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后来，孩子第一次开始学会了说话、学会了扶着自己的手走路、学会了踉跄得拖着小小的重剑跑来跑去……
看着伊格尔一天天长高长大。从被自己捧着、抱着护在怀里，到现在逐渐可以与自己比肩；从只会摇晃着抱着重剑走路，到离开自己独自外出闯荡。莱尔德一边心酸一边欣慰地看着伊格尔每一点的变化。
他知道孩子总有一天会再也不需要自己的保护，能够完全靠他自己去建立属于他的王国。只是他没想到这样的情况会来得这么突然。
两年前伊格尔突然消失，一夕之间毫无消息，就像当年那不哭不闹的小孩突然出现在身侧一般。无声无息得……让莱尔德甚至忍不住怀疑，这二十多年的时光，仅仅只是自己的一个错觉而已。
“父亲……”伊格尔看着莱尔德宽阔的肩背，低声道：“我回来了。”
“嗯。”莱尔德终于应了一声，却还是没回头。
又站了好一会儿，莱尔德似乎才无奈的接受。那个小时候自己走到哪都会在身后的小尾巴，已经开始离开自己，走他自己的独立的人生去了。
回过身来突然抬手弹了一下伊格尔的脑门。
“嗷！”
看着伊格尔捂住额头叫痛，莱尔德心情这才好了些，故作严肃斥责道：“下次再这样，就别回来了。”
伊格尔捂着额头，回答的声音很小但却很认真，“再也不会了。”
莱尔德这才哼了一声，先往内宅走去。
伊格尔跟着莱尔德回到大厅时，希尔和杰西已经坐在茶几边慢慢地喝着热茶。经过刚才的缓和，几人的情绪都平和不少。
伊格尔左右看了半天，只看到窝在希尔膝盖上死命撒娇的泡芙，但兰斯和路路卡以及莉莉丝都不见踪影。
“他们一年前就离开了，”杰西端着茶杯缓缓地道，“你们突然失踪，两人差不多能应付招惹的那些麻烦后，就坚持出去找你们。前几天收到你的消息我也通知他们了，但要回到这边是来不及的。”
伊格尔摸了摸鼻子，有些内疚的“哦”了一声。没了刚开始的激动，伊格尔和希尔总算慢慢把事情重头到尾给杰西和莱尔德汇报了一遍。
两人毕竟是经历过两个多世纪的强者，自始至终反应都还算冷静。只是特别觉得奇特的地方会多问两句。
“这么说，你是要和整个光明圣殿对上了？目标倒是不小啊。”莱尔德抱着手臂看希尔，虽然语气带笑，却没有轻视的感觉。
两人把该问的都问了，也理清楚现在的情况基本就是没伊格尔什么事，而希尔却和别人签了一个不怎么样的麻烦契约。
希尔对此也只是笑了笑，看到杰西还想说什么，先出声道：“没事，这些都不算难办。”
杰西和莱尔德早就隐居多年，希尔不想再欠两人人情，让他们出来帮忙。虽然能有两个圣阶的强者支持是好，但没有，希尔一样有办法解决。
对于希尔的委婉拒绝，莱尔德两人也不勉强。该说清楚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四人情绪开朗不少。
伊格尔提到克里根的时候，尤其看了看泡芙。但它似乎对此没有任何兴趣，继续赖在希尔身上撒娇。想想之前克里根提到它时的反应，伊格尔总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
把泡芙抓过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看着经过两年依旧是一团白色毛球的小东西。伊格尔有些话，在喉咙里滚了两圈，又在对方红宝石般的大眼睛的对视下，咽了回去。
算了。伊格尔揉着泡芙独自，无奈放弃。它和克里根的事情，好像也不是自己能够随便能插进去帮忙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希尔就和伊格尔在迷雾谷住了下来。两人似乎又回到两年前，那种每天除了修炼，再无其他任何事情需要忧虑的状态。
