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水火两位长老互相对望了一眼,眼里有着同样的不可置信。早就听说尊主宠信一个外人,他们开始还不相信,然而这个令牌却告诉了他们答案。
这禁地里面藏着一个千年的秘密,至于是什么秘密,连两位长老也不知,只知道它似乎关系着魔界的命脉。所以千百年来无人能够踏足。
“特使大人。”两人一下就猜出了任平生的身份,道:“魔界重地,还请特使大人三思。”
“本使自然不会让两位为难,本使此次前来是奉了尊主的密令。”任平生微微一笑,伏在一位长老的耳边吐出了五个字,只见长老的脸色突变,道:“既然这样,特使请。”
说罢,取出钥匙,打开了沉重的两扇大门。
然而门后还有一道金钢所铸的另一扇门,任平生却像早就料到了似的,从怀中缓缓掏出一物。
——第二卷·阴差阳错·完——
第三卷:绝地反击
第三十章:落花虽有意
葡萄美酒夜光杯,美人如画,水袖似云。这一片温柔迤逦之风,尤为醉人。冷无言一手擒着酒杯,半躺在犀皮榻上,轻啜一口美酒,眉目风流,悠闲无比。他倒无所谓醒掌天下权,这一生唯求能够醉卧美人膝。
屋内香风缭绕,轻盈的在鼻尖跳跃。舞娘们腰肢柔软,舞动妖娆之间,一颦一笑,媚态横生。
冷无言虽然对女人不感兴趣,但却极喜欢这天然的美丽。轻轻将酒杯放下,冷无言嘴角噙起一丝微笑,正欲起身,却见一个魔兵,蒙着脸,急匆匆的赶来。冷无言神色一变,喝退了舞姬们,先前还热闹氵壬靡的大殿瞬间冷清下来,只剩下匆匆而来的魔兵和冷无言两人。
“什么事?”冷无言问道,这个魔兵是他安插在噬魂身边的眼线,供职于孽天的手下。他今日这般不避嫌的急匆匆闯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魔兵放下袖子,竟是那日在大殿上擦花瓶和噬魂使眼色的那一个。他原本不属于哪门哪派,只因为冷无言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在暗中帮助冷无言。魔兵当下也不多做解释,专挑重点的说道:“快去救任公子,左使要害他!!!”
“你说什么?他在哪里?!”冷无言忙到。
“禁地门外。左使把能够开启禁地之门的‘轮盘石’暗中替换成了八阶的‘灵力球’!只要任公子一使用,就——”冷无言当然知道八阶的灵力球代表的是什么,灵力球是上古位列仙班的神仙死后所化,具有惊人的爆炸力和破坏力。以十阶的破坏力为最盛,但就是这样一颗八阶的灵力球,也足够把失去灵力的任平生炸成飞灰。灵力球得来不易,魔界都只有寥寥几颗,想不到噬魂竟然会用它来对付任平生。若灵力球爆炸的话,任平生必死无疑!!!!
他已经来不及思考,心念电转之间,忙向禁地奔去!!!深怕慢上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任平生。
冷无言只觉得两腿都软了,胸口像被人塞了一团棉花,并不怎么难受,却渐渐阻断了呼吸。
任平生深怕孽天醒来发现自己偷了‘轮盘石’,也不敢犹豫,连忙取出‘灵力球’,就要往铁门上按去。
等到冷无言赶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开口,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强大的热浪扑面而来,险些将他全身的皮肤烤焦。触目一片赤红,团团火焰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翻滚不息。铁门依旧没有炸开,火焰被铁门堵住,只得往外喷去,遮蔽了眼睛所能看见的一切物体,就连几丈外的冷无言都被包裹在了这无边的火焰之中。
衣服瞬间被烧焦,八阶的灵力球毫不犹豫的证明了它的威力,好一会儿火团才停止向外扩撒,只剩下满目疮痍的火焰还在烧焦的物体上轻盈的跳动。
冷无言的意识出现瞬间空白,这才看见两个灰头土脸的老人家向自己走来,正是水火两位长老。两人的胡子都被大火烧得卷曲起来,再配吹胡子瞪眼的表情,说不出来的滑稽可笑。
但冷无言却笑不出来,他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了,只能愣愣的看向铁门口。他不敢想象,这样毁天灭地的大火下,平生,他……还可能生还吗?许久,才见地下一团黑灰色的物体动了动,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孽天连忙小心翼翼的扶起任平生,这才动手抖掉袍子上的黑灰。
任平生的脸上却没有劫后余生的惊惶,只是淡淡的扫了孽天一眼,就往外走去。
刚才他拉开灵力球后就觉得不对劲,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刚想就地一滚,躲掉这股冲击力。却忽然觉得一个矫健的身躯护住了他,带着他一滚,死死的护在了身下。
他看不清来人的容貌,但是那股子熟悉的霸道气息,却让他一愣,瞬间反应过来。
胸膛贴着胸膛,呼吸连着呼吸,他被紧紧的罩在了孽天的外袍下面,头却没有想象中磕在地上的疼痛感,反而有一双宽大的手掌垫在了他的头下面。甚至连嘴唇都不经意的碰在了一起。
火光满天,任平生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孽天那双火红的眼睛在火光中深如潭水,却又晶亮得耀眼,仿佛是要吸进天地的野气。
时光慢慢的溜走,周围的大火还在燃烧个不停。
这一刻,呼吸,心跳都近在咫尺,被烈火烧成灰烬的碎片在空中飞飞扬扬,就像满天飞舞的灰色蝴蝶。
风起,风落,弹指如千年。
孽天整了整衣角,尴尬道:“你没事吧?”“死不了。”何止死不了,在这样毁天灭地的大火中,任平生反而是衣着最整齐完美的那一个,连分毫都没伤到。
“平生,你没事吧?”冷无言上下打量了任平生一遍,见他确实没有受伤,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地。“没事。”任平生报以一个友好的微笑。孽天伸手一把将任平生护在身后,阻止了冷无言的视线,不悦道:“你怎么在这里?”冷无言将折扇刷的一下展开,遮住了半边被飞灰弄脏的脸,一双桃花眼兀自眨呀眨的,用自认为磁性的声线道:“当然是来看平生啊,平生,你说是不是啊?”
