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家里人不是没想过给他说亲,只是前几年他在外读书,接着又是乡试会试,聪明的人家都会等春闱结果出来后再谈亲事。
若能一举高中,相看的条件自然就不同了。
左邵卿看出他的松动,笑道:“这是自然,小弟只是先问问,总不能完全不顾曲兄的意愿。”
心里有了底,左邵卿也就不再为难他了,而是和他说起了这科考之事。
左邵卿为了避免尴尬,特意选了一家茶楼的雅间,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因此有意无意地和曲长青聊起了民生。
反正这种话题是学子间常聊的,他也不怕考完后曲长青怀疑他。
从一个人的政见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一番交谈下来,左邵卿只觉得自己当初想远离曲长青并非没有道理的。
若两人同朝为官,怕是到最后只能各自为营了。
“曲兄心系百姓,实乃百姓之福。”
曲长青目光坦荡,正气凛然地说道:“为兄自知做人愚直,怕是难以讨好上峰,只求能中个进士,外交为官,造福一方百姓足矣!”
左邵卿若有所思地点头,曲长青若在京都为官,一来背景不够深厚,二来为人不够圆滑,确实不比外放自由。
见曲长青欲言又止,左邵卿好笑道:“怎么曲兄还有不能对小弟明言的么?”
“不不!只是……这事不太好说,邵卿听完放在心里就好了。”
“请讲!”
“仙来客栈有人在传,邵晏兄怕是入了某位大从的眼,就等着高中招为乘龙快婿了。”
左邵卿愣了愣,想也不想就反驳道:“我大哥早已成亲了的!”有哪个高门贵女会给人做妾的?
曲长青脸又红了,“这我就不知了,为过最近确实有个女子时常来找邵晏兄,虽然她每次都是女扮男装,但为兄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左邵卿已经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他知道薛氏一直嫌弃何氏出身不高,只是七品知县之女,但没以左邵晏竟然也有这种心思。
他仔细回忆前世的种种,奈何他离家早,也不记得左邵晏有没有休妻再娶,不过,最后杀入左府的那一夜,似乎确实没有见到何氏的影子。
当时他杀红了眼,也没仔细看女眷是谁。
左邵卿将所有事情连起来想了想,就算左邵晏打算休妻再娶,此时何氏已经身怀六甲,只要生下儿子,没有太大的罪名是休不得的。
不过以薛氏母子的毒辣,想要给何氏安个罪名一点不难。
甚至乎,如果何氏在生产时出了意外呢?要是在产房里出事,外人根本就不可能会发现端倪,左邵卿越想越心惊!
“邵卿……邵卿……”曲长青见他愣了好半响,有些对不住说:“此事也不一定是事实,就算是,对你也没影响的。”
左邵卿朝他拱拱手,“多谢曲兄告知。”他想,他知道该怎么报复左邵晏了。
喝了一肚子茶,又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左邵卿有些晕,他和曲长青一起走出茶楼,刚出门就听有人喊道:“快看!是镇国公!”
街上的人群自发地避退到道路两旁,茶楼里不少客人都冲了出来,将左邵卿和曲长青撞到了马路中央。
眨眼间一队骏马奔驰过来,左邵卿有些怔忪地看着马背上那个气质凛然的男人,一时间竟然连自己还抓着曲长青的手都没发现。
等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左邵卿急忙运起轻功,拉着曲长青退到路边。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马队打头的男子身上,竟无人看到一个清瘦文弱的书生竟然有这么快的速度。
“镇国公……”人群爆发出热切的欢呼声,甚至有姑娘朝马队里丢荷包手绢,看得左邵卿眼皮直抽。
骏马很快经过左邵卿所在的位置,他只来得及和陆铮对视一眼,马队便快速绝尘而去。
左邵卿心里咯噔一下,总感觉陆铮刚才那一眼让他有些不好的感觉,是什么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手被一双大手包裹住,只听曲长青激动地问道:“邵卿,刚才那个男人……”
旁边立即有人白了他一眼,“你这书生怎么说话的?那是镇国公!是咱们大央国的守护神!”
“他……他……”曲长青有些凌乱了,盯着左邵卿认真地问:“他不是漕帮的帮主么?”
那样的男人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他绝对不会认错的,当初和邵卿一起的漕帮老大正是今天见到的这位。
可是,这个男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镇国公?他竟然曾经和镇国公离的那么近,甚至还怀疑过他对左邵卿图谋不轨!
左邵卿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欲哭无泪了,他终于明白陆铮刚才那一眼的意思了。
当初陆铮还警告过他不准和曲长青私下交往过密的,现在竟然被他看到两人公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手拉手,这简直是要人命啊!
他赶紧将手抽出来,“咳咳……曲兄,此事说来话长,改日再告知你如何?”
街上的混乱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了一地的荷包手帕,昭示着陆公爷的魅力有多大。
“听说了么?陛下有意将五公主下嫁给镇国公呢!”
左邵卿心里又是一阵不好的预感,皱眉转头盯着那人说话的男人。
“这有什么奇怪的?以镇国公的战绩,除了公主还有哪家的女儿配得上他?”
