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最大的差别了。
次日早晨,在早饭刚用到一半的时候,一道消息让金锋食不下咽了。
‘圣地的机关被人破了?!’
‘是的,内殿的大门上被刻了字……’
‘什么字?’
‘龙——’
‘下去!我即刻就到,传令让老二和老三等着。’
艰难的吞下嘴里的南海特产的血灵燕的燕窝熬的粥,金锋勉强的维持住脸上的温厚,对着因为某种原因而消除了一个层面的警戒的华莲抱歉的笑了笑:“我当前有些要事,贤侄请自便!”
华莲放下调羹,冷傲的神情微微放缓,礼貌道:“金家主日理万机,要事要紧!”
“那我就先离桌了,贤侄所言的法器预购问题,我们稍后再做详细商议。”
“这个是自然!”
得了这话,金锋便起身大步离开了,从始至终没有对桌上的另外一人,也即他的长子说过一句话。
金璇玑对此早已习惯了,自从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他也再不会为这种冷漠疏离的对待而伤心或者是怨恨什么,甚至是还隐隐的有那么一丝感激,基于多少年之前的教养之恩,基于这么多年的隐而不报上。
呵,堂堂铸金城金家的嫡长子居然是半妖!这样的话题一出去,哪怕金家放到整个修真界里可能算不上大,都可以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成为众口相传的趣闻,然后,毫无意外的会引来所谓的名门正道的人前来为维护这个世界的正义做点什么,杀了他亦或者收了他。
毕竟,除开四大宗八大门里的也许还有着极为少数的妖灵,修真界里已经上万年再没有出现过能化为人形的妖物了。
若传出去,他金璇玑会是这万余年来的第一个,虽说并不完整。
但是,这些对他冷漠以对的人到底还算是对他好的,让他安全的活到了现在。
自调羹放下之后,华莲就再没有拿起过,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的圆桌上的各种小点心,以及面前的这碗灵气四溢的大补粥,觉得,可以收集一点这些,待到重聚之后让那个笨兔子补一补。
唔,这个想法不错!
“……”看着那张俊脸冷不丁的就温柔下来,刚抬眼的金璇玑也放下自己内心的各种忧郁悲伤的过往了,他好想满足一下好奇心,直接问这人:你在想谁啊?但是,花了六十分之一秒的时间想了一下这个问题出口后的后果,金璇玑按捺住了,放下调羹,抬眼,面无表情的问:“那个东西不在圣地里。”
华莲微微蹙眉:“炼器池里也没有吗?”
金璇玑摇头,哂笑了一下:“铸金城的金家没有外面传的那般强横,倒退个两千年才能圆一下外面的那些说法!炼器池里的金水现在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早已满足不了上品法器的淬火要求了,现在炼出来的顶多是中品的,小件物品里兴许十件里还能得出一两件上品,比如说玲珑的那几个小金铃。至于说,金家每百年必出的一件上品法器,嗯,那是老祖宗们炼的,现在被后辈拿来支撑门面。”
话到这里,后面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华莲沉吟了一下,决定道:“既然东西不在这里,那就罢了。我待会儿会转去中部的天皇城,你自己考虑一下!”是留下亦或者跟着一起离开。
顿了半晌,金璇玑淡声回答:“半月后,在天皇城见。”
华莲点了点头,起身便走,在他出门的时候,空气中传来一道轻微的波动,像是微风拂过树叶带来的轻微的骚动,又像是平静湖面上陡然漾开的细微的涟漪。
而这个时候,金家大宅后院里的一个阁楼前,身着红衣的少女回头看了最后一眼,便凝气消失在了原地。一纸书信被压在了屋里的桌子之上,两个侍女如同雕像一般的站在了屋内,被定格下的神色焦急。
半个时辰后,金家家主金锋,发现在今天,所有的坑爹事都聚集到一块儿了!
