,尽管苏恪只隔了不到一秒就跟了出去也只来得及看到他半抱起白沉音,以及白沉音被鲜血浸透了的左肩。
“你看着花错就好,这里有我。”
邢亦匆匆丢下了这一句,扶抱着白沉音进了房。
白沉音被邢亦就近放到了沙发上,他看着邢亦严肃的样子忍不住嘿嘿地低头直笑:“我以为我们两个是天生的冤家,没想到你还会这么紧张我。”
“别废话,到底是哪儿伤着了,怎么受伤的?”
邢亦一边撕白沉音的上衣一边问。
“不小心被一颗子弹擦了一下。”白沉音轻描淡写地说。
“贯穿伤?”
邢亦怀疑地问,如果仅仅是擦伤的话,他怎么可能流这么多的血!
说话间他已经揭开了黏在伤口上的布料,白沉音重重地抽了口冷气:“你他妈就不能轻点,我还没死,还有知觉的好吗?”
“唧唧歪歪的像个娘们,当初苏恪胸膛被牛鼠拉了近一厘米深的一道长口子也没哼哪怕半声。”
邢亦嘴上说得不客气,眉头却几乎拧到了一起。
白沉音的创处比贯穿伤还不乐观,布下的肉几乎完全焦烂,一颗子弹深深地陷在骨缝里,所幸离心脏还有两厘米,因此暂时还没有生命之危,但就这样任子弹留在那里让他流血不止的话,很难说他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