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点头:“那真是好事,该高兴的,恭喜恭喜!”
郑世钧突然从后面冒出来:“有什么好事,也跟我分享一下啊。”
一桌子的人吓得一个激灵:“郑总(老板)!”
谢元淼一扭头,看见郑世钧正站在自己身后,脸上挂着笑容,和颜悦色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由得嘀咕了一句:他怎么跑这里来了,不怕吓着别的同事吗?面上只得装出十分恭敬的模样:“是这样的,老板,我刚刚遇到一个多年没见的老朋友,正和大家分享喜悦呢。”
郑世钧笑着点头:“他乡遇故知,确实值得高兴。”心里却在狐疑,到底是什么朋友,会让他这么高兴,自己还很少见他这样发自内心的喜悦,不由得有些吃味。又压低了声音说,“今天这衣服还挺帅。”
“谢谢。”谢元淼一边笑一边从牙缝里蹦出来两个字。
因为遇到钱俊的喜悦,谢元淼对整个年会也没那么关注了,他就记得郑永柏和郑世钧父子上台各说了一席话,又对一些优秀员工进行了表彰、颁奖,其中一名贡献卓越的管理人员获得了公司最大的奖——那辆奥迪A6。
酒宴开始之后,郑永柏父子挨桌给员工们敬酒,大家陆续上台表演自编自演的助兴节目,公司人才济济,节目还挺有水准的。中途还插了各种抽奖活动。
郑永柏和郑世钧转到财务这一桌,郑世钧端着酒杯站在谢元淼旁边,郑永柏说了一些场面话,郑世钧压低了声音跟谢元淼说:“元淼,辛苦了,我敬你!”
谢元淼笑嘻嘻的:“不辛苦,老板才辛苦。”又压低了声音说,“老板你晚上不自己开车吧?喝了这么多酒。”
郑世钧心里如喝了蜜糖一样甜:“今天不开,直接住这酒店了。”
“那就好。祝新的一年宏图大展,公司更上一层楼!”
郑世钧轻笑:“我其实更想心想事成,祝我能得偿所愿吧。也祝你新的一年越来越帅气,越来越有钱。干杯!”
谢元淼脸上微有点囧,他当然知道郑世均心里想的是什么事,赶紧举起酒杯和郑世钧轻碰了一下。
正喝着酒,台上的主持人在请领导上去抽奖,郑世钧问:“中奖了没有?”
谢元淼摇头:“没有。”
“一会儿我给你抽个大奖。”郑世钧豪情万丈。
谢元淼说:“还是算了吧,我才来了几天,拿了大奖对大家伙有点不公平。”
郑世钧轻笑:“你也是公司员工,机会面前,人人平等,抽到了,就是你的运气。”
谢元淼耸耸肩:“得了,老板,赶紧去敬酒吧,郑董已经去那边了。”
郑世钧举着酒杯向全桌的人示意一下,然后微笑着走了。
旁边的同事好奇地问谢元淼:“你跟郑总挺熟?”
“不啊,郑总觉得我发型好看,问我在哪里剪的。”谢元淼随便扯了个借口。
同事抬头看了看谢元淼的发型,中规中矩的帅气短发,不过和谢元淼脸型挺相衬,看起来挺精神的,不由得也问了一句:“还真挺不错,在哪做的?多少钱?”
谢元淼哈哈笑:“是吧,我也觉得那个理发师手艺不错。就是我们学校门口的理发店,六块钱。”然后又添上一句:“人帅,什么发型都帅。”
同事:“……”
最后郑世钧父子俩分别抽取了一等奖和最大的特等奖,谢元淼并没有中奖,他也没觉得遗憾,安慰奖还有六百块呢,加上这半个月的工资,年后还能来上几天班,已经不亏了。
快散席的时候,谢元淼跑去放水,出来的时候在洗手间遇到郑世钧在洗手,慢条斯理的,不知道洗了多久。“老板。”
因为旁边还有别的同事,郑世钧只在镜子里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谢元淼洗好手出来的时候,郑世钧赶紧跟了上来,看见左右无人,这才说:“明天周末不上班,有什么打算?我们上花卉市场逛逛去?”
这个提议确实很让人心动,谢元淼说:“你不用陪郑董吗?”
郑世钧说:“不用,老头子要去会两个茶友,嫌我粗俗得很,不懂茶。”
谢元淼正要答应,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便拿出来一看,是钱俊,赶紧接通了:“喂,钱俊。”
钱俊在那边说:“年会结束了吗?”
“差不多了。”
“没喝醉吧?”
“没有。”
“那出来跟我继续喝酒去。赶紧出来,我在楼下停车场等你,咱们不醉无归。”钱俊爽快地说。
谢元淼说:“你得等我一会儿,我跟同事们打声招呼就来。”
“好,快点。”
谢元淼挂了电话,郑世钧问:“谁给你打电话?”
谢元淼说:“就我那个老朋友,约我去叙旧。”
郑世钧心说,明明是叫你去喝酒吧,嘴上说:“那去吧,少喝点酒。”
谢元淼点点头:“好。我走了啊,回见老板。”
郑世钧叫住他:“那明天?”
