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非伺机而动,飞身上前,“啪”地将一道定身符拍了上去。顾天毅顿时僵直了一下,身上汹涌奔腾的灵力猛地一窒,差点在体内引起混乱。
无数的柳条缠卷而去,把顾天毅裹得只剩下脑袋露在外面,像个绿色的蚕蛹一般被柳树甩来甩去地当溜溜球玩耍。
沈宁非和阿幻可没有闲着,两人的攻击直指顾天毅露出来的脑袋,雾气团,真元破,接二连三地砸得顾天毅满头满脸的焦黑。
骄傲的顾天毅,天才的顾天毅,第一大门派长老的顾天毅,出生在修真世界永远高高在上的顾天毅,何曾尝过这样的屈辱!被几只根本入不了眼的小虫子反扑,随意践踏!吐血一升都无法形容他现在的屈辱与愤怒!
顾天毅狠狠压下的眼眸中有熊熊的杀意在燃烧。
“好玩!好玩!哇哈哈哈……”柳树发出特别爽朗的笑声昭示着他异常愉快的心情。他把一个堂堂元婴修士甩过来甩过去,一会抛向天,一会砸向地,能不爽吗?
阿幻出声制止他道:“喂,喂,你别甩那么快!我都打不到他的头了!”
沈宁非没有胡乱追着顾天毅丢真元破,他回忆着顾天毅那一道道的犀利剑气,心想或许自己也应该弄把武器?他不像阿幻和阿朗那样有锋利的爪子可以近身攻击,他有扑所迷离身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闪现,贴近敌人。这时候他会贴定身符这样的辅助攻击的符箓给敌人。然后呢?如果他有近身攻击的手段完全可以利用敌人那瞬间的僵直狠狠给予伤害。可是他没有!他的真元破施法凝聚时间过长,比较适合远程攻击使用。
没错!他需要武器!抓住机会捅上一剑什么的,很可能救自己一命。
沈宁非将视线落在了顾天毅紧紧握在手上的长剑上。元婴修士的剑,一定不是凡品,此时这把剑正跟他的主人一起被柳条缠绕着束在身侧。
抢他的武器!沈宁非有了这个想法后,攻击不再朝顾天毅的脑袋上砸,改去打顾天毅抓剑的那只手。
难道就像困兽一样任由几只小妖戏耍到底?
顾天毅的身上爆出一团光亮,刺眼夺目的光团越来越大。
“嘭!”
澎湃涌动的灵力和空气激烈碰撞出爆炸般的响声。满地的草屑、碎石伴着空气中的浓烟翻腾纷飞。
缠着顾天毅的柳条断裂着撒向四方。
光芒退去,顾天毅高大挺拔的身形屹立在三人之间。
阿幻死盯着顾天毅,身周白雾再起,弥散开来,没有攻击性,只为了对顾天毅的视线形成妨碍。在这雾中,阿幻是可以随时感知对方的位置的。
雾气中影影绰绰的身影,让顾天毅皱了皱眉。
沈宁非先动了,他朝着旁边翻滚而去。一道深入地面三尺的剑痕劈在了他之前站立的位置。如果不是阿幻的白雾对视线有一定的干扰,如果不是他先于顾天毅出手前就滚离,此刻他怕是已经被劈成了两半!
沈宁非心有余悸地伏在一块石头后面喘息。
顾天毅飞快地舞剑,听不到利刃劈风的声音,但剑上幻化出无数的白芒,这些白芒如月牙形的刀刃般飞射而出。
阿幻忙展开五条长尾,结成大网护住自己和沈宁非。
“愚昧的人类小臭虫!打小辈算什么好汉!有种跟爷爷单挑!来啊!来啊!”柳树嚷嚷着的同时,断了一截的枝条迅速地生长补全,恢复如初之后重新威风赫赫地抽向顾天毅。
第一次顾天毅被缠死是因为没想到有强援在此,措手不及之下被一击得手,但这一次顾天毅还会着道吗?
