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被袭一事事关重大,其余几位堂主也纷纷赶过来,只是颜如玉还潜伏在风雨楼,暂时无法脱身。
48、恩怨了了
云双罹和云双烬昏迷半月之久,杨平终于把两人从生死线上救了回来,又调养了数日,伤势才好了大半。
由于萧连在内功心法上做了手脚,云双烬经过这次打斗,经脉逆转,气血翻腾,差点成为一个废人,后来在杨平珍贵药材的调理下才稍有好转,武功全失不说,身体也比常人虚弱不少。倒是云双罹因祸得福,拼着走火入魔的代价冲破了体内那道冰寒之枷锁,尽管武功无法再更上一层楼,但原本的武功已完全恢复,且精进了不少,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兄弟俩从昏迷中醒来后就由李游护驾回到了火云宫,几位堂主则是受了盛怒中的宫主的命令,准备对风雨楼进行反击,战略正紧急筹备中。
然而,云双罹就算再愤怒,也必须得接受风雨楼并不像其他小门小派,能任由他掌握在手中捏圆捏扁,特别是楼主萧连武功智谋更是不可小觑。当然,他绝对没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理智思考问题绝对比胡来更有效,这么多年暗中布的棋可不是摆设,对于彻底打垮萧连只需要一个契机,而这个契机在前不久已成熟了。
思及此,他勾了勾唇,脸上露出一抹冷酷嗜血的笑容,表情邪魅而狷狂。
萧连,我也要让你尝尝,被最信任的人彻底背叛的滋味!而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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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楼火光冲天,原本宁静的楼阁充满了吵杂的脚步声与呼叫声,人影攒动,仿佛飞入冰冷玻璃瓶的星火,瞬间爆炸开来,火花四溅,带起一股躁动与灼热感。
前往分舵平复那些有异心之人所带来的暴动的萧连接到心腹梁云千的飞鸽传书后勃然大怒,总部遭袭击任谁都无法淡定,想到江湖上唯一敢跟风雨楼作对的只有火云宫,心里就更加的暴躁,虽然前段时间派楼中顶尖杀手去刺杀背叛者银首以及火云宫宫主时他就早已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被反击的这一天来得这么快,最让他觉得气愤的是,火云宫竟然在他身边安插了那么多暗棋,而他虽有察觉,却还没来得及清楚就发生了这种事,分舵被挑,暴乱者挑拨人心,显然都是火云宫的杰作,他甚至能肯定,总部被袭也是火云宫搞的鬼。
他算是低估了云双罹的智商,竟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安插奸细,哼!不愧是那个人的孩子,聪明倒是聪明,就是不知是小聪明还是大聪明。
被人挑衅到这份儿上,萧连算是明白云双罹想跟他做个一刀两断,不过,这么胡来是不把他放在眼里么?哼,既然你这么急着来找死,我也不介意把火云宫一锅端了!
萧连也不急着赶回风雨楼了,虽然总部被端有些心痛,但那只是明面上的,几十年的经营,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击垮的,他转了转脑筋,唇角一勾,冷笑地想到,看来云双罹是被他给逼急了,俗话说兔子急了都要咬人,云双罹那只小老虎怎么可能沉得住气,毕竟他可是把他们兄弟当猴耍了十多年。
只是,没等萧连做出部署,梁云千再次飞鸽传书,纸条上只有简单的六个字:密室被发现了。这下萧连坐不住了,他神情焦急地在屋里来回走动,心情浮躁地想,密室怎么可能会被人发现,那个地方可是除了他,谁也不知道的地方……等等,梁云千?应该不会的,他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梁云千却是最得他信任的人,反之,任何人都可能背叛他,但梁云千却是最不会背叛他的那个!
一旦涉及到密室,萧连无法淡定,平时最会隐藏情绪的脸上充满了焦虑,想到当年云双罹对他仇恨的眼神,他忍不住想,难道被云双罹发现了?
