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张着手一边唱一边跳，扭扭屁股，歪歪脖子，可爱极了。
蒋晨曦忍不住笑起来，叹息一声。
老师让孩子们拉着手摇摆，道：“左边，右边，上边，下边……呀，这是一颗飘扬的柳树。”
小朋友们跟着唱：“左边，右边，上边，下边……呀，这是一颗飘扬的柳树。”
“春天来了，鸟儿归了
妈妈的宝贝，也回家了。
亲亲你的脸，亲亲你的额头……
哇，宝贝好漂亮
妈妈多爱你……”
宝贝好漂亮，妈妈多爱你。
蒋晨曦喃喃的念这句，宝贝，你的妈妈也很想你的。
蒋晨曦无法自制的陷入悲伤的情绪，他紧紧抓着栏杆，眼睛酸涩。
孩子在里面突然往外看了一眼，蒋晨曦浑身一震，惊喜的看向孩子。
安安却马上将头转了回去。
蒋晨曦垂下头，静静的看着他们继续玩。
中午的时候他回了趟学校，下午两点多又过来。
幼儿园三点半放学，蒋晨曦混在一群接孩子的父母中，莫名有种安全感，总觉得自己还没死，也与他们是一样的。
蒋晨曦叹了口气，身边的年轻父母渐渐找到自己的孩子，接走。
蒋晨曦看看手表，已经快三点四十了，周围的家长在渐渐减少，他却一直没有看到那个孩子的身影。
蒋晨曦着急起来，他顾不得许多马上打算进去问一下老师。
然后在他刚抬了一下脚的时候，身后的马路上就传来汽车轮胎的刹车声。
蒋晨曦猛地停住脚步，身体僵住。
身边快速的走过一道人影，从背影看极其熟悉。
蒋晨曦愣住。只见那个熟悉的男人背影走到幼儿园门口对着门卫说了几句话，里面的大门便被打开，老师领着一个小小的孩子走出来。
小朋友背着可爱的黄色小书包，头上戴了顶同色的太阳帽。看到门外的男人，小孩子高兴的挣开老师的手，抬起小腿儿往外奔。
“爸爸！”孩子高兴的喊。
男人弯下腰，将孩子抱起来。
小朋友捧着男人的脸，吧唧一声亲了一口，然后扭过右脸，撅着小嘴示意什么。
男人的侧脸转过来，蒋晨曦怔住，是昨天在领养人住处看到的那个人。
安安捏了捏男人的脸，男人笑容宠溺，也亲了孩子一口。
蒋晨曦如同被定住，站在原地无法移动。
男人抱着孩子走过来，与他身体擦过。
蒋晨曦喉间发紧，焦急道：“我——”
男人抱着孩子停下，转身询问的看向他，道：“先生，有事？”
声音低沉而略带冷意。
蒋晨曦将目光从他那里移到孩子脸上。小朋友也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蒋晨曦觉得只要宝贝看自己一眼，他就很开心了。
蒋晨曦突然眼睛红起来，把男人和孩子都吓了一跳。
安安的懂事出乎蒋晨曦的意料。他无法自控的想流泪。孩子先是瞪大眼睛，他现在的长相乍一看跟男人还是有些许相似的。两人惊讶的神情也十分相像。然而孩子没有大人那般会掩饰。所以当男人很快的收起惊讶，冷淡的看着蒋晨曦时，小孩子已经抱住男人的脖子，小声的说：“爸爸，那个叔叔怎么了？”
男人转头看了孩子一眼，低声道：“爸爸不知道。或许他有伤心的事情。”
蒋晨曦克制哽咽，渴望的看着孩子。天知道他多想走上去抱一抱他，亲一亲他。
孩子转头看蒋晨曦，又回头看男人。最后伸出小手往地上挥了挥手，软软道：“爸爸，宝宝想下去。”
男人宠爱的说：“宝宝乖，福爷爷已经给宝宝做好饭了，等着宝宝呢。”
蒋晨曦瞪大眼睛。孩子回头看他，还是道：“爸爸，宝宝想下去。”
蒋晨曦主要到孩子用的是“想”，而不是“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会注意到这些。
