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shara安心待在家里,自己决定亲自上楼会见露出真面目的嫌疑犯。
“你一个人去?”赵天成极其不同意,“看来那家伙今晚料理的对象要变成男人了。”
“我可是有干翻你们二十几个人的黑历史呢,好歹对我有点信心嘛。”
“要他真是电锯狂魔,你能空手入白刃吗?”
“放心吧,他一定就是。”
根据shara提供的地址,我上楼去按了门铃,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门。门后的杰克在极力地平息着自己的情绪,但这在我眼里并不管用。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么晚了……”
“是啊,这么晚了,还打电话给女人威胁说要自杀,输不起也不带这样恐吓的吧?”
他的脸颊抽搐了一下,“shara告诉你的?”
“现在世道可不太平啊,怎么能让女士一个人深夜外出呢?”
“看来她是真的很信任你,连这种事也……”
“是比所托非人要强。”
杰克额间肌肉收缩,却又强硬地将之扯回原位。
“沈少爷,你这是话里有话?”
“我已经知道你的手法了,其实并不是你的技巧有多高超,只是手法纯熟得万无一失而已。就像你的魔术。”
149.模仿犯
在接到shara那通电话后我大致知道了电锯狂魔的手法。
寻找目标后经过数次接触,把握目标的作息习惯,考察目标住址环境,以下分为三种情况。
第一种,如果目标的住址适合作案,即在目标居住地进行犯罪活动,这是最有利的情况,因为凶手拥有充分的时间来收拾现场。如被害者谷若萍,只有她的尸体至今未找到头部,现场看似鲜血淋淋线索颇多,实际有用的却一点也没有。
第二种,如果目标的住址不适合作案,则将目标带到犯人所熟悉的无人地带(如深夜的江边、公园)进行犯罪活动。这种情况利弊皆半,利的是不用特意收拾现场,节省后续处理时间,弊的是有目击风险,并且事前准备要更加充足。如黎颜、王世芬和周媛媛三名被害者,从数量上看,这是电锯狂魔更加常用的方式。
第三种,如果目标居室难以进入,且目标警惕性高,不愿深夜到无人地带,则利用目标的善良,伪造己方事故,使目标到达己方设计的犯罪现场进行犯罪活动。这种情况需要精心选择犯罪现场,并详细分析被害人心理,确认被害人将在接到自己通知后有极大可能性到达指定地点。如李月和shara,李月死在了非自己承租的出租屋内,而现在我所在的这间房子,应该就是杰克为了下一个被害人挑选的坟墓。
第一步往往是最难达成的,只是一旦达成,接下来的步骤就十分简单轻松了。
捆绑、虐待、机械性窒息死亡、分尸、抛尸。每进行一次,电锯狂魔的作案熟练度也相应提升,加上他谨小慎微的性格,几乎不会留下任何线索。所以我才说,他的犯罪手法并没有多高明精妙,完全是细心加熟练的结果。
更何况以他的职业特征来讲,在酒吧会所这些地方与目标女性相识,这类正在寻找结婚对象的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女性,往往不太愿意在亲友面前谈论自己的风月情事,以免为自己的征婚之路留下后患,但她们又无法抵抗杰克这种集帅气和浪漫于一身的第一梦中情人人选。这种矛盾心理正好为电锯狂魔找到了天然掩护。
“哈,你在胡说些什么,喝多了吗?”杰克嘴角勾起笑容,“你的意思是说我是电锯狂魔?今晚我要杀shara?”
“shara不会来了,来的只有警察,”我提醒他,“不快点逃的话,就只能等着被抓了。”
“我怕什么?警察就能无缘无故地随便抓人吗?”杰克轻蔑地一笑,“就算他们抓了我,没有证据也不能一直关着我,顶多48小时就会放人。”
我惊讶地反问道,“没想到你连杀5人还能保持如此单蠢的想法,我该恭喜你吗?你以为这个世界上,某些地方,是进去了还能完好无损出来的吗?48小时,你区区数小时就能绑架杀人分尸,48小时能做多少事?你有几条命够赔在那里?”
杰克的脸上真是风云变幻,不过表面依然淡定,“有句话叫身正不怕影子斜。”
“那就等警察来搜查吧,或者你要当着我的面处理掉你那箱东西?”
沙发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箱子,虽然款式似乎一样,但比我见过的装魔术道具的箱子要大一圈,正好能够容纳一个小型携带式电锯。这栋楼虽然比较旧,隔音倒也不错,窗外是主干道,夜里也有许多车经过,却听不见什么声音。再则这一带也主要用于出租,出租屋楼里的住户都不会去特别关注邻居家有什么动静。
“另外,我跟魏元斌问了,你前后一共使用过他三辆车,一辆宝马两辆奔驰,这三辆车上,不知道会不会有还没有被你处理掉的细节,比如说,头发什么的?”
