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云深他比你看得清楚,他憎恨战争,憎恨争斗,但是他却也明白,平息战争的唯一方法就是战争,只要帮助慕容御疆打赢了这场争夺战,天下才能真正和平下去,云深也才能够放下一切去承受他的命运,只可惜,这一切他都没有能够完成,而张瑞,你到今天居然还在误解着云深,你不了解他,他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在皇宫中初来乍到需要人保护的云深了,他长大了,重要的是,张瑞,你要相信我,因为我是云深的叔父。”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张瑞沉默了片刻,反问道,只是他的心里却是被他刚才的一番话说动了,是的,他在云深的生命中已经缺席了那么多年,他甚至无法以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
“为了云深,因为我知道,你爱他。”
蓦然之间,张瑞笑了,他从前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这样痴迷于一个人,而且是一个男人,断袖之恋,世间的禁忌,他从前因为自己出身将门而如此自傲,也曾经一度以为守护本家荣耀才是第一要务,直至父亲过世,他看透了人心,看尽了人间百态,他才看开了,他满不在乎地潇洒活在这个世界上,他笑迎着人们的嘲讽和挖苦,云深都未曾在乎过的东西,他为何要苦苦执着,爱过他,所以为他做一切多时一种幸福。
“到了微雨巷,告诉我一切,同样,我也会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我不要云深死后还要背负着骂名,我要那些害过云深的人,都去给他陪葬。”
张瑞第一次和他人达成了共鸣,那也是他三个人第一次达成一致,但是他也不是傻子,他需要时间去考量这两个人是否真的值得信任,若这一路中他发现这两人有一点点的意图不轨,那么任谁也阻拦不了他取他二人的性命。
从西罗城到微雨巷的这段路说短不短,说长却也不长,只是三人均没有想到的事情,却在他们刚刚到达微雨巷的那一日骤然爆发,一切快得他们不及反应。
慕成王在位第一年冬天,距离他登上皇位紧紧数月之隔,慕容御疆和卓卓多尔汗率领着神隐部队攻打炬梁城,一共即破,不足三个时辰,慕成王与慕容御疆的皇位之争正式打响,此战告捷,京城一片哗然。
165、世间红豆相思间
人间婆娑万年,世间红豆相思间,看春花秋落,无数悲喜,云烟。
刚入微雨巷便听到前方战事打响,也将所有人的目光牵引向炬梁城的战事,这对于张瑞三人来讲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最苦的战役一定是最靠近进城的位置,所以他们还有时间,将云深的事情处理好。
刚进入微雨巷,便有人前来与他三人接应,就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当他三人带着孟广推开大门的那一刻,温暖的感觉扑面而来,那是属于云深的独特的感觉,就像是回家了一样,随后一个大约六旬的老人迎了上来,亲切地笑着。
“总算是将你们三人盼来了,见到长门的令牌的时候,老朽真是泪流不止,老朽虽然和长门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却待长门像是自家的孩子一样,老朽绝不相信长门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老朽就一直呆在微雨巷里等着,等着有人能够替长门主持公道,今日老朽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说到云深的老掌柜泪流不止,抓住张瑞的双手瘦如枯枝,颤抖不已。
“您是……”
“哦,我是这里的老掌柜了,如今也是微雨巷的管事,自打长门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就一直陪着他的,你们随长门一起唤我忠叔便是。”
