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挣扎,都无半点用处,依旧是死死地被困在那里,不能出去,他如何作乱!这掩月绛灵镜虽乃休养的风水宝地,但也不比自由来得重要。
可他不能呼救,不若会被他人发觉,如今之刻,也唯有努力恢复伤势,想办法脱离出来了、故而这一日后,心中燃起决然的黑衣骷髅,修炼得愈发认真,不过短短几日,竟进步神速,灵力恢复了大半,且比原先更为厉害。
然则,便在他以为自己可脱离出来,报复于柳幕庭时,他却遇上了一个灵性与他相克的……毛团。
第三十七章:灵气之森
灵气之森,乃是灵脉大陆灵气馥郁,生灵最多之地。说是森林,实则囊括的范围极其之广,左有连绵起伏的山脉,右有汇入深海的广域湖泊,上还有悬浮空中的入云巍山,隐于重重云幕,不见真容。生活在这片领域中的灵物,上至飞天珍禽,下至入海异兽,数目之庞大,种类之繁多,让人瞠目结舌。此处不但有生灵,尚有不少颇具灵性的草木之灵,若登上方的悬浮山体,尚有缘得遇形如风灵、雷灵等元灵,故而此地成为修灵者捕获灵物的最佳之地。
从云灵宗前往灵气之森,若是驾车而行,得要十日的路程,而御剑,则仅需半个时辰的时间。
因此,前往灵气之森的这一日,柳慕庭便伙同不会御剑的新进弟子,早早地来到了云灵宗,上了竟玄等玄字辈的弟子招出的飞宝,由他们带领前往灵气之森捕获灵物。
一路上,饱览云下风光,杵在飞宝上的众弟子,可谓是兴奋不已,所幸飞宝极其宽大,才不致那些雀跃的新进弟子摔落下去。
因同竟玄关系不大好之故,柳慕庭选了一个看似较沉稳的师兄,让他带自己御剑前往灵气之森。
而一登天,他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师兄道号开玄,看似憨厚沉稳,实则是个酒鬼,他的飞宝初一见之,只以为是一个普通的布袋,熟料坐上飞起后,柳慕庭方恍觉,这飞宝竟是个粗糙的酒囊。依着开玄所说,他自己一身都是酒器,这不,飞宝乃是酒囊,法宝乃是酒葫芦,连灵器竟都是个酒勺……也不知能做啥。
他人好酒,俱是他人的自由,柳慕庭也管不着,可是,他此刻只想哭着求那喜滋滋地猛灌酒水,一身酒气的人停下来,让他吐!
本来他的身体便难以适应御剑高空了,再闻这刺鼻的酒味,简直是让人抓狂。他强忍住喉头的呕意,一拍开玄的肩头,勉强道出几句请开玄不要喝酒,结果人家眉尾一挑,讶异道:“嘿,这可不成这可不成,你若不喜酒味,躲到边边去罢。我若一不喝酒,这人容易犯晕,一犯晕呐便失了方向,一失了方向,哎哟喂,不得了了,指不准还得撞上山去了。呶,清心丸给你备上,多服几粒,保管你头脑清明!”说着,开玄便搓了搓自己大敞的胸口,往怀里掏了几把,丢了一小瓶药到柳慕庭手中,之后,继续恣意地喝酒。
得,人家连必备药品都给你准备好了,您还敢有啥不满意么……
九曜此刻化作一只会布谷叫的麻雀,也随同柳慕庭上了飞剑,看到柳慕庭那难受的面色,心里也堵得慌,但他不能化作人身,只得啾啾叫着,心疼地在柳慕庭肩头跳来跳去,用毛茸茸的翅膀抚摸着他的脸,用尖尖的喙轻啄他的脸蛋。
柳慕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拍了拍九曜,掏出一粒清心丸放入口中,直觉清凉透了耳根,涌上来的呕意也落回去不少。瘫软着身子坐下,柳慕庭阖目养神,在飞行的呼呼风声中,感受着高空的风流。他感觉得到这些风,正沿着酒囊飞的方向顺流而动,以一道道他人看不见的痕迹,或缓或急地平行前流,以助酒囊顺风而行。
