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推,但对方咬他下唇的力道实在太大,让希恩怀疑这一推会不会撕裂自己的嘴。他不再动弹,打算和之前一样熬过去。当他不反抗的时候,梅丹佐竟然也温柔了下来,开始轻轻地舔舐他唇上的伤口。
他们的唇终于分离,希恩看见梅丹佐脸上挂着微笑。他听见对方喟叹:“你看,你听话一点,我就能对你温柔。这样难道不好吗?”
这样难道好吗?就好像你的温柔很值钱似的。
事情开始变得诡异又扭曲。希恩在悠扬曼妙的音乐声中被自己厌恶的人亲吻并解开衣服。梅丹佐在抚摸他的身体,舔他身上的伤口,毫不吝啬地表现着温柔的一面。
对希恩来说,这温柔和先前的虐待一样,都是在侮辱他;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现在需要担心会否有色情的事情发生。梅丹佐在轻舔他心脏位置那道狭长的刀疤,让他身体颤抖。他前世就怕痒,这一世的身体更加敏感。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喜欢玩弄男孩子的身体?你们并不是同性恋。”希恩感慨道。他说得挺正确:贵族们选择下一任家族继承人时首选长子,或许也可能选择别人,但绝不会选择同性恋;而他面前这个人,已经被人称作“公爵”了。
听了这话,梅丹佐停下了动作。他认真地想了想:“因为好玩?而且,不容易坏掉,也没有禁忌。”
希恩眼中闪过怒意,冲动让他向对方腹部狠狠打了一拳。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犯了错误:希恩非常用力,同样的力道施加在一个成年男人和虚弱少年身上,效果自然大不相同。梅丹佐只是向后退了几步,他本人却疼得弯下了腰。
“契约啊契约,这是个多么奇妙又令人绝望的魔法。我还以为你早就认清现状了。”梅丹佐摇了摇头,似乎很是惋惜。或许是被平民的坚韧打动,他竟没有与希恩计较,反而提出邀请:“初春地上还是很凉,你可以上床来睡。”
希恩猛地抬头,警惕地盯着对方。梅丹佐不由得笑出声来:“你别担心,如你所说,我并不是同性恋,会去人偶拍卖会只是因为拗不过朋友罢了。”
希恩眨了眨眼。对方的话让他有点好奇被吻被抚摸的原因;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真问了,那就成了十足的大傻瓜。
在地上睡了几天,希恩终于有了睡床的机会,但这并不值得庆幸。梅丹佐将他当做暖炉一样抱在怀里,害他身体紧张了一整晚,脖子都变得僵硬。希恩试图在对方熟睡之后挣脱出来,结果是腹部被猛击;虐待狂即使在睡梦之中,杀伤力也依旧可观。
放弃了挣扎,希恩继续想自己的逃跑计划。他记得每一层楼梯处盔甲佩戴的武器都不相同,这让他可以随意选择。至于枪支……天哪,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容易弄到吗?有人会亲手送到他面前来!
次日,下午四点半。
一名守卫从大门处换班回来,打算冲个澡。他鼻梁有点歪,这使他的脸看起来有些扭曲;当他听到有人小声呼救、因为好奇而走上了被禁止踏足的楼层,脸就变得更加扭曲了。
那个将他鼻梁打歪的人偶少年,现在正跌坐在年轻主人卧室的门口。或许来自主人的虐待终于让少年身体垮掉,那个少年失去了当初的神气与凶暴,正无助地扒着门板试图站起来。
这个守卫来了兴致。他挺想试试贵族们的玩具是什么滋味,也很想为当初那一砸报仇;他知道,在梅丹佐身边受过虐待的人,最终都会被磨掉勇气与尊严、变得胆小畏缩,所以他不怕这人告状。他走过去,踢了踢少年的腿:“你这小子也有今天!”
