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梁对他们这种死缠烂打的方式越来越不耐烦，一怒之下不顾展念海的反对，利用手上的人脉资源，通过各种渠道对秦氏财阀施压，俨然是一副豁出去，罔顾家族企业的势头。
秦辉本以为秦梁再胡来也不至如此，结果步步紧逼的结果，反倒是他自己被气到吐血，一时间很有把这个不听话的弟弟抓来狠抽一顿屁股的冲动。
这边兄弟俩斗凶斗狠斗绝情，那边陶晓阳和展念海却像是一锅米粥，文火慢慢煮，端看谁先熬不住向对方投降。
现在的陶晓阳已经想通，他再也不图展念海什么，只想对方回到自己身边，晨昏相伴就足够了。
可惜，当他的欲求趋向平缓时，被他深深伤害过的人却不会再傻傻得走回头路。
机会，要留给懂得珍惜的人。
陶晓阳错过了太多次。
就在双方的神经都绷到极致时，海阳集团内突然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到、说小不小的丑闻。
技术部的一个经理利用职权之便，冒用另一同事的ID进入资料库，将机密的图纸数据带出来扫描后，以高价卖给了竞争方。
事发之后，考虑到对集团的影响，此人只是被立即开除，并未将他告上法庭。而这件丑闻也被海阳集团以高压手段强行镇压了下去，没有传到外面让媒体知晓。
一直留意海阳集团动向的展念海无意中获悉这个消息，这本该是一件好事，能够借此打击海阳集团，但考虑到丑闻的影响……这不是展念海希望寻到的打破僵局的突破口。
秦梁也赞同展念海的想法，毕竟海阳集团是展念海父亲陶大海的毕生心血，陶晓阳拿它当做武器来争夺想要的东西，这种做法暂且不论对错，但若是让集团因丑闻蒙羞，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样的事展念海万万做不出来。
可是，展念海不想做的事，却不知从哪里走漏了风声，到底还是让媒体知道了。
盯着电视上被媒体记者团团围住，七嘴八舌询问集团董事长陶晓阳对此事的看法时，展念海的心里五味杂陈。事态的发展非人力所能控制。但既然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就这样走下去吧。
海阳集团一出事，作为“秦晋之好”的秦氏财阀自然也受到波及。加上之前秦梁所动用的人脉关系对财阀的施压，可谓内外交困的秦辉忙得团团转，一点也不比身处舆论漩涡的陶晓阳轻松。
何谓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此时秦辉和陶晓阳已深切体会到，而那些媒体记者更像不叮无缝的鸡蛋的苍蝇一般，闻到点味道就一拥而上，实在可恨可恶至极。
好不容易把这件事情摆平，秦辉再一看股市——受到池鱼之殃的秦氏财阀的股价一路下滑，简直绿瞎了人眼。
而背后竟还有落井下石的，以超低价格大幅收购财阀的股票，俨然有做第二大股东的势头。
秦辉气上心头，赶紧找陶晓阳商量该如何处理这个烂摊子。谁料对方居然一反常态，反过来劝他放手。
“也许你和我都错了，才会导致走到今天这一步。”
“战场上没有对错，赢的一方就是绝对的真理！”
陶晓阳摊手叹气说：“看吧，这就是你错的最厉害的地方。感情不是打仗，用武力夺得的爱情不可能长久。”
秦辉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对方：“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说的都是些什么胡话！”
“我只是看开了，这样和他们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秦辉明白过味来，冷了眼神问：“你想毁约退出？”
“是。我不想再这样下去，我选择退出，求得对方的原谅，如有可能希望能重新来过。”
秦辉沉默很久，突然问陶晓阳：“这次的丑闻，到底是谁泄露给媒体的？”
“……不管是谁泄露的，重要吗？”
“哈、哈哈！”秦辉骤然大笑起来，陶晓阳的回答印证了他刚才的怀疑。“你疯了！我怎么会找上你这个疯子联手！陶晓阳你等着，你会后悔的！”
疯狂的笑声中，秦辉头也不回的走了。
偌大的办公室里，秦辉充满怒气和失望的笑声犹自余音缭绕。
陶晓阳静静坐在真皮老板椅中，透过背后的落地窗，看着外面的景色。
此时夕阳西斜，已近黄昏。办公楼附近的人家家中，已有点点灯光开启，透出渺小却充满幸福的味道。
曾经，陶晓阳也有过这样的幸福，家里有慈祥爱他的父亲，有温和谦让的哥哥，有娇俏可人的女友。
可是，在那一场意外的车祸之后，在那一晚鬼迷心窍的冲动之后，没能及时醒悟回头的他在随后的强取豪夺的纠缠中所失去的，远比他所能承受的超出太多。
父亲过早的去世，哥哥视他如同陌路，女友早另结新欢，每晚回到别墅里，陶晓阳就忍不住会想起那些往事，欢乐的痛苦的，如今看来竟是如此的珍贵。
而越是回忆，这个别墅就越显得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让他几乎想远远得逃开。
所以，对于出院后做出的那个不理智的决定——和秦辉联手，夺回自己想要的那个人——陶晓阳不时得感到后悔。
直到集团内发生了那件事，陶晓阳本可置之不理，但鬼使神差下他还是选择了将之闹大，从而制造了他与秦辉决裂的契机。
是对展念海的补偿也好，还是私心里想通过自我放逐博取同情，从而让展念海再回到自己身边也好，总之，这一次陶晓阳决定孤注一掷，放手一搏。