“我们能去云深的房间吗?因为我们有些事情要商量,若外面有什么动静,你找人来告知我们一声,我好有个应对。”顾惜云回头对着忠叔轻轻笑了笑,然后三人由忠叔带着往楼上极为隐蔽的一间房走去,房间的装潢极为简单,只是用普通的红木做的家具,看起来极为典雅,张瑞将孟广放在榻上,解开他的前襟,胸前的暗紫色已经消退了不少,看来吃了他的百消丹,体内的毒素已经开始清除了,张瑞顿时放心不少,他抬起孟广的下巴,最后喂了他两颗解毒丸,这才放心将他放回床上。
“我们先开始吧,他的样子恐怕吸食白粉已经有很久了,想要清除他体内积存的毒素并不容易,但是有我的百消丹他应该不久就会醒来。”若从云深纳苏入宫算至今日似乎并没有很久的时间,但是孟广的毒瘾显然不止几个月的时间,看来在云贵妃的人是抓住了他的这个把柄,又或者他们之间另有隐情也未可知。
“尉迟,你先说说吧,恐怕你所知晓的事情比我们都多。”张瑞两人的目光均集中在了尉迟尘身上,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娓娓道来。
“有些旧时,无论是太后或者是我都想将它忘记,所以,这一部分我不便告诉你们,不过,我想云贵妃为什么能够有本事在疆儿已经知晓他假冒身份之后还能保住自己的位置的原因,我想我大概已经猜到了,那也是疆儿一直想要隐藏的事情,如果我不曾猜错的话,就在这几日,云贵妃就会命人散布开来,疆儿在边关的战争一打响,恐怕宫中的人也该着急了。所以,这件事情,我再次就不提了,你们只静观事态就是了。”
“尉迟,你这样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我们怎么了解到云深的事情,怎么帮助慕容御疆。”尉迟的话半遮半掩,什么信息都没有透露,这一点让顾惜云感到愤怒,他几乎将自己所知道的的事情全部告知了尉迟尘,但是他却对他二人讳莫如深。
“有一点我可以提前告诉你们,云深和疆儿时同母同父的亲兄弟,他们的父亲就是你顾惜云的兄长,母亲就是当今太后,只是这件事情,他二人却均不知晓,疆儿只知道自己并不是正统的皇子,却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云深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却不知晓生母是谁,这么多年太后一直在寻找云深,从未放弃,而我之所以能够活到现在也会为了打听云深那个孩子的下落,但是当年疆儿得知太后一直都在暗中寻找一个孩子的时候,已经猜到了那个孩子应该就是太后的私生,为了这件事情,他曾经一度与太后决裂,并且一直暗中派人同时打听那个孩子的下落,想要赶在太后之前杀掉他一面那个孩子将来会威胁到他的皇位,只是他却没想到,我也没想到就连当初曾经毒害云深的太后也未曾想到,这个孩子就在宫中,而且就是让疆儿人如此痴迷的云深。若不是当时云贵妃偷了云深身上的长命锁冒名顶替了云深的身份跟随平老大人回府,甚至还冒名入宫,我也不会如此快地打听出云深的下落。”
“你是怎么肯定云贵妃的身份是假的?”张瑞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若说他和慕容御疆因为曾经和云深朝夕相处,对他的秉性习惯了如指掌,认出云贵妃冒名顶替并不是什么困难事,但是对于对云深毫无了解的尉迟尘来讲绝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当所有的证据都站在云贵妃这一边甚至连慕容御疆都认定了云贵妃才是当年的云深,尉迟尘是很难察觉到异样的。
“若我说我与太后还有良川都是草原儿女,草原儿女留着的血脉我们能第一眼感知你相信吗?”这话尉迟是笑着讲出来的,就像是在说一个笑话一般,但是却莫名让人感觉出他的严肃,正当张瑞和顾惜云思忖着他的话时,他突然哈哈笑了两声,“这并不会最重要的,不过云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拜云贵妃所赐,他若只是冒名顶替做了良川的儿子,跟着平老大人,我也便如何都察觉不到云深的身份,那样云深也便不用被几番追杀,落得如此下场;再者如果他心生贪念顶替云深的身份入宫去,也不会害得疆儿失去皇位,就算疆儿平日里还会像个孩子一样,但是大事却绝不糊涂,这样之后的一切一切悲剧就都不会发生,或者云深如今也只是找到了一个桃花源过一辈子平平淡淡的日子。”