少年抬起头仰视他,或许是因为疼痛与惊惶,眼中弥漫着一层水雾。守卫瞬间明白为什么要将人偶变成暗红眼眸;那双湿润的眼睛看起来真是无比勾人。他鬼使神差地弯下腰去,想要捏对方的下巴。
然后他失去了知觉。
希恩在对方弯腰时迅速跃起,抢过对方腰间的枪大力砸在男人的后脑上。他有经验,知道哪个位置容易让人昏倒。他快速地看了看两边,之后将人事不省的守卫拖进了梅丹佐的房间,自己也进屋、关上了门。
当希恩再度出来时,他已经换下了原本的睡衣,换上了守卫的制服、衬衫与裤子。昏迷的男人他已经被处理好,即使醒来也发不出声音。让他有点头疼的是这个男人比他高大很多,衣服很不合体,可他必须穿着这件宽大的制服——这对他有重要用处。
希恩将门关好,摸了摸别在腰间的、来自那守卫身上的枪与匕首,踏上了他的逃亡之路。
如果有人来阻拦,那么,就会变成一条血路了。
第九章
这是个非常适合逃跑的日子。年轻的贵族们在周五晚上有聚会,梅丹佐不会回来得很早;再加上能用作逃跑工具的无人移动建筑会经过这里,简直是天赐良机。
希恩打算直接从自己所在的四楼爬窗下去,就像他前世来这里那次一样。他不得不走到这一层的尽头,因为其他房间他大都进不去、而且窗户上钉了网格状的护栏;只有走廊尽头有一扇为空气流通而开的小窗户,只钉了自上而下的两道铁条,很好拆卸。
当希恩走到楼梯口、从盔甲上取下他需要的剑时,他遇到了一点意外。有个守卫走上了通往四层的楼梯,大概是想看看冒失的同伴是否走上了禁地。当他看见希恩现在的装束时,他的嘴因为惊讶而张大;他迅速地掏出匕首向希恩扑过去,另一只手则伸向腰侧去掏枪。
这个男人比希恩高很多。为了节省体力,希恩不打算跳起攻击对方;如果不想“上去”,就让“猎物”下来,这是他从前的狩猎准则。守卫扑向希恩,刀尖对准了他的肩头。希恩顺势屈腿低下身子、让对方扑了个空,同时将手中剑刺向敌人的膝盖。
任何人被刺中这个位置,都会第一时间发生趔趄,经验少的恐怕会直接跪下。被希恩刺中的守卫嘭地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希恩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割断对方的喉咙。
但希恩没有。他迅速抬起手臂、将剑反转抬起,用剑的柄头砸向对方的后脑,动作迅疾。
贵族们一直喜欢将刀剑末端的柄头装饰得无比华美,对于盔甲摆设更是不遗余力地加以修饰。希恩手中的这柄剑就是如此,连手柄部分都缠上了银箔、做出了细致的花纹。对希恩来说,繁琐装饰最大的好处就是加大了手柄的重量,让他只砸一下就能将敌人击昏。
除非逼不得已,否则绝不杀人;希恩的打算是这样的。毕竟,这并不是战场上毫不留情的厮杀,只是一次逃亡罢了。就算他对贵族以及为贵族卖命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好感,但他不想大开杀戒。
希恩将昏迷者枪上的弹匣卸下留着备用,之后继续向走廊尽头前进;这次,他的脚步快了许多。到了目的地,他飞快地将小窗上的铁条卸下,先前被他藏起的小刀派上了用场。
希恩钻过了这扇窗户——托他这具瘦弱身体的福,这次他钻过去比前世要容易很多。他迅速地顺着建筑外墙爬了下去。搭建城堡的岩石有少许突出的部分,它们为希恩攀爬提供了便利。
或许是因为愈发接近自由,又或许是因为过去几天忍气吞声让他积攒了不少怒火,此刻他兴奋得就像要烧起来,体内流淌着的血液、绷紧的肌肉,无一不裹挟着战意叫嚣。当希恩逃入主建筑后面的花园、被一队武装人员堵截时,那种兴奋感便燃得更旺,而五感也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他甚至听到对面那些人的细小对话声——
“列文先生让我们不要用枪!”“全是屁话!那狗杂种的腰可别着枪呢,难道等着让他先开火?”“可如果先生发怒……”
“在你们开枪之前,我都不准备用它。”希恩平静地叙述,握剑的手垂在身侧,原本空闲着的那只手则伸向腰后、将别在后面的匕首握在手心。他飞快地提起匕首来横在自己面前,恰好挡下了一颗朝他鼻梁而来的子弹。
