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行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浓烈的鄙夷和嘲讽:"殿下你问我叶秋怎么说,真是可笑,我管他怎么说,理会他什么反应。殿下不是一直很清楚,我心里的人到底是谁吗?"
司徒齐一惊:"你什么意思?"
周舟行不屑的看着他:"看来上次殿下和叶秋吵架,就是因为于浅的事情吧。我就一直奇怪,我问了叶秋那么多遍他都不肯告诉我,原来是这件事情。殿下你可知道,叶秋还跟我说过,要带我离开。我当然拒绝他了,我要做的事情还没做成,我怎么舍得走。"
司徒齐脸色发白,双手狠狠的抓住周舟行的肩膀:"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
周舟行被他抓的很疼,笑容都变得狰狞了:"既然殿下要我说清楚,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殿下倒是教出一个好手下啊。叶秋他立场太过坚定,对你言听计从,就算我得了他的心,也难以把他拉到我这一边。我苦恼了很久,该怎么样让他对我也死心塌地,幸好最后殿下你给了我机会。司徒齐啊,你不该侮辱我。你明知道叶秋心里有我,也知道叶秋不会因为我而背叛你,你就该放任我们俩人的事情不管,叶秋他就不会对我有愧,更不会对你有忿,还跟你吵了起来。叶秋现在的确是为你做事,只不过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你说他会选你,还是选我?叶秋还答应了我,等战事结束之后,就和我一起浪迹天涯去。你说那个时候,殿下你会在哪里?"
司徒齐的手抓的更紧,正要开口,周舟行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行了,殿下,你别急,听我说完,我还没说清楚呢。叶秋每天晚上都会来找我,但我从来没有和他咒骂过谁,没有跟他说过我有多难受。不是因为我不想他担心,相反,我只是想让他更难受。我的确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我的言辞举动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累我悔过我在硬撑,但我不希望他为难。对了,上次叶秋说和你吵架了,我还劝他来着,其实我心里不知道多高兴,没想到这么快你们就要翻脸了。"
周舟行说的累了,欣赏了下司徒齐的脸色,又有了动力,接着说:"叶秋喜欢把事情藏着心里,我不会傻到去挑破这些事情。他憋得久了,自然就会有结果。他在感情和责任中无法抉择,我就逼他有所偏向。他要一直坚守他的原则信念,我就逼他一点一滴放弃。不过叶秋没有觉得我在逼他,他觉得是你在逼他才对。司徒齐啊,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面具戴上之后就不要再摘下来了,否则就再也戴不回去了。"
司徒齐松开了手,他不想再听这些话,但他又挪不动步子,颤抖地说:"周舟行,你说这些我不信。"
周舟行轻蔑的笑了,慢吞吞的说道:"叶秋没跟你讲过,其实我会武功的吧。我跟着窗静学了这么十来年,舞刀弄剑勉勉强强,逃跑开锁什么的可是练得炉火纯青。当初和你同坐一辆马车前往北赵国都的时候,我就计划着杀了你之后逃走的。直到你说起要和我合作,接着还提起叶秋的事,我才发现,原来你司徒齐也是有弱点的。你当真以为国都的小小院落能困住我?你当真以为我逃不出你司徒齐的大营?只不过我如果真的走了,我还怎么破坏你的计划,怎么稳住叶秋的心?你平生看重的事情,无非两个,一个是北赵,一个是叶秋。我不仅要毁了你的北赵,还要夺走你的叶秋。我当初尝到的苦楚,你也要加倍品味一下才行。"
司徒齐往后退了几步,没站稳,赶紧找了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用手撑着桌子才没有倒下,他的声音还是颤抖:"我不相信你会做到这一步,你这么作践自己,就为了报复我?"