生活原本的曲折是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他们尚且觉得如此疲惫,更不必讲多灾多难的云深了,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下去,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166、四人聚首
张瑞默默地起身来到窗前,推开窗子冬日里的江州虽未落雪但仍旧是一派荒凉,云深总是这样呆呆地望着窗外,师兄曾经告诉过他,梨花巷陌,云深他曾盘上枝头,抖落了一匆匆梨花纷纷而落,他呆呆地盯着窗外的那一枝梨树光秃秃的树干,眼前不禁出现一幕幕幻想,他这辈子从未曾像现在这样羡慕慕容御疆和顾惜云,他们曾经同云深那样亲昵过,而他,自始至终在云深的眼里都只有厌恶。
轻轻拉开衣柜门,从里面抖落出一张宣纸上面以娟秀的字体写着整整齐齐的一片唱词。
“红楼……”
今宵风雨已歇,迟迟日暮,凭栏遥望丹霞红如血,美人垂珠
红楼红楼金雕屋梁玉琢床
歌舞朝朝暮暮
玉郎玉郎奴无惧等待不过时光匆匆
乌木青丝早已如雪枯萎
玉郎奴前行一程黄泉碧落依旧等你归来
时不利兮君行远天涯之际近在眼前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红尘滚滚风尘中
玉郎玉郎妾奈何
红烛摇曳洞房中芙蓉帐暖春宵度
佳人在怀妾何处
烟柳巷陌君不识
看到这篇唱词的瞬间,张瑞整个人怔在原地,从云深死里逃生直到今日他从未向任何人告白过他曾经的那些心事,他也从未了解过他的心里,关于那部分的记忆竟然如此痛苦。
“说说你吧,你原本是要去哪里?”顾惜云从张瑞手中取过那片唱词,叹了口气,将宣纸叠好放回原本的位置,“放回去吧,无论这唱词是写给谁的,我想对于云深来讲都是极为重要的。”
“慕成王病重的消息想必你们都听说了吧?我此行原本的打算就是要回宫去探探究竟,据我所知慕成王的身体一向健朗,绝不可能一夕病倒,以至宫中群医束手无策,如果又是云贵妃在暗中操作的话,我想我真的是无法再忍耐着这个人顶着云深的身份胡作非为了,况且……我觉得这位云贵妃手里也掌握着慕容御疆和云深的身世之谜,如果他真的想动手除掉慕成王然后利用这个秘密彻底击垮慕容御疆然后自己坐上皇位的话,到时候恐怕云深死都不会安心的。”
慕成王的事情也的确引起了两人的注意,顾惜云与尉迟相视片刻,开口道,“既然疆儿的秘密我们三人已经知晓,那么现在我们只好分两边行事了,慕成王恐怕不会怀疑你的身份,况且宫中上下现在都在找你,但是我二人的身份却是朝廷侵犯,所以我们二人先回慕容大营,如果宫中有什么消息的话,你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你……”尉迟尘突然欲言又止,“你不会……”
“我向来别无所求,孑然一身,如今全部的心愿和所做之事都只为了云深,只要是他想做的,未完成的事情,哪怕我从前同他慕容御疆的积怨再深,也会为了云深暂时放下。”无论自己曾经说过多少谎话,如今这句也是再真不过的了,现在他还是在犹豫是否要将云深和尘烟的事情告诉他二人,因为这件事情他们未必理解,更未必相信。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隐瞒着我们?”顾惜云疑惑的目光突然向张瑞扫来,目光交汇的一瞬间让他瞬间僵硬住,那仿佛要将人穿透的目光像极了云深,只是片刻间后背已经一身冷汗。
“我……”
“我是云深的叔父,尉迟是云深父母亲一生的挚友,两人临过世事前将云深托付于他,你觉得我们还不可信吗?!”张瑞的疑虑他们到并不会不理解,只不过事情如此紧急,见他吞吞吐吐他二人心里只能干着急。
“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人能够将一个人的灵魂转移到另一具身体上吗?”此话一出,顾惜云和尉迟都愣住了,“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超越人类的神明的存在吗,你们相信前世今生吗?”