他的灵感大开,随着心神沉定,由原先仅能窥酒囊附近的风流,后至感知范围外扩,能感知的地域也越来越多。他可清晰察觉,何处的风是逆,何处的风是顺,哪些风流平稳,哪些风流紊乱。
本来一切的风流都是依着他所窥的轨迹而行,但须臾,在酒囊丈外,风流轨迹被打断开来,宛若有什么东西穿入空气,打乱了风息。
灵目一开,遥遥而望,便见红日沐浴在一排耀着刺目金光的大鸟之中,红金的灿色融为一体,在浩淼天际拖长了一道道绚丽的光影。众鸟全身金灿,尾拖三排宽屏羽片,胸有金红的纹案,为首之鸟引颈清鸣,后方诸鸟随之啼叫应和,其声绵长起伏,汇成一曲悠扬清歌。它们振翅缓飞,与他们的酒囊平行前进,夺目的金光艳丽了众人的眼。
“好美。”柳慕庭痴痴而望。不但是他,众人顺着他目光望去,亦是心神渐失,目带痴迷。
开玄比之众人见识广,举着酒坛子寥寥看过一眼,便将目光放回了自己的酒囊上:“嗤,你们这些个没见识的,此乃金翼鸟也,听闻乃是上古凤凰的远亲一脉,实则并不稀有,极其常见。比之凤凰而言,那可是差远咯。”
“莫非师兄您见过凤凰?”柳慕庭被他这话给带起了兴趣,目中都写满了好奇。
“嗨,我未见过,倒是自家祖宗见过。听闻那是百年前的事了,那时好似在一个雨夜,我家祖宗正巧去了灵气之森上空的悬浮山,想着再捕获一只灵物。熟料,便在那儿,见着了一对凤凰,当时那雌凰好似在孵卵,一直焦躁不安地嘶鸣,而雄凤则一直守在她的身侧。当时我家祖宗看得痴了,尚以为是自己吃酒吃多了,便捏了自己一把,结果,哈哈哈,你猜怎么着,我家祖宗痛呼了一声,便惊着了那对凤凰,雄凤以为我家祖宗有歹意,便攻击了他,所幸他逃得快,不若,真真要被它穿了心不可。可惜啊,我家祖宗再归去时,那一对凤凰已不见了踪影,连个鸟蛋也未留下,倒是留下了许多凤羽,而看那处,也留有不少打斗的痕迹,估计是遇到敌人了,嗨,谁知呢。事后,我家祖宗捡了一根凤羽,还将这凤凰的模样画了下来,代代相传。我家祖宗画得一手好画,栩栩如生,我每每见之,都觉世间万物都失了颜色。如今让我看见到金翼鸟,都觉得比之凤凰,差远了诶!”叹恨地一拍大腿,开玄从怀里掏出了那根凤羽在柳慕庭眼前晃了晃,“瞧,这便是凤羽。你瞧瞧这个在同金翼鸟相比,便知差距了。”
柳慕庭微一愣怔,凝注视线去看凤羽,再看不远处的金翼鸟,确实大有不同。凤羽的颜色更为鲜亮,且似有一层细光笼罩,晃动间,带出漂亮的金光,而金翼鸟仅是羽毛金色,不及凤凰的羽毛带光。
看到柳慕庭领悟,开玄收回了凤羽,挥了挥手,又继续灌酒,不再多话。
柳慕庭心驰神往,被开玄的话一带,眼前便蓦地展现出了一幅凤翔九天的美丽画卷,宛若笛音的嘶鸣,宛若孔雀开屏的金色尾羽,宛若天际金日的夺目金光,尚有那振翅而出的两……
“啾啾,啾啾——”
九曜的啼鸣叫醒了柳慕庭的幻想,柳慕庭将九曜放至掌心,提到自己的面前,低声询问:“怎地了。”
“跟上那金翼鸟!”九曜的话音里竟含起了莫名的兴奋。
柳慕庭狐疑不浅,看向开玄摇头道:“这并非我能定的。你说欢喜那鸟,一会儿下了地面,我同你去寻寻,但我可保不准能找到。”
九曜急了,一个劲地跳脚,也不说为何执意要去寻那金翼鸟,就是一直啾啾叫个不停,听得柳慕庭聒噪不已,直接一爪子捏上他的鸟嘴,从此,世界安静了……
到达灵气之森后,众新弟子哗然惊讶的喊声不提,柳慕庭可谓是得到了解放,一下了酒囊,旋即不顾开玄呼唤,便冲到了一处没人见着的角落,呕吐不已。九曜也化为了人形,心疼地拍着他的后背,从他九曲戒里取出了清水喂他喝,帮他温柔地揉着太阳穴,给他吃清心丸,照顾得他身子舒服后,方变回麻雀,站在他的肩头。
