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威胁群体庇护协会 中——matthia

作者:matthia  录入:02-22

别墅改造的私人研究所内,路希恩放下响着忙音的手机。

他面前,石板上阴刻的魔法阵每一根线条都在加速运转,文字不停从几面棱镜折射出的光线中浮现再消失。

现在它们渐渐平静了,路希恩谨慎地观察了很久,确定它们重新变得稳定,才有些狼狈地坐在身后的软椅上。

桌边的助手女孩停下在电脑上键入信息的动作,被刚才发生的事震惊得呆住了。

“先生,那……那肯定不是人类身上的反应,也不是魔法!它是……”

“停,”路希恩低着头,已经恢复了平时慢条斯理的语速,“先别那么说。我们现在还不确定,只是有……嫌疑。”

女孩点点头:“我不觉得克拉斯先生身上的问题严重到这地步……还有,如果他真的这么危险,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路希恩说:“他自己不知道。你想想这里的出现的那段回馈奥术文字,”他指指某条光线,“这表明,他不是故意的,他在无意识中这么做了。”

“那还好……”

“不,一点都不好,”路希恩叹口气,“这样更危险。”

他摘下眼镜,边擦拭边思考了一会。“给杰尔教官打个电话,我要确定他现在在协会办公区。”

“好的先生,”女孩回答,“您要去找杰尔先生吗?这么一来,我们就没法再帮克拉斯保守秘密了,协会的人会知道。”

“如果需要的话,不止协会西湾市办公区要知道,”路希恩说,“还有他们的总部,甚至所有猎人与驱魔师……都应该知道。”

门科瓦尔家失去了很多亲人。在场的血族里,只有血统古老的亚瑟和另外四五个血族活了下来。

堕落者萨特当场死亡,神圣火焰彻底贯穿了他的每一寸血肉,他已经被烧成了齑粉。

丹尼的情况比较特殊,他身上的黑袍质地特殊,能完全隔离普通日光,这帮他抵御了一点点伤害,尽管如此,他太年轻了,还是差一点就立刻死去。

他的身体被烧得面目全非。与克拉斯对约翰一样,保尔也立刻把血喂给了丹尼,动作比克拉斯要快得多。

保尔的血能让丹尼别那么快死去,但他的恢复能力还是不足够,仍然很危险。多亏亚瑟及时亲自把自己的血滴给丹尼,另外两个血族也这么做了。

领辖血族珍爱同胞。尽管自己也很虚弱,他们仍会尽可能救有希望活下去的家人。

这次克拉斯很快就醒过来了,胳膊上的伤口火辣辣的,人们正准备给他的伤进行缝合,这时不得不补一针局部麻醉给他。

“天哪,这真不公平……”克拉斯嘟囔着,“被血族直接咬一点都不疼,还留不下伤痕,我用血族的牙割自己就搞得这么惨……”

“不止你一个,”负责缝合的是矮矮的老法师,“那个猎人也这么做了,现在他家的年轻血族执意要亲自缝他;还有好几个人间种恶魔也这样救了身边的血族,他们就方便多了,可以自己恢复。”

克拉斯看看四周,他躺着,视线受阻,隔着墙壁能听到约翰的声音,似乎正在和协会的人通电话。

“约翰已经没事了?”

“完全没事了,”老法师说,“刚才他一直在这。我说要给你缝合,他就跑出去了。”

克拉斯笑了笑,这还真是预料之中的反应。

他侧过头看看旁边,人们走来走去,也有的像他一样躺在沙发上……满屋子都是人类,没有任何黑暗生物。

接着,他看到亚瑟和管家从门口走进来,对他点头致意。亚瑟依旧衣衫褴褛,根本没来得及更换,他现在是个肤色健康的青年,身上没有任何血族痕迹……亚瑟身后,圆滚滚的中年人抱着沾上了血污的地毯跑过去,那是乌拉尔山熊人。现在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兽化族裔特征……

真知者之眼还没有恢复。现在克拉斯看任何人都是人类了,和普通人的视野无异。

亚瑟走过来时,克拉斯叫住他,告诉他那个神秘宾客的事。亚瑟说凡是岛上的宾客都是被邀请来的,不然根本不可能出机场。考虑到那个人的身份和家族堕落者萨特也有关,亚瑟交代管家去筛查宾客名单。

他们正交谈时,约翰在门口探头探脑:“结束了吗?”

“马上就好。”老法师推推眼镜。

血族的好视力让约翰一眼就看到了那根缝合皮肤用的、弯钩型的针。他点点头,一脸不适地又缩出去,直到老法师端着托盘走出来,他才长舒一口气靠近。

“抱歉。”约翰坐在克拉斯身边。

“什么?有什么可抱歉的?”克拉斯看着他,“你是指我的血?”

