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想个办法……”他下意识咬着自己的手指,凝眉思索。
“叮——”宿舍门外响起门铃声,然后传来后勤士兵的声音:“盒饭送到。”
宋陌身子微微一震,随即想起来,现在到了午饭的饭点。
因为被杜明若软禁的关系,当杜明若忙于公务的时候,他的温饱问题就会交给后勤人员来照料,基本上每到饭点的时候,后勤人员就会通过门上巴掌大的小方格将盒饭递进来,等半个小时之后,再把盒饭收回去。
宋陌脑中突然划过一道电光,随即他以极快的速度跳下床,奔进盥洗室,掬了一把水泼在自己脸上,然后跑去打开小方格的推门,露出自己那张挂着水渍的脸。
“救……救命……”宋陌喘着粗气,一脸快要挂掉的模样。
门外的后勤人员吓了一跳:“你怎么回事,好像流了很多汗……”
“我……胃病发作了,上次……去看医生的时候,医生说……很容易恶化成胃穿孔……”
后勤士兵一听,这还了得,之前团长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好好照看这尊小菩萨,别出了什么差池,没想到刚轮到自己值班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这真是……
他心中哀叹着自己的命运不济,一边急急忙忙掏出备份钥匙,一边口中安慰着:“别怕别怕,我这就带你去看医生……”
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后勤士兵隐约看见宋陌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然而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宋陌便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了。
杜明若一行人带着刘长鑫来到关押着刘茜的审讯室外,指了指单反玻璃墙内映出的刘茜的身影,说:“刘SZ,他就在里面,您进去跟他谈一谈吧。”
刘长鑫道了声谢,便在一名士兵的带领下,推门走了进去。
杜明若和黎见封则留在门外,通过单反玻璃墙监视着室内父子二人的一举一动。
黎见封站在杜明若身旁,压低声音问:“你就这样把刘茜交给他父亲带走了?”
“我们原本就不能把刘茜怎么样,”杜明若摊了摊手,“刘长鑫是联盟公国首都SZ,背后关系不简单,我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敲打敲打他,卖他一个人情。如果真闹上法庭,我们非但讨不了什么便宜,还会平白树敌,自讨苦吃。”
黎见封看了他一眼:“刚才刘长鑫的那番说辞,你相信么?”
“我相信。身为一名政府官员,刘长鑫既然拥有后代服役豁免权,就没有必要将自己的儿子送到JD那种随时会丢性命的地方去——在这一点上,我与其说是相信他的说辞,不如说,相信他们这些政府官员的劣根性更来得实在一些。”
审讯室内,刘长鑫在刘茜对面坐了下来,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最后视线停留在他双手上——虽然此时的刘茜已经被卸下了镣铐,但手腕上仍残留着一道淡淡的镣铐磨痕。
两人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刘长鑫先开了口:“茜茜,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刘茜不答反问:“杜明若告诉你的?”
“不,是ZFJ告诉了我你的下落。”
刘茜诧异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茜茜,你清醒一点,ZFJ不会收你的,你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刘茜瞪视着自己的父亲,眼睛里迸射出怨恨的光芒:“要不是因为你,ZFJ怎么会拒绝收我?要不是因为你,我当初应征入伍所付出的努力也不会全部白费!”
刘长鑫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没有哪个父亲面对自己儿子的无礼冲撞会不动怒:“你以为JD那里是什么好地方,普通的家庭为了逃避兵役,还千方百计地把自家的孩子藏起来……更何况,服兵役那是Alpha和Beta的责任,你一个Omega跑去凑什么热闹?”
“谁说Omega不能服兵役了,ZFJ里每个团级编制的部队都会配备几名Omega精英协助作战,难道我的能力比那些Omega差吗,凭什么他们可以,我就不可以?”
刘茜越说越激动,声音也渐渐拔高起来:“既然你们千方百计地阻挠我,我只能通过迂回的方式证明自己的价值,我要让ZFJ知道,我也可以像那些Omega精英们一样上战场,可以协助ZFJ作战!”
刘长鑫猛地站起身,甩了刘茜一个响亮的耳刮子:“你懂什么?!那些部队里的Omega精英,说得好听是精英,说得难听,就是被政府推上前线去送死的人形兵器!
“他们与那些被终身监禁的Omega危险分子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们懂得妥协,他们甘心为政府卖命,所以他们比那些Omega危险分子们多了一份尊严、一点自由。
“他们看起来似乎很威风,其实不过是一些可怜虫。他们的异能越是强大,就越是被这个社会所忌惮,而一旦他们被ZFJ收编入伍,他们的命运就只剩下两种选择——要么无休止地战斗下去,要么战死在战场上!”
