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铮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两度,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说:“坐下吃水果吧,我去洗澡。”
等谢铮洗完出来的时候,发现姜白窝在布艺沙发上睡着了,睫毛低垂着,嘴唇是艳粉色,面朝茶几,缩成小小的一团,睡的很安稳。
谢铮对自己很满意,看来这两天来的相处已经让姜白放下了心防,看,已经能毫无顾忌地穿着睡衣在别人家沙发上睡的这么香。
这么睡会着凉的,但是谢铮又不想叫醒他,于是轻轻伸手伸到姜白后背和腿弯,慢慢调整他的姿势变成窝到自己怀里,然后稍一用力就抱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轻呢?该不是以前都不怎么吃饭吧?表姑和姑父怎么也不关心关心自己的儿子?
看姜白做家务这么熟练,想必在家里都没闲着,老是在干活了。谢铮不由对未来的岳父岳母有些怨念,想着以后把姜白放在自己身边照顾,一定要把他养胖些。
姜白酣甜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过来,十分明媚。
姜白伸了个懒腰慢慢起床,推开窗户,清新带点潮湿的空气裹着花香被风吹了进来,深吸一口,心旷神怡。
“阿白,起来没有?吃早饭了。”谢铮在外面敲门。
“来了——”姜白推门出去,看见谢铮正在摆放碗筷。饭桌上摆着小笼汤包和豆浆,昨天没吃完的笋丝和咸鸭蛋也端出来了。
“来,尝尝汤包,我特意跑了三条街在老福记买的呢,排队都排了半小时。”
老福记汤包那是很有名的,姜白听妹妹说起过,还说要带自己去吃,可惜姜梅没时间,现在能尝到还真是不错,姜白觉得表哥真是个贴心的人,不过他住在这里已经很打扰了,还让人家去买早餐,就有点过意不去,带着歉意说:“表哥,谢谢你,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我会做啊。”
“你做不是更麻烦?买现成的多省事。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谢铮夹了个小小的包子放到姜白的醋碟里,包子晶莹剔透,颤巍巍地,香气扑鼻。谢铮一边吃一边慢慢跟姜白讲话:“今天天气好,上午去逛逛吧,对了,你爸妈都喜欢什么东西,给他们也买点礼物。”
“啊,不用,你人到了他们就很高兴了。”
谢铮摇头笑:“不行,空手上门,没有这个规矩,他们是长辈,我总要表示一下嘛,你不用管了,我也不买什么贵重东西。”
姜白哦了一声,低头吃包子,忽然抬头道:“对了,我妈说房间收拾好了,就等我们回去了。我家房间不多,你住我那间没事吧?”
谢铮眼睛一亮,“我和你住一间?”
“哦不,我住姜梅那间。”
“……”你家不是房间不多吗?怎么又多出一间?挤挤多好!
昨天刚下过雨,太阳一蒸,空气闷热无比,人走在室外就像在蒸笼里,汗刷的一下就出来了,姜白跟在谢铮后面,小声提意见:“这么热,要不咱们在家里呆着吧?”
“不行!昨天都呆了一天了,今天一定要去买衣服。”谢铮看着姜白穿的高中生一样的T恤衫,刘海长的把一边眼睛都盖住了,“还要把你的头发给收拾一下。”拉起姜白就走。
姜白在心里撇嘴,他最讨厌逛街但是先前说好了陪谢铮的,也不好食言,只好擦擦汗跟着谢铮走。
还好车里空调很快就起作用了,很舒服,但是待会下车又是一身汗,唉,姜白想,不知道表哥为什么这么热衷于逛街这么女人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表哥30岁还没女朋友,难道是要求太高?想着这话竟然给问了出来。
谢铮微微带着笑意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姜白也不好再问,那是人家的私生活,他不能不识趣。
“阿白,如果,我是说如果……”谢铮迟疑再三,还是问姜白,“如果我永远不结婚,你会不会感到奇怪?”
