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一紧,压向云深的颈子,终于微微的刺痛感从刀锋所在处传来,云深的笑容再次加深了半分,其实卓卓已经比常人要冷静得多了,就连常日里如此细心的云深观察出他身上的破绽也并不那么容易,只不过,卓卓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却还是逃不出云深的双眼。
“统领,刘德他……死了……”
“哟,死了啊?”云深挑起嘴角轻轻一笑,收敛起心底所有的慌张,细心之人常日里是通过别人怎样的细微表情来断定他人此时的心中所想,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了,那么换句话说他也便笑得该怎样将这种不易察觉的线索彻底隐藏起来,“真是太可惜了些……”
“你这个下贱……”
“住手!”卓卓身后已经憋了许久的侍卫被这句轻飘飘却俨然是挑衅的话激得火冒三丈,提起枪便向云深刺去,哪知卓卓忽悠转而一笑,从腰间取出弯刀反手一挡,回头冷冷瞥了他一眼,然后再次笑望着云深说道,“看来小公子是再次迷路了,方才真是惊险啊,死了这些人不知有没有让小公子受惊啊,将小公子带去六营七帐好好安置下来,多拍些人手来,免得小公子一时间无法从惊吓中恢复过来。还有……把那些醉酒误事的废物给我全拉住去砍了,我卓卓多尔汗的军队中不会允许这种废物存在。”
“这……您可真是治军严格啊,但是他们……”云深没料到他的处置手段会如此无情,除了李思之外牵涉其中的人数极其之多,他竟然会下令将他们全部处死,“呃……”
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仿佛灵魂被抽离了一样,突然一阵,心脏绞痛不已,云深不禁闷哼了一声,两腿发软,身子冰冷不已,卓卓似乎也被吓着了,上前一步揽过他的腰间,但是云深此时的意识已经恍惚,两眼之间毫无焦距,在猛地长大眼睛浑身一怔之后,整个人瘫软了下来,昏迷了过去。
“统领为什么还要留着他,这样还不够明显吗,周靖昌周大人还有里间囚犯都是死在他手里,着地牢地势如此底,空气稀薄,若不是服用了特殊药物怎能在这下面呆如此久的时间,这明显是大有问题的,怎么能放了他呢……”
“统……统领……”一直一言不发的庄刈突然开口道。
“庄先生?还有何不妥?”
“周靖昌似乎……”庄刈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尴尬,他挪耶了半晌然后开口道,“似乎同人发生过……”
目光滑过他濡湿的亵裤,卓卓便什么都明白了,怀中这个绝色美貌的少年忽然让他觉得格外恶心,于是他一把将云深推给身后的侍卫,简单得吩咐着,“将这里处理干净,厚葬周靖昌,其余人跟我离开。”
为了慕容御疆,更是为了他的部队,他不得不留下这少年的性命,况且,更重要的是,这个少年的用毒手段之高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若是方才他一时冲动下了手,恐怕此刻包括他之内的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这有神狭窄的地牢想要逃脱是几乎不可能的,回身看了看侍卫怀中的少年,脸色越来越苍白了……
150、云甚之死
天旋地转,张开眼的瞬间云深仿佛看见了曾经梦中的那些天界的场景,四肢麻木不堪,手脚都僵硬着动弹不得,随着哗啦啦的铁链声,云深这才注意到自己现下的处境竟然是这样尴尬,四肢都用碗口粗的铁链牢牢捆绑住,整个人呈大字型被固定在一方偌大的磐石上面,从腰间传来的冷风嗖嗖引得云深不禁冷颤。
铁链的重量足矣将他牢牢压在石面上,这就是他卓卓多尔汗所说的好好照顾,这可真是照顾得仔细。
“哈哈……”真是可笑又讽刺的人,人讽刺,这世界讽刺,他的人生讽刺,一切都是那么讽刺,像是一场闹剧。
“笑什么?都成了这样还能笑得出来?”李少陵的声音带着些愤恨从他头顶上传来,云深无法转过身子去看他,只是听着他走过来时窸窸窣窣的响动,眼前忽然被一大片阴影遮住,李少陵两手支撑在云深的头两侧,轻轻俯下身来,与他四目相对,云深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在他眼中的自己的影子,是那样的褐色的深不见底的双眸。
“我觉得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每次我丑态百出的时候总是少不了你的旁观奚落,怎么今日又来瞧我的糗态了,感觉如何?”
