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一累就会没胃口,灶火烤的他也不舒服,只是煮了一大锅饭,再弄一大盘白煮肉蘸酱就算打发肖予衡了。他自己用早上打上来的井水然后放在阳光下晒了一天后的温水洗了澡,洗一根黄瓜啃上,黄瓜还没吃完,他就歪在凳子上睡着了。
肖予衡回来后见到,捡起他手里快要掉在地上的黄瓜,打横抱起把他安置在床上,再在香炉里燃起驱蚊的香草。肖予衡去到厨房,吧唧吧唧把林苏准备的饭菜都吃光了,再啃了几根黄瓜,总算觉得肚子稍稍填满了。
今天才秋收第一天,林苏这样不吃东西该怎么办?肖予衡想。
林苏一觉睡的很香,很沉,虽然起来的时候还很早,但是林苏一点都没有没睡饱的感觉。肖予衡已经不在床上了,林苏也不在意,天还黑着,总不会摸黑去地里。林苏穿上衣服后觉得肚子很饿,就准备去厨房去做点吃的。
正洗脸的时候,肖予衡回来了,林苏见他手里提着东西,就问,“一大早去干什么了?”
“去买了一条鱼回来给你加餐。”肖予衡举着手里的东西说,竟然是一条三斤重的大草鱼。
“怎么买这么大的鱼?”林苏惊呼,“鱼弄好很费时间呢。”
“你昨天没吃东西呢,你不是爱吃鱼吗?”肖予衡拿过一个桶装鱼。
“夏天没胃口吃饭吃点酸菜就好了,哪还用的上这个。”林苏虽然是这么说,却是能听到他说话间刺溜口水的声音。
“那就做个酸菜鱼吧。”肖予衡笑着说。
林苏转身去拿刀子。现在林苏做菜的速度是极其麻利的,一条三斤的鱼也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就剁好,刮鳞,清楚内脏。林苏先把鱼头一分为二,炒香辣椒蒜子姜片,把鱼头放进去煎一下,然后再放上大把的酸菜,一瓢水下去,盖着盖子煮。
黎明的风轻轻柔柔的,肖予衡已经把打稻桶又放倒推到地里去了。回家后酸菜鱼也差不多出锅了,林苏把鱼头和大部分酸菜捞出来,余下锅里的汤,再加一点水,就下面条了。等面条出锅,两人美美的饱饱的吃了一顿,肖予衡还盯着林苏把剩下的汤都喝了,这才开心起来。
林苏把剩余的鱼肉用碗装着放在水桶里扔到井里冰着。两人又如昨天一样出了门。他们地少,人少,就两个人还没有那种秋收的气氛,只要再往大槐树走一点,漫山遍野都是人,那才叫壮观。
“你要不要带顶斗笠,我看你是不是昨天晒黑了些?”肖予衡走在前头说。
林苏摇摇头,“晒黑些也没事。”他还在盘算着呢,等太阳出来的时候,反正要回家去把稻谷摊开晒着,就顺便去槐树下买点肉,到时候还要把战斗机它们带到田里去,田里有些散落的谷粒,被鸡啄了吃也好。
秋收是一个持续的过程,也是一个争分夺秒的过程。地里收获的粮食都要经过太阳暴晒后才能储存,或者卖掉变钱,谁也不知道明天是什么天气,只能尽可能的快点,快点,再快点。
肖予衡家的田地算起来真的不算多了,但也足以让肖予衡和林苏连轱辘的忙了七八天,两人都累瘦了些,只是林苏更明显些,就这么些天,中暑都晕过去两回了,幸好是还没感冒。到了后几天,肖予衡只让林苏在地里干半天活,其余时间就在家里整理收拾什么的,稻谷晒一会要用木耙退散翻边,只为了晒的均匀。
二虎叔家是二虎婶家那边的亲戚过来帮忙,今年大槐娶了媳妇,他媳妇的两个半大的弟弟也来帮忙了。因为二虎叔家的田是最多的,两家所有的壮劳力集合后先用一个上午去把二虎婶娘家和大槐媳妇娘家的稻谷都割了,打了稻谷送到家中去,家中的老幼就负责晾晒。其余人才转到肖家村来,帮二虎叔家里秋收。
稻谷是最重要的农作物,就是肖予衡,也在自家田里都割完后,要去收地里的家伙了,才抽出了半天时间去二虎叔家帮忙。
晴空万里有时候也会突然起风打雷,这种现象一出现,地里的人忙着收拾地里的东西,家里的人也要忙着收拾晾晒的粮食,要把粮食搬运到避雨的地方去。那真是争分夺秒了,恨不得多长几个手,家里能动的都要来帮忙,甚至地里的人都要急冲冲的往家赶,生怕一个来不及,粮食被雨淋了。
这时的基本都是急雨,你才看着豆大的雨滴落下,不到一刻,就是倾天雨幕笼罩天地,再过个半个时辰,就雨散风轻,再等个一时半刻,也许太阳又出来了。
林苏也碰到过这样一回事,用扫帚把稻谷拢做一堆,然后用油布盖着,看着雨滴要下来,林苏都要哭了。幸好在最后一刻还是把一切都收拾妥当。林苏坐到廊下看雨幕,总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肖予衡笑他刚才要哭的表情,林苏飞眼他,却是感慨说,“做农民真是不易啊!”