“你为什么永远不结婚?一个人不寂寞吗?”姜白理所当然的问。人当然要结婚,一个人怎么过一辈子?就算姜白自己这么失败的男人,也还是想组成个家庭。
姜白没有说出的话是:你已经可怜了十几年,难道还想可怜一辈子吗?他跟谢铮只认识两天而已,实在是理解不了谢铮在想什么。
谢铮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阿白,想没想过留在这里,别回去了,我帮你找个工作,你总不能在村子里养鱼做饭过一辈子。”
姜白低下头不言语。这是他心头之痛,他痛恨自己无能,却不知道怎么破解这个难题。来S市吗?这个全国数一数二的大都市会有他的位置吗?如果做失败了,不是更丢人,还不如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当谢铮以为姜白没听见想再重复一遍的时候,姜白忽然轻轻答道:“不用了表哥,谢谢你。”
被拒绝了。谢铮有点懊丧,姜白的思维是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如果是别人,能得到一个多金有才华的亲戚的提携,恐怕高兴都来不及,可是姜白却拒绝了这个诱惑。
谢铮默默地开车,车子引擎的的声音若有若无地传进来,显得车内更加安静。
谢铮决定对这个问题暂缓解决,反正他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于是谢铮用更加温和的声音问:“阿白,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我买给你。”
姜白摇头。
谢铮忽然发现不对劲,只要涉及到姜白自己的事情,他立刻就蔫头搭脑了,昨天还那么高兴那么灵动的姜白不见了,回复到了初见时的木讷无措。
是了,姜白觉得自己太失败,所以太自卑,一提到他自己,立刻就想到自身处境,才变成这个样子。
谢铮皱了皱眉,暗暗懊悔自己的疏忽,现在就是要让他忘掉自己,忙别人的事他才会打起精神,这一点一定要牢记。
于是谢铮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开车,看姜白把头靠在车窗上看街景。
刚过了一条街,后面忽然跟上来一辆车,一个劲按喇叭,可是现在前面有好几辆车在慢慢行驶,现在也快不了,不由厌恶起来,从后视镜一看,哼了一声,原来是辆拉风的威航跑车!难怪嫌别人慢。谢铮在心里冷笑,跑车了不起?有本事你飞啊?
可是后面那辆车还是不停地按喇叭,前面是路口,谢铮换到右转道上,跟着前面的车转弯了,眼不见心不烦,反正条条大路通罗马,怎么走都过的去。
没想到威航像跟定了他似的也跟着转了弯,还是一个劲按喇叭。谢铮恼了,一打轮就停在了路边,眼看着威航也跟着停了下来,谢铮猛地开门走了过去,在威航车窗上啪啪拍了几下,冷冷道:“下来,咱们谈谈!”
威航车窗降下,一个熟悉的脑袋露了出来,英俊无匹,就是笑的够贱。原来是周擎天。
谢铮眉头紧皱,就差踩他一脚了,冷哼哼地骂道:“人渣,你怎么回事?干嘛跟着我?”
周擎天一点都不生气,笑嘻嘻摸着下巴说:“帅哥,为什么关机?要不是在大街上碰上,我还以为你消失了呢?说吧,是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还是看上哪个小情人儿正下狠劲追呢?要不要哥们帮你参谋一下?”
贱人虽贱,嘴却十分的毒,一下子就猜中了,谢铮回身就走,千万不能让这家伙看见姜白,他很清楚周擎天的口味之杂,姜白这种乖巧清纯又带着忧郁的书卷气的男人,很容易引起他的兴趣,而且万一让姜白知道他以前的烂事,那就全完蛋了。
周擎天却不想放过他,从车里出来小跑着跟过来,一伸头就看见了副驾驶座上的姜白,顿时眼睛一亮。谢铮顾不上说话连忙钻进车里,打火,一脚油门就窜了出去,后面飘来周擎天的声音:“铮儿,你往哪跑?果然想吃独食——”
姜白两手抓着安全带,奇怪地问谢铮:“他说什么?”
谢铮扶额答道:“一个朋友,老是想让我帮他打官司,我是不接离婚官司的。”
姜白点点头:“哦。”
谢铮手把着方向盘心跳如鼓,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妈的,走到哪里都是敌人,昨天是张金隅,今天是周擎天,看来他真得想想办法把姜白藏的紧一点,怎么这么爱招烂桃花?