约翰点点头。克拉斯说:“这次同样属于‘紧急处置’,是我选择这么做的,起因又不是你。我知道,如果是我奄奄一息,而你有办法救我,你也会做同样的事。”

约翰愣了一下:“不,除非你执意要求,否则我不会转化你。”

克拉斯用没打麻醉的那只手捂着眼睛:“天哪,只是个比喻!我不是在问‘要是我快死了你怎么救我’,你想得也太远了……约翰,没什么可抱歉的,我知道你的原则是不用朋友的血,但这不是进食,是急救,如果不这么做,我可能会失去你。”

“可是之后我又主动咬你了……”约翰塌着肩膀。

“幸好你咬我了,我表示非常欣慰,都高兴得昏过去了。”

他们都因为句话笑起来,约翰仍心怀歉意:“你应该很清楚,第二次被同一个血族咬过就形成了‘刻印’。将来,我可以感觉到你的位置、生死等等……我听说,有间隔地连续三次咬同一个人,是古代血族征服奴仆的手段,这种事很不公平,现在的血族都不再这么做了。”

“又不是坏事,”克拉斯耸耸肩,“你想象一下,将来我们在工作中也许会遇到内嵌人,你知道内嵌人吗?它们每胎都是双生子,两个人一大一小,小的像个浮雕一样嵌在大的身上。他们生性猥琐,总是性骚扰其他生物,一旦被追捕就会六神无主地两个人分开跑……万一遇到他们,你向华茨大街追,我向长途汽车公司追,万一我追的那个不仅持枪还绑了满身的炸弹,或许更凶恶点——还朝我扔出一块肥皂什么的,那时‘刻印’就派上用场了,你可以立刻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及时赶过来救我……”

约翰笑着摇摇头:“太恐怖了,你不愧是写恐怖小说的人。”

“得了,这完全可能发生,恐怖小说才不写持枪和炸弹,”克拉斯说,“希望你能明白,我真的不介意。比起什么血族礼仪,甚至比起你本人心情如何……我更在乎你的安全。”

62.    德维尔

克拉斯的小臂上有不止一道伤口,因为他反复割了很多次。他靠在软沙发上,约翰坐在他身边,挨着缝合时打过麻醉的手臂。

约翰轻轻握住那只手,克拉斯感觉不到,但是能看到。

在罗马尼亚的树林里,约翰轻轻吻过这个地方。当时他疲劳而饥饿,本来已经捉住了克拉斯的手腕,却只是轻轻用嘴唇碰触柔软温暖的皮肤。他想告诉克拉斯,自己完全能控制住本能。

“约翰,如果方便的话,我想问你,”克拉斯侧过头,“为什么你这么介意‘标记’、‘刻印’之类的?以及,关于‘不用朋友的血’这一点……领辖血族通常不介意这些,只要对方自愿选择同意就可以。我认识的野生血族很少,你们都是这么排斥这些事吗?”

约翰说:“也许是受我父亲的影响吧。我就是这么被教育的。”

“你父亲好像非常有骑士精神。”

“哈,那倒也说不上。以前我也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对此极为严格,最近我才知道。”

“哦?因为什么?”

“他曾是人类时,被一个血族这样对待过。”

从前父亲很少说起自己的过去。直到约翰开始在大城市生活,和人类们交往越来越多后,父亲在电话与邮件中也越来越多地谈及这方面。

前些日子的一封邮件里,父亲才第一次说起自己的某段经历。

“那时我父亲还是人类,他也遇到了一个血族朋友。第一次吸血是经过他允许的,第二次时,对方没有告知他会发生什么……这次之后,他察觉到有些事不对头,比如对方时刻都能找到他。那个血族一直在欺瞒他,接着不久后就是第三次的‘缔约’。缔约发生后,我父亲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忤逆对方了。她只说一个词,他就只能低着头跪下,毫无反抗余地,她可以任意驱使、奴役他。后来我父亲被转化了,即便他自己也成了血族,也依旧被缔约束缚。”

“那么现在呢?”

“那个血族死了,”约翰说,“具体细节我就不清楚了,这发生在我还没出生前。听说她是被猎人干掉的,因为她似乎很疯狂,杀害过很多人。父亲不希望自己也变成那样。”

“我明白了,”克拉斯点点头,“不过,显然我不是被骗的,甚至有的知识还得我来教你呢。你不如这么想——把领辖血族的习俗和你父亲的观念融合一下。”

“怎么融合?”

克拉斯看向角落里门科瓦尔家的某个贵妇人:“领辖血族认为吸血不仅仅是进食,更是一种亲密的暗示,在人类自愿的前提下,单纯的吸血也好,‘刻印’、‘缔约’也好,都是非常风雅的事情,甚至有的人认为这比受洗或订婚还庄重。通常血族会负责陪伴这个人类一生,甚至会向家族提出申请,请求长辈们允许初拥他。”

约翰有点尴尬地目视前方,手心里稍微紧了紧——反正克拉斯感觉不到。

“听起来也许有点奇怪?”克拉斯说,“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这两种理念中和一下,别把它想象成特别邪恶的事,也用不着学贵族的腔调,你就把它当成……”

他停下来想了想,“当成……能证明我们彼此信任。”