杰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了。
“你果然跟我是同一类人。”
“多谢夸奖,我可没有连杀五人还面不改色的反社会倾向。”
“你和我一样寻求刺激,你既然已经确定我是凶手,还敢一个人来见我,你要当的并不是什么正义使者,你只是想亲自抓住凶手,以现实自我目标而已。让我猜猜,你如果抓住了凶手,第一个通知的并不是警察,而是记者吧?”
“所以?”
“所以……”隐藏在面部肌肉下的黑暗终于浮出了表现,“凡事不要太自负,免得把自己也搭上。”
我的眼角只来得及睹见一道银光,本能地侧身,仍然没能躲过杰克的第一波攻击。一块刀片擦着我的脸颊过去,刺痛感延迟了一会儿才传来,有液体从脸颊上滑了下来。
但我可没空管这个,杰克空手变出了一把刀片,他动作迅速,刀片接二连三地朝我飞过来,方向只有一个,我的眼睛。
我灵敏地躲过了他的第一波攻击,在最后一块刀片脱离他的手时,我越过隔在我们中间的茶几一脚向他踢过去。他躲闪得很及时,保住了自己的头,不过没有躲过第二次当胸一脚。我顺势压上去,把他扑倒在地板上,反手一拧,随着杰克的一声惨叫,他的胳膊脱臼了。
突然间,我意识到这一连串流畅的动作似乎并不为我的意识所控制。但下一刻,我才发现已经晚了,我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卸下了杰克的另一支胳膊。
停下!
但这两个字并没能出口,反倒是我自己站了起来,一脚踢在了杰克的肚子上。他像虾米那样蜷了起来,想挣扎着站起来,于是我的脚接二连三地踹他的腹部,直到他把胃里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
我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正在行动的是宇。他的意识浮到了浅层次,但他并不像凯那样热衷于和我交流,只是一言不发地让我观赏他的暴行。
我看着自己拿过杰克的箱子打开,果然,里面装着他的全套装备。小型便携式电锯,绳子,防渗透型雨衣,橡胶手套,脚套,胶带,还有一块毛巾。我把箱子拿到门口的鞋柜上,穿上了他的装备,然后用绳子把杰克绑到了椅子上,用胶带封住他的嘴巴。他的眼神从愤恨化为了惊恐,因为我现在的行为完全不像是要把他逮捕归案。
杰克没有明白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事,但我已经明白了宇想要做什么。然而我的意识被锁在大脑里,被他的意识压制得丝毫动弹不得。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体会到了宇的强大,这一刻,我正共享着他的经验,不仅仅是知识和武力值远高于我,他的行动准则和这一系列手法,都是在实际应用中累积的经验。
这个经验不仅仅来自于12岁以前,不,准确地说更多地是来自于常年持续不断的累积。常年……也就是说,在我脱离了研究所之后,宇也一直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行动。
我不敢想象宇都做过些什么,也无需想象,因为他现在正用实际行动在告诉我,让我亲自观摩,并体会到我之前的想法是有多天真。
我看见自己在屋内找了一会儿,拿了厨房里一把冰锥,把木质柄的部分拆了下来只留下尖锥,然后我回到客厅,在杰克的裤袋里摸出了个保险套。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从未在我的任何计划里出现的设想。
我解开他的裤子,掏出他的性器,将尖锥从他的铃口插了进去。杰克痛得全身痉挛起来,痛苦的叫喊只能被封在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呜呜声。我没作理会,将保险套撕开套在了上面,让它保持着一种“勃起”的状态。
接下来,我拿出电锯,开始进行切割作业,我先是将他已经失去力量的两只胳膊从身体上切了下来。电锯挺好用,发出的噪音并没有想象中大,鲜血飞溅在空气中时有种奇异的美感,然后喷洒在地板上留下刺目的标记。
然后我从膝盖处切下了他的两条小腿,杰克已经快因痛苦而晕过去,不过我从厨房拿了水盆把他浇醒。他的脸色已经泛白,大量的失血让他在几分钟内就会休克死亡。我自然没有采取任何救护行为,而是继续从大腿根部切下了他的两条大腿。
最后一步是切下他的头,我从喉咙处开始切,锯片由前到后慢慢推进,杰克的头也随之一点点向后仰,然后终于翻了过去。他的头大瞪着眼睛满面惊恐地掉在了地上,我关掉电锯,随手扔在了一边,然后把他的头捡起来重新放回脖子的断口上。
做完这一切,我走到玄关的鞋柜处,此时我才明白一开始为什么要把箱子放在这里。整个客厅几乎都被血液喷溅,只有离得最远的玄关没有溅到血。箱子还有用,我把雨衣手套和鞋套都脱下来卷进箱子里,拿出箱子网兜里的毛巾开始擦试我进屋后行走过的地板。好在我并没有碰屋内的任何东西,所以不必担心指纹,不过捡回杰克扔出的所有刀片还是小小地花费了一番功夫。我倒退着擦完可能存在的脚印一直到走出房间关上门,然后拿着箱子离开了现场。
150.惨败
我的意识早就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在下楼的时候我就感觉到宇的束缚已经解开了。我出了一身冷汗,但我已经无法回头。我亲眼看见并感受到自己如何杀掉一个大活人,电锯的震动感,肉质的柔软与骨骼的坚硬都一一印在我的掌中。我亲耳听到他的哀鸣,闻到铁锈般的血腥味,甚至感觉到血液带有的温度和粘糊糊的触感。
现在我明白了宇浮上浅层次意识的目的,他毁了我的计划,让我与他同罪,这样一来,我永远无法站到光明中与他对抗,他先一步将我拖下了水。
我在楼下的垃圾站里烧了箱子里的所有东西,直到确认整个箱子都毁得干干净净才离开。我没有回去找赵天成,而是躲开这个区域中安置了摄像头的路,从小道绕了出去。
Shara打电话给我,我告诉她我有事不能亲自过去,但叫她不用担心,我已经叫了警察过去处理杰克的事。然后我打电话给赵天成,让他到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来接我。
“你的脸怎么了?”