要是以前的床伴,他不在乎他们和自己分手,也不在乎他们以后和谁上床,可是这一次不同,谢铮不敢大意,他和姜白才刚刚认识,还没两情相悦,还没得到姜白的心和身,万一有人从中插一杆子,难保姜白不从自己身边逃开。
所以他必须加紧行程了。
谢铮颇有些时不我待的感觉。
第九章:姜白伤心事
谢铮把姜白糊弄过去,连忙转移话题,对姜白说自己已经一两年都没买过新衣服了,唉,小时候都是妈妈给买,后来就剩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没时间,也没心情,再说男人嘛,也不擅长逛街,所以啊,老是等到要出席重要场合才去商场让售货员帮忙挑一两套衣服,老是被同事们笑话没品位呢。
姜白虽然不觉得谢铮没品位,却十分同情谢铮小小年纪就一个人在这个大都市打拼,对谢铮说男人不擅长逛街买衣服也表示深有同感,还说身上的衣服都是来的时候自己的妈给买的。
谢铮抿住嘴唇不说话。
姜白立刻就发现自己提到妈妈让谢铮伤心了,想办法逗谢铮笑,挖空心思讲了几个自己上大学时候同寝室哥们的笑话,谢铮这才有了点笑脸。
谢铮带姜白到南国商场,直奔男装部挑衣服。其实谢铮很想带姜白去他常去订做衣服的专卖店,那是个法国设计师在国内的定点,那家伙叫凯瑞,谢铮曾经帮他打过官司,帮了个大忙,所以那人对谢铮是有求必应。不过谢铮倒是从来不白拿,每次都一分钱不少的给。朋友嘛,关系也是要经营的。唯一有点烦恼的是凯瑞这家伙也是个同,明示暗示地想要和谢铮谈一把恋爱,可惜谢铮看他不对眼,娘C不是他的菜。
谢铮想给姜白订做衣服,却担心姜白会不自在,保险起见,还是买几件普通的衣服算了,以后两情相悦了,爱怎么打扮姜白,就随心所欲了。
谢铮慢慢向前走着想着,回头一看,发现姜白不见了,连忙回头往回找,就在五六米远的地方,一个西服专柜里,姜白周围围着几个小售货员,七嘴八舌热情推销。虽然声音不响,但是在这个相对封闭的小空间却围成了一圈,让姜白无法脱身,脸都白了。
谢铮忍着笑过来问他:“阿白,要不要买套西装?”
一个圆圆脸的小售货员眼睛一亮,立刻笑眯眯地接嘴:“先生,您真有眼光,这个品牌是香港的,最适合像您两位这样有气质的先生。这次正赶上搞活动,打八折,您喜欢哪套我给您拿。”
姜白连忙拦住,扯着谢铮就走。
谢铮忍笑,任他拖着大步向前走。
然后这次姜白可不敢离开谢铮一步了,谢铮虽然也很受欢迎,但是身上自带一种隔离气质,没人敢真围着他不放,于是姜白才松了口气。
最后谢铮给自己买了两件衬衫,给姜白买了一件休闲衬衫两件短袖T恤衫一条裤子,又在二楼买了两双鞋,一双皮鞋一双凉鞋。姜白不想买,谢铮就唉声叹气地说,我一个人没有亲人在身边,想跟你亲近一下,你也不领情。
姜白也只好收下。
姜白挑的都是很老很便宜的款式,谢铮硬做主买的时尚款式,姜白拽都拽不住。
谢铮不是姜妈,姜白怎么坚持都没用,最后还是听谢铮的。
姜白就小声地和谢铮争执着,谢铮也和他并着头小声反驳,眼睛余光看着旁边的售货员小姑娘偷偷抿嘴朝他们笑。
时间就在这样温馨又甜蜜的吵吵闹闹中过去了。
谢铮顾念姜白的自尊,并没有买特别贵的东西,两个人各自提着几个大袋子出了商场,正好11点半了,决定去吃饭。
谢铮一边开车门一边想到哪里去吃,忽然姜白的手机铃声响了。谢铮支起耳朵听,就怕是张金隅那个不长眼的小子打来的。
可是姜白放下手机才为难地说是他同学,S市本地人,毕业好几年没见了,约姜白去见面吃个饭。姜白觉得半道扔下谢铮赴约很抱歉,但是让谢铮跟着又怕谢铮不自在也怕他同学不自在。
谢铮自然不能说不让去,那样显得他太小气了,于是故作大度地说:“在哪里见面?我送你过去,回头我再接你。”