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孩子放了下来，然后双手紧紧扶着孩子的肩膀，脸色冷淡，却明显保护。
蒋晨曦慢慢也蹲下来，跟孩子同等的高度。
孩子慢慢走到他面前，蒋晨曦激动的刚要伸手摸他，就见孩子转头把背上的小书包拿了下来，男人略微弯了一下腰，看到孩子在找什么后，便不在插手。
小朋友从书包里拿出一块儿叠着整整齐齐的白色手绢，递到蒋晨曦面前。
蒋晨曦愣愣的接过来。孩子伸手擦了一下他的眼泪，乖巧道：“叔叔不哭，爸爸说，爱哭的宝宝不幸福哦。”
蒋晨曦感受孩子小受在脸上的温度，道：“安——”
“安安，走了。”男人在伸手道。
安安转头看了男人一眼，抿着嘴笑，脸上的神情十分懂事。男人拉住孩子的手，安安停了一下，说：“漂亮哥哥，再见，不哭哦。”
蒋晨曦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十分隐晦的笑声。他愣愣的抬头看，抓到男人一闪而过的笑意。
蒋晨曦这才听到孩子叫他“漂亮哥哥”，蒋晨曦心里难过一下子消失掉，他近乎哭笑不得，无奈又欣慰。
孩子冲他眨了眨眼，被男人利索的一把抱起来。
蒋晨曦也立马站起来，往前追了两步。男人听到动静，回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蒋晨曦被那眼神震住，马上停在原地。
那是警告和疏离。
他对他们来说是陌生人。
孩子趴在男人肩上，笑着对他挥了一下手。
蒋晨曦立马激动的也跟他挥手，小声道“再见”。再见，再次相见。
男人抱着孩子上车，把安全带都系好后，无奈道：“安安，爸爸跟你说过，尽量不要跟不认识的人说话，你都不听爸爸的吗？”
安安在后座转了转手指头，仰头道：“可是……爸爸，那个哥哥在哭。”
男人转动方向盘，回忆了一下那张脸，说道：“你还小，不懂得。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同，不会都像爸爸和安安这么幸福的。”
安安道：“那爸爸……我把咱们的幸福分给那个哥哥一点，好吗？”
男人愣了一下，笑着说：“为什么呢，宝贝？你不认识他呀。”
安安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下，道：“老师说，快乐是可以分享的呀。”
男人失笑，道：“是，快乐是可以分享。可是，他并不是安安的亲人，朋友，同学啊。”
这个问题太绕，小朋友的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男人宠爱他，本已后悔起了这个话题，便赶忙道：“爸爸不问了，宝贝不要想了。”
男人笑着摇头，宠爱极了这个孩子。
然而快到家时，小孩子却突然说道：“安安……喜欢那个哥哥。”
男人踩下油门，惊讶的问：“为什么呢？”
别墅的大门打开，福伯迎出来替他拉开车门，安安咧着嘴笑，道：“哥哥好漂亮呀！”
男人哭笑不得，上前将他抱起来，宠溺的往上面抛了一下，故意道：“那安安不喜欢爸爸了吗？爸爸不漂亮了？”
小朋友看着自己老爸线条冷硬五官极其英俊的脸，困惑的“唔”了一声。
福伯在旁笑的不行，一边指挥下人把先生的车开进去，一边道：“先生又在逗宝宝了。”
安安哼了一声，惩罚的抱住男人的脖子，张开小嘴在他老爸脸上啃了一口。
男人配合的发出一声惊叫，单手捂着脸“瞪”向儿子。
安安笑着小脑袋乱晃，男人稳稳的托着他的小屁股，一边道：“小心点。”
孩子开心的大笑，扮鬼脸，道：“爸爸欺负宝宝，宝宝要跟奶奶告状。”
男人无奈道：“是是，爸爸跟宝宝道歉啊。”