而希尔现在的实力，连修炼也早就不用了，每天似乎都在院子里无所事事的喝茶晒太阳。倒是伊格尔，莱尔德似乎是怕他以后再出现莫名其妙的状况，要求比以前更严格。几乎到了睁眼就在盯着他练剑或者凝聚魔力。
伊格尔有些郁闷。不过被莱尔德看着修炼的感觉，和在伽西亚时被环境压抑着，恨不得拿命去换力量的情况，不知幸福了多少。这几天莱尔德看得再严，伊格尔也都乖乖地照办了，没一句抱怨。倒是让莱尔德反过来有些惊讶。
在两人实力的变化上，现在希尔根本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区别了。而伊格尔则从伽西亚离开时好不容易挣扎到的九阶初，回来突然冲到了十阶。就像是两人初到伽西亚被压缩的实力，又重新反弹了回来一般。
莱尔德对这样奇异的情况一般啧啧感叹，一般指挥背着三把重剑的伊格尔继续跑圈。越到高阶，每一阶的实力相差就月大。正真的强者对决，伊格尔依旧不怎么够看。
几天之后，兰斯和路路卡赶了回来，伊格尔在练剑，希尔在喝茶。
又几天，路路卡和伊格尔一边打架一边被莱尔德撵着修炼，希尔还在喝茶。
再几天，伊格尔几人都有些闲不住，看着依旧在喝茶的希尔，有一种想掀了他茶桌的冲动。
伊格尔提着重剑溜达到希尔身边，“这么久了，真的不用去接奶糖回来？”
“放心，”希尔不怎么在意的靠在椅子里，“就算把他煮熟了也没人咬得动他。”
“……话不是这么说的。”伊格尔有些不满，“那可是我儿子。”
希尔敷衍的点点头，伊格尔就又被莱尔德撵走了。
这样的情况又持续了几日。在两人回到迷雾谷近一个月后，希尔手里的传话水晶终于亮了起来。
希尔只是简单的杰西几人说明了一下，就独自离开了。
第80章：亡灵之役（四）
再次踏入安德里斯庄园，一切似乎并没有丝毫变化。
希尔走进佐伊的书房的时候，没怎么意外的见到加比也在。
简单地点头示意之后，希尔闲适地站在原地，任由佐伊和加比两人沉默的打量着自己。
半响之后，佐伊才突然开口，“陛下想见见你。”
希尔了然一笑，“很荣幸。”
佐伊和拉比看向希尔的神情都有些复杂，特别是佐伊。他一开始是觉得自己这个玄孙不是如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害，放任他出去或许会有一番作为。但从没料想过他会以这样的姿态重新回来。
简单的交流了两句，两人似乎实在有些不知道和希尔能够说什么。三人很快就乘搭佐伊的马车出了庄园，往皇宫而去。
希尔在路上问了问被他留在奥尔布特家的奶糖。
“啊，他很好。”加比的表情立刻有些诡异，嘴角抽动了一会儿，最后只是淡淡地道，“布雷也醒了，这次我先代他向你致谢。奥尔布特欠你一个情。”
希尔所谓地点点头，示意不用在意。虽然加比好像有些不太想提奶糖。不过这一句就能证明他在奥尔布特家过得还不错，希尔也就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佐伊的马车在拉雅几乎没有任何限制，见到马车上的标志，街道上的人群都很主动的让出了通行的道路。即使是到了皇宫，前三道城门时也只是有士兵打开车门看了一眼而已。
直到进入第四道城门，希尔这才跟着佐伊两人下了马车，步行往正殿走去。
三人被通传的士兵代入大殿的时候，中年的帝王已经坐在了高高的王座至上。灰色的眼眸从三人踏进大厅后，就一直落在希尔身上。
帝王身上的魔力波动并不强，甚至远远不及佐伊和加比。但他周身的浓重的压迫气质却不是前者可以比拟的。
加比和佐伊走进后，立刻单膝下跪，左手横于胸口，向帝王问安。希尔虽站在原地没动，但仍然弯下背脊。像加比和佐伊一样，左手放于胸口，给高高台阶上的王者简单的行了一个礼。