“小伤而已,被他逃了。”
“往哪跑了?”
“我不知道,看来跟踪真不是我的特长。”
“又白跑一趟咯?”赵天成拍拍我的肩,“算了今天就先回去吧,不过这算是打草惊蛇了吗?”
“或许吧,”我从没想过我会在杀了人之后还能如此平静地面对赵天成,“不过我想,电锯狂魔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了吧。”
我没有回沈家,而是回了在学校租用的房子。我给卫华发了短信,然后去洗了个澡。我身上并没有沾上血迹,但不管我洗几遍都去不掉手上的触感。
等我洗完出来后,卫华已经悄无声息地等在客厅里了。我把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在讲述整个过程的时候,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比平静,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但我的手却抖得连杯子都拿不稳。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卫华握住我的手,他掌中温暖的力度让我慢慢平静了下来,“我会处理好的,没人会知道。”
“……他会知道……”
“赵天成吗?”
我摇摇头,“季雨阳。”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因为……我再也无法直视他的眼睛了……”
正义使者,这是我初见季雨阳不久就送给他的小绰号,虽然里面包含着我对他天真的嘲讽,但后来却转变为对他理念的肯定。
他不够聪明,也不够强大,但他的直觉准得可怕。只要他看我一眼,藏在我心中的秘密都会不由自主地暴露出来,他能轻而易举地看穿我的所有隐瞒。
“华哥……我失败了……我对抗不了研究所,我连宇都对抗不了……”
“小言……”
“我不该这么轻易地向宇下挑战书,在他面前,我连万分之一的胜率都没有。”
“……”
“华哥……我失去他了……”
卫华走后,我又去洗了几遍澡,但幻想中的血腥味却一直围绕在我身边,我几乎洗掉了半瓶沐浴露也无法把这个幻觉赶走。我坐在浴室的地板上哭了,谈不上撕心裂肺,却无比悲伤。
我知道,我在季雨阳心中一直是他追逐的梦想。他说想当我的华生的时候,我差一点就忍不住想当场抱住他亲吻。我喜欢他看我的眼神,那么干净明亮,他永远不会知道,他才是我追逐的梦想。
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因为我已经失去了他。
杀死杰克的时候,我的意识是清醒的,我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我无法把杀死杰克的责任都推到宇身上,就像我在凯的支配下意识清醒地与叶风做爱一个道理。
卫华说不会有人知道,我当然明白,这就是我第一个通知卫华的原因。我知道他会无条件为我善后,我甚至想着他身上已经背着这么多条人命,再多一条也无所谓。但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我却越来越怕,因为我明明白白地看清了我是多么阴险卑鄙的一个人。
我已经失去了季雨阳,我不想再失去卫华。
我连夜赶到公安局自首,没去乐岭分局,我怕见到熟人我会失去自首的勇气。我被暂时拘留,但天亮的时候警察却来告诉我,他们去了我说的那个地址,昨晚那里被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现场并没有发现人类残肢,楼下也没有停着宝马,垃圾堆里也没有我烧掉的箱子残骸。
我知道是卫华先一步行动了,我无法解释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只好说是我放的火,我把尸体处理掉了。他们问我尸体在哪,火是怎么放的,火源在哪里,用什么点的火,我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
后来赵天成来了,和他一起出现的是齐浩和沈情。他们拿来了我的病历,和警察谈了一阵之后把我带走了。那些警察看我的眼神透着了然,他们都在说,看呐,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
我向赵天成解释我昨晚的行为,为什么脸会受伤,为什么我没回去找他,而是让他到另一个地方来接我。他的表情半信半疑,更多则倾向于我得回医院再住几个月的提议。齐浩没给我打镇定剂,却拿皮带把我的手绑了起来,沈情一路上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我,像安慰小孩一样拍着我的背。
他们没送我回精神病院,而是把我关在家里,派了两个保镖盯着我,不让我踏出门一步。我妈觉得是亲子鉴定的事刺激了我,整天在家里陪着我,我不想天天看她那张悄悄哭过的脸,于是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谁来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