在刚打开进入圣地的大门时,他就感应到自己的暗影又一下子消失了两个,而且和昨天一样,都是瞬间消失得什么都不剩,连灵识都没有剩下的。
在刚抵达第二层门时,仅剩的两个暗影中的一个送上了一封信,封面上写着“爹爹亲启”!打开一看,差点没将他给气得七窍生烟,他那十七年从未出过铸金城,从未独自一人出过金家镇的宝贝女儿,为情所伤,独自离家去散心去了!独自,离家,散心……金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在强自压下奔腾的内息之后,金锋沉着脸打开了最后一道门,然后,在看着对面那扇里门上的字时,喷出了一口老血。
那上面写着:龙血,藏哪儿了?
尼玛!这是一个盗匪该留的言么?!
狠狠的吸了口气,已经差不多出离愤怒的金锋一字一字道:“给我查!联系中部的另外三十七城,下通缉令,悬赏追查到底!”
【中部的混乱,就此揭开了帷幕。】
萧晓百无聊奈的戳着手机,对于这几章里有关原文主角的第二个妹子的老爹的描述相当的无语。
“歹竹出好笋啊!里面的那个小辣椒似的的妹子是好笋呢!……唉,师父到底会在哪里呢?”
第六十九章
“师父,你回来!”
“若非你实力低微,不足自保,师叔怎会处处分神,末了还滞留宝境,生死不知!”
“哈哈,我也是罪人,怎么偏偏要在那种时候提醒他那个计划呢?如果不提,一切都不会有事了吧?枉我修行四百余年,却还是营营苟垢!至此,万般无求,请宗主罚下,丹云峰李竹,愿入雾岛三百年,磨砺己心,以正已道!”
“华莲长老以己身成宗门大义,落得现在生死不明之景,我们大家心里都很悲痛!但长生殿里的明灯未灭,至少是能确定他尚存人世,只需时日,必定能找回他的!寻人之事,就交由武宿负责了。清晓小师弟就请先回连云峰吧,师叔不在,你就是混元剑门里的支柱了!”
“清晓小师弟,门主有消息了吗?”
“萧萧,那个大坏蛋没那么轻易的魂飞魄散的,你不要太伤心了!哎哎,你别木着一张脸啊,哭出来就会好过多了的!灵宝会一直陪着你的!”
“请清晓师叔回连云峰,有什么事情交由师侄们去办就好了!”
“人还在寻找之中,清晓你也别太着急了,这个时候,你好好的修炼,就是对你师父最好的回馈了,他回来之后,会为你的进步而高兴的!来,让明帆陪你一起回去。”
“一个真人能顶住宝境湮灭的冲击而不随之湮灭,实在是非常的神奇!现在四宗八门局势紧张,柳芒宗的大长老已经出关,大乘期的修为摆在那里,我们不得不谨慎应付啊,为了避免他们利用华莲真人之事来东部查访,我等建议,寻人之事只适宜暗下进行,不宜扬旗行事!长生殿里明灯未灭,华莲长老尚安,可能也正在某个隐蔽的地方修炼以恢复元气,这场寻人之举,恐怕少则数十年,多则数百年呐,急切不来!”
“你不能下山!先不说宗主的法令,就单是你元婴未结,实力低微,下山之事就不可能了,山下尘世,没有书上写的那般简单。你还是好好的修炼,等实力提升上去了,我们到时候就一起去和宗主申请,一起下山去找师叔祖!”
“说的对!唔,你之前不是十年升两个修为么?我们几个等你十年,十年之后无论是结没结婴,我们都陪你下山!”
“嗯嗯,十年很短的,闭关一下子就过去了!”
‘十年升两个修为,真的啊?看他元身年纪也还很小啊!要是再过十年真的结了婴,啊,那他恐怕就是修真大陆上最有资质的修真者了!不足四十就能达到元婴,那恐怕无需千年便可飞升吧?’
‘结婴哪有那么简单啊!他的资质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可是这个十年,只是为了稳住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师叔祖对他有多好,要是他私自跑出去了,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就算是宗主都恐怕是偿补不了什么,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留在宗内,然后等着武宿师叔传来的消息!’