显然没那么容易了,顾天毅腾挪闪避着,十分游刃有余。
混乱之舞!柳枝越来越多,速度越来越快,“噼噼啪啪”的声响为这夜色填了许多热闹。
顾天毅凶狠地挥剑劈砍着一根根柳条,仿佛在发泄自己闷在胸口的恶气,砍!劈!削!跺!他的脚边渐渐堆积起断落的柳枝。
异变就在这时发生了,那些原本如死物一般堆在地上的柳枝突然扭动着,狡猾地沿着顾天毅的脚面缠绕而上。如果只是断枝缠绕也就罢了,顾天毅还可以震开。但四周的草木也像得了什么指令一般一股脑地往他身上攀爬,吸血虫般死死扎在他的脚上,腰上,背上。阿幻的雾气也旋转凝结成长条状捆了上去,再次把顾天毅捆成了粽子。
当顾天毅的手被缠绕住的时候,静静等待时机的沈宁非动了!身形鬼魅般闪到顾天毅的脚边。真元破打在顾天毅的手上,手松开了,剑掉落!
沈宁非化成人形,一手抄起那把长剑,举起就往顾天毅的丹田部位捅去。
血花飞溅。
顾天毅仰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沈宁非拔出长剑,鲜血顺着冰冷的剑身流淌,滴落。结束了吗?他看着剑身上刺目的红色有些恍惚地想,自己好像杀人了……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渐渐明白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虽然不满,但也学着去适应。适应的过程逃过,战过,但没有杀过人……
杀人,对于一个在文明社会长大的人来说,太……可怕了……
“啪!”长剑从沈宁非的手里掉到地上。
”小兔子?”阿幻见沈宁非呆呆地愣在当场,一边化成人形,一边出声唤他。
“阿,阿幻……”沈宁非呆呆地看向阿幻,声音干涩不自然。看到阿幻关切的神情,他忍不住有些委屈,有些难过。矫情吗?可是二十年的教育都在教他做个守法的好公民,这根深蒂固的思想如何能轻易转变。
沈宁非朝阿幻走了几步,就走到了他的身边,抬手拽住他的衣服,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口。
“没事了……”阿幻温热的大手温柔地抚过沈宁非的长发。对人类没有特殊感情,杀人如捕猎一般天经地义的阿幻自然不知道沈宁非在郁闷什么,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只当他还在害怕。
伏在阿幻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沈宁非终是一声叹息,什么话也没说。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的手一直干干净净的,可在这样的世界,却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没有律法没有约束的修士们哪里会跟弱小者讲道理,谈和平呢。那个顾天毅不也是占着修为高,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任意欺凌他们么。
为了眼前的这个人,为了珍惜的朋友,就算再难适应,他在你死我活的战斗中,也必须学会杀戮。
“元婴修士也没多了不起。”阿幻拍了拍手道。
“啊哈哈哈哈哈,那当然是因为爷爷我太厉害的缘故啊!”柳树欢快地摇晃着枝条,笑得整棵树都在打颤,“必须跳支舞庆贺一下!”
阿幻急忙制止道:“阿柳你够了,别拿你的舞吓小兔子。”
“哦,这兔子是你在外面认识的?挺厉害的嘛。第一次见面,爷爷送你一支超级无敌棒的胜利之舞!”阿柳情绪高昂地说道。
沈宁非抬头就见巨大的柳树无数的枝条在癫狂地乱抖,这是在跳舞?明明是在抽风好吗!
沈宁非顶着一头的黑线提醒道:“我们赶紧回清流派,阿朗他们还在战斗!”
“什么?居然有人类这么嚣张,直接欺上门来!走,爷爷替你们抽死那帮小臭虫!”柳树豪气干云天地吼着,树干上现出一个人影,这个人影往前踏了一步。
不愧是柳树的化形,好一个风流倜傥的俊公子,可惜这风流公子一开口就整个不好了,捋起雅致的青衫宽袖,挥着拳头流氓头子般威风地嚷着:“走!走!好久没打架了,爽!让小臭虫们好好瞧瞧爷爷的手段!咩哈哈哈哈!”