姜白说在烟雨巷那边,谢铮点头启动车子滑进主道。
烟雨巷所在城区是本城相对贫穷的地区,都是普通住宅楼。相对谢铮所在的高档社区,脏乱差就是最好写照,不过颇有市井氛围,各种老旧的住宅楼、菜市场和小门脸,还有道路两边的摊位,行人和各种自行车电动车三轮车乱走乱停,弄的谢铮的车子寸步难行。无奈只好找个地方停下。
姜白打电话给他同学,说车过不去了,让他过来,那边兴高采烈地说:“我就在你左拐的巷子里呢,我看到你了,你等我哈!”左拐就是烟雨巷,可惜谢铮的车子是过不去了,姜白就下车等着,谢铮也下来靠在车边抽烟,
五分钟后,就见一辆脏兮兮的白色小奥拓嗖地窜了出来,吓了姜白一跳。那奥拓一停就见一个寸头黑T恤灰色大裤衩、夹脚拖鞋的年轻男人跳了出来,冲着姜白就扑了过来,揽着姜白的脖子大笑:“哈哈!小白鼠!没想到在这能见到你。好几年了你都不给我打个电话,你的手机号还是我打你家电话你妈告诉我的。你说怎么罚你?”
姜白看了看谢铮,无奈地笑:“表哥,这是我大学同班同学,一个寝室的。宋小琛。”又转头对宋小琛介绍,“这是我表哥谢铮。”
宋小琛嬉皮笑脸地贴着姜白的脸蹭了两下,才伸出手跟谢铮握手:“谢表哥好。”
谢铮不动声色地淡淡笑了笑点点头,对姜白说:“吃完饭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接你。”
姜白只来得及点点头说了句好,就被宋小琛给塞到了奥拓车里。宋小琛扬声对谢铮喊了句:“表哥,今天我们哥俩有点私房话说,借你的人俩小时啊,回头我请你吃饭。”
姜白凿了宋小琛一拳:“你瞎说什么呢?”
宋小琛一边发动车子往巷子更深的地方去,一边挤眉弄眼地对着姜白笑:“我说——那真是你表哥?可不像咱们这阶层的人啊。那气派,那车,啧啧,卖了你都买不起。”
姜白和这个猥琐不要脸的人同学4年,知道他的嘴没个把门的,也不在意,只是稍微解释了一下和谢铮的关系。
宋小琛眨巴眨巴眼,摸着下巴女干笑:“有这么好的资源,干嘛浪费?你咋不让咱表哥给找个工作?窝在你山沟沟里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姜白不语。
宋小琛又不要脸地说:“哎?你不稀罕那就帮我介绍介绍吧?我现在饥渴着呢,哥们温饱都成问题了。”
姜白这才想起来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你奶奶的病好点了吗?”
宋小琛脸色这才变得正常,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呼噜一下头发,望着前方淡淡笑了笑:“去世两年了,我现在是彻底的孤儿了。”姜白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有些唏嘘。宋小琛的父母早忘,只有奶奶一个亲人,可是老人家病了很多年,支撑着让孙子上学,可惜天不假年,还是支撑不住撒手西去了。姜白心里酸酸楚楚,想安慰宋小琛却无从说起。两个人竟沉默下来。
在巷子深处居民区门口找了个实惠的小饭店,进去点了菜,又要了几瓶啤酒。
姜白劝宋小琛不要喝酒,宋小琛摇摇头道:“我就住烟雨巷旁边的那个楼,几步路,又喝不醉。”姜白还是不放心,自己喝了一大半,喝的有点头晕了。
两个人各自谈了谈毕业之后的动向,毕业之后两个人只打过一次电话,那时候姜白还没有手机,心情也不好懒得联系,宋小琛也忙,这一晃就两年过去了。幸好这次联系竟然赶上姜白来了S市,两个人还能见个面,不然恐怕一辈子都难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