半夜两更,萧连快马加鞭飞回了风雨楼,当然,他虽然因为密室被人发现而有些分心,但绝不愚蠢,回来之前也是做了相应的策略。
风雨楼占地面积很大,虽然楼阁多但相对比较分散,大火只烧了藏书阁那一带,却是整遍楼阁中最值钱的部分,因为许多风雨楼内部机密都在那一带。萧连到的时候火光已经暗下去了,空气中无数烟火飞扬飘散,灼热沉闷的气息给人一种窒息感,原本是楼阁的地方满目疮痍,枯灰黑烟,让人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大火烧尽一切的悲凉空寂感。
萧连神色阴沉地望着眼前已沉寂下来的星火,另一边厮杀的惨烈声传入耳中,显得尤为清晰,他眯了眯眼,随即袖手一挥,身后十几道黑影从四面八方散开,无声潜入黑暗中。
萧连站在密室入口,随意向四周扫了扫,便知有人来过,他伸手按了按墙壁上的某处,只听一阵石门转动的轰隆声,眼前出现一条走廊,他神情自若地走进密室,脸上的表情漫不经心,似乎根本不在意密室里是否有人闯入,处境是否安全。
石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墙壁上的油灯仿佛有人点燃似的,从他站的地方一直有序地延伸到走廊尽头。
走廊尽头便是一间不大的石室,石门由下而上抬起,里面的情况一点点映入眼帘,偌大的石室很单调,除了屋子中间的一口冰棺就什么也没有了。萧连迈步走进去,当看到冰棺里空无一物时眼睛一眯,瞳孔骤然紧缩,突然身后石门嘭的一声降下,他猛地回头,只看到一双脚消失在石门背后。
“想把我关在这里?”萧连不可置否地嘲笑道,这道石门虽然坚厚,但对他来说,却只是摆设而已。
一掌拍过去,厚厚的石门中央便出现了一个大洞,通过洞口,能将走廊上的一切都收进眼中。
走廊上弥漫着浓浓的烟雾,火光从中隐隐透露出来,萧连嗤笑,竟然想通过火攻把他逼死在密室,也不知云双罹那个小鬼是从哪来的自信,运筹帷幄了这么多年,手段竟然这么不成熟,幼稚的让人想笑。
不过转眼一想,他又觉得不对劲,这么简单的道理云双罹不可能不明白,没等他自己想出来,朦胧烟雾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让他猛然睁大眼睛,只觉脑袋一轰,瞬间失去了理智。
那抹高挑的人影熟悉到骨子里,就算只露出一根头发丝,他也能一眼认出来,因为那人身上所带有的香味世间独一无二,而且还是他的佳作!
“莲儿!”萧连一掌拍碎石门,身影一闪,瞬间闯进浓烟中,直到将那人拥进怀中,心才终于放下,欣喜之余不小心吸进一口浓烟,顿时呛咳起来。被他抱在怀中的人不懂得闭气,呼吸越来越急促,胸膛起伏却逐渐变弱,透过烟灰色烟雾,看到他脸色青白,心兀然一沉,准备带着他离开这里,却不想怀里人的脚像是扎根似的一动不动,明明快要窒息而亡,却像感觉不到痛苦般归然不动。
他伸手在腰间摸了摸,一直挂在身边的横笛竟然不见踪影了!来不及思考横笛去了哪里,人是他养的,就算没有横笛控制,他也依然知道哪里是他的弱点,将人敲晕后一边捂着他的嘴巴一边飞到密室门口,然而当他看到墙壁上被毁的机关,终于气急的大笑起来。
“好,好的很!”萧连冷笑道,“我不介意你如何对付我,但若是云莲有事,就算你是他儿子,我也照样将你碎尸万段!”