匕首是不能和子弹抗衡的。希恩手中的短小利器折成两截,如果不是他向后跃起,那么那截断掉的尖锐部分就弹到他脸上了。
希恩翻身躲到了附近的巨大雕像后面。这是一只龙,希恩对它很熟悉:与之相似的图案就烙在他的胸口与后背上。他躲在这儿很安全,因为没人敢对着象征主人家荣耀的雕像射击或是投掷武器。但希恩也知道,自己缩在这儿等同于坐以待毙。他将剑紧紧握住,另一只手伸向雕像底座与小石子路之间的干燥土地。
首先有两个男人转过了雕像,一个举着枪,一个赤手空拳——或许还有人记着梅丹佐的命令。希恩在看到这两人的那一刻就开始行动了:他手一挥、将手中的沙土洒向持枪者的脸,之后迎着另一个人跳起,将对方的右臂齐根斩断。做完这些,希恩回身将那个揉眼睛大骂的男人打晕,取来了对方的枪。
战斗已经正式开始,如果不能顺利逃出,这场仗就不算胜利。
恍惚间,希恩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从前,那个称得上“原始”的战场。
杀意蠢蠢欲动如同将要蹿出扑倒猎物的凶兽,战斗与血带来的兴奋感让手中兵刃也发出共鸣般的声响。年轻的战士擅长使用一切武器,能用沉重的斩剑横扫数人,也能使用尖锐的穿甲剑直指敌人心脏。嘶鸣的战马带着他凯旋归去,或者助他有尊严地独自死去——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刻。
那时候我们曾为救赎平民而战,这次我为救赎自己而再度拿起武器。
希恩解决了阻拦他的大部分障碍,最后站在原地,甩着剑上沾染的血肉,看着不远处仅剩的一名持枪者。他自己的子弹仅剩两颗,而他打算将它们留到离开这里之后。
“别动,你这小杂种。”那个男人端着枪咒骂道:“告诉你,这枪里装得可是扩张弹,和你那支破枪不同!如果它击中了你的身体,就有你受的了!”
当然,被这种子弹击中后,肢体死亡率几乎百分之百。
希恩放下了手中的剑,微笑道:“你何不自己试试?”
对面的男人一愣。希恩已将自己的剑掷了过去。失去先机的男人顾不得开枪打人,而是下意识地躲避朝他而来的尖锐武器;紧接着,男人被猛地扑倒在地。希恩趁着这个机会冲上前,膝盖压住男人的腹部,将对方的枪夺了过来。
“威胁别人,是打架时的做法。”希恩扯着对方的衣领,沉声说道:“而我,是在杀人。”他抬手举枪,朝着对方的脸开了火。子弹钻入人体后,弹头像花朵绽放一样爆开,在男人的脸上炸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那句话虽然不够精确,但说的也算恰如其分。”希恩没有带走插在地上的剑,只留着新到手的枪支。“给我合适的武器,我就能颠覆这个世界。”踏过血肉模糊的尸体向前,希恩走向通往自由之门。
或者叫它“自由之塔”更加合适。
希恩看着面前这座熟悉的石砌高塔,微微苦笑。曾经,对他来说,翻越过去是小菜一碟;可现在,他这可怜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
但是,无论如何都要撑下去。希恩听见墙外有机器运转的巨大轰鸣声,他知道,这声音来自那座移动建筑。他必须快些出去。
沾满鲜血的笨重制服被脱下,这不合体的外套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在它的保护下,希恩贴身穿着的衬衫依旧白净,一丝血腥味都没有沾上。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攀爬。
过程非常艰难。对希恩来说,手指抓向岩石砌成的墙壁、以至于遭受指甲与肉分离的痛苦,脸被岩石突出边缘划伤,这都不算什么。糟的是他这具身体力气不够用,以至于他在离地面尚有几米高的位置掉落下去,被摔得生疼。幸好他终究是来得及,那座钢铁铸成的、因为有四只“脚”而外表怪异的建筑还停在大门不远处。
他终于逃出了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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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逃了。”梅丹佐面无表情地说着,手指滑过剑身。这是希恩没有带走的武器,上面的血已经被擦干净,但梅丹佐却觉得,这柄剑上依旧残留着希恩的愤怒与战意。