等流氓头子带着两个小弟冲到清流派的时候,这边的战斗也接近尾声了。此时的场面真是怎么看怎么欢乐。
一群动物在围殴人类,够有意思吧。饱受蹄踹牙咬的人类在不断地溃败后退,够欢乐吧。
“好可惜!爷爷我还没玩够呢!”柳树遗憾地甩手。
“哪里来的这么多灵兽?”沈宁非怔怔地问道。
“哦,都是清流山上的住民。”阿幻看着那些熟悉的灵兽,露出笑容。这座山没有强大的人类修真门派,渐渐地就成了兽族修士的乐园。在这里修炼的兽族,相互之间相处也不一定都是友好的,不少还因为当初阿幻和阿朗调皮捣蛋而生了不少矛盾,但至少对外的时候是绝对不含糊的。
天亮了,金色的阳光洒在薄雾散去的清流山上,山上的生灵们迎来生机勃勃的一天。
清流派也总算结束了混乱,清理了战场后,就开始各忙各的事了。阿柳不能离开原身太久,玩了一会也回他的小溪边去了。
阿幻走到广场边看着化出原形的沈宁非问道:“小兔子,你在做什么?”
沈宁非一会围着抢来的宝剑跳来跳去地绕圈,一会又伸着两只爪子去抱那把比他的个子高出好几倍的长剑,“我在研究怎么在兔子形态的时候使用这把宝剑!喝!”
阿幻看着沈宁非举起长剑,仰着脑袋为那过长的剑苦恼的样子乐,“哦,研究出来没?”
“我使用起来一点都不顺手。”沈宁非丢下宝剑,拍拍爪子道,“我不想要了。怎么处理这剑呢?”
如果是以前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拿去卖了换灵石,可是之前卖武器引来的祸事还历历在目,他的神经没粗到那个程度。所以,丢掉?
“放厨房劈柴吧。”阿幻一锤定音。于是堂堂元婴修士的高阶宝剑就沦落到跟柴刀一样的地位了。
“怎么突然想要武器了?”阿幻蹲到沈宁非的旁边,摸摸他柔软的绒毛问道。
沈宁非乖乖地任他摸,还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我没有近战的技能,想用武器弥补下。”
“其实剑修真正杀伤力可怕的是灵气透过剑放射出来的剑气。我们兽族没有武器,也可以用爪子代替剑放出更强大的灵气刃。”阿幻说道。
剑气?沈宁非想起顾天毅每次施展剑诀后,一道又一道的白色剑气的凶险之处,恍然大悟。他低头看着自己柔嫩的小爪子呆了呆,突然睁大了眼睛,猛地自地上跳起,“我明白了!爪子伤人是其次,更关键的是通过爪子用灵力加伤害!”
只要能使出灵气刃,他就再也不用自卑自己的爪子不够锋利了!
沈宁非一脚踹开地上的宝剑,气沉丹田就要开始把理论付诸于实践。经脉中的灵力刚刚运转起来,就被阿幻一手捞起抱在胸口。
干劲十足的沈宁非抬爪子挠了下阿幻,不满道:“干嘛?”
阿幻笑眯眯地说道:“现在没时间给你修炼了啊,我们的双修大典今夜就举行啦。我们要一起去山门迎接宾客。”
“啥……”沈宁非瞬间呆滞。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他怎么不知道……
第100章:双修大典一
十分恍惚的沈宁非被阿幻带到了清流派破败的山门前站好,一阵风吹过,吹起阿幻的长发和白袍,皎月般的脸凑到沈宁非的眼前依然会让他微微失神。
阿幻低头笑道:“你要保持原形迎客?”
沈宁非看了眼自己按在阿幻胸口的小爪子,轻咳一声道:“放我下来吧。”
沈宁非化成人形,两人站在一起,同样的风姿俊朗,神韵超凡,宛如一对无暇美玉。
最早来的客人是爱唱歌的黄云雀和他的好朋友爱跳舞的柳树。黄云雀扑扇着翅膀,用清脆的声音夸赞道:“真是天生一对呀。”
“这是我送你们的贺礼。”黄云雀爪子里抓着的叶包递给了沈宁非。
“谢谢。”沈宁非礼貌地收过贺礼。
“来,这是爷爷送你们的,应该的,不用太感动了。哈哈。”阿柳抓了一把柳絮塞糖果一样塞到沈宁非的手里。
沈宁非愣愣地看着手里的柳絮,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柳树爷爷,您能别敷衍得这么明显吗。
“当然,我和小黄在婚礼上还会共同表演一个新编的歌舞送给你们,好好期待吧。哈哈哈哈……”阿柳得意地大笑道。
沈宁非和阿幻都没发表什么看法,默默注视着黄云雀和阿柳开开心心地进入山门。
沈宁非掂了掂手里的小叶包,不重,手感也不硬,扭头问阿幻:“他送的会是什么东西呢?”
