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临风只好弯着腰走进这他生平第一次踏进的草屋,第一次拿着勺子盛了一碗他从未见过的‘粥’。
看着萧临风开心的一连吃了三碗,将秦琼宁准备吃两天的食物吃完之后,终于满足的放下的碗筷。
秦琼宁看向萧临风,直白开口道:“饭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萧临风摸摸鼻子,状似哀怨道:“宁儿怎得这样无情,吃了便不负责任了吗?”
秦琼宁:“……”-_-#
在屋外守着的云岚则是一脸痛苦的扭过脸去,不想看他那号称风流无双的主子,简直不能更丢人有木有!
虽是这样说着,萧临风却也没有再待下去,起身走到门口,又转头在桌子上放下了一个小小的玉瓶,冲着秦琼宁一笑,道:“这是饭钱。”说罢便起身出了门。
秦琼宁看着萧临风走出去,直到连背影也看不见了,才拿起桌上的小玉瓶。
这瓶子触手温润,表面光华流转,一看便价值不菲。开了盖子,一阵药香悠悠飘来,秦琼宁凑近闻了闻。
是治外伤的药。而且……
价值连城。
长长的眼睫垂了下来,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思绪。秦琼宁随即将玉瓶放入床下的盒子里,合上,再没有再看一眼。
手下软弱无力的双腿没有丝毫热度。
不要抱有希望。
这是他用双腿换来的教训。
走在小路上的萧临风倒是兴致挺高,慢悠悠的在路上走着,身后跟着云岚,拉着他素来喜爱的坐骑。
“云岚,我要知道秦琼宁这个人,全部。”萧临风懒洋洋的开口道。
云岚低声应道:“是!”
“对了,今日他做的那个……那个米和菜的东西,还挺好吃的,回去让膳房的厨子研究一下……”萧临风补充道。
“……”云岚实在不想承认眼前这人是自己英明无双的主子,那个米和菜的是粥啊!学名菜粥!主子就算你想访查民情体验民生您也别折腾人家大厨啊,这样的东西您给他一百个脑袋他也不敢做这种东西给您吃啊!这种东西我们王府的猪都不吃啊!
好吧他也不知道猪吃不知这些东西,他只知道他主子现在对这个很感兴趣,他只好摸摸的在心里深呼吸深呼吸,然后听得他一如既往平板的声音应道:“是!”
大厨,您辛苦了!党和人民不会忘记你的!您安心的去做吧!
3、劫数
等到第二日秦琼宁到揽月楼的时候,一向像防瘟疫一般防着他爹爹忽然满面笑容的迎了他进来,还不待他问清楚便将他推进了一个雅致的房间,还特地嘱咐了一句:“好好伺候。”
揽月楼的屋子当然是要分等次的,最顶级的,便是梅兰竹菊四间雅室。那些光是有钱的,楼里也不会让他进雅间,只有真正身份高贵的人,揽月楼才会将人迎进来。
而他刚刚看了一下,这间屋子,正是兰苑。
搭在椅背上的手不由得握紧了一些,秦琼宁知道有关自己的传言,想着这人应该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便静静地呆在门口,等着客人来临。
当看到那熟悉的一抹青色时,他不想承认自己那颗原来悬在半空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宁儿,怎么才一日不见,你就对我如此冷淡?”这样无赖的话语,除了萧临风,再无第二个人。
好像是习惯了秦琼宁的沉默,萧临风丝毫不介意,坐到一旁的梨花木椅上,看着他问道:“身上的伤伤好了吗?”
秦琼宁抿唇没有回答。他本就行动不便,平日总是坐着,腰背的负担极大。昨日那一砸绝对不轻,他又没有涂药,生生疼了一个晚上,今早差点起不来身来。
只是这种事又与他何干呢?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他,不过是这茫茫人海中最不起眼的那个而已,而且,早就不干净了。
“恩。”他听到自己这般应道。
萧临风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紫砂壶倒了杯茶,向前一推:“刚沏好的雨前龙井,喝点暖暖身子。”
秦琼宁顿了顿,还是摇了摇头,道:“谢过王爷的好意,不知王爷唤琼宁来是想听哪一曲呢?”
当年揽月楼的楼主一力保下秦琼宁,在这揽月楼内,便没有秦琼宁,而只有琼宁了。
萧临风顺着他道:“我对这些也不太了解,宁儿你喜欢弹什么便弹什么吧……”
秦琼宁点点头,转着轮椅到琴旁,焚香净手,才把轮椅停在琴前,将无力的腿抬下脚踏,双手撑着轮椅慢慢的跪坐下去。
萧临风开了口本想制止他,不知想到什么,又闭上了嘴,只是皱起的眉间没有展开。
秦琼宁弹得是一曲梅花弄。这本是笛曲,萧临风倒是第一次听人用古琴弹奏出来。此时只听得琴声婉转如流水,扣人心弦,就连听惯了宫廷乐师演奏的萧临风也得承认,秦琼宁在琴艺方面的确让人流连忘返,难怪揽月楼主定要保下他了。
一曲罢,萧临风抚手鼓掌,赞道:“宁儿的琴声果然令人听而忘俗,有道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呐!”