……
等萧连好不容易从密室中出来,就看到云双罹慵懒地靠着梁柱,好整以暇地望着他,那张惊艳的脸刺激的他双眼发红。
“萧连,没想到对着一个死人,你也能宝贝这么多年,啧啧,照顾的不错,跟我这个儿子站到一起人家都要以为是兄弟了,真是用心良苦啊。”云双罹冷嘲热讽道。
萧连的眼睛红肿,眼眶湿润,给人一种要落泪的错觉,显然是被烟熏过后的作用,他不断咳着嗽,嗓子有些沙哑,呼吸间都冲刺着一股烟熏味,胸膛急剧起伏,看样子肺部似乎受伤了。
“是吗?若是莲儿知道你这么冷血无情,怕是要伤心了。”萧连语气阴沉地说道。
“我是冷血无情,但总比你好,你可是连禽兽都不如。”云双罹低声笑道,眼里的疯狂像是魔怔了一样,嘴里吐出的字眼却带着无比厌恶的情绪,仿佛每多说一个字,就是脏了他的嘴巴似的,“对着一具尸体,你硬的起来吗?哦,不对,你应该很享受,奸尸的感觉怎样?是不是很爽?啧,没想到伟大的风雨楼楼主竟然堕落到奸尸的份儿,让你那些下属看到不知会作何想。”
“你!”萧连盛怒。
云双罹耸了耸肩,似乎还不够惹火,火上浇油地继续道:“萧大楼主自私惯了,想必早就忽略了别人的感受,何况当事人都无怨言呐……噢,我忘了,那只是具尸体,尸体本无言,又何来怨言?不过你觉得,若是人还活着,还能任由你做些龌龊事?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可惜,你把人家的尸体当宝贝,人家连看你一眼都觉得脏眼,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萧连,今日我算是得偿一见了。”
“少逞口舌之能,你这么急着找死,我就送你一程!”萧连咬牙切齿地道。
“对不起,跟你打只怕脏了我的手。”云双罹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拿出一根横笛,萧连看到那东西,眼睛骤然一紧。
“是不是觉得很熟悉?”云双罹似笑非笑地道,然后手一扬,从暗处走出一个瘦弱的青年,“给,我不懂这玩意儿。”
看到来人,萧连眼里闪过一丝震惊的色彩,他眨了眨眼,似乎在消化眼前这一幕,“梁云千,你……”
“二十年,有些长了。”梁云千抿着唇沉默了半晌,最后缓缓开口道,翻涌的情绪在眼底无声聚集,眼神疯狂地盯着他。
“原来你……”萧连怔怔地望着他,眼底依然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色彩,“不对,我明明消除了你的记忆!”
“这世间没有绝对的事,那个深爱你的女人早就被你伤的遍体鳞伤,爱到深处变为恨,萧连,事到如今,被人众叛亲离都是你自找的。”隐藏在萧连身边二十年,仇恨到深处反而变淡了,梁云千说不上心底是什么感觉,家破人亡是萧连的杰作,但如果没有他收养自己,他也早就不在人世了。所以孰对孰错已经不再重要,因为这一切都将结束了。
看到梁云千将横笛放到嘴边,萧连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他刚准备化去怀里人的行动力,梁云千已经吹响了笛子,随着细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怀里的人身体一僵,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攻击而去。
萧连险险避开,语气阴冷地道:“我竟然在身边养了头白眼狼,很好,你们今天都得给我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将他们包围其中。
“都解决完了?”萧连面无表情地问道。
离萧连最近的黑衣人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他的问题。
云双罹不动声色地将黑衣人打量了一遍,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的目光,随即轻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不错。”
“你以为你安插几颗棋子就可以撼动我的势力?”萧连嗤笑一声,“你太自负了。”
“谁自负还不一定呢。”云双罹不在意地笑道,“身边除了一群死尸,竟再没有让你信任的活人,我为你感到悲哀。”
“等你被我踩在脚下,你就知道谁更胜一筹。”萧连冷笑道,然后手一挥,黑衣人得令,朝云双罹和梁云千攻去。
云双罹一个闪身挡在梁云千身前,将所有黑衣人拦在手下,不受打扰的梁云千只看了云双罹一眼,然后就专心致志地吹起横笛。
人随音动,傀儡人面无表情地朝萧连出手,萧连虽然不想伤了他,但也知道如果自己不尽全力,根本不可能对付的了云莲,因为云莲是死后被他做成的活死傀儡人,尽管没了自我意识,但身体本能却还在,而在云莲生前,若不是他用了些阴险手段,他根本不是云莲的对手!尽管这些年武功精进不少,但在云莲的攻击面前,他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云双罹知道,凭自己的武功想彻底打败萧连根本不可能,不对,应该说,在没被萧连算计之前,他是能够打败他的,只是这个假设现在已经成了永远的不可能。不过,就算这样又如何?对付萧连这种人,可不一定要亲自动手,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杀他都怕脏了自己的手!