“你想知道就打开看看。”阿幻道。
沈宁非立刻低头拆叶包上扎的细长软枝条,叶包散开,中间静静卧着几条肥软的黑色虫子。
沈宁非呆呆地看着肥虫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人家是黄云雀,送的自然是黄云雀认为最好的东西。
阿幻看了一眼道:“嗯,好东西,收起来。”
沈宁非飞快地把叶子一裹,塞给阿幻:“咳,你认真的?你收。”
接下来的时间,沈宁非从清流山脉的来宾那里接过了一块奇怪的石头,一把灵草,一把黑色的种子,几根艳丽的羽毛,一块让人看了感觉很不好的皮,还有一坨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粪便。
简直不忍直视了。沈宁非脸上保持着笑容,嘴角却是抽了又抽。直到一个婷婷嫋嫋的身影从远处飞来,他才收起囧囧有神的心情,看向来人。
胡银雪收起一片芭蕉叶形状的飞行法宝,扭着腰走近,楚楚动人地望着阿幻道:“阿幻,你怎么都不跟人家说一声,就要举行大典了呢?
“你怎么来了?”阿幻奇怪道。他明明没有邀请胡银雪的。
“不是你让大鹏鸟给人家寄了请帖吗?”胡银雪笑道,“太匆忙了,人家都没好好准备贺礼。不如这样吧。”
胡银雪停了一下,瞥了眼一旁神色平淡的沈宁非继续对着阿幻巧笑道:“人家最宝贵的东西就是自己了,不如就把人家当贺礼送你好不好。”
沈宁非看胡银雪拿眼角瞥自己,就觉得好笑,于是微笑着开口道:“我们哪使唤得动你这么大牌的丫鬟。你刚才用的飞行法宝不错,不如就送那个吧。”
“你这孩子真是不好玩。”胡银雪翻了个白眼,也不装娇柔美人了。从储物袋里掏出准备的礼品,一甩手展开,赫然是两件红色的吉服,缎面柔滑,刺绣精湛。
“就知道你们一群土包子根本不会操办大典,看看你们两个,哪有人在大典这么重要的日子还穿得这么邋遢。”胡银雪摆出大姐头的气势怒其不争地说着,末了更是指着沈宁非嫌弃地说道:“特别是你,连头发都乱糟糟的。”
沈宁非一头墨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闻言忍不住抬手抓了抓把头发抓了更乱,朝露一样的眼眨了眨道:“我不会梳头。”
他一个短发了二十年的人类入乡随俗地留了这么一条长发已是十分不易,扎头发什么的就算了吧。不过,在他从前生活的世界,结婚确实是很隆重很讲究的一件事情,怕婚纱照、定日期、发请帖、定喜宴、请司仪、搞仪式、编节目……一个流程下来能去掉半条命!
不能就这样随意点,朋友们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就好吗?
“你们别在这傻站着了,跟我回去打扮打扮。太不像话了!”胡银雪道。
“宾客还是要迎的吧。”沈宁非杵在原地不肯动弹。
阿幻看着那两件喜庆的衣服,没有说话。他倒是挺想看小兔子穿上红色衣服的样子。
这时候远处滚来一只团成一团的毛绒绒的大球,碾压着地面上的草屑沙土一路滚到三人跟前,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你看,客人又到了。”沈宁非忙说道。
那个大绒球原地旋转了几圈,伸展开四肢,一只圆头圆脑的棕熊晕乎乎地站起身,还踉跄了一下,“啊,好多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