收花生豆子玉米类的,就没有那么紧迫的感觉,院子已经堆的放不下,晒干后的稻谷有的是直接进谷仓放好,等到要吃的时候再来去壳,有的则是现在就要去壳。这个时候也陆陆续续有人来村子里收米,谷粒是一个价,去壳的是一个价,精磨的又是一个价。
肖予衡没打算卖米,也就不太关注。现如今的亩产并不多,想到从前袁隆平的超级稻,肖予衡就叹气,如果自己也有那本事就好,留作种的稻穗,肖予衡也晒好,珍而重之的收好,希望自己瞎猫碰上死耗子,也能误打误撞的培育好的稻种来。
战斗机在田里吃了几天的谷粒加餐,生出来的蛋蛋黄黄橙橙的,煞是喜人,其余的鸡也许是最近吃的好了,也也许是最近天气好了,也都开始生蛋,一日一个的,都是好母鸡。
林苏去看过自己做的纸,虽然粗糙,虽然不平整,但好歹也还是成个纸型了,其他的做不了,上个厕所还是足够了。林苏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
第四十九章
秋收虽然累,但是看到家中满仓的粮食,却又让人打心底高兴起来。稻谷晒干了都收进仓里,农家自己吃的米都是自己磨的,按照二虎婶教的法子磨了,肖予衡显米太糙,非要再磨几遍,看着白白的了才作罢。
如今虽然年岁好,勤劳点的农家总能不愁吃喝,但是白米总还是要等贵客临门,或者什么特殊日子才吃上几餐,像肖予衡这样,餐餐都要白米饭的就少,起码也得地主级别上的才会。
林苏早在第二次去城里时就察觉到肖予衡的败家之举,寻常农家是不买米吃的,寻常农家更是不可能餐餐吃白米饭的。就是在二虎婶家也吃了几顿糙米饭,或者米饭里掺杂着红薯之类的。
糙米饭虽好,但口味自然无法和白米饭相比,肖予衡和林苏都是吃惯白米饭长大的。既然之前日子那样过不下去,都是吃的白米饭,没道理现在情况好一些了,倒是要回去吃糙米饭了。
林苏只当不知道,横竖家里只他们两个人,两个人赚钱两个人花,倒不至于亏了这一张嘴。肖予衡那人心思现在也重,真要买了糙米回来,就该他担心肖予衡会不会走偏门去赚钱了。
新收的黄豆,林苏就跨上一篮子去二虎婶家去磨豆腐吃。二虎婶肚皮已经很突出了,整个秋收期间,二虎叔都没让她出门,连在家里晒稻子都不让她做,最多只让她在家做个饭。二虎婶和林苏抱怨说,“当年大槐都是在田里生的,哪想到现在倒如此金贵了。”
“二虎叔是心疼你,现在家里光景也比你以前好,不用你去外拼了,你就好好在家待着就是。”林苏笑说,“你不为自己想,也为肚子里的小的好好想想,现在可不是你缺你干活的时候。”
“就你会说。”二虎婶笑说。“家里的粮食都收拾好了吗?”