回到他们降落地点时,恍然发觉,许多弟子已经不见了踪影,一问方知大伙儿都组队去捕获生灵了,独留下几个同柳慕庭被分为一队的在此等候。
同大伙儿道了声歉后,柳慕庭便在开玄的带领下,随同大家进入了灵气之森。因着灵气之森地域广袤,加之凶兽不少,大都是由着玄字辈人带着的。来此之前,竟玄已经同大伙儿介绍了捕获与御灵之法,并给了大家每人十张捕兽网,听得众人跃跃欲试。
一队之中,统共有十人,未免众人走散和保证众人安全,每一带队的玄字辈人均会锁定一片区域,布下灵界,外人无法进入,内里的人也无法离去,故而大家能捕获的灵物极其有限,若是有幸,遇上珍稀奇兽最好不过,若是不能,也只能叹恨一口,待日后灵力高深,独自一人再前来另捕灵物。
捕获灵物之法其实不难,且能来此处的皆是悟性不错的弟子,故而灵界一开,未有多时,他们队中便有个少女捕获了一只双头绿蜥,雀跃得众人都跟着跑去欢呼观望。柳慕庭也走过去庆贺了那姑娘几句,其温柔话语弄得人家脸色绯红,看他的目光里都带起了柔情。
浑然不觉小女孩心思,柳慕庭遥望一片,睨了眼在头顶树上攀枝乱荡的三目灵猴,又扫了眼在地上拱土的片甲虫,却发觉自己对它们一点兴趣都无,也不知可是受这溪璞高等灵物的影响,对这些普通的低等生灵都看不入眼。
叹息一口,柳慕庭便朝深处而去,寻找着更好的灵物。而众人也在庆贺之后,纷纷四散,去捕获灵物。开玄御着酒囊杵在半空,以方便照看大伙儿,若其中有谁出了何事,便可凭借自身衣襟上别的灵徽呼救,他便会第一时刻到达救人。
第三十八章:凶兽现出
慢慢往里行去,不觉已然远离众人。待得时宜合适,九曜便化作了人身,拥着柳慕庭,带着他小心翼翼地前行。这儿的草木有些也具有灵性,若是一不小心践踏到了生了灵性的草木之上,脾气好的说几句便罢,脾气不好的攻击人都有可能,故而步步都要谨慎。
天光从参天古树疏漏的叶片中倾泻而下,静谧的森林里回荡着碾踩丛草与飞禽走兽的鸣叫之声,混作一团,好不闹腾。
抬手轻遮跳跃在自己脸上的光斑,柳慕庭展露笑颜:“这儿的灵气真妙。”
“嗯哼。”九曜睨了一眼那坠在柳慕庭耳上舒服得打盹的溪璞,嗤鼻了一声,拉着柳慕庭挑了个宽敞的路,继续朝前,“走,我们去寻金翼鸟。”
“吓!寻金翼鸟,你还未死心呢?”柳慕庭困惑不已,他们身处在灵界之中,若是金翼鸟不在界内,岂非白高兴一场。
可九曜却不理会,径自拉着他往前走,渐渐地,耳边便听不到身后众人的声音了。随着步子越来越往深处去,这鸟鸣声也渐止,树木愈发的蓊郁,几乎遮盖天日,柳慕庭心底生寒,看着这逐渐黑漆的地方,只觉罩着一股阴森之气,拽住了九曜,问道:“九曜,你这是要去何处,要同众人分离了。”
九曜顿下了脚步,看向前方黑漆幽深的一片,眉头给蹙了起来,奇怪,论理这时那东西应出现了的,为何一直不见踪影,莫非自己记错了?思及自己的记忆已过百年,九曜纵使再不愿放弃,也得顾及柳慕庭,遂将人拉回了原路:“回去罢。”什么事情,都比之不过柳慕庭的安全重要。
然则,在他们走回原路之时,惊然发觉,无论他们如何走,竟都无法走回原先同队友们分离之地。明明看到光亮之地便在前方,却怎生都走不到那处,反倒觉得,还越离越远。
心中一愕,九曜攥紧了柳慕庭的手,便寻了株高树,在上头用指甲刮出了一道粗痕,复又拉着柳慕庭沿着直线前去。熟料,竟在约莫一盏茶的时候,他们竟又回到了这个高树边。
无法走出!