孩子昂首一挺胸，“哼，宝宝原谅爸爸了。”
一家人乐不可支，门内的灯光温暖安静，像一个远离了尘世纷扰的世外桃源。晚餐正在准备，传来阵阵的香，袅袅的热气从厨房飘出，带着幸福的味道。
他们坐下，等待一家人的晚餐。
第十四章
蒋晨曦带着满脸笑意回家，家里没人。他不太饿，随便煮了点东西吃就拿出考试资料看。或许是心情好了，连带着也有了想考及格的愿望了。
第二天他还是跑去了幼儿园看孩子，早晨去一次，然后回学校图书馆复习，下午幼儿园放学时再去一次。
他隐藏在接送孩子的家长中，安安并没有看到他。而孩子的领养人也没有来晚过，基本和其他的家长一样准时在门口等着孩子。有的时候会是福伯，有的时候是年轻助理模样的人。
蒋晨曦每次都都站得远远的看着，直到有一天他在幼儿园门口的大树后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到孩子领养人的身影。
蒋晨曦看到老师带着孩子出来了一趟，期间接了个电话，然后低头对安安说了什么，两人便又进去了。
蒋晨曦担忧，忍不住跑出来看。
哪知他刚跑到大门口往里张望的时候，安安的小脑袋就从里面探了出来，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蒋晨曦傻住，结结巴巴的道：“安、安安……你、你好啊……”
安安目光警惕起来，小声的问道：“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蒋晨曦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答。
小朋友慢慢从里面走过来，跟他隔着一道门栏蹲着。
蒋晨曦也慢慢蹲下身体，跟他平视，温声道：“因为叔叔跟喜欢你，所以知道你叫安安啊。”
安安困惑的转了转眼珠子，道：“你不是叔叔，是哥哥。”
蒋晨曦哭笑不得，上次听到孩子这么叫他他就傻了，这次可得纠正了。
蒋晨曦笑了一下，悄悄的伸出手摸了一下孩子的脑袋，道：“我可不是哥哥，是……叔叔呢。”
孩子把食指放进嘴巴里，大眼睛闪着看他，道：“你是哥哥。”
蒋晨曦感受手下孩子的温度，道：“哪有这么老的哥哥。”
孩子眨了一下眼睛，道：“漂亮哥哥。”
蒋晨曦失笑，叹了口气，心想，哥哥就哥哥吧，起码孩子能叫他一声，就很好了。
蒋晨曦看了看时间，虽然不晚，但三点半放学，现在已经快四十五了。
蒋晨曦心疼的看着孩子，道：“宝贝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你的……你的家人呢？今天不来接你的吗？”
安安歪着脑袋看他，慢慢道：“爸爸路上堵车，爸爸接宝宝的。”
蒋晨曦笑着说：“安安很幸福呀。”可是，我多想这种幸福是我给的。
孩子抿着嘴笑起来，虽然竭力掩饰，但眼睛里满满都是骄傲和自得，他说：“嗯！我爸爸是最棒的！爸爸最喜欢宝宝了！宝宝也喜欢爸爸！”
蒋晨曦愣了一下，半响才声音沙哑的问：“他……他待你好吗？”
孩子听不太懂，半茫然的说：“好呀！爸爸最好了！”
蒋晨曦低了一下头，揉了揉鼻子，然后笑着说：“嗯，宝宝开心了，爸……叔叔就开心了。”
孩子严肃的纠正他，“是哥哥。”
蒋晨曦也不知小家伙儿为什么这么固执，他半甜蜜半失落的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下，道：“爸爸每天都来接安安吗？”
安安咧着嘴笑，重重点头，道：“嗯！爸爸说，每天都来接宝宝的！福爷爷说爸爸好忙的，但是爸爸每天都陪宝宝玩哦，宝宝可喜欢爸爸了。”
