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为什么不联络我？你知道我有多担心……”
“我联系你了！”不知道为什么怒意也在叶轩心中积聚：“你说你有学生会活动要忙。”
“……”
“怎么不说话了？”
“……”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心里有愧不敢说了？！”叶轩噌地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瞪着叶轾在的方向。
狭小的帐篷容纳下两个一米八几的男人本就没有多大的剩余空间，叶轩一坐起来，两人顿时呼吸相闻。叶轾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低声问：“你看到了？”傍晚和李晓分开的时候，正碰上学生会的朋友，对他用羡慕的口吻说“你们兄弟俩长得真是一模一样”，知道他们从未见过叶轩，追问之下才知道他来找他了。叶轩来找他，却没见到他，那个时候就猜到或许他看到了什么。慌忙回到家里，却发现他不在，然后电话也打不通了，心里更加着急了起来。
你看到了？——他这样问，就是供认不讳了。曲起腿，把头埋进膝盖里，叶轩低声问：“为什么骗我？明明有了喜欢的人，为什么骗我说没有？我们不是无话不谈的兄弟吗？！”只是被兄弟欺骗，心会这么痛吗？阿轾有了女朋友，不应该是替他感到高兴吗？为什么会这样……
第5章
为什么有了喜欢的人却骗他说没有？因为在喜欢的人面前他无法说出口。难道要他说“阿轩，我的亲哥哥，我想和你结为一体”吗？
可是阿轩，你以为我喜欢的人和我真正喜欢的人却不是同一个人。如今你这么生气这么消沉，只是因为我骗了你吗？若是如此，依你的性格，不是应该直接站到我和她面前抓我个现行，然后再回家找我算账吗？为什么你不仅没有这么做，还选择了一个人默默得短暂消失？而你，只有在不知所措的时候，才会选择躲起来不让人看见。
心脏跳动得这么快，阿轩，你发现了吗？
心里，有着一丝激动和期许，也有着一丝未知的恐惧。想要知道答案，又怕一问出后就覆水难收。可是，终究还是想知道他的想法。这份感情该不该存在，不是他一人所能决定的。若是叶轩也对他抱着同样的感情，他就不能让他独自一人承受这份禁忌的痛苦。
“阿轩，你生气，是因为我有了喜欢的人却不告诉你，还是因为我有了喜欢的人？”
本是等待着他的回答来抚慰自己，却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叶轩瞪大了双眼，一下子慌乱了起来。这两点，都让他生气。他们是最亲近的人，叶轾的事情不该瞒着他，为被欺骗而生气，合情合理；但是，为自己的弟弟有了喜欢的人而生气，却无论如何都说不通。他们都长大了，谈两年恋爱，毕业就结婚，很正常，也是长辈们的期许。是他，不想从叶轾的羽翼下走出来，是他太不成熟了。“当然是因为你骗了我，有了女朋友就介绍给我认识嘛，何必藏着掖着？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仿佛自己的告白被拒绝了般，羞愧而心酸。阿轩，都说双生子有心灵感应，你可知我此时的心情？
静默良久，叶轩看着黑漆漆的帐顶下定决心般道：“我还是搬回宿舍去住吧，打扰到你们就不好了，你也想和她同居吧？”
“！”喉结滚动，胸腔怒意膨胀，叶轾缓缓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我不允许。”
猛地转向他，一股怒火噌地蹿起来，叶轩气得双手直打颤：“你什么意思？阿轾，不要太过分了，我把房间让给你们，你该感谢我才对！”
“用不着你的恩惠！你想搬出去，是因为厌烦了我吧？！真正想和女友同居的，其实是你吧？！”
听听、听听！这人不仅把自己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还倒打一耙！叶轩怒极反笑，唇角抽动着，故意抹黑自己：“还真让你猜到了。今天古意之向我表白，我已经答应他和他在一起了。自家哥哥是同性恋，你也觉得很丢人吧？我是为你好才要搬出去的。”
四周传来一股森冷的寒意，叶轩一口气说完才发现自家弟弟周身散发的滔天怒意。条件反射有些害怕地后仰了身子，叶轩心中也是怒意渐炽，毫不示弱回瞪着他：是你先惹火我的！
互不相让的两人在黑暗中彼此伤害，先退出的，终是情深的那一个。煞气收敛，叶轾低下了头。“呵，”自嘲地轻笑一声，声音中带着颤抖：“你们做过了？你已经是他的人了？”
“这个不用你操心！”脱口反驳，语毕却在想：就算做，也是他被我做吧？
被叶轩的斥责激得全身一震，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不让自己伤害他，低沉的受伤的声音缓缓碾磨，终是不甘心地问出口：“既然如此，为何今天要给我打电话？出事了，最先想到的不应该是自己最爱的人吗？”
最爱的人？心脏一阵剧烈地跳动，口中却逞强地说：“还不是因为我只记住了你的电话号码？！”
呵，原来如此。和他的电话号码只差一个数字不是吗？并不是因为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叶轾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叶轩心里有些后悔。他不该为了争一口气而说谎话，也不该一再说出违心之语。想要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倔强的嘴巴却不肯开口。
“……她叫李晓，是大四的学姐，不是我女朋友，也不是我喜欢的人。”