年老的管家在一旁看着,心中惴惴不安。他看着梅丹佐长大,但始终搞不懂这位年轻主人的想法。梅丹佐的微笑可以表示他心情不错,也可以预示着他又要拿起鞭子抽人;而梅丹佐没有表情时,他可能会动手殴打别人或者安静地独处。总之,根据表情揣摩对方做法是不可行的。他开始为那几个尚未死去的失职者难过。
如果这位老人知道梅丹佐只是被震惊得回不过神来,那他肯定会大松一口气。
原本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对此,梅丹佐十分惊讶。他没想过希恩能够成功逃跑。暂且不说希恩怎么会有能力打败那些个训练有素的守卫,一个失忆的人,根本不可能逃到外面的世界。
当梅丹佐想起希恩在藏书室呆过一整天后,他就明白对方为什么有信心逃出去了。那本记述了交通网的城市指南书,梅丹佐从未看过。他在这城市中已经生活了十九年,对这城市就像自己家一样熟悉。可他知道,希恩很多事情想不起来,想出逃必须有书面指导。
那座服务贵族们的无人移动建筑今天下午经过了这里,而它的运行路线经过许多交通工具站,行路中的转折点有无限可能。希恩利用无人建筑与移动工具离开,自己就算想捉对方回来,也只能使用白痴般的地毯式搜查。“真是聪明。”
管家走上前来,问他:“先生,您是否打算捉那个男孩回来?”
“我需要去捉吗?他躲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滚回来。”梅丹佐笑得残忍又自信:“他根本不知道那个契约能给他带来什么伤害。除非他走运地遇到了精通法术的人,但这城里又有哪几个姓氏下的人懂这个呢?”
第十章
当梅丹佐恶意满满地断言时,移动建筑停在了一处靠近城市中心的豪华宅邸前面。希恩从后方跳下,双臂抱紧肩膀,走向不远处的交通工具站,那里停有不少马车。夜风吹过,希恩打了个寒噤,将环在自己肩头的手臂抱得更紧。
现在的希恩很不好受。他就像在蒸笼里待了半天似的,衣服被汗水浸透了;白色的衬衫贴在他身上、呈半透明状态,令希恩担心其他人透过布料看见自己身上的耻辱图案。幸而天已完全黑了下来,经过希恩身边的人没有盯着他看的。
先前,当他在那座建筑内部藏好时,机器也运转起来。震耳欲聋的声音和迅速升高的温度让希恩发现,自己估计错了。这座能够到处移动的钢铁堡垒之所以没人在内部操控,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技术足够先进,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东西运转起来时,里面根本不能待人。
自己没有被蒸死真是个奇迹。
在蒸汽公交车普及之后,坐马车的人就少了很多。此刻这些车夫有些在打盹,还有几个凑在一起闲聊。有个大胡子看见了走近的希恩,吹了个口哨,半开玩笑道:“小子,你是掉到水里了吗?”
“差不多吧。”希恩低垂着头,让额发挡住自己眼睛上部。他目光飞快地掠过这几个车夫,之后将钱递给了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报出了一个他在那本书里看见的陌生地址。年纪大的人很多眼神都不好,会注意到他眼睛的可能性也更小些。
到达目的地之后,希恩目送马车远去,继而拐进了一旁的漆黑小巷中。靠在墙上,他开始为日后的事情做打算。
希恩对梅丹佐与那天捉他去卖的那群人心怀恨意,然而在这件事上,他想得更加深远。他在拍卖会上看见不少“完美人偶”,那些少年被摧残得不男不女、眼神飘忽,比宠物还要低贱和凄惨许多;毕竟,宠物不需要出卖自己的身体,也不需要在训练过程中服用许多有害药物。
我没受到过那种摧残,现在也已经逃出来了。可我的编号是510,这意味着在我之前有509个男孩有相同的遭遇,他们正受折磨或已经死亡。如果这恶心的勾当不停止,那么还会有人与那些不幸的少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