林苏点头,二虎婶看他,“今年有准备卖什么?”
林苏摇头,“你知道我家地少,种的东西也不多,堪堪自己用罢了。”
二虎婶奇道,“你倒是收东西的一把好手,自家种的蔬菜也不卖,现在秋收的果实也不卖,都收在自己家了。”
林苏不好意思说,“不是之前太一穷二白过,所以现在就是看着满屋子的东西就高兴。”
“这都是哪本老黄历上的事了,现在只要你和衡哥儿肯干,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家里的东西也只会越来越多,你还能都收着不成。”二虎婶笑说。
“那等那天在说吧。”林苏笑说。
“我家现在也还没卖呢,你叔说先看着,看族里是怎么安排吧。”二虎婶说,“若能之前族里卖菜一起收一起卖,估计价格还能高上几分。”
“对了,过几年你二虎叔会运一个大点的石磨回来,等你以后要磨面就到我家来磨就是,不要去大槐树下排队了。”等林苏磨完,拎着一桶半凝固的豆腐准备回去时,二虎婶想到什么交代说。
林苏点头应是,回家把豆腐用纱布包着用石板压着,剩余一点的豆腐脑用碗装了,化些片糖水淋上去,放进井里冰着,等肖予衡回来后吃。
晚上林苏和肖予衡说,“不知道做个石磨费不费钱?”
“不知道,怎么你,你想要个?”肖予衡捧着碗咕噜咕噜的喝豆腐脑。
“磨米磨面磨豆子,都要用这个啊。”林苏说,“之前为了碾那些米,都在村里的石碓那排了好长的队,如果自己有一个,到底方便些。”
“用手推磨子该多累啊。”肖予衡摇头说。“大槐哥说他家要买个大石磨,日后你就去二虎叔家借一个就是,他家有骡子,用骡子拉磨到底没有人那么累。”肖予衡见林苏面色,笑说,“到时候我给你买个小的,你用来推豆腐足足够了,如果临时想用点面,磨一点面也可以的。”
林苏这才笑开了颜,点头说好。
肖予衡家里也并不是大把的地方装粮食,肖予衡去城里买了许多麻布袋,把晒干了的花生,高粱都装起,玉米还要晒一会,才能脱粒收好。等稻谷都入了仓,肖予衡才对林苏说,他已经和上次那个商行说好,等秋收后加入他们一个远行商队,来回要四个月,正好回来过年。
林苏刚听到信息都愣了,手里的东西拿了放,放了拿,从正屋走进卧房,又从卧房走到正屋,满眼的惶恐和不知所措。
肖予衡见他这个样子心疼,上前搂住他,“没事的,很安全的,这次是南下去沿海一带,到时候给你带水果回来吃,你不是喜欢吃吗?”
“我可以不吃的。”林苏有点难过的说。
“我先去看看,以后我再带你去好不好。”肖予衡说,“我们住在这,以后每年秋收后我就带你到处走走好不好,没有走遍现代中国,我带你走遍古代中国好不好。”
“那我这次就和你一起去。”林苏仰头看着肖予衡说。
“这次不行。”肖予衡不忍心看他巴望着的大眼睛,用手蒙着他的眼,“这次我是去做事啊,跟商队是很辛苦的,我不想你去跟商队。”
林苏强忍着不流眼泪,“你都做好决定了,不用跟我说了。”
肖予衡制住想要挣脱的林苏,“林苏,林苏,林苏。”肖予衡叫着林苏的名字,却不再说什么,再说的好听也遮掩不了是他要出门,把林苏孤身一人扔下的事实。肖予衡恨自己的不强大,不能保护林苏,为了强大要出门见识,却又是在林苏心口扎刀。
这样的感情太过于复杂,让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死死的抱住林苏,嘴里叫着他的名字。
肖予衡不知道怎么办时,却是林苏渐渐平静下来,肖予衡喊他的语气里包含着什么他都知道,就是知道,所以他知道他再也说不出阻拦他的话。
肖予衡也是为了他,为了他们。两个人实在不是种田的料,就这几亩田地,两人都拼上老命了,收获的粮食却连卖都不敢卖,就是卖了又能赚多少钱。现在能糊住两张口,日后呢,若碰上个灾年,或者时局动荡,到时候两个人睁眼一抹黑的人去哪里找生路。
肖予衡在三令五申不准经商的情况下都能弄到钱,他的聪明能换钱,他怎么甘心不用,他不是天生的农民,他怎么能接受像农民一样,全依仗着老天给饭吃。
“什么时候去?”林苏在肖予衡怀里闷声问。
“后天。”肖予衡下意识回答,随即松开些,小心翼翼的看着林苏说,“林苏你肯了?”