“什么？”第一反应是，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已经，都无所谓了。无论如何都奢求不到他的爱，若不想伤害他，只有改为祝福他不是么？自己心里的难过，又算什么？只是，还是想让他知道，他永远都会把他放在第一位。“你的高数，不是我替你考的吗？其实当时我也有一场考试，因为是非专业选修课，由学生会成员和导师一起监考，我拜托李晓说动和她一起监考的导师，准许我晚四十分钟入场。这个人情一直欠着，昨天她和男朋友闹别扭，为了让他吃醋便要我今天假扮她男友，我答应了，所以才会和她在一起。”
叶轩的数学在高中时还是很不错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大学里一上高数课就想睡觉，反正是为了修学分只必修半年的课程，他便让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叶轾替考了。叶轾没告诉他当时自己也有一场考试，只是不想让他多虑罢了。他会努力满足他所有的要求，至于过程，并不重要。
震惊得呆立当场，叶轩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他气叶轾隐瞒他自己也有考试的事，气他鲁莽行动，可是心里却又为他的所作所为感到了饱胀的幸福。
原来是这样，原来阿轾没有女朋友！哈哈，好开心~~可是，为什么他一开始不解释呢？难道说，他有喜欢的人，只是那人不是李晓？心里，有些抑郁：“那你喜欢的，到底是谁？”
抬起头，看他一眼，虽然黑暗中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但是还是悸动不已。他的心，早就病了。“我没有喜欢的人。”若说有，肯定会被他追问，无法回答，只能撒谎。“阿轩，”叫他的名字，满满的凄楚和幸福：“我不会喜欢上别人。这辈子，我只看着你。”
心跳，蓦然加速了。咚、咚、咚。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脸颊，不由自主烫热了起来。幸亏是在黑暗中，幸亏不会被他发现。阿轾，你是什么意思？呐呐地，有些犹疑地开口：“这是……不可能的吧？”
“我能做到。”没有可不可能，这是决意践行一生的承诺。
“……”好开心，怎么办？“阿轾，其实我骗了你。古意之是向我表白了，但是我只当他在开玩笑。”
“……是么？”开心吗？与其说是开心，不如说是短暂得松了一口气。至少，暂时阿轩是不会被夺走了。但愿这一刻的幸福，能够延长得久一些，再久一些；但愿那个会夺走阿轩真心的人，来得再慢一些、晚一些。
“阿轾，你喜欢我吗？”
“……”有些诧异，想象着他现在的表情，唇角还是微微翘起，带着点点酸楚：“喜欢。”能够这样光明正大说出来，已经满足。哪怕，必须用另一句话来掩藏其中的真心：“兄弟之间的喜欢。”
“我也喜欢你。”和阿轾作为双生子出生，真是太好了。可是……“阿轾，我的独占欲太强了……我不想你对别人好。”
阿轩，你不明白，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对你抱持着怎样的感情。但是，这样已经足够了。你想独占我，这是我莫大的荣幸。“我说过，这辈子，我只看着你。”
这种感情，有点不对劲。但是，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开心。声音，轻快了起来：“阿轾，既然这样，这辈子我也只看着你。我们谁也不喜欢上别人，谁都不结婚，做一辈子兄弟。”
能听到这句话，已经足够了不是吗？足够了，哪怕明白他的感情和自己的不一样。微微一笑，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嗯。”给他肯定的答复。
“嘿嘿……”仿佛决定了左右一生的大事，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杜雪非要见你一面，我许诺请她和舍友们吃饭。”
“如果非要我说出我有喜欢的人她才肯死心，到时候我会说的。”
“人家是大美女啊，阿轾你太坏了！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轻笑一声，在心里长叹一口气。他明白，叶轩对他的感情不带着一丝情欲。等他真正喜欢上别人，想和那人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今日的承诺就会成为年少轻狂的玩笑话。或许，除了他的妻子外，他还是他最重要的人，但是，叶轩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在用怎样炽热的目光看着他。不要去想以后会怎么样，此刻幸福，还有何奢求？
“阿轾……”抬头看看他，往他那边蹭了蹭，有些害羞，有些犹疑，但还是下定决心摸索着找到了他的手。覆上，感觉到他僵硬了一下，然后被他反手握住。
十指相扣，叶轾说：“睡一会吧。”
“嗯，你也睡。”拉着他一起倒下，长腿蜷起，侧身相对，如同儿时的睡姿，在这瑟瑟的秋夜，只需要方寸的温暖。
【“神啊，若你赐予的智慧是我们命途多舛、不得善终的根源，那么，请让我来世一生痴傻，只求与阿陌再做兄弟，一生平安。”】
蓦然从梦中惊醒，侧头看到叶轾就睡在自己身侧，不由得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好像，做了个有些悲伤的梦。摇摇头甩去思绪，此刻他该感到幸福才对。