秦琼宁知道他的身份,当然听过无数国手演奏,自是知道他是在恭维自己,只低声道:“王爷谬赞了。”
他本以为萧临风叫他过来怎么也会让他弹个几曲,哪知两曲刚过,萧临风便起身向这边走来,柔声道:“你身上有伤,还是起来吧。”
“你……”秦琼宁倏地抬起头看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昨天没有抹药吗?”萧临风伸手按向他的背部,却正好碰到他的伤处,秦琼宁痛的闷哼一声,身子顿时软了下来向一旁倒去。
萧临风稳稳的扶住他,皱眉道:“怎么这样严重……”说罢便揽着秦琼宁,一手从他膝弯穿过,轻柔地将他抱了起来。
秦琼宁被吓了一跳,惊道:“你……”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自己被那人小心的放到了床上。甚至还体贴的在他腰后垫了个软垫,让他能够舒服一些。
秦琼宁就是再迟钝也知道萧临风是什么意思了,断然出声道:“王爷——”
“嘘……”萧临风伸出手指点在他唇边,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他当然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个问题也迟早会解决,但绝不是现在,于是温声道:“你脸色不好,休息一会吧。”
秦琼宁还欲再说,只是萧临风不想再提,他便没有机会能够说出来,迷迷糊糊竟真的睡了过去。
萧临风看着这人沉睡的眉眼,心里一阵满足,不由得想到:自己这次恐怕是真的栽进去了。
想到这人的性格,萧临风一阵头疼,为什么皇兄娶得皇夫不但天姿国色,而且千依百顺温柔体贴的,到了他这边,美是美,就是跟冰块一样,又冷又硬的。
不过,这样才有挑战,不是吗?
等到秦琼宁醒过来的时候,屋内还掌着盈盈的烛光,厚厚的织锦帘幕垂在床前,让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他下意识撑手想坐起来,不小心牵动到伤处,不由得微微皱眉。
一双手自他身后伸了过来,动作轻柔的扶他在靠枕上倚着,又帮他掖了掖被角,温柔熟悉的声音响起:“宁儿,小心一些。”
是他。
秦琼宁转头看向他,见他端了个椅子坐在床边,一旁还放着一本看了一半的书。看样子,他好像一直守在旁边。
“王爷——”秦琼宁刚想说话,顿时一道温和却又霸道的声音传来:“叫我临风。”
“王——”萧临风抬手止住他的声音,凑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微微笑道:“宁儿,你不乖哦……”
秦琼宁下意识一颤,歇了片刻才再度开口:“临风……”
“好乖……”萧临风抬手抚了抚眼前这人的额发,语气中满是宠溺。
秦琼宁敛了敛神,努力让自己忽视心中那点悸动,淡定问道:“临风,现在什么时辰了?”
“辰时刚过……你睡得很沉……”萧临风淡笑道,睡得沉才好,自己守了一夜,也该收几分利息啊!
倒是秦琼宁听到这个吓了一跳,自己居然丢下客人,还占了床睡了一夜,自己真是……
正道秦琼宁自我反省的时候,萧临风接下来的话便让秦琼宁叹道,果然……
“宁儿你睡得那么香……可怜我这没床没被的,硬生生在床边坐了一夜啊!宁儿你说,你是不是——该补偿补偿我?”
秦琼宁低头,不知该如何答他。知道他的犹豫,萧临风又接着道:“昨日宁儿做的粥极美味,不如今日再请我去吃一次吧,就当补偿了,如何?”
秦琼宁惊讶的抬头,他本以为……以为他……
萧临风自然看到了他眼中的惊讶,心中叹道,他这个果然不好拿下啊!
路漫漫其修远兮……啧……远兮啊……
当晚萧临风自然如愿以偿的吃到了把膳房大厨折腾的头发都快愁没了的菜粥,顺带秦琼宁居然还替他做了两个点心。
虽然是再粗糙不过的糯米糕,萧临风还是自我安慰道:没事没事,有就是进步啊!顺带心中默默叹气,宁儿,我不喜欢吃甜食啊!好甜,牙疼!QAQ
这样过了几天,秦琼宁几乎天天遇上萧临风,而萧临风的伙食也从一碗菜粥变成了一碗米饭,两碟家常小菜,一碗汤。
其实秦琼宁倒是真的没多少银子,能这样招待萧临风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不过萧临风也会偶尔拎两个菜美名曰吃白食的报酬。
当然,那两个菜绝不是萧临风买的,天知道他估计连青菜和白菜都分不清。
除了这样的亲近,萧临风也似乎渗入秦琼宁生活的方方面面。
他见他的屋顶本来有些漏雨,那只第二日他回来的时候便发现屋顶不但被补修好了,而且全部钉上的结实的木板,防止其他地方会漏水。
那人蹲在屋顶,拿着一柄小锤露出一口白牙,让暗处的云岚纠结万分到底要不要提醒他家王爷他现在脸上就跟泼了水墨画似的全是灰这样笑一点也不潇洒倒有点像城隍庙前的只会流口水看着人家笑的傻瓜。=口=
他见他床上只有一床薄被,便差了人送来了几床轻巧柔软的丝被,美名曰:若是哪天我留的晚了便在这里打地铺!