谢元淼说:“到时候我再给你电话。”说完一路小跑着走了,郑世钧看着他,特想说一声,把我也带上吧。他想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朋友,让他这么欢欣雀跃。
谢元淼回去跟同桌的同事们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下了楼,外面的寒风一吹,把人吹得立马精神起来,他站在停车场边上张望了一下,立即有喇叭响了起来,循声望去,一辆保时捷跑车正亮着灯响着喇叭。
谢元淼走过去,对方将灯灭了,放下窗玻璃:“谢元淼,上车!”
谢元淼走过去,笑着拉开车门上去了:“你小子混得挺好啊,居然都开上跑车了。”
“嗨,哪里是我的,这是我哥的,借来开开。我在国内还没买车呢,回来过节的。”钱俊看着谢元淼笑。
谢元淼说:“你还在美国呢?”
“可不,才刚上大学,还得熬好几年呢。这次放寒假回来玩的,我哥公司开年会,他非叫我来,我还不想来呢,没想到还真来对了,居然碰上你了。”钱俊笑呵呵的。
“是真的挺巧,没想到会遇上你。”谢元淼看着钱俊,突然有种恍惚感,这么多年就过去了,大家都从少年变成了青年,不知道当初的友谊还在不在。
钱俊说:“可不是?对了,你现在怎么样?不上学了?参加工作了?”
谢元淼说:“上呢,放寒假打短期工。”
“在哪上大学?”钱俊问。
“中大。”
钱俊高兴地说:“真棒,就知道你小子有出息。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喝酒聊天去,这么多年没见了,我可是攒了一肚子的话了。”
谢元淼没有拒绝,他也有很多话想说,问问他高一那年寒假有没有回来过年,他家不是搬到深圳去了,怎么又在广州开公司。
钱俊一边开车一边说:“我过两天就去美国了,要开学了。没想到临走前还能遇上你,真是太好了。”
谢元淼问:“你家后来是不是搬到深圳去了?”
“对啊,我上高二的时候,我家就搬深圳去了。这些年我也很少回来,回来也都是来去匆匆,所以都没回去看看你,实在对不住啊。”钱俊有些歉意地说,“你们这些年都还好吧?弟弟妹妹都好吗?”
谢元淼听他问起这些,心里突然有感慨,当初那么艰难,以为会熬不过去,没想到还是熬过来了,一切都敌不过时间。遂笑了一下:“磕磕碰碰的,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来了。我妹妹现在在上中专,弟弟跟着我在广州上学。”
“发生过什么事吗?”钱俊问。
谢元淼说:“前年我弟出了点事故,脑出血,不小心被砸伤的,差点就没挺过来,后来做了手术,现在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
钱俊一惊,踩在刹车上的脚一下子就踩熄了火,车停了下来,有些震惊地看着谢元淼:“这么严重吗?那手术费是怎么解决的?你爸给的钱?”他是知道谢元淼的情况的,以他目前的能力,维持基本生活是可以,但是那么大的手术,他肯定支撑不来。
谢元淼摇摇头:“没有,谢应宗不肯给我们钱。后来有个朋友借的。我把谢应宗告到牢里去了。”
钱俊看了一眼谢元淼,然后发动汽车,继续开车:“真是对不起,要是我当时回来找你就好了,多少能帮你一点。”
谢元淼笑一下:“没关系,已经挺过来了。”
“你当时一定非常为难。”钱俊轻摇着头。
谢元淼抓抓脑袋,当时确实都做过最坏的打算了,甚至都打算去用最激烈最极端的方式去处理这事了,以为到了人生最困难的境地,没想到绝处也能逢生,郑世钧就是那一线生机。当时觉得郑世钧坏到了骨子里,没想到后来相处下来,也还是个挺好的人,真是人生处处都有意外和惊喜,就好比今天,走错了门,还能捡回一个老朋友。
想到这里,谢元淼笑了起来:“当时是挺难的,不过都还好,一切都过去了。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什么风,什么雨?”钱俊在国外上学的时间长了,对传统文化倒是陌生了。
谢元淼摇摇头笑:“意思是风雨过后总会有彩虹。”
钱俊看了一下谢元淼:“说实话,我真挺佩服你的,谢元淼,你总是令人刮目相看。”
第六十章:出柜
钱俊将谢元淼带到了一个酒吧,谢元淼还是第一次来这地方,里面的金属撞击声吵得歇斯底里的,耳膜几乎都要被震破,听得人头皮都阵阵发麻。
钱俊领着谢元淼往里走,一边大声说话:“我对广州也不太熟悉,就跟几个朋友来过几次这里,里面有包间,会比较安静,我们去里边说话。”
谢元淼只好跟着进去了,钱俊带着他进了一个包间。马上有人过来为他们服务,钱俊熟门熟路点了个套餐。然后对方问:“请问二位需要表演吗?”
钱俊摆摆手:“不需要了,谢谢!”
