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夙暝阁,是多少中原人想要踏足的四大圣地之一,有多少传闻又因它而起。虽然闵子谦的江湖阅历颇多,但对于这南海之地仍旧所知甚少。他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陆钧麟,但见那人也有些好奇。他丝毫不介意自家兄长的目光,放肆地拉过陆钧麟的手,柔声问道:“麟儿想去吗?”
陆钧麟“啊”了一声,他没料到对方会问自己,见闵子萧的目光也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有些拿不定主意应该作何回答,最后也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虽然闵子萧有些不悦闵子谦处处要依着陆钧麟,但总归结果是好的,他亏欠了闵子谦将近二十年,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定要好好补偿。对于弟弟喜欢男子这件事,他并非难以接受,想来夙暝阁的左右使便是这般,只可惜闵子谦喜欢的那人,是一个中原的少侠。让他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记忆里曾有一段铭心刻骨,让他每逢雨夜都会噩梦缠身,是关于一个人,一个中原的大侠。
归途将近,陆钧麟找了一天时间与闵子谦带着闵青尧回了温家,将自己要远行闯荡的事情告知了温暮昀等人,当然他并没有说具体要去的地方。好男儿志在四方,温暮昀自当是赞成的,只不过顾澜暄有些不高兴罢了,他自始至终都觉得那姓闵的小贼不是什么好人,陆钧麟跟了他定是要吃亏的。虽说半面神偷重出江湖的事情确实与那人无关,但却并不能抹杀他之前所犯过的错误。顾澜暄将陆钧麟拉到了一旁,好生交代了一番才依依不舍地放了手。关于温暮昀是否已经知晓了那假半面神偷就是自己兄长的事情,闵子谦旁敲侧击了付之臣一番,付之臣说了个大概,这才让闵子谦放下心来,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他的兄长如今已经是南海夙暝的主人,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怎么当阁主。
晚上的时候,顾澜暄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可口的小菜,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次日一早,闵子萧便带着闵子谦一家三口启程回家,对于闵子谦来说,那里才应该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才对。因为带着闵青尧,不便走夜路,几个人行路十分缓慢。好在并无大事,闵子萧并不勉强,一路跟着弟弟游山玩水也是另外一番享受。通过这几日的行路,他对闵子谦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窝在自己怀里喊哥哥的小家伙了,而是变成了一个俊美男子。
一行人来到了一个较大的镇子,闵子谦提议先休息一下再走也不迟。闵子萧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几个人找了一家颇为豪华的客栈住了下来。店小二一看便知几位是贵客,忙来招呼。闵子谦毫不避讳地要了两间上房,刚回房休息了不过一刻,便将儿子丢给了兄长,带着陆钧麟出去转悠了。
“阁主不会生气吧……”陆钧麟被那人拉着,有些担心地嘀咕着。走在前面的闵子谦笑了笑,“都这时候了,还叫阁主?”陆钧麟面上一红,将手从闵子谦手中抽了出来。
闵子谦停下了脚步,伸手捏了捏陆钧麟有些泛红的脸颊,“麟儿莫要担心,是哥哥自己说要在客栈休息的,青尧跟着哥哥定是开心的不得了。”
陆钧麟随着闵子谦在镇子上有名的小吃街里逛了一圈,填饱了肚子。只可惜那些吃食要现做的才好吃,没法带回去给兄长和小家伙饱饱口福了。温热的夏风吹在两人身上,有些湿热,许是因为跑路过多,陆钧麟的脸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闵子谦带着陆钧麟来到一处沿河的地方坐了下来,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遮挡住了晒人的烈日,闵子谦凑过去用衣袖替那人擦了擦额间的薄汗,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听到了不远处的打骂声。
陆钧麟按捺不住要过去看看,闵子谦自然不会拦着,等两人运起轻功赶到那处的时候,却发现竟是几个大汉围着一个瘦弱的人拳打脚踢。
“我呸,家里这么穷,白让哥几个跑了一趟。恩?腰上这是什么,哟,是玉坠子!”说话的男人走上前想要将他腰间的玉坠子拽下来,却不料被那人死死地拽住,男子有些气恼,朝那人踹了一脚。
男子的同伙笑道:“这般护着,莫不是什么小情儿送的吧?”
“大哥,就他这样还有人要啊?你看他的右手,分明就是个废人哈哈!”
