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要怕他们,安家为富不仁,剥削农民,老天爷迟早会惩罚他们的,我们只是替天行道而已,安家不得好死!”
人群中立刻传出一道响亮的声音,正是那名面容猥琐的矮个子,他见乱民们还没开始就已经有人动摇了,连忙大声的喊起来,他的目的就是挑起乱民们的反抗意识,如果安家对他们动手,计划也就成功了一半。
“没错,安家所有人都不得好死,我们要打倒安家!”
“让安家把土地还给我们!”
……
他的话带着强烈的煽动意识,有些乱民由恐慌慢慢平静下来,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看向安子然的眼神增加了一丝仇恨,没错,安家为富不仁,他们这是替天行道!
想到这,一个个顿时又蠢蠢欲动起来,场面再度混乱起来,有的人想冲上台阶去拉扯安子然,但是很快被打手们拦住,立刻叫骂起来,难听的话像倒豆子一般哗啦啦的掉下来。
那名矮个子男人见乱民们被他煽动成功,立刻又隐回人群中,须不知,有个人的视线早就注意到他,几乎是从一开始就好像知道他就是锅里的老鼠屎一般。
安子然目光平静的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任由他们喊着,直到他们喉咙都快哑掉的时候,他才开口说道:“根据大亚的法律,你们的行为已经构成抢劫罪,若要判刑的话,一个个恐怕要坐三年到五年的牢狱之灾,想想你们的亲人,想想你们的孩子和老娘,他们还等着你们去养活,如果你们坐了牢,他们会怎么样?”
他的声音很有穿透力,现场仍然吵吵嚷嚷,像个菜市场一样没完没了,但是偏偏大家都很清楚的听到他的话,渐渐的,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乱民原是一群老实本分的农民,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有人对他们说了很多好听的话来煽动他们,本质上还是农民,他们当中很多人都没有读过书,但是也知道大亚的法律,知道抢劫是很大的罪,所以听到安子然的话,一个个又不安起来。
“知道上一次安家为什么不报官?因为我不想你们的亲人失去你们,我知道你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为的不过是一口饭吃而已,借着这件事,我今天就站在这里郑重的承诺,安家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和你们收取高额的地租,并且免除你们欠安家的所有债。”
四周一片死寂。
安子然的话说完后,底下的农民一个也没说话。
他们都动容了,不为别的,要不是还有家人要养,他们根本不会加入抢粮的行列,如果他们都坐牢了,家人就只能等着活活饿死了。
猥琐矮个子一脸错愕,他没想到安子然三两句就改变了局面,为了计划能够顺利实施,他不得不再站出来,“大家不要被他的话骗了,你们想想,安家这些年做的坏事还不够多吗,安家大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知道,他的话根本不可信,他跟安常富都是一丘之貉!”
“安常富剥削我们那么久,你是他的儿子,说的话根本不可信!”
“没错,安家怎么可能不要地租,还免我们的债,他一定是在骗我们!”
“我曾经去求过安常富,可是他却让下人把我扔出去,你们父子血脉相承,安常富不是好东西,你也不是好东西。”
……
矮个子得意的笑起来,却不想,刚抬起头就对上安子然那双黑色的眼睛,顿时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就低下头,不敢再去看他。
安子然缓缓收回视线,“你们可以不相信,但是我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们,三天后的早上,在这里,安家会把借据发还给你们。”
说完也不等他们的反应了,安子然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了冯掌柜。
第十二章:钥匙与借据
安子然回到安家主屋,刚在书房坐一会,苏管家就找过来了。
一进来,他就看到苏管家那张写满担忧的脸,“大少爷,您真的要那么做吗?”
他已经听说今早在粮铺里发生的事情,他跟在安常富身边已经二十几年,是最清楚安家情况的人,安家的借据从十几年前就开始积累,几乎安远县九成的农民都跟安家借过粮,或者借过银两,这笔账堆积起来已经不是一笔小数目,这要一下子拿出去,安家可就要损失一大笔银两。
“管家,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安子然放下手中的账册。
“可是……老爷在天之灵要是知道……而且不就是一些乱民,大少爷实在没必要……”苏管家一脸犹豫,他是知道老爷有多么重视那些借据,因为有了它们,就等于牢牢的把握住安远县的农民,他们能为安家创造更多的财富。
安子然抬起手制止他的话,他知道管家的意思,道:“就算没有他们,我也早就决定这么做,你不用再说了。”在他看到安家的烂账后,他就知道这么做势在必行。
一个为富不仁被百姓怨恨与一个民心所向被称颂的商人哪个会活得更久?