无论结果怎样，至少他不想再独自品尝那份凄凉。
第四十四章
陶晓阳决定走另一条路，求另一种因果。而曾和他联手的秦辉却一意孤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之前的是非让他的财阀损失不少，为调整心态，秦辉干脆趁机去了趟东南亚，放松的同时也顺便联络一下海外的生意——在国内，被秦梁笼络去的通道已不能再用，唯有再次打开通往海外的市场，方能重振萎靡的行情。
然而，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秦辉回国的那个航班，本来预定早上八点会降落在国际机场，但久等不至，让前去接机的秘书秦华心慌起来，接连打了好几个秦辉的手机，都处在关机的状态。
在焦急不安的不断联系不断失望中，终于在晚上十点左右，从航空公司得到确切消息，秦辉所乘坐的那个航班——失、联、了！
失去联系，意味着机上160多名乘客下落不明。
但下落不明，不等于就是死亡。
秦华对内隐瞒了秦辉所乘航班的消息，只说秦辉还会在东南亚多逗留数日。他不能自乱阵脚，让那些对秦氏财阀虎视眈眈的人趁虚而入。
同时，秦华拨通了秦梁的电话。
若是秦辉真的出了事，财阀唯一的正统继承人除秦梁外别无人选。
秦华将飞机失联、秦辉可能遭遇不测的事情向秦梁和盘托出。
秦梁一听秦辉可能出事，脸都白了。他们兄弟虽然不合，但秦辉对秦梁的关心不假，即便其中的爱已经扭曲，而秦梁从来没想过要把秦辉逼入绝境。
每天惴惴不安得关注着新闻，今天是某国也加入了搜索队伍，明天是找到了疑似飞机残骸的碎片……每一天总是在希望和失望中交错度过。
这样无望的等待是没有意义的。
事实上，在得知消息的那天，秦梁就曾派出过私人飞机，试图按照那个航班的飞行路线一路寻找。但他的申请没有得到批准，国家对这件事格外慎重，除了严重关注外，至今不肯轻易有所动作。
秦梁别无他法，只求飞机能被找到，机上还有人生还。
然而，现实却是极度的残酷。
在整整一周的搜寻打捞过后，新闻里却再也没有了下文，仿佛航班的失联，这本该一直被关注下去的大事突然嘎然而止，所有翘首以盼的人得到的只有一个结果——找不到飞机残骸，机上无人生还。
对这样的结果，秦梁根本不能接受！
他通过各种渠道，联系了所有可能帮得到的人，然而得到的结果虽与新闻里的有些差异，但却是大同小异。只说这件看似简单的飞机失联的事，其实牵扯到很多幕后不能为人所知的隐秘。
而那，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涉及的范畴。
换言之，秦辉的命运已被决定。不管他是死了，还是仍然活着，活在无人知道的地方，在这个国家，他已经是法律上正式被宣告死亡的人。
秦梁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但他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在希望完全破灭的那天，秦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出来后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展念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善言语的他选择静静陪在秦梁身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默默得安慰伤心人。
秦梁从莫大的伤心和失落中走出来，已经是十天后的事了。而让他不得不出面的，是秦氏财阀面临的即将被全面收购的危机。
这是家族企业，是父亲及兄长汲汲营营所积累起来的成果，秦梁不能让它落入外人的手中。
接到秦华求救的邮件后，秦梁剃干净胡子，狠狠洗了把脸，随后投身到尔虞我诈的商战中。
秦梁用一贯的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快速抓出财阀内隐藏的几个叛徒后，强势购回被对手一点一点蚕食走的股份，重掌财阀大权。
展念海见他重新振作起来，颇感安慰。
他不是金融出身，对商场的经验仅限于在海阳集团内的那些知识，自认派不上大用场的展念海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能够偶尔到附近的咖啡馆里看看书，消磨时光。
这一日，还未等到点的漂浮冰咖上来，门铃一响，只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非常熟悉的人影。那人一进来便东张西望似在找人，展念海暗自叹息一声，明白今天下午悠闲的时光只怕要被搅黄了。
果不其然，那人找到目标，便目不斜视得直接朝展念海所在的位子走过来，脸上更是带着激动的神情。
“念海！”
展念海放下手中的书，静静看向来人。
这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在这里相遇只能是人为的刻意的安排。
第四十五章
“我可以坐下来么？”
见展念海一脸冷漠，来人并未被轻易击退，自发自动得坐到了展念海的对面。
“念海……哥！这么巧，在这里看到你。”
听陶晓阳这样叫他，展念海的手一颤，感到浑身难受。