克拉斯话的时候,约翰几乎忘记了之前恐怖的濒死、法术灼烧下的剧痛、吸血时再次看见的破碎画面,他握着克拉斯的手,感受着掌心里人类熟悉的体温,郑重地点了点头。

丽萨走进来,刚刚放下手机。约翰快速松开手,站起来问她是否需要帮忙。

丽萨的脸色不太好,她歉意地看了一眼克拉斯:“协会要求我们立刻返回,再过一个多小时,曼谷的猎人坐专机来接我们,之后送我们登机返回西湾市。”

“这么急?他们查到什么事了吗?”克拉斯问。

“杰尔教官没有多说,”丽萨想了想,“但是,克拉斯,我想也许和你有关……”

她面色有些为难。不止杰尔教官,刚才路希恩也再次给她打来电话询问情况。

丽萨自己也是优秀的驱魔师,她亲眼见到了克拉斯身边发生的奇怪变化,知道这非同寻常。

克拉斯并不清楚和自己的哪方面有关,也许是真知者之眼失效的问题吧。现在他的注意力都不在这方面。

他希望这一小时内血族们能排查完宾客名单,他太想知道那个熟悉而陌生的人是谁了。

听了关于陌生施法者的叙述后,丽萨也同样感到疑惑:“为什么我觉得他像是在寻找什么?”

“寻找什么?协会的人?”克拉斯说,“应该不可能,当年他在疗养院遇到伯顿时,协会还根本没有介入过;这次也一样,实际上他比我们更早登上吉毗岛。他不该是冲着协会来的。”

“我也说不清,”丽萨叹气,“他的行事模式太奇怪了,就好像根本就没有目的。”

克拉斯胳膊上的麻醉就要退了,伤口开始一跳一跳的疼,他又开始和老法师聊魔像与妖精药剂什么的,用来分散注意力。协会的另外三个人则在收拾东西,准备返程。

在飞机到来前,门科瓦尔家真的查出了符合描述的宾客。

亚瑟很重视这件事,他亲自带仆从在幸存的人类中排查,最后发现有一位客人失踪了,而且那位客人确实符合克拉斯所说的外貌特征。

管家拿着一份名录,对克拉斯点头致意:“我们找到那个人了,是个人类巫师,三十多年前他和本家族的某位长老结交过,所以亚瑟主人通过魔法羽符向他发送了邀请,”他挑挑眉毛,“这位先生明明是现代人,却连手机都没有,唉,这些巫师啊……”

听吸血鬼抱怨巫师的生活方式也挺奇特的。克拉斯问:“他叫什么名字?”

“说来也巧,”管家说,“他叫德维尔·佐尔丹。名字和您的一样。”

同样的名字也许仅仅是巧合,可这让克拉斯感到说不出的别扭。仿佛有什么东西近在眼前,偏就是一时察觉不到。

幸好门科瓦尔家能提供线索,只要一步步联系相关人员,早晚能够发现这位佐尔丹的秘密。

一小时后,十九座的小型支线客机降落在吉毗岛机场,泰国当地猎人来接协会的人前往曼谷。保尔和丹尼也要回陆地,跟着一起上了飞机。来接应他们的猎人都穿着迷彩服,身材瘦小但目光凌厉,甚至还有点凶恶。让人有种“比起护送更像押送”的错觉。

亚瑟承诺继续追查佐尔丹的情况,并和协会保持联系。临别时,他对两位女士补了吻手礼,卡萝琳觉得很新鲜,一直笑个不停。丽萨看着亚瑟,忍不住问他刚刚被转化时为什么当初不寻求家族庇护,而是自愿成为血族一员。

“因为我太帅啊,”亚瑟表情认真地回答,“真的,黑月家和我格格不入,他们都是些书呆子——除了你以外,你美丽得惊人……”

“别泡你若干代后的侄女……”卡萝琳在一边嘟囔着。

亚瑟也回给她一个露出牙齿的笑容,继续说:“在以前那个混乱的年代,比起埋头研究,我更想保护别人。其中包括人类,也包括我的血族长辈,我很敬爱他。成为门科瓦尔家的一员后,我可以战斗数百年以上,不畏伤病、死亡和衰老。神不再庇佑我,但荣耀仍属于我。”

他看看约翰和克拉斯:“你们现在就好多了,人类可以和血族一起生活,还有专门的组织帮助超自然生物融入社会;广场上再也没有挂满尸体的火刑架,只有鸽子、冰淇淋车,以及直播球赛的大屏幕……所以我也不用再战斗,可以专心做个迷人优雅的血族去享受生活了。”

旁边的丹尼即使穿着全身黑纱,也仍是一副随时要昏倒的样子。毕竟现在是白天,他还刚刚从濒死的伤势中恢复。

发现这一点后,亚瑟不再抒情,捧起他的脸轻吻其额头,祝福他们一路顺利。

飞机升入平流层后,保尔关上舷窗,拉开丹尼的面纱。丹尼闭着眼,皮肤有些发红,受伤让他对阳光的耐受暂时变差了。

“亚瑟为什么要吻你一下?”保尔压低声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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