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石磊倚在幕布边正在给在场的高管们解释市场部的调研结果。他天生就给人懒洋洋的感觉,实际上也懒得够可以,因为不讲究也不运动的关系体重正在慢慢攀升,大概是被公司养的太好了,现在的石磊看上去比章泽刚认识他时白了不止一个号,简直就像是一个会走动的软绵绵白乎乎的煎包子。
“……人工开支将会占据商铺投入的百分之三十……”石磊慢悠悠地用激光笔在幕布上乱晃,海外人均工资和房租都比国内要高,杜氏生煎必须酌情涨价。届时要朝海外输送的技术员工也会有一些小问题,现在出国潮炒的火热,难保不会出现公司花大力气将人员送出国,对方过河拆桥跳槽这样的事情。在直营店没有落成之前,任何细微的问题他都从水底深处挖掘了出来。海外可不是国内的某一个省份,大家对政策知根知底,出了差错迅速就能解决。
会议室内不包括阮修石磊和章泽,还另坐了十二个相关计划的高管。其中三女九男,近半都是打最开始时就跟在章泽身边的老员工,段金刚便是其中一个。
杜氏生煎到如今为止,已经拥有了千余名行政员工,八座分公司、近二百家直营店和国内百分之五十五的冷鲜产品市场。位于北京的总部公司几度搬迁,终于在商圈内最标志性的大厦内彻底扎根。章泽从未想过自己能将事业发展到如今这样的规模,不过他倒也没有什么惶恐不安的感觉,工作的进步在他看来就像是打游戏,一个一个顺其自然地关卡被打通,再正常不过了。
在章泽看来,即将投入准备的海外直营店倒不是最让他挂心的事情,几个地区的工厂才是重中之重。四川的工厂供货西南部几个临近的省份倒是足够了,可现在市场一步步打开,杜氏生煎的产品消耗量不减反增,如果还指望着四川的工厂能解决中西部地区的全部供货,那早晚还得因为货源紧张而抓瞎。开会之前他一直在翻阅部门里递交上来的厂址规划书。目前来说公司内趋向于交通便利的长沙武汉等地,章泽对这个没意见,爱在哪在哪,关键是尽量少扯皮,定好就快点盖。
那边桌上的一个高管跟段金刚吵起来了。
段金刚如今负责公司华南地区的直营店管理,早就被大染缸浸泡成了一根老油条。各种利弊决策信手拈来,但为人太强势了,少不得就要触到旁人的忌讳。
她提出了对后厨的新一轮变动提议。那就是不必劳动国内技术人员应援,直接在当地设立馅料加工厂,或是在某一地区就近生产馅料冷冻空运至直营店。直接进行半成品加工就可供贩售。这倒是个在章泽计划之外的好主意,只不过如此一来,原定的许多人员生产线便要全部进行改动。
自然有人不同意这样提议,便有人拿出面条这种保鲜期短的产品来反驳保鲜半成品论。可其实在座的人都知道,海外的直营店肯定不会像国内这样百花齐放,外国人的生活节奏跟中国人不太一样,汤汤水水的东西肯定没有即买即拿的油炸煎烤食品卖的迅速。杜氏生煎的海外经营也绝不会将重头戏放在面条馄饨这些东西上面。
章泽拿笔杆敲了敲桌子,室内顿时一静。
他在会议上通常是不发言的,可每每只要开口,绝对就会成为指标导向。他说话的时候,大伙都默契地闭上了嘴。
“人员问题稍后再谈。”这事儿他不擅长,便随口糊弄过去,“海外馅料冷冻空运的提议倒是可以采纳,策划部到时候拟一个详细的规划给我。下个星期一海外冷鲜产品的负责人会回国一趟,我会让他来公司一次,跟大家进行接洽。”
章泽揉了揉眉头,一脑袋浆糊。公司里的人事关系越发复杂起来,杜行止现在有时候也会教他如何TJ手下。眼看着被自己提拔起来的几个高管互相敌对私下关系冷淡,这群人倒是不敢在公事上做什么文章,但口头的扯皮几乎到了白热化的地步。章泽特别不喜欢公司里这种勾心斗角的模样,但作为老板,却又不得不接受这种更让人工潜力最大化的管理方式。
有些疲惫地站起身,石磊凑了过来:“老大你还好吧?”