这世上想看他笑话的人太多了,从前在戏楼,师兄弟如此众多,昆穆对他的重视不知道让多少人眼红过,从那时起他便知道自己会处处受人白眼,那些人都恨不得看见他摔得粉骨碎身;
后来入宫,慕容御疆对他的宠爱又曾让多少后妃妒恨,那时候他知晓这些表面伪善的女人个个都想置他于死地,但是那时的他还是单纯的,他宁愿相信这世上,除了慕容御疆之外他的身边一定陪伴着某些人是真心为他好的,所以他相信了皇后,但是最后却不曾想那个一直以来静静操纵着后妃对他一次次迫害的人竟然就是她;
再后来,他背着一身伤害碰见了刘德,被他带回村子,他以为那几年他在村中的生活都像是梦一样平静而美好会成为他一声最难忘的回忆,却不成想,一切都是假的,所有人都想害他。
但是那时他还是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至少还有纳苏和孟大哥陪在自己身边,身世不惜付出姑娘家最宝贵的贞操帮助自己回宫,那时候他也曾发誓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会护她周全,但是最后出卖他,让他饱受万箭穿心之痛的人却也是她。
他也想再次相信慕容御疆,当做尘烟的消失只是一个未醒的梦,也曾想想从前一样天真,就像从未经历过这些痛苦,从未爱过一样。
“你真的是个很幸运的人,为什么每次都能够化险为夷,你到此究竟有什么目的?”李少陵起身背对着他站在那里,云深眼前再次重现一片明晃晃地亮光,能够看到棕褐色的营帐顶棚。
“为什么你们都认为我到此有着什么目的……为什么……”
“你在地牢毒害了周靖昌,甚至害死了刘德,你不要告诉我你没有任何目的,谁会相信啊?”
“我若告诉你我没有杀还任何人,当我到那里的时候就已经如此了你会如何?!”云深满不在乎地开口道,眼前再次开始有飘幻的感觉,身子也开始泛冷,声音开始变得有些颤抖。
“没有?!你用你那个下贱的身子勾引了周靖昌所有他采访你进去,然后你杀了刘德之后又害怕周靖昌以此威胁你,所以掉头也将他杀害了?!说,你究竟是谁,究竟有什么目的?坦白从宽说不定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你放我一条生路?哈哈,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还要你来原谅?”
“你别不知好歹?!”李少陵已经咬牙切齿,回身就是狠狠一巴掌,抡圆了掴了一掌在云深脸颊上,不过片刻,五道指印已惊喜浮现在那张惨白的脸颊上,云深只觉得两耳嗡嗡直响,魂不附体。
“我几时也需要你来救了……若是真的……慕容他自会救我……”
“慕容?!你以为他会救你?!他若会救你你现下就不会只身一人在此了。你……你倔起来……真是……真是……”
“你的正主恐怕就是慕容了吧,怎么他与卓卓多尔汗闹了那么大的矛盾你就丝毫不知?若不定他打算挟天子以令诸侯呢,说不定……你的正主此刻正被囚禁或者死了也说不定呢……”云深忽然回想起在地牢中看到的卓卓不同寻常的闪躲表情,心里担心不已,索性这样来探探他的口风,无论好坏至少有个消息。
“你说什么?!”李少陵明显愣住了,这些日子他都在外奔走极少回来,对于卓卓和慕容的事情他也没怎么过问,他一直都觉得两人之间有着什么极深的关系,所以他从未想过卓卓有一日会萌发取而代之的心思,心里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他一个箭步走上前去抬起云深下巴强迫他对上自己的眼睛。
“我没有说什么啊……看你慌张的样子,怕是许久不曾回来了吧,丢下自己的主子在外,可真是难以少数的失职啊……”
“你……”
“你还有功夫在这里跟我闲聊……不如……”忽然寒从足尖迅速蔓延至头顶,魂魄猛地在体内一震,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落地之时已成冰渣,这个景象可真真把李少陵下了一条。
“来人!快来人!”慕容对这个少年的心思他也看得出,这个孩子的一举一动如此眼熟,况且慕容御疆执意留下一个人想来都有他的理由,若是这个少年死掉了,恐怕他也难辞其咎,思及此心里也变更慌张了,“你们这群废物,都呆在外面做什么?!快去将庄师傅请来悄悄!哎,你醒醒……不要睡过去……不要……”
朦胧中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像是悬浮于空中一般,身体上所有的苦痛统统不见了,一股暖流浸入身体,身子暖暖的极为舒适,忘却烦恼忘却忧愁的惬意舒适……越飘越远……穿过名山大川,略过一路风景闲暇,忽悠整个人被一股极为神秘的力量拖拽着去向某一个地方……
151、石室惊现云深
滴水坠石,石洞隆然,冷风穿堂而过,石室中两人已经再次守候多时了。
“师兄,我们在此也守候多时了,都不曾见到肖湛的影子,这会不会是个陷阱?”张瑞心里越发烦躁不安了,他原本只是想着顺着那些线索先找到云深然后再谈其他的事情,但是纳兰海瑞的担忧却也不是毫无理据的,他不过就是个凡人罢了,同师兄在一起时,他只能这样呆愣愣地听从他的安排,因为他感受不到任何异常的气息。
“不会的,这里断天玑的气息是极重的,我体内也是有感觉的,不会错的……我们再仔细找找这么大的断天玑一定就被藏在这个石洞中的某个地方。”
断天玑上千年都是由龙族来守护的,而他婧侉民族千年以来都与龙族不睦,所以若是有龙族气息之地他们必定会第一时间感知,只是他二人已经在此处来来回回寻找多时了,但是却仍旧一无所获。
“我们歇歇吧……”张瑞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地随便躺在一块岩石上,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巾,乳白色的缎面右上角绣着一朵小小的云彩,下面还绣着一树梨花,煞是好看。
“那是何物?”纳兰海瑞看着那方帕子,又看了看盯着它出神的张瑞,皱眉问道。
“从前云深还在宫中的时候经常带在身边的帕子,那时候云深身中剧毒,为了就他我曾将他练就药人,所以得以同他相处了那些日子,尽管那些日子短暂而沉默,但是却仍旧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了,那时候我就悄悄偷来了这方帕子,一直带在身上,有时觉得自己真的撑不下去了,就拿出来看看,想想过去那个快快乐乐地云深,就会觉得浑身充满力量,这种感觉我从前从没体……”话还未尽,张瑞只觉得身下的磐石剧烈地震动,他没坐稳,一下子从上面跌了下去。
“师弟……快看……”磐石后面的石壁突然从中裂开,露出一条幽深的隧道,一股集中的压迫感从隧道内传来,震得纳兰海瑞连连倒退,手扶胸口一时不敢靠近。
“帕子……我的帕子……”待张瑞从低山地上爬起来这才发现他方才一直攥在手里的帕子此时被那方石头紧紧压在下面,“师兄?”