他说的当然不是实话,孽天也懒得和他计较,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的心跳直到现在还不能平静。他不知道若看见平生出事的话,自己会怎样。想都不敢想。大手一拉,将任平生箍在怀里,瞬间消失在了冷无言面前。
“尊主这是?”水长老把头凑了上来,好奇的问。冷无言将折扇合起来,在水长老的头顶敲上一记,道:“这你可得问尊主了。”“喂,你个小兔崽子,怎么不懂得尊老爱幼呢?”水长老摸着头顶,不悦道。“仔细护着你自己吧,小心剩下的一半胡子也被烧掉了。”“你——”水长老嘟囔一声,眼睛瞪得溜圆,举起手来,作势要打冷无言。冷无言连忙一侧,退出了一丈远,又将折扇打开,笑眯眯的道:“火长老你还不管管,水长老又要欺负晚辈了。”
水长老这才向后看去,果然见火长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后面。然而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一把将水长老揽入怀中,道:“阿水,不必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水长老见了他,像是耗子见了猫似的,这才羞恼的瞪了冷无言一眼,算是作罢。冷无言将折扇一收,大笑着离去。然而谁也没有看见他的笑容慢慢的变得越来越苦涩,到最后终于定格在了脸上。
尊主那样护着平生,而他,只是个多余吧?呼吸都开始不畅,甚至连拿着扇子的那一只手都开始无力。若你能好好对平生,我愿意退出成全;若你在让他伤心流泪,就算你是尊主,我也一样会将平生抢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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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是不是?”任平生一把推开孽天,与他保持着三步的距离。问句的形式,却是肯定的语气。
“知道什么?”
“孽天,你不要再装蒜了,你知道我偷了‘轮盘石’对不对?”如果孽天不知道的话,怎么会在那么关键的时刻跳出来帮助自己?任平生不傻,如果连这一点都猜不到,他凭什么去和孽天争斗?他所能利用的仅仅是孽天这不知什么时候会消失的、浅淡的一点爱情。所以,他不允许自己失手。
孽天不语。任平生猜得不错,他的确是在暗中放任任平生窃取轮盘石的,甚至任平生向他讨通行令的时候,他都是假装不经意的拿给了他。但是现在他却后悔了,他不怕任平生揭穿他最危险的秘密,如果这样能讨得任平生一点欢心的话,他甘之如饴。
然而现在,他却不能确定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是错了,是谁想要暗中害任平生?如果不是他刚才一直跟踪任平生,在看到他取出‘灵力球’的时候感觉到不对劲,及时扑上去的话,后果会怎么样,他不敢想。
“你跟踪我对不对?”任平生的眼眸危险的眯在一起。
“我没有。”
“那你怎么会赶巧着出来?”
孽天举起右手,从任平生的胸口里吸出一个玉质的东西,正是‘裂梦之境’,孽天稳稳的将它捏在手心,道:“放心,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再监视你。”任平生脸色一白,道:“它一直在我身上?”孽天点点头,他不想将来任平生自己发现了裂梦之境后,会更加的恨他。所以宁愿现在让他知道。何况他也不知道‘裂梦之境’在平生身上呆得久了,会不会侵蚀平生的元神。他,不敢冒这个险。
“就是靠着它,我才能随时随地看见你。”噬魂解释道。
任平生的整个人都像被噎住了:这个混蛋竟然一直偷窥他?这么说来,他的一切都被孽天尽收眼底了?孽天一定是冷笑着像看跳梁小丑一样的看着他的吧?看着他骗他,看着他盗取假轮盘石。
“平生,我没有跟踪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怕你出事。”孽天定了定,终于还是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任平生一惊,料不到他直接这样说了出来,冷冷道:“不管怎样,我的事情也轮不到你来管吧?”任平生一直自认为坐得端行得正,然而这一刻他却开始厌弃自己了。这个利用别人的关心和纵容去伤害别人的人,真的是他吗?孽天就算再该死,他真的应该利用他对自己的真心来报仇吗?