希尔弯腰的同时，一股几乎可以化为实体的黑色魔力突然从他体内溢出，眨眼之间就弥漫了整个巨大的正殿。而冰冷的魔力似乎有意识一般，把王座上的帝王和希尔身前的佐伊和加比隔离开来，并没有给三人带来任何的不适。
很快，希尔再次站直身体。而周围外溢的魔力也随着他的动作，一瞬间又消失无迹。
本来斜靠在王座上的帝王因为这样的状况坐直了身体，看向希尔的眼神微闪烁。但因为刚才希尔故意暴露的实力和那主动的礼节，让他的表情比希尔刚踏进大殿时，放松了一丝。
按理说，像杰西和莱尔德级别的圣阶的强者，见到一国的帝王也不需要有任何的礼让和恭敬。绝对的实力已经让他们站在的大陆的顶端。
希尔刚才故意展现的实力，表明了他不逊于圣阶的实力，但主动的行礼。哪怕这个礼节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但依然能够让帝王心情好上一大截。
作为整个西凯帝国的国王，塔巴德在意的完全不是一个强者礼让给他的虚荣。他要的，是整个帝国的利益。
如果希尔今天站在这里仅仅是代表他一个人，那希尔就算拆了他的正殿，塔巴德也不会有半分恼怒——强者总是有不一样的特权。
但希尔今天站在这里，在不久之后，可能代表的，就算另一个强大的群体。甚至有可能，会是如现在光明圣殿这样的群体。
光明圣殿自三大帝国建立后，就一直是两大人族帝国皇室的一根刺。几乎每一代的圣教皇也都是圣阶的强者。而他们想要的，可就不仅仅是拆掉一个宫殿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希尔透过加比和佐伊传达给塔巴德的想法，一方面让他狂喜：这确实是一个强力压制光明圣殿几千年跋扈姿态的有力手段。但另一方面，塔巴德怕希尔代表的势力在大陆上站稳脚跟后，会成为第二个光明圣殿。
刚才希尔主动的行礼，虽然本质上不能代表任何事情。但在此时，却还是让塔巴德放松不少。
“欢迎，回归的勇士。”塔巴德微笑着示意佐伊和拉比起身，对希尔说话的语气十分亲切，“时常听到佐伊的提到您的强大与优秀。”
不管其他的背景，希尔首先是一个超越圣阶的强者。哪怕最后他们不能达成一致，塔巴德也不想得罪于他。语气里的自然包含了最大程度的友好。
希尔对塔巴德这种信口的胡说十分配合，“谢谢，曾祖父夸大了。”
甚至一旁的佐伊也小小的微笑了一下。希尔对这位安德里斯族长的敏锐精明十分满意。
虽然希尔和塔巴德还没有开始对接下来的事情进行谈判。但不管成功与否，希尔强大的实力对安德里斯家在西凯地位的巩固，作用都是巨大的。而希尔此时却急需要安德里斯来博得塔巴德的信任。
所以即使现在佐伊和希尔这对隔代祖孙正真意义上的第二次见面。但却不妨碍他们之间的默契。
果然，看到希尔和佐伊表现出的亲近，塔巴德再次放松了不少。
安德里斯与西凯可以说是绑定的共存。有西凯，才能有现在的安德里斯。希尔有这一层关系在，让塔巴德的忧虑消去不少。
两人轻微的相互试探之后，塔巴德就直接把话题代入了今天的重点。
“阁下提到的事情……我这考虑过了。”塔巴德叹了口气，表情十分无奈为难，“光明圣殿在大陆上已经有几千年之久了，恐怕……”
“恕我直言陛下，不管光明圣殿存在多久，在西凯的范围内，您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希尔声音很平稳，但却莫名让人觉得信服，“只要在西凯的大陆上，所有的东西都应该以您为尊。而不是……其他的任何东西。”
塔巴德抿了抿唇，眼神闪烁，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放轻，“可是……我们暂时没有这个能力……”公然对光明圣殿挑起战争，就是正式表明帝国不以光明神为尊。这必然会引起民愤。