只是他直接将被子铺在了秦琼宁的床上,冲他笑道:“宁儿你快帮我试试舒不舒服,不舒服我要去退货!”
他见那个小茅草房太过低矮,而且实在太过危险,便亲手帮他把茅草房加高,换了木板青瓦。
他见他身体不好,每次都要偷偷在他的药里加些人参灵芝之类的,虽然他没看到,只是喝了十几年的药,难道他还感觉不出来吗?
再然后,他天天在揽月楼里等他回家,刚到门口,身上便被披上了一件厚厚的貂裘披风。他下意识想拒绝,却只听得他道:“早上湿气重,你身子不好,还是保暖些好。”
这样的温柔,这世间有几个人能够抵挡?
即使他被人骗,被人厌恶,被人唾弃……
他还是渐渐把持不住自己的心……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即使他知道,爱上了他,便是……
万劫不复。
4、异变
那天从夜里开始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等到萧临风送他回来的时候,漫天漫际都是瓢泼大雨。那人像往常一般陪他用了膳,便准备出门回去。
他一直在犹豫,萧临风似是看出了他的为难,体贴的带着调笑道:“没事,待会他们没看见我回去会有人来接我的。”其实云岚的马车就在不远处,当然这话是万万不能说的。
秦琼宁终于败下阵来,拉着他的手,低声道:“雨下得太大了,留下来吧。”
萧临风虽然心里一百个愿意,但嘴上说的确是:“宁儿,这样会不会不方便?”这话其实也有七分真,毕竟他虽然想得到他,但他倒是真心喜欢他的,也不愿委屈了他。
“留下来吧。”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那一夜,秦琼宁向萧临风坦白了自己的一切。
无非是一个极其俗套的故事。
他并不是足月而生,他爹爹因生他而难产,他父亲却把他爹的死因怪在他头上。自小便担着克父的名声,自然不会过得多么顺畅。
在那个所谓的家里,他过得比一般奴役还不如,随意责打辱骂更是家常便饭。
后来,他在外认识了一个男人,可笑他竟因那男人几句甜言蜜语便心甘情愿的跟着他进了京。再后来便知晓他被那人卖进了揽月楼。
他当然不想过那一条玉臂万人枕的日子,于是他拼了命的反抗,得到的却是更加痛不欲生的毒打与永世不可磨灭侵犯。
他们找人强暴了他,只是他们不知道,他自小身体不好,久病成医。对人下毒这种事,他虽是第一次做,竟然也能做的这么成功。
于是那些准备强暴他的人都忽然暴病而亡,再也没有人敢对他做什么。
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解脱,没想到那个自称揽月楼楼主的男人将他救了出来,并且要他在揽月楼里弹十年的琴,于此付出的代价,便是他的一双腿。
他答应了,于是他遇上了他。
萧临风虽然早已知道这些事,现在听这人说起来依然觉得心疼,轻柔的将人搂进怀里,在他眉心落下一个吻,小心翼翼的动作显出无比的温柔与珍视。
他抚着他的背道:“宁儿,那些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有我陪你……”
温柔的语气让秦琼宁更加抑制不住的心中的情绪,渐渐伏在萧临风怀里哭出声来。
萧临风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慰着,直到快过了半个时辰,萧临风感觉自己的衣服都可以拧出水来了,才开口止住:“宁儿乖啊……别哭了……”
只是不知是秦琼宁压抑的太久,还是萧临风的语气实在太过温柔,秦琼宁依然伏在他怀里,半点停止的意思都没有。
萧临风无奈,只好扶住怀里人的双肩微微使力让他面对自己,看着他原先冷淡毫无波澜的眼睛哭得微微红肿,眸子里止不住的的哀伤与疼痛。
萧临风止不住心疼起来,俯身轻轻在他眼睛上落下一个吻,将那还挂在眼睫上的泪珠含进嘴里,又向下直接撰住了他的唇,顺着他的唇线轻轻的舔舐着,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迫使他张开了嘴,邀着他的舌头和自己一起交缠着共舞。
秦琼宁生涩的反应让萧临风心底更加柔软起来,看着他连呼吸都忘了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萧临风无奈的结束了这一吻,对着那人道:“宁儿,你都不用呼吸吗?”
秦琼宁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憋着气,一下子闷得咳嗽起来,之前的悲伤的感觉倒是冲淡了不少。
萧临风哭笑不得的替他拍背顺气,等他平复下来,才让他倚着自己,怜爱的顺着他的头发,道:“宁儿,以后我陪着你……”
“嗯。”
“我可以吗?”
秦琼宁沉默了一番,正当萧临风准备放弃的时候,他说:“好。”
然后拉闸拉灯拉窗帘,内容你们都懂得……
自那日秦琼宁向萧临风说了心事之后,两人的关系愈发如鱼得水起来,萧临风实在是个极其体贴的人,往往秦琼宁没有注意到的事情,他都能体贴的事先想到,然后默默的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