以往只有在床上，想要狠狠羞辱他时，陶晓阳才会用充满情欲的嗓音叫他哥哥，如今在光天化日之下听到这声“哥”，展念海的心里不是感动，而是自我嘲讽的苦笑。
“是啊，真巧。巧到你刚进来就找人，好像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这里一样。”
“……”
陶晓阳愣了一下，饶是脸皮再厚也不禁红了红。他记得以前的展念海说话一向温和，从来没有像这样尖刻。
不过这样的展念海同样让他满心欢喜。
“我……是从窗外看到你，所以进来……你还在生我的气？”
谨慎的口吻配上小心翼翼的表情，这样的陶晓阳令展念海感到些微的陌生。
他所熟悉的陶晓阳，任性霸道蛮横不讲理，而且很喜欢对他动粗，似乎很以他的痛苦为乐。眼下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莫说展念海不适应，大概连陶晓阳自己都会觉得恶心。
然而事实表明，陶晓阳非但不觉得恶心，反而沉浸在这样的角色扮演中——扮演一个听话的好弟弟。
“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以前是我不懂事，我已经知道错了。看在爸爸的面上，哥，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展念海定定看进陶晓阳的眼底，想从中看出对方的真实意图。
“给你再羞辱我的机会么？”
“我知道我之前做的那些事，禽兽不如！我已经在惩罚自己了，你看！”
一撸衬衫袖子，原本光洁的胳膊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长长伤痕，触目惊心。
“这是我一个人在别墅里时划的，每次想起以前我怎样对你而悔恨时，我就用刀在这上面划一下！我是真的有好好反省……哥，原谅我，求求你原谅我，好么？”
曾经最疼爱的异母弟弟用可怜至极的眼神，哀求不已的话语，加上伤痕累累的胳膊来请求原谅，即便是心肠再硬的人也会动摇，何况本就心软的展念海。
再开口，已不是之前略带刺的口吻，软下来的语调中夹着点点无奈，展念海说道：“晓阳，我还是那句老话，看在父亲的面上我可以原谅你，以往的事情也不想再追究。但从今往后你我便是陌路人，不要再来了。”
陶晓阳低下头不说话。
虽然取得展念海的原谅是计划中的第一步，但彼此成为陌路人？不再来往？
还不如杀了他来得更痛快！
正想开口，服务员送上来漂浮冰咖，并询问陶晓阳是否要点些什么。陶晓阳摆摆手，打发掉服务员后，转了话题道：“哥，这里人来人往说话不方便，我们找个包厢里面谈吧。”
展念海拒绝：“我不习惯和人单独相处。”
这话一出，听得陶晓阳怒眉高吊，脸上不由自主便露了凶相。
展念海见状，曾经饱受摧残的身体反射性得往里缩了缩，眼神中也浮现出害怕之色。
陶晓阳惊觉失态，连忙低下头，调整好情绪后再次抬头，柔声说道：“那就不进去，在这里谈谈吧。哥，就算你不承认，在血缘上我们也还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也是这世上最亲的两个人了。做陌路人，你舍得么？”
展念海定了定神，想了下方回应道：“很多事情，有舍才有得。”
“什么意思？”
“晓阳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你不是那么执着在我身上，也许现在一切都会很不同。懂得放手，也是获取幸福的一种方式。”
“所以你要舍弃我这个亲弟弟？”
陶晓阳的目光黯淡无光。即使其中有为博取同情而演戏的成分，但同样有出自真心的难受。
展念海见和对方有理说不通，在心底叹了口气，说道：“即便是亲兄弟，也会有离巢单飞的时候。你肯认我这个哥哥，我很高兴。现在我已经找到可以相伴一生的人，我也衷心希望你能早日找到对的那个人。”
“你说的那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可是秦氏财阀的新任董事秦梁？”
“即使不是他，也不可能是你。”
这句毫不犹豫的话，彻底粉碎了陶晓阳心存侥幸的心态。
吸取以往教训的展念海，说话间不再留情。
说得多，只会令陶晓阳陷入自我幻想中，从而通过伤害别人满足自己的私欲。
不欲多言，展念海拿起书，准备结账离开。
刚站起身，对面的人也跟着站起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展念海受惊，立即用力抽手，退到一边。
正自惊惧不已，担心陶晓阳又要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时，只听又一声门铃响，走进来一个高大的男子。
“念海，我来接你了。”
“秦梁！”
展念海又惊又喜，迅速绕开挡在身前的陶晓阳，朝秦梁疾步迎上去。
秦梁接过展念海伸过来的手紧紧握在手中，看了眼怔怔站在原地的男人，秦梁低下头在展念海耳边轻声问道：“他怎么在这儿？没有对你怎样吧？”
展念海摇摇头，之前的担惊受怕在见到秦梁后烟消云散，只余安心。
“我们回家吧。”
“嗯！”
不再理会呆立的男人，秦梁带着展念海一起出门，朝家的方向走去。
“对了，回家前先去趟超市，冰箱里没菜了。”
“咦，我记得之前买了挺多，够吃三天的，怎么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