周舟行笑的更轻蔑了:"司徒齐,我从不喜欢与人争斗,长这么大没恨过几个人,活着的就剩你一个了,我当然尽我最大的能耐来报复你。你知道为什么我杀了屠龙屠虎之后,你的人还能把我带回来?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屠龙屠虎是我干掉的。他们的死状那么惨,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当初殿下用我激励士气,我不仅要让殿下把这士气还回来,还要让所有糟蹋过我的人都觉得胆寒。再有,叶秋我还弄到手呢,我怎么能走。我还要在不经意间跟他哭诉屠龙屠虎两兄弟有多变态呢,我是为了保命,情急之下才拼死一搏的。最重要的是,我还没欣赏到殿下现在的表情,我当然要回来看看。"
周舟行说完,觉得意犹未尽,又笑起来:"殿下说我作践自己,其实这不算什么。周林涵登帝之后,我哪一天不是在作践自己。我明明不喜欢男人,觉得那地方脏,还不是照样可以一连玩几个晚上,玩到现在真对女人没兴趣了。我喜欢奇珍异宝,喜欢金银铜臭,后来不仅再没进账,父皇生前赏我的东西我还全献给了周林涵,心疼死我了。我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成,谁劝我都不行,结果还不是安安分分了那么久,别人欺负到头上也不敢大声骂,只能默默扎小人画符咒。现在不过是被人玩弄几下,又不需要我主动出力,不需要我强颜欢笑做着痛不欲生的事,我有什么受不了的。你曾用苦肉计骗取我的信任,我一直记在心里。你想上我的时候,我不过是顺水推舟,以此骗取你北赵所有人的掉以轻心罢了。最开始是挺难受的,后来习惯了,其实在下面的感觉也不错。"
司徒齐再也支撑不住,从凳子上滑下,坐到了地上:"周舟行,你太可怕了。"
周舟行笑得更欢了:"司徒齐啊,你的确小看了我。一个人若能挣脱所有世俗的枷锁,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司徒齐,我倾尽所有对付你,到这会儿不过是个开始而已。其实我想一直待在你身边的,没想到因为历月西的事马上就要离开你了,看来我还得好好想想,以后要换哪种方式继续我的报复。这些话现在不说出来,估计你就没机会听到了,那我该多失望啊,所以我就一口气说完了。
司徒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的说:"周舟行,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活着回到南楚。"
周舟行随意的翻了翻眼皮:"好啊,我倒想看看,殿下准备怎么做,让我不能活着回去。不过殿下,我突然有种预感,你死了我都还没死,到时候你的江山、你的爱人都是我的了。"
司徒齐再也忍不住,踉踉跄跄的想要往外跑去。
周舟行叹了口气:"殿下,难道你不就问问我,对叶秋到底有没有感情吗?你就不好奇,我是不是真的爱他?"
司徒齐猛然回头,傻傻的盯着周舟行。
周舟行笑得更灿烂了:"殿下啊,我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殿下你看我像是善良大度之人吗。你快去告诉叶秋,叫他别陷得太深,更不要为我要死要活、与你决裂,告诉他你才是最爱他的人,我不过是利用他而已。殿下,听我的没错,叶秋一定会相信你的,你们会和好如初的。"
司徒齐终于跑远了。
第三十五章:北赵篇终
历南阳风尘仆仆的赶到司徒齐的大营,看到司徒齐一个人站在大营角落处,望着远处出神。历南阳气势汹汹的走到司徒齐身旁,十分不悦的说:"殿下是在想怎么给我交代吗?"
司徒齐还是保持刚刚的姿势,平静的说:"不是,我是在想周舟行对我说的话。"
历南阳勃然大怒:"司徒齐你现在该想什么,还需要我提醒你吗?"
司徒齐转过身,面对历南阳站着,没有被他的怒气影响,一字一句的说:"月西是我的妻子,我不可能不管她。她是为了帮我保住朗开才亲自出马,我怎么会让她出事。越泽黎那边派人来,说要交换人质,要我们交出周舟行,他便放回月西。我答应了他。"
历南阳面色稍缓,松了一口气,说道:"然后呢?时间地点,怎么交换,越泽黎有说吗?"
司徒齐点点头:"他说了,后日正午。建安南面十里的地方有一处高山,地点就是那高山之巅。那山巅地方小,站不下太多人,他只会带月西和于浅两个人前去。至于我,除了周舟行,也只能再叫上两个人。我们两方带过去的人马,只能在高山一北一南十里开外的地方等候。"
"越泽黎这是什么居心?"