毫无疑问,是后者!
安子然是从21世纪来的,他很清楚这一点,何况,创造财富的方法有很多种,现在的安家既然交到他手上就没必要再走安常富的老路,他也不会允许。
他反倒认为,安常富或许该庆幸他死得早,否则他将来的下场一定不会好过,从大亚的国情就已经可以看出来了,安家必须改变。
“管家,把安家所有借据都拿出来,我要清点一下,另外,把苏子也叫过来。”安子然将账册收好并嘱咐道,借据被放在地下室里。
苏管家见他态度坚定,就知道说服不了他了,虽然他刚刚有劝说,但是大少爷这么做反而让他松了一口气,这些年他看过太多太多被老爷迫害过的农民,良心上一直不安,他曾经劝过老爷,但是被老爷警告过后他就偃旗息鼓了。
俩父子很快就把箱子搬过来,箱子很大也很沉,要两人合力。
苏管家随后又说道:“大少爷,这个箱子的钥匙是老爷收着的,只有他才有,老奴也不知道老爷把钥匙收在哪里。”
话刚说完,他就看到安子然手上拿着一把钥匙。
书房是安常富的禁地,平时就连几房姨太太都不让进来的,可见重要的东西一般都会藏在书房里,对安子然来说,在古人的房间里找一把钥匙实在是太简单了,所以他趁管家去搬借据箱子的时候找出来的。
安子然用钥匙打开了箱子,里面一沓沓借据,数量非常多,安家这个地主果然不是说假的,借据多不胜数,只凭这些东西就够挥霍好几年了。
“把这些借据分类放好,借粮的放在一起,借银两的也放一堆,另外,我需要……”安子然抱着一叠白纸黑字的借据放到书桌上,一边对愣在一旁的苏管家父子吩咐道。
俩父子这才反应过来。
由于借据太多,安常富当初也没有特意分门别类出来,他们整理了一个多时辰才搞定,不过除了分开放,安子然还特意看了下每份借据的情况。
没过多久,冯掌柜就派人过来报告情况。
早上,安子然离开粮铺后,那些乱民最后还是散了。
虽然大部分乱民都不相信他的话,但是他们也害怕遭遇牢狱之灾,尽管那个矮个子一直在煸风点火,但他们终究只是一群农民,胆子小,赌不得。
矮个子没办法,也只好离开了,却不知他已经被盯上了,冯掌柜的人一路跟踪他,终于确定幕后指使者就是安常德。
安常德的本意是想挑起大乱,没想到会被安子然破坏,三天是吧,那他就等等,看看安子然是不是真的愿意放弃那么多借据,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两,他就不相信世上真有人会那么大方!
第十三章:震慑
“子然,四姨娘听说你要把借据都还给那些农民,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未等到三天后,安常富三房妾室就收到消息立刻赶过来了,最先开口的人是王晴岚,膝下无子,只能巴结安子然才能在安家立足。
听到这个消息,她都震惊死了,虽然她不知道那些借据具体有多少,加起来的数目会有多大,但是她知道一定不低,如果全部还给安远县的农民,那么对安家将会造成很大的损失,安家的财富有一部分是来源于农民的利息。
方君萍和郑碧跟在她后面也走进书房,两人的脸色也不是很好,身为安常富的妾室,她们多少知道老爷生前对那些借据有多么重视。
如今安子然一句话就想将所有的借据都还给那些农民,他以为安家是善堂,专门做善事的吗?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安子然淡淡的瞥了她们一眼,目光在她们脸上扫过,几乎将她们脸部每一个表情都看在眼里,即便不说话,他也能解读出她们的想法,垂下眼,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地道:“爹一死,安家的规矩都忘了吗?”
三人顿时愣住了,反应过来才知道他的意思。
安常富在世的时候,妾室是不允许过问安家生意上的任何事情,就算是不小心说漏嘴也不行,否则家法伺候,另一条则是关于书房的。
书房也是账房,安常富非常重视,所以将书房也划进安家的规矩里,除了正妻刘梅香和苏管家,其他人一律不允许进入书房,除非一家之主点头,现在她们接连违反了两条规定,要是安常富还在世,肯定会被骂得狗血淋头,直接上家法也不是没可能。
三人顿时被唬住了。
王晴岚想了想,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得罪安子然并不是明智之举。
不过方君萍就没有王晴岚聪明了,因安常富时常冷落她,加上她性格本来就有点问题,经常冷着一张脸,有什么不高兴的都写在脸上,所以她立刻嘴快的反驳了一句。
“安子然,不要以为你爹死了,你就能目无尊长,再怎么样,我们好歹也是你的长辈!”