真心?任平生一愣,随即感到好笑,真心?孽天对他怎会有真心,不过是想要变着法子玩弄他罢了。若他真的沉沦下去,才真真是人间至贱。摇了摇头,任平生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不管如何。孽天对他的行为真不知也罢,装不知也罢,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已经回不了头,从他开始决定替周成讨回公道的时候,他就不能回头。犹豫不决和妇人之仁只会让他陷入被动,不管他怎样做,孽天,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平生”孽天将双手放在任平生的肩上,视线与他对齐,一字一句的道:“答应我,以后你不管要做什么,都一定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他眼底的认真和坚定再一次让任平生恍惚。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孽天突然极其认真的道,但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任平生知道下一句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
不,与他相许一生的人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而孽天就是罪魁祸首,他怎么还会生出愧疚呢?他怎么可以被他迷惑?!任平生摇摇头,任由孽天将他拥进怀里。胸膛还是一样的温暖,但心却依旧冰冷。
第三十一章:证人皆身殒
细长干枯的手指紧紧的捏在一起,用力之大,整个手臂都青筋暴露,变得更加惨白吓人。
对于一个计划赶不上变化的人来说,他的任何愤怒都可以理解,譬如噬魂。
任平生不仅没有死,反而受到了更加严密的保护,想再下手,似乎更困难了。
就算任平生不死,总得有人死,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必须得死。他不允许任何威胁他地位的人存留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不可以。
噬魂冷笑一声,驱动了‘噬心咒’,为他办事的人都中有‘噬心咒’,如果不成功,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死路一条。
毫无悬念的处理掉几个手下,噬魂的脸色阴晴不定。努力挤出一个伪善的表情,尽量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忽听有人传话,孽天召见。
噬魂理了理衣袖,脸上一片云淡风轻。
孽天的脸色和他先前一样臭,并且更加严肃。任平生的遭遇,显然是有人蓄意而为。一只看不见的手就这样潜伏在他的眼皮底下,随时都可能给他致命一击!
他不怕潜伏的任何危险,但是他不会允许谁再伤害平生一分一毫,包括他自己也不行。
噬魂的表现无懈可击,就连表情都随着言语自动变换,孽天也不得不怀疑也许他猜测是噬魂要害平生只是一个错觉。
但还是有隐隐的不安。
“尊主不相信属下?”噬魂的表情有震惊,有忧伤,还有着被怀疑的不可置信。这一切,没有丝毫的伪装痕迹。
噬魂跟在孽天的身边足足有一千年,一直忠心耿耿的为他出谋划策。孽天没有理由不相信他,也许是自己太多疑了。
孽天想。
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孽天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右使想太多了,你先下去吧。”没有足够的理由,左膀右臂动不得。
一丝隐隐的不安浮现在孽天心底,似乎还有哪里不对劲,却还是理不清头绪。
是他忽略了什么吗,捉不住那一条暗藏的‘毒蛇’。
有时候错了一步,剩下的每一步都会错,孽天不能回头。
就如撒了一个谎,必须要用更多的谎来圆这个谎一样。身不由己,却还是得走下去。一只无形的手好像在不停的推动着他,将他推到了毁灭深渊的边缘。
他明知道再向前一步就会万劫不复,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
心若被缚住了,哪里才能求得自由呢?
哪里都是死路一条,偏偏他还得走下去。
也许这一开始就是一个错,是一个解不开的结。
若用我的一切,换你心无牵挂,我心甘情愿。
这一切都偏离了轨道,冷无言忧心不已。不是没有想过向孽天揭发噬魂的诡计,但是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在他赶到的前一刻被人抹了去。
以孽天对他的嫉妒敌视,他会相信他的话吗?更何况空口无凭,他又拿什么去扳倒远远比他更得孽天宠信的噬魂?
冷无言旁观者清,孽天对任平生的迷恋已经超过了预期,深得连他都震惊。
这份情来得那么莫名其妙,却又来得那么理所当然。
孽天就是周成的事情,在魔界知道的人极少,而冷无言恰好就是其中一个。
尊主将来会不会后悔,他不知道,但是他不能放任任平生就这样被蒙在鼓里。在魔界,他是唯一一个清醒的人。
他清醒的察觉到噬魂对平生的敌意,尊主对平生的强烈的爱意,以及平生对尊主的死生不容。
越来越解不开,越来越成一团乱麻。
这团乱麻需要一把快刀,不管这把刀出自谁的手里。
一切,都该有个了断。
不是没有私心,但是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平生越走越远。
如果非要有一个人受伤心痛,他宁愿替平生扛下来。
喜欢不一定是占有,但绝不该是欺骗。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都不该有。
每个人都有权利知道真相,没有谁有权利去左右别人的人生。
以前他也一样被蒙蔽了,不愿意去揭开这层真相,幸好,还不太晚。
太多的危险环伺在平生的周围,每走一步就牵一发而动全身,可是当事者还浑然不知。
有德须报德,有怨当报怨,一切都该回到最纯净的状态。这世间最不该做的事情就是替爱人做选择,你以为是在帮他,其实是在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