“我很好,”章泽点了点头,眼神飘远了些,“哦,一会段金刚如果给你她的策划书,你记得要仔细看一下,我觉得她刚才那个提议很不错。你觉得呢?”
“是很不错。”石磊点点头,“但是对马经理来说……嗯,你应该知道的。”
章泽想了想,忍不住皱起眉头:“马生芳的心太大了。”
石磊不说话,和阮修对了个眼神,阮修对他微微地摇了摇头,石磊没办法,只能撇撇嘴。
“把河南的市场交给她吧。”章泽片刻后还是向着利益妥协了,偶尔想要任性一把,但对现在的他来说,个人的喜好已经应该放在公司利益之后了。
章泽有那么一点不爽,但在想到自家那一团乱麻的事情之后,工作上的那点不顺心立刻被对比成不值一提。
“我先走了,”他想起电话里听到杜行止的声音明显有点不对劲,章泽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将自己的那杯茶水一饮而尽,匆匆与石磊说:“公司里的事情你多盯着点,有麻烦给我打电话,平常多听一下你师哥的话,现在非常时期,也别太懒了。”
他离开之后,阮修冷冷地瞪了眼石磊:“不长进。”
石磊听他说话就想笑,努力憋住了,又不服气:“我不是没说吗?你以为我们老大是傻的啊?我不提醒他不是一样顾虑到了吗?马生芳还有用还有用,你告诉我无数遍了,我也没打算把她怎么着。”
“教训一下而已,对吧?”阮修掐了下石磊又厚又软的脸蛋,眼神犀利无比,“我不知道你?你也别太迷信你家老大了,章总总有顾虑不周全的时候。”
“要你说!”石磊最讨厌别人掐自己的脸,一把拍开阮修的手。阮修叹了口气,斜睨着不停揉脸的石磊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上一次见面还体型正常的石磊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吃成个白胖子的。白的都反光了。
第八十六章
红花油倒在脊背上,章泽沉着脸重重地来回搓。
“你傻啊?不知道躲?我妈一个女人能有多大力气?你不能还手还不能跑吗?”
杜行止倒吸了一口凉气,从背上的力道就能推测出章泽生气了。他倒没什么担忧的感觉,一顿打能换回章母的谅解简直是再划算不过了。
杜行止定期健身已经好些年了,从在淮兴的时候就有这个习惯,现在无论多忙也没有搁置下来。他一身的肌肉精壮结实,皮肤紧实而有弹性,加上皮糙肉厚,被打几下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章母那个包杀伤力也确实忒大了点,为了做出金属优雅的弧度,那边角可是很有些尖锐的。使得章泽在看到脊背到手臂的一大堆青青紫紫后,总是感同身受地疼。
母亲同意了他们在一起,这真是值得高兴。章泽的愉悦却只在片刻,杜行止又成了那个总被伤害的人,上一次为了说服张素弄出的苦肉计,这一回又是因为自家母亲被打,章泽特别不是滋味。
他认识了杜行止那么多年,这辈子连带上辈子,这都是个爱派头的家伙。穿最合身没有一丝褶皱的衣服,电子设备永远走在潮流的最前端,车身连带轮胎都不能积尘,在人前永远展现光鲜夺目的一面。也许是这样的印象在心中太过根深蒂固,看着现在这个狼狈不堪的男人,章泽便忍不住下意识感到愧疚。
手上的动作放柔,他眼神黯了黯,声音也温和了许多:“妈真的说了让我们有空回家吃饭?”
“我骗你干嘛?”杜行止打量一下章泽的表情,发现对方眼中掩都掩不住的担忧和怜惜,整颗心便如同被浸入了热水池中,从毛孔到骨缝浑身通体舒泰。
他一把将章泽揽到了怀里,坏笑着去啃对方的耳垂:“怎么了?心疼我还是担心咱妈?咱妈气消了之后立马从罗刹变身佛祖,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是她主动开口让我们回去的,肯定就不会反悔。”
章泽被他啃了几下,耳根子迅速红了,忍不住伸手推他:“你别闹,大白天的……”
“嘶!!”杜行止立马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
章泽紧张地浑身绷直:“怎么了?”