说到这里,刘长鑫喘了口气,继续说:“茜茜,你是我的儿子,自从你大哥意外身亡之后,家里就只剩下你一个孩子了,你爸简直把你当成了他的命根子,我们保护你还来不及,你居然自己跑去ZFJ应征,你……你是要活活气死我们才甘心吗?!”
刘茜偏着脸,脸颊上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
听完父亲的一番话后,他眼中渐渐迸出眼泪:“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不甘心,为什么同样是为JD效力,Alpha可以建功立业、出人头地,而Omega却必须战斗到死亡的那一刻?
“我们Omega哪一点比Alpha差,甚至可以说,在很多与GMJ的战争中,没有那些Omega精英的协助,ZFJ根本不可能获胜,社会不知道感激我们,还要以怨报德?
“我不信这个邪,所以我要靠自己的努力,证明给大家看,我们Omega也能在JD里出人头地,也能得到公众的认可,也能……”
“别痴人说梦了,这不可能!”刘长鑫指着刘茜的鼻子,“从你诞生的那一刻开始,你的性别就注定了你在这个社会中得不到与Alpha公平竞争的机会。
“你最好的出路,就是找一个门当户对的Alpha嫁掉,安安分分地相夫教子,无灾无劫地度过一生。这在很多Omega眼中,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幸福了,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第四十二章
刘长鑫将刘茜拽出审讯室时,差点与站在门外的杜明若正面撞上。
刘长鑫这才意识到,杜明若和黎见封两人一直在外头全程监视着,顿时脸上一阵尴尬:“杜团长,刚才……真是让你见笑了。”
杜明若回以安慰的笑容。事实上,方才听了这父子俩的一番谈话,他也颇受触动——难道说,Omega群体与这个社会之间的共处矛盾,真的就无法化解了吗?
此时,杜明若的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他按了接通按钮,问道:“什么事?”
“团长,”对方声音颤抖地说,“非常抱歉,您让我看守的那个Omega,他……他突然消失不见了……”
杜明若心里咯噔了一下,宋陌,还是逃走了吗?
但是他的这个念头尚未转完,便看见走廊的另一端,出现了宋陌的身影。
他怔了怔,不明白宋陌此时出现在这里有什么意图,难道想趁现在带走刘茜?这个想法也太天真了。
就在杜明若望见宋陌的时候,刘茜也发现了宋陌的存在。
他突然停止了挣扎,对刘长鑫说:“父亲,你要带我回去也可以,但是在那之前,请先允许我向我的朋友道别。”
刘长鑫循着他的视线,也看见了缓缓向这边走来的宋陌。这个Omega他十分陌生,不明白刘茜是在什么时候交上了这样一个朋友。
但既然刘茜愿意妥协,他也就松开了手,答应了刘茜的这个要求。
刘茜于是缓步朝宋陌迎了上去,两人都没有说话,目光却透出几分古怪。杜明若直觉其中有蹊跷,于是一手按在腰间的手枪上,犹豫着是否需要跟上去。
刘茜走到宋陌面前,像是即将告别感情深厚的好友一般,张开手臂轻轻抱了一下宋陌。
宋陌没有动,因为他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自己的左耳上,刘茜在抱住他的一瞬间,在他左耳便低声说了一句:“劫持我。”
宋陌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散发出异光的同时,顺手从身旁一名士兵腰间抄过一把手枪,反手将刘茜的身子拧了过去,用枪口抵住了他的太阳穴。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杜明若也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对准了宋陌与刘茜。
当世界万物都处在停滞状态时,只有他们双方各自把枪,陷入了剑拔弩张的对峙局面。
“小陌,放下枪。”杜明若的声音很沉,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与疲惫。
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感到很无奈,他都已经为宋陌忍让到了这样的地步,为什么宋陌还是一心想要离开?
宋陌望着杜明若的目光却依然坚决:“明若哥哥,我最后一次请求你,要么,放我们离开,要么,我跟他一起死在这里。”
杜明若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已经陷入了静止的刘长鑫,如果让刘茜在刘长鑫的眼皮子底下被枪杀,恐怕这玩笑就开大了。
而刘茜正是摸准了杜明若的这一层顾虑,所以即便身为人质,却帮着自己的劫匪,不阴不阳地威胁对方:“是啊,杜团长,还是放我们走吧,你也不想在你们JD区,尤其是在我父亲面前,闹出一条……哦不,是两条人命吧?”
杜明若没有说话,神色十分凝重。双方对峙良久,杜明若突然眉心一松,缓缓收了枪。
“……?”对于杜明若的反常行为,刘茜和宋陌都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这么轻易就放他们走了?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只见杜明若收起枪之后,便毫无顾虑地大踏步朝两人走了过去。
他这一举动,顿时让两人乱了阵脚。宋陌挟持着刘茜连连后退,问道:“你……你过来做什么?”