“这倒也是,可惜我只是小小一名商户,想送女儿进去当丫头都没有门路!”
“哈哈……你还想高攀国公爷不成?听闻镇国公府选下人的要求比皇宫还严,你就别做梦了!”
左邵卿正沉浸在“国公爷要娶公主”的震惊中,又听到有人插嘴说:“你们消息也太落后了,今晨镇国公府广发帖子,老夫人后日要替国公爷接风洗尘,还请了全城五品以上的官宦之女。”
“啊?……这是什么意思?”先前那个小商户疑惑地问。
“笨!尚公主有什么好的?不仅规矩多还得好好伺候着,听闻老夫人打算亲自为国公爷选妻。”
左邵卿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吓人!瞪着那几个自顾说话的男人恨不得补上去咬几口。
可惜这还不算完,那人继续爆料道:“国公爷在外征战多年,去年凯旋归来又忙着整顿军务,年近二十未成亲,整个京都的贵女们都等着呢,看着吧,后天镇国公府的门槛怕是要被挤破了,哈哈……”
那小商户摇头苦笑:“可惜啊,咱们这低贱的身份,连入门的资格都没有。”
“别想了,赶紧把你家闺女嫁了吧,别熬成了老姑娘没人要咯,哈哈……”
左邵卿一直到周围围观的观众退散,还有些不清醒地站在路边,眸色深沉,脸黑的能滴出水来。
083.老爷夫人到了
左邵卿浑浑噩噩地回到客栈,一进门就扑倒在床上,捶着厚厚的被子大喊了几声:“啊啊……”
柳妈急匆匆地跑进来,擦了一把手上的面粉,担忧地问:“三爷怎么了?”
左邵卿把被子往头上一盖,闷闷地回道:“没事!”不就是流言蜚语么?不就是道听途说么?他才不信!他才不怕!
柳妈觉得奇怪,昨天晚上明明还好好的,今儿一大早还满面春风的,怎么出去一趟,人就蔫了?
“三爷……被欺负了?”柳妈上前关切地询问。
“没有!柳妈,我一个人静静!”
等柳妈退出去,左邵卿开始计划,要不今晚夜探国公府?
可就他这点本事,恐怕还没进门就被当成乱贼万箭射死了吧?
因为天冷,左邵卿为了早日能练就一身寒暑不侵的本事,练功的时间倒是多了,清心诀也成功地进入了第二层,可是这和国公府内个个骁勇善战的护卫比起来,根本不够看的。
在床上辗转反侧,左邵卿午饭晚饭全都省了,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怎么突破老夫人这关。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先以救命恩人的身份出现,博取好感,慢慢取得老夫人的认可。
最差的办法就是出现一个情敌解决一个,他就不信他还斗不过那些大家闺秀!
半夜,左邵卿侧躺在床上,睁大眼睛看着墙壁,一点睡意也没有。
房门被推开,在暗夜里发出“吱呀”一声响,左邵卿有气无力地说:“柳妈,我不饿!”
“还没用膳?”一道不悦的男声传入他耳中。
左邵卿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抱着被子看着带着一身冷气进门的男人,然后跳下床跑了过去。
陆铮带着一身寒气,左邵卿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身体不免打了个抖,却不想放手,反而更加往他怀里钻,让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无遗。
他觉得刚才想的方法都是最无用的,真正最好的办法就是紧紧抱着陆铮,让他为自己生,为自己死,虽然有些不厚道,但一个镇国公确实比自己这个毫无背景的书生有用百倍。
他或许不懂感情,却知道,这个男人的爱意比什么都重要,同时也比什么都管用。
陆铮拉开大麾将他瘦小的身体裹紧,抱着他坐下,语气不善地问:“为何不用膳?”
“没心情吃。”左邵卿直白地回答。
陆铮哭笑不得,明明他是上门来质问的,什么都还没开始,这人怎么就先蔫了?
“知道错了?怕本公怪罪?”
“哼!”左邵卿冷哼一声表达自己的坏心情。
陆铮抬起他的脑袋,看着他难看的面色,眉头微蹙,语气冰冷地问:“被欺负了?”
左邵卿很干脆的点头。
“谁?”
“你!”左邵卿不加修饰地将今天所见所闻说了出来,“陆爷要尚公主?”
“没有。”
左邵卿稍微定了定心,继续问:“那您要娶妻?”
陆铮眉头一皱,敲着他的脑袋问:“听谁说的?”
“哼,大家都在说。”
“那你就信了?”
左邵卿摇摇头,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他当然知道陆铮不会娶妻,但那位没见过的陆老夫人他就不知道了。
“老夫人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曲长青如此,陆铮会不会也如此呢?