“你按到我伤口了……”杜行止艰难地将自己硬派的五官以鼻子为中心扭曲变形,那模样立刻把章泽吓得不敢动弹了,任由杜行止扑上来这里亲亲那里摸摸,直到被扒皮带了,才受不了挣扎了一下。
杜行止又开始要死要活,好像章泽不脱裤子他下一秒就要横尸似的。章泽明知他做戏,心中却也忍不住心疼,推拒了几下,对上杜行止可怜巴巴的眼神,到底是妥协了。
柔软的大床微微晃动着,窗帘拉得不彻底,一束光从布料的间隙透出打在床上。被单早已被踢到角落,衣服凌乱地随地乱丢,地毯上还横着一瓶用了一半的红花油。
寂静低沉的喘息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呻吟此起彼伏,谁都没时间去开空调,滚烫的躯体零距离地相互接触。汗水顺着肌理缓缓凝聚,从上方男人的乳首低落在下方白皙一些的皮肤上。粘稠的水声叽咕叽咕地小声响起,细瘦修长地双腿紧紧缩在男人精悍的腰间。大掌捏住大腿柔软的皮肤,因为用力过猛,皮肤上已经被捏出浅浅的红痕。男人却仍旧不满意,昏沉地粗喘时,还恋恋不舍地俯下身来用唇齿流连躯体。
章泽恍惚着,如同乘着一叶扁舟翻覆于波涛之上,电闪雷鸣海啸和龙卷风接连到来,他一脸雨水惊慌失措地想要寻到一株浮木,却只能扣住将他陷入这等境地的小舟。浪涛一汹涌打在身上,将他五脏六腑推搡在了一起。
热、热、热……
热得他几乎要融化,和男人滴落在身上的汗水融作一体。浪涛打地他不停地抽搐,仅存的力气只能支撑他轻声吟哦。
“杜行止……杜行止……杜行止……”他痛苦地甩着脑袋,探出舌头来,无声地哀求着。
面带春情,眼含湿意,粉嫩的舌尖水光莹润,几乎瞬间便捕捉到了对方的视线。
杜行止眼角爬上密密麻麻的血丝,鼻翼抽动,神情如同即将捕猎的林狼般狰狞。他低喝一声,将这个嵌入他心中不舍得拿出的宝贝紧紧地扣进怀中,下一秒堵上了邀吻的嘴唇。
章泽在床上还是很主动的,他是率真纯粹的人,为了追求快乐,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情绪存在。这便苦了杜行止,有时他已经尽兴了章泽还是不太满足,男人的自尊心便很是受挫。
不过章泽的情态来得快去得快,说收就收。杜行止弄不动了,他也不强求,靠着被抚慰前面也能有酣畅淋漓的感觉。
前一天被榨了五回,第二日他有些腿软地去上班。
因为餍足的关系,虽然疲惫,杜行止的神色还是容光焕发的。这便让一早等待着要随他一并去看地的几个助理暗称庆幸。
在沿海的几座大城市扎下根基后,杜行止并未死脑筋地认准原地。从南往西北,以辐射状,他开始慢慢收拢前期不得不暂时搁置的其余地区。北京自然是这一环节中最为硕大的几块肥肉之一,在沿海渐渐打出名声的行者地产,早已不是那个一开始无力竞标二环土地的小公司了。
煤矿的巨额利润让他从不必担心投资土地的资金会出现断层,近期北京的地价出现了小幅度的震荡波动,房价和地价都开始相应走低。业内有那么点人心惶惶的声音,可杜行止却很明白短期的劣势很快就会过去。近来竞拍的土地有些井喷趋势,用以鼓励地产企业回升热度。保质保量地让人有那么点不敢相信。
杜行止在一号地碰上了几个预料之外的人。
吴王鹏和郑钧山一起,另带着周祖和几个不认识的年轻男人。
杜行止倒是不太想搭理这几个人,对方却在他离开之前看到了他。吴王鹏神情捎带些许复杂,郑钧山却不知道杜行止和吴王鹏的那些纠葛,半点不忌讳地便招手大叫:“杜少!”