服务生出去,将门带上了,外面的吵闹声还隐约可闻,钱俊开了音响,选了些爵士乐,才堪堪将外面的动静掩过。他刚忙好这些,酒水就送上来了,一个穿着短裙,露着两条大腿、化着浓妆的女孩端着酒水进来,非常有礼地将酒水放在桌上,给他们开瓶倒酒,她弯腰的时候,胸前露着一大片酥白,谢元淼瞟了一眼,略皱起了眉头。
钱俊看见了谢元淼的表情,对那女孩说:“东西都放着吧,不需要服务了,我们自己来。”
那女孩看了一眼钱俊,并不做声,也不出去,钱俊只好拿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那女孩:“谢谢,你先出去吧,有需要我们再叫你。”那女孩终于笑颜如花般走了。
钱俊端起酒杯,塞到谢元淼手里,自己端起另一杯:“来,为我们久别的重逢,干杯!”
谢元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钱俊笑:“老朋友,真给面子!”自己也一口喝干。然后又给他倒满,“为友谊干杯!”
一连喝了三杯。钱俊又说:“现在我要自罚三杯,作为朋友,这些年对朋友不闻不问,最困难时候没能帮到你,我这内心,真的感到特别的难受,特别的愧疚。对不起,阿淼!”这是钱俊第一次改称呼,之前都是连名带姓喊的。
谢元淼摇了摇头:“钱俊,别这么说,这是我的劫,跟你们没有关系,所以不必为此自责。你是不知道,所以没能帮我,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二话不说地替我出头的。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钱俊拍拍他的肩:“阿淼你总是这样善解人意,替人着想,让我越发觉得愧疚。”
谢元淼笑道:“别提那些事了,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都很好不是吗?要向前看。说说你在美国的事吧。”
钱俊抹了一把脸,然后开始讲述自己在美国的生活。他中学毕业之后,通过了波士顿大学法学院的申请,目前在波士顿大学学法律。谢元淼非常惊讶,他居然在美国学法律,美国的医生和律师那都是社会精英。“你将来打算留在美国了?”
钱俊顿了一下:“也有这个可能。”
谢元淼有些意外,不过也没说什么,美国是法制社会,法律制度健全,各种社会保障也比国内健全,在那边生活习惯的人会想着留在那边是很正常的。谢元淼拿起酒瓶,在桌上的一个啤酒瓶上碰了一下:“为将来的大律师干杯!”
“谢谢!”钱俊拿起啤酒瓶,一口气吹干。喝完之后,他长出了口气,“阿淼,你有没有想过去国外?”
谢元淼笑起来:“我?出国?”他摆摆手,“没想过,我觉得我不可能会出国。”
“为什么?”
谢元淼心想,自己这情况,怎么出国,出国留学?那基本是不可能了。工作以后也许有可能。“我就算是将来出国,顶多也是出个差之类的。”
“没准将来有什么不可抗拒的原因,会让你出国去,甚至定居在外面。”钱俊看着他说,“我以前刚出去的时候,也没想过留在美国,那地方的东西那么难吃,人说话又听不懂,冬天又那么冷,真是野蛮人才住那儿。我当时巴不得回国来了。”钱俊想起他以前的经历,不由得笑了起来。
“后来为什么想留在那边了呢?”谢元淼问他。
“久了,就习惯了。吃得习惯了,说话也听得懂了,大冬天不下雪,我反而觉得太遗憾了。”钱俊笑道,他看着谢元淼突然问,“阿淼,你谈过恋爱吗?”
谢元淼愣了一下,摇摇头。
钱俊呵呵笑起来:“我就知道。不过也该谈了,再不谈,青春就过去了。二十岁前不谈恋爱的人生是不圆满的。”
谢元淼的脑海中突然冒出郑世钧的笑脸,脸上没来由一阵燥热。“我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啊,谈不起。”
钱俊哈哈笑:“我有很多美国时间。”
谢元淼斜睨他:“看样子你经验很丰富?你会留在美国,八成是为了女朋友吧。”
“嘿嘿,经验算不上富足,有一点。会留在那边,也是为这个原因。”钱俊嘿嘿笑。
谢元淼说:“那恭喜你啊。”
钱俊看着谢元淼,幽幽地叹了口气:“目前我是空窗期,跟前任刚分了手。”
谢元淼愣了一下,又有点想不通,这应该就不是他要留美国的原因吧。然后听得钱俊说:“我将来可能不会结婚,在国外定居,我爸妈就管不着,大家都眼不见心不烦,互相清静。”
谢元淼也没往别处想,美国只谈恋爱不结婚的人多了去了,合则聚,不合则散,又不用生孩子,挺自在的,反正老了不会像中国人这样,需要孩子养老送终,美国的社会保障齐全,老有所依,不用担心老了没人管。
钱俊又拿了一瓶酒,跟谢元淼说:“别提这些,喝酒喝酒。久别重逢,人生一大喜事。”
谢元淼便陪着他一起喝酒。
正喝着,包房的门又开了,进来几个身材惹火的女郎,她们穿得跟夏天似的,领头的一个中年女人说:“二位需要表演吗?”
钱俊转过脸去:“不需要,我不是已经跟服务生说了,不需要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