蒋晨曦欣慰，道：“宝宝真幸福，叔叔好开心的。”
安安偷偷往后退了一下，目光隐隐有警惕。
蒋晨曦懊恼，暗想是不是太明显了？
他正要再说几句话补救一下，就见小家伙儿又慢吞吞的蹭了过来，小脑袋贴在门栏上，道：“哥哥喜欢宝宝吗？”
蒋晨曦一愣，继而急促点头，道：“喜欢……喜欢，叔叔最爱宝宝了。宝宝……是这个世上叔叔唯一的……唯一喜欢的人了。”
宝宝瞪大眼睛，继而抿着小嘴笑起来，腼腆道：“哥哥真好，宝宝也喜欢哥哥。哥哥可以跟宝宝做朋友哦。”
蒋晨曦狂喜，连忙道：“好的，好的，做朋友做朋友！”
孩子伸出手，露出小拇指，道：“拉钩钩。”
蒋晨曦欣喜的快要落泪了，忙伸出手跟孩子拉钩。
小朋友煞有其事的小拇指饶了一圈，嘴里念念有词，道：“拉钩钩，不许变。一万年，好朋友。”
蒋晨曦红着眼重复：“拉钩钩，不许变。一万年，好朋友。”如果真的有一万年，只要天天能看到你，什么身份都不重要。
两人拉完勾，孩子就开心的笑起来。
安安的脸长得其实并没有多出色，上辈子蒋晨曦还是陈阳时外貌就不算出众，妻子纪小柔也是普通长相，所以安安的长相也没有太好。但孩子却好像继承了他和小柔脸上所有的优点，眼睛大而黑亮，嘴巴小而红润，鼻梁高挺，耳垂却大大的，老一辈说这样的孩子有福。
蒋晨曦还不太确定这位领养人是否真的待他的孩子好，但现在看来，应该不会太差的。
蒋晨曦心里的失落和难过因为孩子开朗的性格而舒展了一下。他试探着身后拉住孩子的手，轻轻放在手掌里包着，一边小心的说：“你的名字真好听，安安，是谁给你取的呢？”
孩子跟他熟了，没有注意对方的行为。小手在蒋晨曦掌心里转了一下，嫩声嫩气道：“爸爸呀，爸爸取得。”
蒋晨曦愣了一下，“爸爸？你爸爸取得？”那位领养人？
孩子点头嗯了一声，道：“福爷爷说呀，爸爸要宝宝平安快乐，哥哥，平安是什么意思？”
快乐孩子懂，但平安不懂。
蒋晨曦心情剧烈起伏，他笑了一下，温柔道：“平安啊，就是身体健康，无病无灾，没有病痛，没有灾难。你的爸爸……对宝宝真好。”
蒋晨曦心头酸涩，却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在他目前所知的信息里，的确是一个好父亲。
孩子裂开嘴巴笑，道：“爸爸是最爱宝宝的啦。”
蒋晨曦轻轻嗯了一声，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到孩子大声冲他身后喊：“爸爸！”
蒋晨曦心里一急，差点儿没一屁股坐地上去。他尴尬的不好意思回头。
身后传来脚步声。蒋晨曦蹲在地上没动弹。
来人走到他身边。安安的手早就从蒋晨曦掌心里抽了出来。孩子转身往里面跑，一边喊：“老师，我爸爸来啦！宝宝走啦！”
女老师立马从旁边儿的小屋里出来，刚才孩子非要出去等爸爸，屋内还有两个孩子，她便在旁边儿的小屋里，开着门看着。
女老师走出来，开了门锁，笑着说：“江先生真是位好爸爸，每天都来接安安。”
江煜城闻言露出一个浅笑，礼貌的说：“麻烦老师了，安安来跟老师再见。”
安安立马回头对老师敬礼，道：“老师再见！”
江煜城哭笑不得的拍他的小屁股，道：“别调皮。”
蒋晨曦缩在旁边儿当乌龟，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啊！别打我儿子！
蒋晨曦抬头飞快的瞪了男人一眼。江煜城没有太大反应，目光扫过他，淡淡的。
蒋晨曦立马把头埋下去，又懊恼。他这急躁的性格真是重活一辈子也改不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