天色熹微，外面有轻轻的说话声。掀开帐篷走出去，清晨的凉风让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伸个懒腰，小腿肚有些酸疼。有人正在往山上爬，这个时候上去也看不到日出了吧？
叶轾走出来，站到他身侧，遥看远处的晨雾，有种远离尘世的感觉。若是能和阿轩携手天下，做对神仙眷侣……还是，实际些吧……
“阿轾，继续爬到山顶吧？”侧头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我们一起。”
“嗯。”叶轾只是很平常地点点头，可是叶轩却感觉到了他的开心。
一人买了一碗面，躲在帐篷里吃了个底朝天，然后退掉帐篷，穿着军大衣继续往上爬。在半路上碰到有卖米上刻字的，叶轩觉得很有意思就买了两个。小小的米粒上，一个刻着“轩”，一个刻着“轾”，背面上刻上“永生永世”，装到绿色的瓶坠里上下浮沉。将刻着“轩”字的那个递给叶轾，叶轩笑容灿烂：“这是一辈子只看着彼此的证明。”
卖刻字的中年大叔含笑地看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无比感慨：“兄弟俩感情真好，以后娶了媳妇也不要忘了这个瓶坠啊。”
朝他笑笑，道声谢，叶轩转身继续往上前行，叶轾追上，和他比肩。
到达山顶，人山人海。一路上遇到的人零零星星，但是因为大家都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所以都在目的地相遇了。
找了个空地背靠背席地而坐，叶轩拿过叶轾的手机来就着这个姿势拍了几张风景，然后微侧身，举高手臂将自己和叶轾拍进了镜头中。
坐着缆车下山，叶轾说去失物招领处看看，一眼就看到了叶轩的钱包。身份证和银行卡都在，真是业界良心。坐车回N市，先去买了手机补办了手机卡，在外面吃了午饭，然后回到两人共同的家一觉睡到天黑。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叶轩才知道自己不见了给大家带来了多大的困扰。原来大家在叶轾通知他们已经找到了他之前，一直都在四处找他。心里颇为感激也颇为羞愧，所以决定请大家吃饭以求宽恕。
于是周三中午下课后一群人就吵吵嚷嚷出发了，当然，有叶轾在，叶轩邀请杜雪，她就答应一起去了，捎带着她的姐妹们；已经把古意之的告白完全当黄粱一梦的叶轩也邀请了古意之，顺便邀请着他旁边的许泊风。
饭桌上嬉笑打闹，叶轾看着叶轩意气风发，周旋在众人中间游刃有余，不得不用啤酒掩盖了唇角的一丝笑意。这三天，他和叶轩表面上还是跟以前一样相处，但是私底下却感觉多多少少改变了。瓶坠用银链串起来，现在就挂在两人的脖子上，隐藏在保暖衣里。
若能这样一辈子，就算只做兄弟，也不奢求了。
古意之走了过来，叶轾警惕地看了看他，见他端着酒杯做碰杯样，只得和他碰杯喝下。周一下课后古意之曾去找过他，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问他熟不熟悉群侠争霸时期的历史。他还对他向叶轩表白耿耿于怀，所以并不打算和自己的情敌多费口舌。然而古意之的一句话却再次让他震惊了，他说：“学长是你的，谁都抢不走——这是你的执念。而你的执念，太深。”
说实话，若是可以，叶轾不想和古意之扯上关系，他本能得觉得古意之会破坏他现有的平和生活，所以他起身准备假借去洗手间来脱身。然而古意之是不会让他逃掉的，所以他一把抓住了他，然后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了他面前。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图片，确切来说是一把古剑的照片。叶轾看一眼，皱皱眉，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探究地看看他，古意之一脸不满：“你认不出来吗？这是你的剑啊！”
之前一直觉得古意之有些古怪，现在叶轾明白自己错了：他根本不是古怪，他就一疯子！不睬他，叶轾轻轻推开他去了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大家叫嚷着要去唱K，这是一般聚会后的必然活动，叶轾虽然不想去，但是既然叶轩去，他也不得不跟随。
包厢里吵吵嚷嚷，古意之绝不放过叶轾，所以他又挤到了他身边。这次他和他呆了接近二十分钟，直到许泊风过来把麦克风塞到他手里。
叶轾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抬眼习惯性找寻着叶轩，正和看他的叶轩对上了视线。挪挪身子，拍拍身旁空出来的位子，叶轩便笑着朝他走了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到了他身边。“聊什么聊得那么投入？”
“给我讲历史。”
叶轾的回答让叶轩笑了出来，这个古意之，还真是学对了专业。
默默看他一眼，叶轾把目光投到大屏幕上，脑中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刚才古意之说是借他的手机一用，然而拿过手机去后却只是轻轻握在手中一言不发闭目养神。五分钟后他对他说：上周六，你找不到学长心里很焦急，除了给我们打电话外还给家里打电话了。后来，你在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的情况下到了火车站，在那里接到了学长打给你的电话，然后你买票直接去接的学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