“你究竟想说什么?”顾惜云自然是知道云深龙之子的身份,但是张瑞话中的意思显然不仅如此。
“曾有高人告诉过我,云深也许还有救。”张瑞终于松口将尘烟所告知的事情说了出来,果然,两人大为震惊,抓住张瑞便仔细盘问。
“什么?!”顾惜云看着张瑞的表情,明显感觉他似乎还是,有所保留,正当他预备再度开口突然胸前猛地一次痛,他应声闷哼。
“怎么了?”尉迟尘两步上前从身后搀扶住他,张瑞皱眉上前来查看,他伸手拉开顾惜云的前襟,发现他胸前有一片不大的黑色斑迹,不免疑惑,“青灵子?何人对你下了青灵子?”
“青灵子?”若不经他提醒,顾惜云几乎忘记了云深曾在他胸前种下青灵子,突然,他灵机一闪,抓住张瑞的手腕问道,“青灵子是源于青州的一种蛊术,云深曾说过,青灵子吞噬人心,若我欺骗他,必定当场毙命,那么如今的异动究竟是为何,是不是真的代表云深他还活着?”
“青灵子乃昆西族的秘术,青灵子极为罕见,所以也只是在昆西族史百年之前出现过一次而已,而云深究竟是如何得到青灵子的,又是为何懂得昆西族的秘术的?”
“这就要问他了……”此时三人的孟广同时转向床上仍然未见清醒的孟广,终于张瑞长叹了一口气,想着那片唱词,想着云深的一切一切,开口道,“顾将军,请容我叫你一声顾大哥,如今云深以至于如此,我们便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好了,将所有事情彼此告知,然后我们仔细商谈该究竟如何下手,这样我们才能更好地帮助慕容御疆帮助云深。”
“云……云深他……曾在我昆西族部落……生活多年……”就在三人沉默之际,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孟广勉强撑起身子,手扶胸口沙哑说道,“是我对不起云深……沾染了毒瘾……被云贵妃抓住了把柄,因此暗中给纳苏下了蛊,才使得纳苏出卖了云深,害得云深死无葬身之地……都是我的错……如今我别无所求,我请你们帮我把纳苏救出来,我……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我们兄妹俩……一定尽力帮助你们……一定……”
到此,四人终于打破了良久的沉默,彼此交心,一切的谜团终于解开。
167、重返微雨巷
一记冬阳暖暖的从窗子洒落进来,一时间美煞万物,孟广呆呆地望着窗外,嗤嗤的笑了两声,转过头对张瑞轻声道,“总算知道云深为什么总喜欢望着窗外了,都是心不净,所以看不到窗外世事变迁沧海桑田的这万般景象,姹紫嫣红,就算是这样的数九寒天也是美得出神入化,现在一切执着都不再是执着了,却再也净不了了。”
说罢又是两声剧烈的咳嗽牵连着身子还未消除尽的千疮百孔般的痛,毒瘾钻心,并不容易戒掉。
“你慢些说。”顾惜云将孟广扶起,在他腰间垫了两个软垫,让他依靠得舒服些,“张瑞虽在这里,但是你染上了毒瘾,就注定是不好再戒掉的,不过……到不能让你一直跟着他,否则……”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呵呵……如今才明白自己原本就是个负累,做了这么多年的累赘,自己的,他人的……”孟广的情绪极度低落,只是他三人从他的打扮习性上倒是不难看出他从前一定是马帮出身,身上那沧桑的影子抹杀不掉。
“我没空听你说这些没用的,你且将你与云深相识的经过告知我们,在场的众人均是云深的亲信,你大可放心讲,若不是看在曾经你同你那个妹妹曾经给过云深一段还算美好的回忆,能让云深如此信任你二人我绝不会出手救你,所以,如果等下你所说的有一句假话,我便当场要了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