“不肯又怎么样?”林苏瘪嘴,“不肯你也答应别人了,言无信不立,你若还心里还想着我,就路上好生照顾着自己,快点回来见我。”
肖予衡被林苏说的心里难受,比林苏闹着不让他去还要难过。用力抱着林苏,却只能从口腔里逼出一个嗯字。
“你自己说的,下次一定要带我去。”林苏说。
肖予衡点头。林苏拍拍他的肩,“我去给你收拾行李,给你做个斜挎包怎么样?”
肖予衡点点头,“做个双肩包也可以。”
都说分离是为了更好的相聚,林苏在灯下缝制的时候却总是失神,肖予衡早去睡了,最近损耗比较大,好不容易有喘气的功夫都用来睡觉了。林苏先前比他还能睡,今天却怎么也睡不着。
林苏看着烛火,你说他在想什么,他其实什么也没想,就这样发呆到天明,油灯早就灭了,林苏动了动僵硬的肩膀手。起身去到院子里,用冷水洗个脸清醒一下,做一套广播体操,好久没做,都有些生疏了。
林苏收拾妥当,出门去大槐树下,这时卖肉的也才刚到,林苏买了肉和骨头又回来了。出门前发好的面已经可以擀了,薄薄的方形面皮,林苏今天早上决定做馄饨吃。
肉馅放点盐和高汤冻混合,林苏一手一个包的飞快,等到肖予衡起床时,林苏就做了酸辣汤,馄饨下锅。一顿早餐吃的热汗淋漓。
“上次吃的那饭团还好吃吗,这次是还这样做还是其他的。”林苏问。
“嗯可以。”肖予衡说,“这天气冷点猪油会不会垢住。”
“是啊。”林苏说,“这次去的时间也长,哪些东西能保存久点,能吃那么久。”
林苏本没想这么早就做腊肉腊鱼,但是想了一圈,也只有腊肉腊鱼能保存久点,也不占地方,吃干粮的时候拿出点吃,也好有滋味。
林苏急冲冲又去大槐树下买了五花肉,还要村头鱼塘买了一条大鱼回来。长条的肉切成来两段,和葱姜蒜一起加水煮了,煮肉的空当就开始剥鱼,鱼头斩下,鱼鳞刮干净,破开肚皮,把鱼肉片成两指宽两指长一条,细细用盐,花椒,辣椒,酱油,高汤冻腌上。
这会功夫,肉也煮好了,把肉用筷子架到案板上,待稍冷却的时候,林苏就把肉也切成两指长两指宽的大小,同样用盐,花椒,辣椒,酱油,高汤冻腌上。
说是做腊肉腊鱼,这会却是已经来不及了,林苏煮肉剥鱼的时候已经想好就做成肉干,做的干些,也能多保存些时候。
等腌了半个时辰,林苏拿来一个圆簸箕,把肉干鱼干平铺在上面,挂在廊下风干。
就算秋收结束,肖予衡还是每天都往外跑。族老最终决定,城里的店铺不卖稻米,但是所有村民的米都以一个好价钱卖给了城中最大的米铺,当然,价钱给的高,也是分品级的。不过就算是分品级,村民今年卖米也比往常卖的多。
喜的村民自发的准备好东西去送个族老里正们,肖予衡也去送了,族老心里清楚,这方法是肖予衡想的,这店铺也是肖予衡去谈的,但是肖予衡自己却没有用族里的商铺卖东西。所以肖予衡送来的东西,族老领了这份心意,但还是加了点东西,又让肖予衡拎回去。
肖予衡不肯收,“我这是有求族老呢。”肖予衡说了自己要远行的事,让族老平日里可以照看一下林苏。不止族老,里正那肖予衡也打了招呼,二虎叔那更是郑而重之的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