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低头沉思,又问了句:“皇上?”季若华看出他并没有在听他说话而是在想别的事,怎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在议国事的时候走神,难道是因为落玉?心中顿时有了不妙的之感。
几位一品大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皇上走神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
轩辕鉴尤揉了揉额角,季若华所奏的事他早有了主意。这几个月来,以玥贵妃之父前左相为首的逆党暗中有了造反的眉头,还拥立他外孙也是他九弟轩辕晨煜称帝,自封轩辕一族正统血脉,联络了一些逃到南国的轩辕昊的旧部,想颠覆他创下的盛世王朝。
“左相都过古来稀了,那老匹夫还有几年可活!他还想着扶他外孙登上龙位,简直是痴人说梦!就算他暗中招兵买马,费尽心力的部署这么些年也难成气候,当年的九皇子轩辕晨煜,朕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他若找人假冒也不足为奇。”
“皇上的意思是……那九皇子是假的?”
季若华笑道:“孙太尉,不管他是真是假皇上都不在意,只要把这群乱臣贼子连根拔起就行。”
一个大臣道:“可是轩辕晨煜曾做过太子,只怕他们会做些文章来煽动民心。”
“李爱卿,朕自登基以来北抵西域,收回了百年来丢失的大好河山。又劝课农桑,兴修水利,在朕的治下百姓夜不闭户,道不拾遗,朕的子民会被他一个只做过两月太子之人蛊惑?”
那大臣立马吓得屁滚尿流,磕头如捣蒜般咚咚而响。
轩辕鉴尤让季若华拟旨,血洗轩辕晨煜一伙,还对盛京实行宵禁,派出大量的眼线和内卫铲除逆党。
商议好了对策,季若华跟在轩辕鉴尤身边去了南熏殿,品茗对弈。
季若华捏起一颗棋子,“陛下近日可是有烦心之事?”
“朕没事,劳爱卿记挂。”
“若华有一事不明……”
轩辕鉴尤看了他一眼,“是关于那个男童的事吗?”
“他……他是谁的儿子?”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就让他暂时留在你府中。”
季若华满心欢喜的道:“是陛下,若华一定好好待他。”
从第一眼见到那孩子季若华就知道,他是轩辕鉴尤的种,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特别是那双眼睛绝对是骗不了人的。那孩童看着有四五岁了,也就是说他做瑞王的时候就让其他女人怀上了他的孩子,这孩子不可能是南国弃妃单禾兰芷的,那又会是谁的!他暗中查了不少还是毫无头绪。不过他的心情也没受多大的影响,甚至说还有一些得意,他都把皇子留在自己府中了,那也就是承认他们之间有着特别的关系,想到这层他在府中直接把那小童当祖宗看待,一点也不敢马虎。
两人下了半局棋,轩辕鉴尤就推散了棋盘,“朕乏了,跪安吧。”
才说完也没等他行礼便走出了南熏殿,坐上一旁的御辇回了紫宸殿。回到寝宫晚膳也没用多少,奏折更没有心思批阅。
“刘琛?”
他丢下御笔,唤了声总管太监。
“陛下,奴才在”
“青末关在何处?”
“回陛下,关在挽廷宫。”
“朕要去看看”
这一整日的心神不定原来就是因为他,罢了~把他儿子接来就是。轩辕鉴尤边走边想,走了一刻钟才到皇城最后边的挽廷宫。
推开了残旧的宫门只见地上卧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如破败的人偶一样躺在地上。
跟在身后的大太监刘琛一见主子的神色就知道大事不妙,还好他没有依季若华的吩咐在皇上腻歪了那丑脸男后就把他往死里整,好在他一向多长了个心眼。这不还没过一天,皇上又记挂起来了,就急忙去找太医了。
轩辕鉴尤抱起落玉,心慌意乱的回了寝宫。
太医给落玉诊完脉,擦着冷汗小心翼翼的道:“陛下,公子受的外伤无碍……磕破了头而已……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轩辕鉴尤坐到床边,拿起落玉的手握在手中。
“陛下赎罪……公子脉象奇特,微臣怕看走了眼……想让其他几位太医也来给公子诊诊脉。”
“刘琛,还不快去?”
那奴才是跑着去的,一路还被门槛绊了几跤。
来了五六位太医,每诊完一位都是大汗淋漓,而后小声谈论着,一个二个都如见了鬼一般面色青白。
轩辕鉴尤看他们小声嘀咕,喝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多的御医都看不了吗?留你们何用……”
为首的太医令道:“陛下,公子的症状乃古今奇谈,闻所未闻!我和众位太医从来都没有碰过这样的事,实在是不敢妄言……说出来望陛下赎臣等失言之罪。”
“说”
“公子,有……有喜了……”
几位太医都低垂着头静待皇帝的反应。
过了会,轩辕鉴尤淡淡的道:“欺君之罪要诛九族,你们可想好了?”