说到底,他恨萧连龌龊的心思,恨萧连为人不齿的行为,更恨他将自己与烬儿分开了。这十多年于他来说,每天都生活在仇恨与悔恨的煎熬中,每天早上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他心里都有头疯狂的野兽在咆哮,想一刀刀将脸毁去,仿佛那样做,世界就能清净了,他的心就会好过些。
那样倾世绝艳的脸,是母亲哭断肠的失魂曲,是父亲死不瞑目的毒药,是兄弟流离失散的心酸,是家破人亡的源头,一切罪恶的根源!
丧心病狂了十几年,萧连早已陷入魔怔,望着云莲那张依旧艳丽的容貌,眼里闪着痴迷的目光。尽管那具身体不再温暖,尽管那人眼神空洞,脸上没有丝毫温柔,也没有鲜活的表情,他却丝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人不会像生前那般视他为无物,不会再拒绝他的怀抱,他的目光将永远停留在自己身上,他的眼里倒映的是自己的身影,不再容他物。
萧连脑海里闪过无数零碎的片段,手中的剑终究没能再进一分,因为他明白,如果这一剑下去,眼前这人的心就再也不会跳动了,曾经他花了那么大心血,虽然只是个活死人,但至少心还在跳动,心尖在手心搏动的感觉会让他有种生命仍旧存在的感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提醒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他没有错……
“你还活着,对吗,莲?”胸膛被冰冷的手无情穿过,萧连神色微怔,感觉心脏像要炸开般难受,手指一松,剑从手中滑落,他缓缓抬起手摸了摸云莲的脸,然后一路滑到心口的位置,感受到里面微弱的跳动,笑了笑,眼里有种欣喜的疯狂,“莲儿,你知道吗?我……”
然而,还未等他说完,云双罹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抬起脚粗暴地将他踢到一边,冰冷的手从胸膛滑出,顿时血溅三丈……萧连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把他拖出去喂狗。”云双罹对姗姗来迟的颜如玉说道。
时隔几个月,颜如玉再次见到宫主却恍如隔世,他顿了顿,然后恭敬地低下头,拉着萧连的腿倒着拖走了。
梁云千放下横笛,低声道了句:“谢谢。”
“各取所需。”云双罹勾了勾唇,心情很愉悦地说道,“跟你合作,很愉快。”
梁云千没再回答,将横笛交给他便走了,瘦弱的身影在夜幕的映衬下单薄而孤寂。
云双罹低着头把玩手中的横笛,最后视线落到因没笛音控制而一动不动的傀儡人身上,眼神深邃难懂。
49、完结
夕阳西下,余辉染红了半边天际,漫卷云舒,勾勒出一幅气势磅礴的天空辽阔图,一抹颀长的红色身影缓缓出现在山脚,斜阳照射在那人的脸上,镀上一层郁金香的诱泽,迷醉人眼。
葱郁的枫树林下,一个面若桃花的俊美男子依靠着树干,神色淡漠地注视着来人,直到那人渐行渐近,眼里才多了一丝暖意,直到那人在他眼前站定,他才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询问道:“结束了?”
“嗯。”来者双眸含情地凝视着他,然后将男子搂进怀中,似在诉说又似在自我催眠,“一切都结束了。”
“身体可好?”云双烬接着又问道。
云双罹低声一笑,反问道:“担心我了?”他的语气中带着调侃的味道,察觉到怀中人的沉默,明知他脸皮薄,却依然乐此不疲地逗弄着他。他喜欢对方青涩可爱的反应,因为那说明他的烬儿情感干净的纯粹,每每思及此,他就会在心底感叹,这就是他放在心尖上疼了二十几年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