“怎么会呢？”希尔的声音比起刚才也放柔了不少，冷淡的中低音里带着一丝蛊惑的味道，“您是帝国的主人，所有的西凯人民都会用生命去拥戴您。不管是勇士还是资金，您都充足得能建造好几个光明圣殿。”
塔巴德烦躁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但现在我最需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是的，所有我把您需要的东西送来了？”
被希尔打断的塔巴德却丝毫没有不满，看向希尔的眼神甚至带上一点期待，“真的？”
“当然。我相信您最近应该也听说了，光明圣殿最近的一些作为，实在不怎么获得民众的喜欢。”
“哦，当然。是你做的？”
近一个月，光明圣殿突然在西凯和恩亚两国境内活动频繁起来。光明圣殿给出的理由是，污秽的黑暗侵入了大陆，需要圣殿重新净化带有黑暗气息的土地。
虽然大部分的民众依旧对光明神保持虔诚的态度，但光明圣殿突然在各个城市内的横冲直撞显然也让他们十分不满。特别是圣殿总是做出突然带着骑士队冲过集市、搜捕某个农场、搅乱整个商业街这类事情后，却又没做出任何让民众看得到的“神圣净化”。
他们甚至没有感受到圣殿口中的“污秽黑暗”。仅仅看到了圣殿把他们生活搅得一通乱后，留下轻飘飘的一句“为了神圣的使命”就扬长而去的圣法团，自然也很快让他们有了不满。
但普通民众小小的不满，在短短一个月内肯定是无法动摇盛行千年的光明圣殿，但他们的做法却成功让两国帝王更加暴怒。
自己的王土之下，不属于自己的势力却蛮横如此，完全视王权于无物。这也是塔巴德终于下决心见一见希尔的主要原因。
而此时希尔给了他一个微笑的肯定后，塔巴德本来恼怒的情绪却突然转为惊喜，
“这么说，阁下还可以更加的……”
“是的，着只是一个小小的开端。只有您需要，我会做好一切我该为这个帝国做的。国民都将会明白您才是他们最可靠的信仰以及依靠。”
“那么……阁下想要什么呢？”塔巴德对希尔的信心也多了不少，但依旧保持着该有的冷静，“您这样对帝国帮助良多，应该怎样才能回报阁下的所作？”
“相信一开始曾祖父就已经为陛下提过了。我需要的，只是一个平衡的大陆局面而已。没有黑，哪来白？平衡，才是整个大陆持久的保障。”
光明圣殿是多少代帝王心中的鱼刺，能如果能有一个民心所向的打压机会，塔巴德甚至愿意拿一座城池和希尔交换。而希尔提出的要求，他也思考了很久。
让亡族重回大陆，只要它不成为第二个光明圣殿。反之，如果亡族能够一直存在且与光明圣殿形成对抗的形式。两方相互压制，这对帝国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局面。
希尔的语句里很明显的暗示了他也仅仅是希望这样的局面存在，并没有取而代之的意思。他和杰伊斯的契约也只有让亡族重回大陆，可没有消灭光明圣殿这一条。
至于塔巴德能够相信希尔多少这也并不重要，只要他能够在此时提供足够的力量帮忙对抗光明圣殿就行了。
塔巴德并没有犹豫太久，就和希尔签订了契约。或许是光明圣殿带给帝国的阴影实在太久，也或许是在面对实力盘根深渊的老势力，塔巴德选择了还没有任何依靠的亡族。
总之，当暗红色的契约魔纹印入两人左手手臂上的时候，一切都基本成了定局。
“对了，相信陛下也知道。光明圣殿的势力可不仅仅在西凯而已。不知道恩亚帝国……”
和塔巴德顺利签订了契约，让希尔的心情好上不少。但这还只是准备工作的一半而已。
“阁下的事情我之前也和班伯里沟通过了。相信他很快也会对此作出回应。到时候会来这边与您亲自商议，所有能请阁下暂时不要离开拉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