‘结婴的确是很难的,我从灵寂中阶提升到现在的灵寂高阶,花了一百二十多年!结婴之期,唉,估计还再需一百多年!他现在比我的修为还低一个阶层,哪有那么容易就结婴啊……’
“唉唉!劫云!!喂,清晓师叔,清晓师叔!!!快去喊师父他们过来啊,清晓师叔要结婴了!快点,劫云过来了!!”
“天啊,不是说他才灵寂初阶的修为吗?怎么转眼之间要结成元婴了?他才多大的年龄啊!太逆天了!”
“所有人都退开,退开!劫雷有眼,余威无边,退开!”
“轰隆隆……砰轰!”一道,两道,三道,四道,五道,六道……
“啊!”一声急促的痛苦呻吟响起,萧晓猛然睁眼,明亮的光线让他受不住的又将眼睛闭上,本来就是歪倒的靠在墙上的身体也在这平衡打破之后滑倒下来,可是这点儿酸痛相比于此刻还在他的身体里回味的被劈裂的巨痛相比,实在是不算什么。
——手指被割了一个小口子,和无麻醉截肢是有着截然不同的。
额际的冷汗划入了乌黑的鬓发中,苍白的面色在萧晓粗粗的几口气喘完之后,才慢慢的恢复了一点血色。身体里面似乎也才有了一点力气,借由这点力气,萧晓将自己平摊在这不算宽大的床上,睁开的双眼静静的上面灰色的棉布帐子,静静的等待着体内残留的痛楚以及那些纷扰的声音以及画面过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或者,这本身就不是一个梦,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这不是他第一次回想起在下山之前的种种了。
最开始的画面总是三个月前宝境里,他师父那偏头的一抹柔和而浅淡的笑容,再之后就是在玄天殿上,儒雅温和的李竹师叔那近乎是诛心的言语,以及他离开之时那好似再也不会回来的修长身影……至于最后,就是那场突如其来的结婴之劫了。
啊,忘了说了,他又是站着的!抬起手,萧晓用胳膊压住了有些酸涩的双眼,呼吸调整性的变得绵长起来,脑袋里的各种纷扰这才慢慢的沉静下来,丹田,或者现在该称为紫府之中,也安宁了不少。对于正中间的那个像是粉白的面团捏成了一尊圆头圆脑的小娃娃,萧晓到现在都不知道该如何去看待,只是每每在看着那面目还很模糊的小娃眉间的那一缕熟悉无比的紫金印记时,都觉得异常心宁。
这种心安的感觉特别的奇异,他想不大明白,也貌似在潜意识的去逃避。
他想,他是应该抽个时间想明白的,可是当前的一切,都没有寻找他师父来得重要。
双手铺开在脸上,大力的揉了揉,萧晓呼了口气后坐起,看了一下忘记关上的窗透进来的明亮的阳光,麻利的下床,将自己收拾干净,再从储物玉佩里拿出一瓶清心丹,倒出两粒扔进嘴里,感受着那股清甜在嘴里散开,柔和宁静之感在四肢百骸里蔓延,这才眨了眨眼,精神尚算饱满的出了门。
今日,他要去这个名为东云的大城的城西了。
如若顺便,或许他会将那份属于原文主角的东西找出来。
经历至此,他已经算是想通了吧,躲避与逃离,都不是处理办法。假若这个世界在冥冥之中对他的安排,是非要将他定在那个类似却也完全不同的、可能真实存在也可能只是虚拟的角色上,那他顺水推波好了,看走到最后,结果究竟会如何!