"没什么居心,他就是表达诚意的意思。在山巅视野开阔,不好设埋伏。交换人质之后,再从南北坡各自下山,山路陡峭,仅凭两三个人,谁想要偷袭也不可能。总而言之,越泽黎选在那个地方,就是让双方都没有做手脚的可能。"
"那你在担心什么?"
司徒齐没有立即回答,又转过身看向远方:"我在想周舟行对我说的话,我不敢让他活着回去。"
历南阳倒是一脸的无所谓:"屠龙屠虎在那种状况下双双惨死,对其他部族人的打击很大。现在不仅治不了周舟行,还要让他大摇大摆的回南楚去,的确让我们很难堪。不过他在北赵受辱极深,是他一辈子的污点,就算回去也只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至于其他部族之人,等屠龙屠虎的事情慢慢过去,士气自然就回来了。你何必那么忧心,让他回去被人嘲笑也好。"
司徒齐脸上一片寒霜:"周舟行在军营里那么久,什么大动静都没有,整天像滩烂泥似的缩在一边。我以为他是被折腾的不行,原来他一直保存着实力。屠龙屠虎死的真是时候啊,他们俩一死,手下的人马大部分惊慌四散,稍微有点神志的才知道回来告诉我,让我重新调配人马派遣将士解朗开之困,不过早就来不及了。如今因为月西的事,两方的交战都停了下来,但是朗开已经岌岌可危,只怕等不到我们的主力回去,朗开就会被攻陷了。之前我们奇袭南楚、斩杀郑有为、拿下平阳,好不容易占据有利条件,士气高昂,现在这大好的形势却被周舟行一手破坏了。平阳不过是南楚普通边防城镇,易攻难守。但北赵边关重镇朗开一旦失守,这战势就会完全反过来。如今,朗开失守不过是时间问题,我们已经陷入劣势了。"
历南阳一愣,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是说周舟行一直在等待时机,他之所以隐忍不发,就是等着关键时刻给我们重创?他可是南楚的王爷,不可能这么牺牲自己,就为了对付我们。"
司徒齐突然大笑起来:"你会这么想啊,那估计叶秋也会这么想吧。幸好我没听周舟行的话去找叶秋说这些,叶秋肯定会以为,我又在讽刺他嘲笑他,为了让他回到我身边,还说出这么不可思议的话。不对,叶秋一直在我身边,是我太贪心了啊。"
历南阳看司徒齐这么控制不住情绪,有些信了,怒声说:"司徒齐我早就和你说过叶秋是个祸害,你偏不信。还有,不管周舟行给你说了什么,你该明白他只是为了扰乱你的心志。至于他话中有多少真假,都不是现在该考虑的。越泽黎既然要周舟行,你就不要再打什么主意。月西如果出了事,我要让你为她偿命。"
司徒齐克制住自己,恢复平静:"好,我不打什么主意。但你能肯定,周舟行他不会再给我们制造麻烦吗?不会在临走之前再给予我们最后一击吗?他在我北赵受了那么大的屈辱,你觉得他会甘心这么回去?月西性子单纯,又性急,难免不会被周舟行钻了空隙,趁机使诈。"
历南阳一脸狠戾:"他如果敢做什么手脚,我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正午,高山之巅。一边站着周舟行、司徒齐、历南阳和叶秋四人,一边站着越泽黎、于浅和历月西。
周舟行看着对面的于浅,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过半年时间,两人都变了好多。如果不是之前历南阳曾跟他说过今天的情况,他可能真的认不出那是于浅了,不知道于浅还能不能认出他。周舟行觉得用狼狈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状况,果然做事还得有些顾虑才行,脸皮再厚也架不住被亲近之人知晓自己的丑态。
这一路过来,周舟行四人各自怀揣心思,都没有说话,现在见了越泽黎三人,也没见他们发话,场面异常尴尬。
单纯性急的历月西忍不住了,她朝着司徒齐这方大叫:"夫君,哥哥,月西来了,月西在这里。"
司徒齐和越泽黎交换了一下眼神,朗声说道:"越将军,你让月西慢慢走过来,我也让王爷过去。至于其他人就留在原地如何?"