回身想将纳兰海瑞抓来帮忙,这才发现师兄面如土色一脸严肃地正视前方的隧道。
“你别管那方帕子了,先进去瞧瞧……”纳兰海瑞的声音似乎一直在隐忍,突然那双眸中红光乍现,张瑞惊呼道。
“师兄?!你的眼睛……”
“我没事……断天玑应该就藏在里面,里面的力量过于强大,我体内的魔性恐会压制不住的,你先进去瞧瞧,我先在外调息,若有什么事情,我会进去帮你的。”体内一股一股涌动的魔性,像是深海的暗流一样奔腾涌动,一时难以抑制,方才的强行压制更是一下子冲击了根本,看样子他是不能强行进入了,自己现下不同于肖湛,体内的力量不够包裹断天玑的力量,若是此时进去,恐怕会粉身碎骨。
凭君料理花点课,莫负当初我。
眼看鸡犬上天梯,黄九自招秦七共泥犁。
瘦狂那似痴肥好,判任痴肥笑。
笑他多病与长贫,不及诸公衮衮向功臣。
轻笑弥迩歌远,云深从不觉得自己像此时此刻一般清逸,先是莫名不知被何物牵引至一个黑洞中,忽然身子便被一阵柔和的白光包裹其中,温暖而明朗。
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走进,他含笑着回身,那人的面貌如此清晰如此熟悉,他记得他们之间的所有恩恩怨怨,但是此时此刻他心里的宁静却让他忘却了曾经他对张瑞的全部怨念,他看到他眼角留下的眼泪那样晶莹。
“云深……你是云深……云深……”除了这个名字,张瑞泪流满面早已说不出其他话语,万千心思都含在这简短的两字当中。
云深不语,只是伸出手抚摸着他的侧脸,轻轻地笑着。这种奇妙的感觉他前所未有,他看着这些人的眼泪和挣扎,看着他们的痛苦和折磨,但是却也就是这样静静地看着,然后身子越来越轻。
“师弟……师弟……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忽然从心底传来纳兰海瑞的声音,震得张瑞忽而被拉回到现实,眼前的一切都不见了,只是一块碎裂的顽石悬浮于空中,通身散发出清亮的微光。
“怎么会这样……云深……云深你去哪了?!你告诉我啊!”
张瑞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让纳兰海瑞为之震惊,他听到了一个自己最不想在此时听到的名字——云深,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该高兴,如果云深真的出现在了这个地方,而肖湛却至今下落不明,待断天玑开启的时候他便可以趁此机会将这份强大的力量据为己有这样他就可以复兴整个婧侉民族,但是若是他真的这样做了,恐怕师弟这辈子都不会再原谅自己了。
“师弟,里面究竟怎么了?”
“师兄,我看见云深了,我真的看见云深了。”张瑞此时焦急万分,未曾注意之下,突然那块顽石突然散发出一种极强的光,随即便听见一声剧烈的响动,“啊……”
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恐怕时间已经要到了,纳兰海瑞不能再这样在外面浪费时间了,顾不得想那么多,强压住体内的魔性,盯着绝大的压迫力走进了隧道,来到那些碎石钱。
“刚才这些石头突然发出极强的光,然后剧烈响动了一番,我也不知发生了何事。”镇静下来的张瑞深呼吸一口气推到纳兰海瑞身边为他解释方才的情况,“师兄,你没事了?你的脸色有些难看。”
纳兰海瑞没做声,只是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那颗顽石,那些由不同碎石组成的一块石头中呼之欲出的一股极强的力量让他肯定这就是断天玑,但是四下却并无云深的踪迹,纳兰海瑞转过头看着有些失魂的张瑞,不禁想到,方才他看到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