宛若陷入迷阵,四处是路,却无处可出,若不寻到其中阵眼,便无法突破,回归正途。
柳慕庭也发觉了不对劲,遥望前方,隐隐还可见到队伍的同伴,但甩手大声招呼,对方却未有反应,即便是偶尔转头看向自己这处时,也宛若未见一般挪开了眼去。情急之刻,他祭出了别在胸前的灵徽,岂知,不但未在他使用时泛出光芒,连呼唤开玄的名字都无人应答!
他一个矮小的人类,被黑压压的树顶笼在重重阴影之下,渺小的压抑之感顿生,被黑暗侵袭的恐惧欺身而上,被寻不到尽头的路吓得全身发抖!
心慌,紧张,恐惧!
怨气,充足的怨气!源源不断地灌进九曜心口的掩月绛灵镜中,无穷的阴力窜入黑衣骷髅心口,桀桀怪笑从喉头里喷出,再多来些,多来些,他便有足够的力量挣脱出去了,再多来些!
“慕庭!”灵魂深处感受到了柳慕庭内心的波动,九曜赫然一惊,掰过柳慕庭惊惶的脸,便是重重地一吻,紧紧地将他身子攫进自己怀里,竭力让他从无边的恐惧中沉入自己的柔情里。
怦怦怦,怦怦,怦、怦……
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缓下,那覆在眼底的黯色逐渐消散,柳慕庭拉回了神智,安抚着自己的胸口,轻声:“无事了,多谢你。”
“你差些便生了心魔。”溪璞的冷音道出,他转瞬勾唇冷笑,“我差些便要给你泼冷水了。”
“溪璞……”讪讪地嗔怨了一句,柳慕庭刮了刮脸,侧耳问道,“溪璞,你不出来么?”
溪璞默了一默:“此地阴气过重,于我不利,”语落,竟从柳慕庭的耳上弹了出来,跳到了九曜的耳垂上,“借你火气一用。”
九曜龇起了牙,本想甩掉溪璞,但感觉到那毫无温度的冰寒,便知这阴气影响溪璞不少,遂在指尖聚了一丝暖气,摩挲着溪璞的身体,给他供暖。而另一手,则拥着柳慕庭继续前行。
“吼——吼——吼——”
便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啸倏尔直冲天际,惊得他们心脏骤缩!树木倒伏,草丛猛摇,地面震动,众鸟惊飞,生灵惊慌四逃!
胸腔里的血液被震得几欲喷薄,勉强站稳身子,柳慕庭大口喘息,目光一掠,惊见一庞然大物猛地撞入视线之中。
那竟然是一只庞大的凶兽,身子之巨,估略二十人方能合抱,四足蹬地,一跃便是丈外!外观形似巨象,脸如一面扁平的巨墙,宽大且长至膝弯,头上有形如公牛的巨角,眼睛在暗夜里发出绿色幽光,锋利的獠牙,犹挂着血丝的牙齿,馋涎的唾液一眼可见,那一张无法合拢的大嘴,吞下十人完全不成问题!
“救命!”
短促的呼救声,被淹没在兽吼之中,撒腿奔跑的柳慕庭耳风一放,回眸正见一形似毛团之物,身子泛起了亮光,正在凶兽的前方啾啾叫着朝自己面前冲来。随着毛团形如滚动的疾奔,身后的吼声愈发变大,莫非这凶兽便是追及这金毛球而来?!九曜恰时回头,看见那小毛团后身子大震,即刻掠去将其抱起,抄路便跑。
“吼——吼——”
枝干略细的树不抵巨兽之吼,轰然倒塌,排排倾倒在九曜他们面前,震耳欲聋的咆哮响彻于耳,圈圈音波震得人几欲血脉卉张!
莫看凶兽身形笨重,实则一步堪比凡人跑上百步,转瞬欺近身后,那獠牙上的寒光浸湿他们一身冷汗!
“该死的,这什么东西!”将毛团丢入柳慕庭怀中,九曜带着柳慕庭跳过倒地之树,身形瞬间化作巨大的九尾妖狐,略低身子,让柳慕庭跳上他身。
未待柳慕庭坐稳,九曜便拔出了身子,飞速疾奔,灵活地在几个高树上跳跃,口中不断地喷出火焰,将高树上粗壮的枝桠烧落,以求阻拦凶兽前进步伐。可凶兽毫不畏惧,生生一撞,便将枝干反冲九曜之身,四足一踩,粗硬的树干被它深踩地底!
跳至树干之上,以借力高跃,九曜险险避过反打回来的枝桠,回身喷出紫色火旋风,熟料这凶兽的皮毛极其坚硬,竟能毫发无损地冲破高温妖火,未曾发出一声痛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