越泽黎点了点头,用刀划开历月西手上的绳索,示意她过去。历南阳也松开扣住周舟行的手,狠狠的往前推了他一把。
周舟行和历月西就这么面对面的走着。周舟行走得很慢,历月西强忍着走得很慢。一步两步,没什么事;三步四步,也很正常。周舟行观察着历月西的脸色,只有欣喜和着急而已,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身后,不知是看着历南阳还是司徒齐。周舟行默默的想,战争确实太残酷了,历月西虽然已经嫁为人妇,但性子还是个小孩子,不会玩心计,不懂耍阴谋,结果还是免不了要被扯入战事之中。
周舟行和历月西擦肩而过,还是一片宁静。周舟行这才看向越泽黎和于浅,越泽黎透过他,看向他身后,于浅正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周舟行突然看到越泽黎脸色一变,紧接着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历月西的呕吐声,忍不住转过身一看。历月西半弯着腰,难受的捂着嘴,历南阳已经离开原来的位置举着枪朝他冲来,浑身戾气,嘴里大叫着:"周舟行你居然敢使诈,我要你不得好死!"
周舟行想要出声,告诉历南阳他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历南阳速度太快,还没等周舟行开口,历南阳的枪已经扫向了他。周舟行闪身后退,还是没躲过,被历南阳一枪拦腰重重打到一旁,后脑撞到地上,一时头昏目眩,不知方向。
然后整个场面就混乱了。历月西已经直起了身子,站在司徒齐身后,大口喘气。历南阳对上了前来阻挡的越泽黎,两个人打得难分难解。于浅想要过来扶起周舟行,司徒齐对叶秋说了什么,叶秋便冲着于浅过来了,两个人又交上了手,不过片刻于浅就被踢趴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没起来。叶秋又退回到司徒齐身边,焦急的问道:"殿下,现在该怎么办?我看太子妃好像没什么大碍,要不要叫历少爷停下来?"
司徒齐没有理会叶秋,一脸冷漠的看着不远处趴在地上的于浅。
等周舟行再缓过神来,历南阳已经快要摆脱越泽黎了。历南阳回头对上周舟行的视线,再也不顾越泽黎的进攻,转身朝周舟行奔来。周舟行迅速爬起来,还没来得及转身跑开,历南阳又到了面前。周舟行慌忙双臂交错挡住历南阳劈头盖脸的长枪,历南阳接着左手一记重拳打在周舟行的胸口,力大无比。历南阳还想继续出击,身后越泽黎已经追了上来,扣住了他的肩膀,逼他停了下来。
周舟行被刚刚的历南阳的一击撞得飞出去很远,脚接地以后还没站稳,就见历南阳的长枪已经朝他掷了过来,还是重重打在胸前。周舟行不住得后退,根本停不下来。听到身后狂风呼啸的声音,周舟行额上冒出了冷汗,情急之下大喊:"叶秋!"
叶秋正在等司徒齐的回答,猛地听到周舟行叫他,转头看见周舟行正朝悬崖边退去,速度之快,完全看不出有减下来的趋势。叶齐来不及思考,朝着周舟行跑去,越跑越快。叶秋在离崖边一丈的地方左手拉住了周舟行,紧接着弯下了膝盖,右手将剑狠狠插在地上。
伴着金属和血肉摩擦地面的声音,两人终于在悬崖边停了下来。周舟行已经摊在地上再也动不了,叶秋连忙起身回头,看到刚刚还趴在地上的于浅已经站了起来,冲向司徒齐,然后一跃而起,一剑削下了司徒齐的脑袋。
叶秋听到历月西震天撼地的叫声,看到历南阳甩开越泽黎,冲到历月西身边扛起历月西,就朝着下山的路跑去。又看到越泽黎和于浅走到自己身边,越泽黎用剑指着自己,于浅扶起了脚下的周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