吴王鹏眼神一变,扭头去看郑钧山:“郑少居然认识杜行止吗?”
郑钧山与他的关系原本便有些微妙,吴王鹏凭仗张家外孙这个头衔本该凌驾于他之上,可偏偏从相交以来,竟然还是郑钧山的能耐要大些。他慢慢的对吴王鹏那种由身份生出的尊敬便抹消了不少,态度也随意了起来:“吴少也认识他?”
郑钧山倒是认真了起来,吴王鹏的人脉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广。他对北京城的这些小圈子还不怎么熟悉,他家老头这段时间在进修,眼看退休之前能朝中央提一提,对儿子的锻炼也就日渐严格,很多事情已经不会主动掰开来给他看了。郑钧山两眼一抹黑,半高不低的身价又极少有人愿意搭理,一点一点摸索吃透各色关系网的过程中,他也就跟吴王鹏算得上关系密切。一开始跟吴王鹏认识也是比较巧合,酒会上听到有人介绍说这是张部长的亲生外孙。吴王鹏算是红三代里比较活跃的人物,稍大些的场合都能见到他露面,郑钧山下了点苦功夫,便慢慢和他熟悉起来。再借由他认识一些同等圈子里其他角色,吴王鹏的身份他越发地摸不透。
张家外孙的身份绝不是假的,他亲自开车送吴王鹏回到张家大院过。岗哨保卫配枪的兵,这要是有假,那如今的诈骗犯也太有能耐了一些。
可吴王鹏在京中却似乎很不得人心,能介绍给郑钧山认识的都是些不疼不痒的小人物,爹妈都在清闲没前途的岗位工作,他自己的公司明明设立在自家的大本营北京,可就连银行的贷款都要拆东墙补西墙地还。郑钧山琢磨地脑袋都疼了也想不出这是个什么原因,张老爷子能让他回本家住,肯定也不是放弃这个外孙的节奏,他怎么就能混成这样呢?!
对此吴王鹏的解释是他刚从国外回来对京内圈子还不是很熟悉,郑钧山将信将疑着,为了捏住这条脉也不敢轻易放弃和对方的交情,便顺手在自家说了算的W省给吴王鹏行了个方便。
吴王鹏的公司在W省发展的不错,人员和资产都迅速扩大了,可他还是将目光盯在首都北京,稍有机会便不想放弃尝试。
杜行止带着人走近,便见吴王鹏推了推眼镜,朝着自己温声喊:“表弟,好久不见。”
杜行止瞥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心中皱眉。行者地产和鹏飞地产在W省的几场战役中说打成了死敌也不为过。吴王鹏就跟盯上了他似的,阴谋阳谋轮番上阵,杜行止差一点被他骗地买下了一块即将毗邻化工厂的地,要不是临竞标前拿到了额外的消息,几百万的资金和几百万的建筑费就要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眼看W省境内上上下下有志一同地朝自己对准枪口,杜行止并不是逞强的人,于是迅速退出W省开始吃透其余临近的省份。
同为竞争关系,杜行止很清楚吴王鹏若是手上有枪,指定会在见到自己的瞬间便扣动扳机。现在如此客气温和反倒成了不正常的事情。他瞥了郑钧山一眼,又有些了然,吴王鹏如今,可是靠着这位郑公子吃饭的。
郑钧山打听不出杜行止的底细,却打听出了那天送章母回去时听到的一个名字。李长明,对外联络部部长李登峰的小儿子,虽然自己因为个性平和没闯出什么名堂,可家里的大哥们个顶个的能耐。这个李长明离过婚,还没娶老婆,听说最近有意向重新结婚,女方是谁目前为止还没人知道。郑钧山却觉得自己在巧合之下撞破了一桩秘密,杜行止的母亲和李长明明显是一对,这么说来,杜行止就是李长明的继子了?
这个身份倒是没有吴王鹏这个亲外孙来的能耐,可只看和李长明来往的那堆朋友,吴王鹏爹妈的本事就绝对没有那么大。
他本就不敢怠慢对方,眼下一听吴王鹏居然喊了杜行止一声表弟,立刻心中诧异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