厉景云用左手护着腰间的玉坠,在听到对方说自己的胳膊时愣了一下,是啊,他只不过是个被人废了胳膊和经脉的废人,这玉坠子留着又有什么用……
“别跟他废话,拿了玉坠走人!”男子开始拉扯厉景云的衣服,由于右臂受伤,很容易就被拉开了,厉景云看着那些人将玉坠拿走,他爬起来想要去追,却被那些人拦住将他往河边一推……
失重的感觉袭来,厉景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死了也好,死了便解脱了……
意料之外的,他并没有落入水中,而是被人救了,当他睁开眼睛看到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时,身子开始止不住地颤抖,那张脸……分明就是……
闵子谦皱了皱眉,男子身上有多处伤口,他想要替对方把脉看看是否有内伤,却被那人像躲瘟疫一样地躲开了。闵子谦除了对陆钧麟外一向没有耐心,若不是看在陆钧麟的面子上他才懒得救人,索性一把抓过那人干瘦的左手替他诊脉,却不料那人竟是因此晕了过去。
陆钧麟将那几个坏人制服后,连忙跑了过来,在看到瘦弱男子的长相时不由得惊讶地喊了一声:“厉大哥!”
闵子谦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难道陆钧麟与此人相识?厉景云的腿部和手肘都受了伤,血顺着关节流下来,幸好被闵子谦及时止住了血,最要紧的恐怕是背上的伤。
“先把厉大哥带回客栈再说吧。”陆钧麟说道,将那玉坠子挂到了厉景云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的衣服上。闵子谦眯了眯眼睛,总觉得这个坠子似是在哪里见过。
陆钧麟的侠义之心泛滥,闵子谦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忙将那人抱起来往客栈赶去。幸好厉景云比陆钧麟重不了多少,抱起来很是轻松。
等到了客栈,恰巧与正要下楼的闵子萧碰了个正着,那人在看见闵子谦怀中之人的时候明显变了脸色,跟着他们两人进了卧房。镇上的老大夫替厉景云包扎了伤口,又开了药,大多数都是皮外伤,只是受了刺激,暂时不会醒来。从始至终,闵子萧都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因为救了厉景云,几人的行程被耽误了,本想着等他醒来再上路,却不料等了三日,那人始终没有清醒,只有起伏的胸膛可以证明这人还活着。
等到了第五日,闵子萧居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命随行的两个影卫带上昏迷的厉景云继续赶路。陆钧麟不知晓闵子萧为何做此决定,然而闵子谦却是看出了一丝端倪。那玉坠子他曾见兄长也有一块,也就是说此人定与闵子萧关系匪浅。从陆钧麟的口中得知厉景云当年的一些事情,少年时便以出神入化的剑法成名,但后来却不知因何销声匿迹,更有江湖传言说他早已英年早逝。陆钧麟认得他是因小时候随着师父拜访过厉景云的师父才得以有缘一见。只不过这些都与他闵子谦无关,能让他放在心里了,除了那个人,再无其他。
过了这个城镇便是海边,闵子萧早已命人备下大船,颇为豪华的船只让闵青尧很是好奇,在陆钧麟的怀里东看看西瞧瞧。小手拉着闵子谦的衣襟天真地问道:“阿爹,我们去哪儿?”陆钧麟也转向闵子谦的方向,一大一小两双明亮好看的眼睛就这样看着他,闵子谦笑了笑,柔声道:“我们回家。”
海风吹起了站在甲板上的人的衣摆,衬着远处的薄雾,显得有些虚无缥缈。听到脚步声,那人回过头,冲陆钧麟笑着伸出了手,“麟儿,过来。”
陆钧麟十分听话地向他走过去,却不料船身晃了一下,他身形有些不稳,脚下一滑直直地撞到了闵子谦的怀里。听着闵子谦的心跳,陆钧麟轻轻勾起了唇角。‘这颗心,如今也被我偷来了呢。’
蔚蓝的海面因风泛起阵阵浅浪,一道道如同他们的曾经。陆钧麟靠在闵子谦的怀里,回忆着两人的初识,相知,相许。或是美好,或是悲伤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身侧的手被那人抓住,陆钧麟看向闵子谦,那人笑的柔和,用口型向他说了句什么,陆钧麟瞪大了双眼看着他,直到那人的唇与他的相贴在一起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幸得钧麟共此生,白头偕老永不离。’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天空划过一道黑影,留下了一声嘹亮的啼鸣。薄雾渐浓,隐约可以看到船头的两个人亲吻在了一起,在这海角天涯写下一世的爱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