“陛下恕罪……”
“陛下恕罪……”
几位太医都跪了下来,“陛下,臣等真的没有胡说,公子确实是喜脉。”
“是啊,臣等学医数十载断不会连个喜脉都会看错。”
其中一个太医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从药箱底层拿出一件染血的白色亵裤,抖着声音说:“陛下,这是前几日刘公公派人送来的亵裤,问微臣是不是女子的葵水,微臣一看这血泽凝固偏黑,的确是葵水无疑,又听闻这是含象殿公子的,奴才……”
紫宸殿中寂静无声,众人大气都不敢喘,良久才闻皇上道:“今日之事,谁要说出去半句,凌迟处死。”
等挥退了太医,轩辕鉴尤撩起落玉的衣摆,望着他腹上那条狰狞的疤痕,自言自语道:“你的儿子是你生的吗?和谁生的?”偌大的寝宫中空无一人,他摸上了他平坦光滑的小腹,指尖微微颤抖着,他深邃的眼眸露出别样的神采。
第50章:此恨不关风与月
落玉披着件宽大的雪白长衫,赤脚跑出了紫宸殿,他发丝青舞,跑过了一幢幢宏伟的宫殿,直到太极殿前最高的角楼。
他身后跟着十几位太监,都跪下求着他:“主子您快下来吧,上头危险,快下来啊……”
“主子求您了,下来吧,您要有什么闪失奴才小命不保。”
落玉把脚勾到围栏外,身子被大风刮得摇摇晃晃的,他望着皇城外一行飞过的白鹤,眼中浮现失落迷茫的神色,那远去的悠悠白鹤低鸣呼啸而过,往日和齐儿共度的时光一起不复返,现在的他好像是被豢养着的金丝雀,他一点也弄不懂那个男人的心思,自己真是被他当成了取乐的男宠了吧。
“青末,你在做什么?”一身明黄的男子负手走了过来。
落玉看着他冰冷的脸,不知怎么的居然想起了五年前在王府中,同样的时节草长莺飞的春末,他和小路跑去后殿摘樱桃,他赤着脚爬上一个树,这个男人虽是责怪但还是无限爱怜的抱他下去,镜花水月,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了……
轩辕鉴尤看他颤颤巍巍的爬下围栏,胸中一紧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将他抱了下来。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看他不回话,怒道:“朕在问你话,哑巴了不成?”
落玉在他怀中低低的道:“放我下来,我自己有脚。”
男人并不顾他的意思,抱着他回了寝宫。
山珍海味,鲍参翅肚,落玉闻到那些荤腥味就哇哇直吐,他的脸像白纸一样,原本水润的双眸也暗淡了不少。
“刘琛,去命御膳房做几样清淡的小菜来。”
“是,陛下”
“这五年你跟过几个男人?”
落玉才刚服下温茶净口,差点被他问得呛到了,“那是草民的私事,和陛下有什么干系?”
轩辕鉴尤听他满不在乎的口气,脸色更难看了,“你还真是天赋异禀,没有男人你会死吧?”
落玉将头扭到一边,这人羞辱他还没完没了了,“陛下嫌草民脏就放草民出宫,为何一边讥讽草民一边又将草民留在身边?”
轩辕鉴尤怔了征,是啊~为什么呢?他有些迷惑了,真要放他走自己却是不愿意的,更何况他要弄清楚他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你在床上这么热情,是谁教你的?这五年下面那张嘴也没闲着吧!”
落玉的脸先是通红而后又变得惨白,“谁教我的和你没干系……”
“你之前怎么伺候别的男人朕都无所谓,只是……”他指了指落玉的肚子,“你肚子里的朕要知道是不是轩辕一族的血脉。”
“你……你在说什么?”
“朕早说了,你天赋异禀,你的儿子是你生的吧!就你这样的身子能抱得了女人吗?太医已经替你看过了,你有喜了”
落玉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肚子,没想到他和女人一样只要被男人碰过就能生子,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身子这么的丑陋这么的恶心。
“还不说么,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朕的还是其他男人的?”
落玉这下真是面如死灰,他又怀上这人的孩子了,他如何能逃得远远的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是朕的吗?”他抬起他的下巴,熏人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他,华贵英挺动人心神。
“是……”落玉几不可闻的应了声,他垂下眼来,晶莹的泪珠顺势而下。
“啊……”
他被男人拦腰抱起锁在怀中,脸上传来潮湿微热的的感觉,是男人舔掉了他的泪痕。
“哭什么?以后你就住在紫宸殿,朕会好生待你。不过你最好给朕说实话,孩子生下来朕会滴血认亲,如果不是朕的,朕便将你连同你的贱种一起五马分尸。”
滴血认亲!?落玉苦涩的笑了笑,轩辕鉴尤本就是个生性多疑,运筹演谋之人,难怪他会不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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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鉴尤近日忙于扫平乱党,几乎都歇在了太极殿。落玉一人住在紫宸殿,原先里外伺候的太监就有十来个,现在却只剩两个在宫中多年,曾伺候过康毓太妃的宫女。硕大的宫殿中冷清了不少,男人怀胎本是惊世骇俗之事,身为皇上的他更是要避讳了。
今日宫中有宴,落玉听到麟德殿那边传来舞乐嬉戏之声。
“那边好热闹……”
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的宫女道:“主子,今日陛下为和亲的月阑太子设宴践行呢。”
另一个宫女道:“对啊,晋王之女以后可就是月阑王后了。”
“朝中的大臣都会来吗?”