“你千方百计帮助刘茜脱逃,不就是为了让他带你去找那什么陈弗陵么。”杜明若心平气和地说,“与其让刘茜得逞,不如我亲自带你去。”
“你带我去?”宋陌怔了一下,随即对杜明若的诚意表示怀疑,“我要怎么相信你?”
“承影。”杜明若直接召唤出了自己的专属机甲。
只见原本别在他制服前的一枚胸针突然化作一道锐光窜入高空,变幻成机甲的模样之后,缓缓降落在建筑物外的空地上,面朝杜明若敬了个礼,声音沉敛地唤了一声:“上校。”
“看见了吗,这就是我的诚意。”杜明若目光牢牢锁住宋陌的视线,“只要你放开刘茜,我可以立即带你去找陈弗陵。”
“你知道陈弗陵的下落?”宋陌果然有些动摇了。
刘茜忙说:“你别相信他,他怎么可能知道陈弗陵的下落。”
“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具体下落,但我敢肯定,我所掌握的信息,绝对比你多。”杜明若看了刘茜一眼,“如果我没有猜错,其实你根本不知道如何带小陌找到陈弗陵,你不过是想借助小陌的力量帮你脱逃罢了。”
刘茜噎了一下,依然梗着脖子道:“我……我当然知道……”
“那你说,陈弗陵现在藏身在哪个联盟属国范围内?”
“这个……”刘茜支支吾吾着,额头上开始冒汗。
杜明若眯了眯眼:“其实你不知道吧,陈弗陵不在任何一个属国,他就藏身在联盟公国的首都,启约市内。”
刘茜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他居然被杜明若算计了。
宋陌渐渐松开了挟持刘茜的手,刘茜彻底慌乱起来:“宋陌,你别听他的,我可以带你去找……”
但是宋陌已经渐渐向后退开,当退出几步距离之后,刘茜身上的异能豁免权消失,他像是在场其他人一样,渐渐陷入了静止。
杜明若望着宋陌,此时的宋陌,脸色有些苍白,他已经完全放弃了刘茜,但面对杜明若,他眼中依然带着几分戒备。
“承影。”杜明若又唤了一声。
这一次承影动作优雅地单膝下跪,朝两人伸出了巨大的金属手掌:“上校,请带着您的朋友上来吧。”
杜明若朝宋陌伸出了手:“小陌,这一次我没有骗你。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抓住我的手,我立即带你启程。”
宋陌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朝杜明若伸出手去。
杜明若一把将宋陌抱了起来,带着他直接翻过护栏,纵身跃下,然后被承影的大手稳稳托住,进入了机舱。
当所有人都回过神来时,他们发现宋陌不见了,杜明若也不见了,只剩下留在原地满脸沮丧的刘茜,以及天空中渐渐远去的承影。
察觉到事态不对的黎见封赶紧呼叫杜明若的通讯器,却被对方掐断了信号。
“卧槽啊!”他终于忍不住爆粗口了,“杜明若你在搞什么?!”
刘茜从沮丧中渐渐恢复过来,望着承影消失的方向,嘴角微微有些扭曲,用一种近乎报复的口吻说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杜大团长带着他心爱的Omega,私奔了。”
第四十三章
“私奔?”刘长鑫吃了一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个Omega是谁?”
黎见封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奉告,他谨记杜明若之前的嘱咐,遇到有人询问,一概推说不知道。
刘长鑫看向刘茜,又问:“他们去了哪里?”
“好像是启约市吧,”刘茜装出一脸无辜的表情,“我听他们是这么说的,具体我不太清楚。”
刘长鑫心中开始不满起来,不论刘茜犯了什么错误,在两人婚约尚未取消的前提下,杜明若如此张狂地带着另一个Omega私奔,无疑是对双方家族长辈的轻视与挑衅。
他决定一回到启约市,就向杜家问个清楚。
虽然中途发生了这样一个令人很不愉快的小插曲,但刘茜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被他父亲带了回去。
事后黎见封又尝试着呼叫了杜明若几次,均未通话成功,最后一次,系统音提示他,呼叫对象已不在文托星球。
“不在文托星球?”黎见封彻底懵了,这两人居然私奔到外太空去了?!
事到如今,他也已经猜到,杜明若并没有听从他的建议,给宋陌注射抑制剂;而现在两人居然当着JD区所有人的面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在黎见封看来,也是非常出格、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JD中渐渐传出了“一团团长被一个GMD身份的Omega迷得晕头转向甚至为了他不顾JD纪擅离职守”的流言,黎见封想要遏止这样的流言,但是他有心无力,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心情烦躁之下,黎见封又跑去找苏跃然,与其说是武力逼供,不如说是趁机发泄自己心头的郁结之气。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苏跃然的抗击打能力正在以成倍的速度提升,即便是在身心遭受折磨、身体每况愈下的逆境之中,他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适应,并调整自身各项机能,渐渐的不再单方面挨打,甚至能够找准机会开始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