“随她折腾去,她有分寸的。”
“啊?”左邵卿无法理解这句话。
“后日去府上,她问什么你答什么,不可妄动小心思!”陆铮扒开他的脑袋提醒道。
左邵卿眨眨眼,再眨眨眼,那迷糊又释然的模样看得陆铮心里犹如羽毛刷过,痒痒的。
他扣住左邵卿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上他的唇。
左邵卿热情地回应着,用尽本事勾着陆铮的舌头交缠共舞,很快屋子里只有两人急促的喘息声。
一吻毕,陆铮擦掉他嘴角的唾液,嘶哑着声音说:“若不是你执意要科举,本公不介意将你带到人前。”
左邵卿瞬间明白了,暂时不公开他们的关系是他要求的,陆铮也是这么做的,只为了他能安安稳稳地参加会试。
左邵卿羞红了脸,用行动表达了谢意,再度吻上陆铮的唇,他想:什么公主,什么高门贵女都见鬼去吧!
等两人意犹未尽地分开,陆铮才开始清算:“和你的曲兄大白天的手拉手逛街?”
左邵卿立刻挺直了腰板,一脸正色地回答:“怎么会?二叔想将大堂姐嫁给他,晚生只是去打探消息的。”
“真的?”
左邵卿立即举手发誓:“当时场面混乱,我们被人撞到了马路中央,为了不被陆公爷的马蹄踩死,晚生这才拉着他逃开的。”
说到这,左邵卿一双目眸水润润地看着陆铮,“没想到陆爷如此受欢迎,不仅街上的女子大胆示爱,就连全城的贵女们都趋之若鹜。”
陆铮摩挲着他的后背,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左邵卿自讨没趣,也就不装可怜了,抱着陆铮问他:“没帖子也能去么?”
“放心,娘会安排好。”陆铮将他塞进被子里,又是一阵啃咬,他的吻技好不算熟练,每回不是磕着左邵卿的牙齿就是咬到他的舌头,总之,这一通吻下来,左邵卿都觉得自己的嘴巴都快僵了。
陆铮再三警告他远离他的曲兄,就算将来那人真成了他姐夫,也不准交从过密,手拉手什么的就更不准有了。
他亲自出去让柳妈给左邵卿准备吃的,看着他吃下一大碗鸡蛋面才离开。
等陆铮离开,左邵卿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后日要上门见公婆了!而且听陆铮的意思,陆老夫人竟然是知道他的存在的,甚至还可能知道他和陆铮关系的。
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以为,若是老夫人知道这件事,第一时间应该是将他大卸八块,然后用强硬的手段给陆铮娶个女人回家,用以遮住家丑。
他不信作为镇国公夫人的女人会是个好说话的女人,更不信,这样的女人会连个少年都搞不定。
所以,也就是说,他已经过了明路了吗?左邵卿有些忐忑又有些欣喜。
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而坐,时而站,时而笑,时而愁,一时间竟不知天已亮了。
想起近日薛氏到京,左邵卿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左家也是个不小的阻碍,决不能让他们有出头之日,否则将来必是自己和陆铮的阻碍。
而且他们心心念念的都是将左淑慧嫁给陆铮,还得想个法子让他们歇了这心思才行。
在房间打坐到辰时,左邵卿梳洗后换上一套平常的衣服出门前往仙来客栈。
两家客栈虽说只隔了两条街,但一路过去也用了两刻钟时间。
左邵晏早就等的不耐烦了,一见面便训斥道:“怎么现在才来?若是耽误了时辰怎么好?”
左邵卿毫无诚意地道歉,他知道那天赏梅宴的事情已经让左邵晏脱下了好大哥的外衣,这样正好,他懒得看他那副兄友弟恭的嘴脸。
兄弟俩上了同一辆车马车,车夫依然是朱成贵,可怜的罗小六只能靠着两条腿跟着马车跑。
到了城门口,日头渐高,熙熙攘攘的行人进进出出,左邵卿也见到了不少背着行囊来京赶考的学子。
眼看离会试的日子越来越近,城中的气氛也渐渐紧张起来,巡夜的官兵也多了许多。
将马车停在城外的马路边,左邵卿掀开帘子,百无聊赖地看着外头来往的行人,直到午时过后才看到一行马车浩浩荡荡地靠近。
“爷,老爷夫人到了。”朱成贵在马车外头喊道。
左邵晏第一个下了车,快步上前几步,等看到左氏夫妇下了马车,立即上前行大礼。
左邵卿也不落后,直挺挺地跪在左邵晏后头,给父母磕了三个响头。
“好,好!快起来!”左韫文虽然一身疲惫,却满面春风,扶起左邵晏,然后红着眼眶望着京都那坚固的城墙
“回来了……”他低声喃喃了一句,薛氏也难掩激动,用袖子捂着眼睛流了几滴眼泪。
左韫文心中有感,握着薛氏的手,难得深情地说:“夫人这些年辛苦了!”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薛氏控制不住大哭了起来,左韫文一时间有些尴尬,毕竟来往的行人都看着呢。
低声呵斥了几句,一行人这才递了路引名牌进城。
084.搬入新家
左邵晏带路,将一行人带到一处比较偏的宅子前,扶着左韫文下车说:“父亲,时间紧迫,儿子找不到太好的宅子,就先在这将就着住几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