“会啊,从三品以上的大官都会来。”
落玉点点头,“我累了,你们退下吧。”
等那两个宫女退下后,落玉从窗户溜了出去,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宫墙上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公子,陛下吩咐了,您不能离开寝宫一步。”
落玉认出了他,是秦渊,“你让开,我去哪你管不着。”
秦渊拉住了他的手,“公子,请恕在下无礼,您请回吧。”
落路脸带薄怒,瞪了他一眼。
秦渊心口一跳,他生气的样子怎么这么……迷人……那张丑陋不堪的脸一瞬间与众不同了,荡漾着无与伦比的诱人之感。
抓在手中的细弱手臂触感好的如同上等的羊脂,烫得他一下就摔开了落玉的手。
“……对……对不住……”他眼神飘忽不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这人有病吧!落玉险些被他推倒,那人慌忙的又想来扶他,被他冷淡的推开了。
落玉看他穿着材质极好的便服,看上去很英武,不像太监,还能在宫中随意行走,看来深得皇帝的器重,齐儿的事他或许知道,既然不能去问季若华便问他。
“你是御前侍卫?”
“正是,在下秦渊。”
“你知道我儿子被皇上送去丞相府了吗?”
秦渊迟疑了会回道:“知道,还是在下把令郎送去给大人的。”
看他胸口剧烈起伏,知道他气得不轻,急忙道:“公子放心,大人对齐儿十分的好,他可喜欢七儿了,还直夸齐儿长得清贵乖巧。”
“是吗?”
落玉转念一想,季若华很有可能还不知道齐儿是他生的,不然五年前他不会轻易的放过他。齐儿长得那么像轩辕鉴尤以季若华的心思不可能看不出来,到目前来说他稍微能放下胸口的大石。
“那是自然,丞相乃大雅宏达,高风亮节,鸿轩凤翥之人,齐儿在他那里一定没问题。”
“哼,我竟不知季丞相是这么高杰之人。”说完转身回了屋里。
秦渊乍乍舌,自己说错话了么?这公子怎么又不高兴了。
第二天,轩辕鉴尤派人来接落玉去城外散心。京郊,东晟天子为送亲的队伍摆下戏场庆祝,山车旱船,寻撞走索,剑丸角抵,戏马斗鸡,真是百戏竞作,人物填咽。
落玉没和皇亲国戚坐在一起,而是离得很远,隔着上千的羽林军在几个太监宫女的陪同下远远的看着。
月阑太子身边的蒙面男子不时打量着主座上的轩辕鉴尤,眼露爱慕之意,他眼中的东晟天子尊贵至极,俊逸无双,那从容不迫的王者气度比几年前还要出众,对他来说这个男人依旧遥远的如天上的明月。
他看着他那修长的手指握着华贵的酒杯,只是一个普通的姿势都能散发出让他折服的气势。尊贵的男子有些不太专心,下头精彩纷呈的表演似乎提不起他的兴趣,他喝着酒眼神却在四处寻觅,他在找什么?蒙面的美男焦急的追随着他的视线,最终发现他的视线落在了远方的一处。
那儿站着个蓝衣的男子……是他!!!蒙面美男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他怎么会在那里……他不是早就失宠被扫地出门了吗,为何又会在这皇家的盛会。
“殿下,我失陪一会。”
他向一旁的月阑太子低语了句,后者点点头向座上的君主敬了杯酒。
一个月阑侍卫给落玉递了张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字——月绮
落玉跟着他去了不远处的小径,只见一个蒙面男子背对着他。
“好久不见,没想到你会变成这般模样。”
落玉看着他,“你是……月绮?”
“怎么?认不出我了!”他侧过身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美艳的面孔。
“月绮?”站在他面前的居然会是五年前王府中的月绮。
月绮一笑,明艳不可方物,衬得对面的落玉更是奇丑无比,两人犹如云泥之别。
“故人相见就该找个清静之地聊一聊。”
“你还好吗?”
月绮脸上还是挂着笑,伸出手来摘下了鎏金的手套,手背上醒目的刺着一个奴字。
“你问我好不好,我只能说还好。以前可就不太好,因为我对你不敬,王爷……不……是皇上就把我送去了无欢岛。”他收住了笑,“你知道无欢岛是什么地方吗?是只要一杯酒钱就能被男人随便玩弄随便操弄的地方,我月绮就只值一杯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