他是萧晓,就只会是萧晓。
从生到死,他都只是他,成为不了别人。
客栈的掌柜姓何,是个挺和气的筑基期的大叔,修炼为的不是大道,图的是个强身健体,百年安乐,所以早些年在这东云城里开了个小客栈,赚个日常开销。只可惜,上天不厚,相濡以沫的妻子身患顽疾,也不知还有几年的奔头。
但是这日子吧,过也是一天,不过还是一天,高兴是一天,不高兴还是一天,恐怕也是被之前的沉郁的日子给磨到了,现在两口都想开了,生死有命,既然日子不长了,那就珍惜的多赚点舒心吧!
昨日萧晓误打误撞的进了这家小客栈,给出的灵石恰好救了一下掌柜的急。所以这会儿,见着萧晓下来,他有些发胖的脸上就已经露出了和气的笑容来。
“小友下来了?”
“嗯。”萧晓也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至于那个称呼,他也习惯得很。走到柜台前,和昨日早晨一样,将掌柜端出来的茶水一饮而尽,这茶据闻是东云城的特产,只是现在擅长手工制作的人实在是不多,而恰巧老板娘就是手艺纯熟中的一个。他昨日进来之后,就喝过,喝完之后真的觉得神清气爽不少。
只不过,昨日给他递茶的是一个和蔼可亲的大婶,今日,她不在店里了。
估计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吧……
萧晓放下茶杯,心里有点遗憾,恐怕是没法和她亲口道别了。在老板麻利的将茶杯收过去放在一边的水盆里的时候,该出口的话也出口了。
“何大叔,我今日要要去城西,估计就不再过来了。”
大叔一愣,没料到他这个时候就要离开。擦了擦手,赶忙从钱盒子里找出唯一的几块碎银,有些尴尬的递过去:“嗯,那小友一路走好,要回来的话何大叔这里总有空房!”
——这是他当前能拿出来的最大的找零了,多的实在没有。
“嗯,以后若有可能,会回来的!”萧晓温和的笑着应了这个和气的大叔的话,但是对于那递过来的银钱,却是推了回去,他不缺这点钱,但显然面前这人很缺。这个举动,不是出于施舍,也不是出于同情,只是觉得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无须那么多的理由或者是其它。
所以,赶在老板出声之前,萧晓抢了话头:“何大叔您也别推了,若实在是觉得占了晚辈的便宜,那看看有无多余的茶叶吧,如果可以的话,给我一点带走吧!也许,出了这里,我很难再喝到呢!”
大叔有些怔愣的看着面前这个笑意温和清润的少年,平和了这么多年的心也在这一刻觉得有些怔忪。回神后连应了几个行之后,便转身去拿放在柜子里的茶去了。
拿着那一小罐茶叶,萧晓淡笑着出了这个让他觉得温馨异常的小客栈,走进这条并不宽广繁华的小街道,并快速的消失在了这过来过往的人流之中。
后面隐隐的喊声,让他会心一笑。
他坚信无论哪里,好人还是居多的,这个好,不需要用什么尺度去衡量,因为它在心中。就像他在这个陌生的大城里兜兜转转一整天,精神不济之时,那位和蔼的大婶说的那句“歇歇吧”,以及那送上来的一杯清茶。
而在这个坚信之后,还有一句是好人会有好报。这个好报,不一定是大富大贵,不一定是功成名就,可能就只是在某个困苦的时候突然就柳暗花明,在某个无可奈何的叹息之余顺心顺意。
小街道上,那家有着一块干净却老旧的门匾的小客栈的门口,一只手虚握成拳的掌柜大叔看着这人来人往的街道好久,在连喊数声之后,面上的焦急最后还是化为了宁和而感激的一笑。他转身进屋,到了后面自己的房中,来到床边坐下,扶起虚弱的躺在床上的妻子,然后张出了那只虚握成拳的手,一粒灵丹在他手心之中静躺,莹润亮泽。
一天,要真的过起来,真的会很快很快。
在夕阳落山落山之时,萧晓望着那沉下的日头叹了口气,平静的接受了今日的碌碌无果。找了个茶楼,进去喝了几杯茶后,他又离开了,并在甩掉后面跟着的几个小尾巴后去了一个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