“长辈?”安子然没有停下手中的毛笔,只是抬起头凝视了她们一眼:“长辈就可以无视安家的家规吗?长辈就能倚老卖老吗?那还要家规做什么?无规矩不成方圆,这个道理你们应该懂的,爹是死了,我可没死,如果二姨娘觉得生活太平静了,想找些刺激,我会派人给你寻一处院子,你可以搬去那里住,想要把你的女儿接过去一起住也行!”
方君萍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你敢!”
这是变相的软禁她,远离了安家,她的后半生就没什么希望了,连巧娥也可能被牵连到。
“身为一家之主,我有什么不敢的?”安子然淡定的说道,“二姨娘,你别忘了,巧娥姐还没嫁人,你要是不想破坏她的名声,让她以后嫁不出去,最好还是遵守这个家的规矩。”
方君萍瞪大眼睛,他竟然敢拿巧娥来威胁她?安巧娥确实是她的软肋,她还指望着让女儿嫁一户好人家,如果因为她而毁了女儿的一生,她这辈子都会活在后悔当中,想到这,她顿时没了反抗的心思,彻底偃旗息鼓了。
原本有些想法的郑碧顿时也歇了心思,安子然明显是借方君萍同时敲打她和王晴岚,杀鸡儆猴,她要是再不识相一点,可能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改变后的安子然性格大变,做事非常果断,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窝囊得像个废人一般的胖子。
三人灰溜溜的离开书房。
最终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而惹了一身骚。
王晴岚深刻的觉得,安子然越来越不好对付了,看来她不能再用以前那套。
第十四章:落幕
三天的期限在所有人忐忑的期待中过去了。
为了证实安子然话里的真假性,很多佃农和爱凑热闹的百姓纷纷跑到冯掌柜的粮铺外面等着,时间还没到,整条街几乎被密密麻麻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议论声不断从人群里传出来,多数人还是不相信安家会那么大方。
当日闹事的那批乱民也都在。
随着时间的接近,粮铺始终没有动静,眼看着太阳就要爬到最高处,安常德派过来混迹在人群中的人开始散播不利于安子然的谣言。
头顶着一个太阳,等得内心焦躁不已的百姓纷纷被煽动了,以为安子然是骗他们的,各种不堪入耳难听的话接二连三的传出来,隐隐甚至有暴动的趋势,那批乱民也开始往粮铺逼近,大有再抢一次的架势。
这时,粮铺的门开了。
自从发生上次抢粮事件后,粮铺就关了三天,三天里没打开过一条缝,因此一单生意也没做成,不过安家并不是只有这一家粮铺,也就无所谓。
铺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张整齐的桌子椅子和地上一个大箱子,正中央正站着安家现任的一家之主安子然,看着似乎比三天前又瘦了一点,轮廓渐渐凸显,穿着一身蓝色的锦袍,真像个翩翩公子,不过现在也没人有心思欣赏。
百姓们见他真的出现了,顿时一哄而上,不过被安家的下人挡在外面。
冯掌柜站了出来,“大家稍安勿躁,想拿回自己的借据,就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站着,不得喧哗吵闹,等一下听我的号令一个个来,听到你们的名字就上来领回你们的借据。”
说完,百姓们果然安静了下来。
冯掌柜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到铺子里对安子然说道:“少东家,没有问题了。”
“那就开始吧。”安子然平静的说道。
站在安子然旁边的苏子立刻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堆堆借据,外面的百姓们一个个翘首以盼,恨不得脖子再长一点,即便安家的人真的出现了,借据没有拿到手,他们还是很难相信安家竟然真的愿意把借据还给他们,像做梦似的。
安远县虽然是个小县城,但是人口并不少,因此欠安家借据的百姓几乎多不胜数,为了争取在日落之前发完,不拖延大家的时间,安子然让人在粮铺里放了四张桌子,分别由四位掌柜负责发放借据。
一个接一个的名字被叫到,当他们拿到那张熟悉的借据后,一个个差点泣不成声,就是这张借据,折磨了他们许多年,很多人一直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拿回借据的机会。
安常德的人见大势已去,立刻离开。
就在他们刚走出人群的时候,立刻被守在一旁的人迅速的抓进边上的巷子里,所有人都沉浸在激动和喜悦当中,谁也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拿到的人借据越来越多,但是有一部分人却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因为他们一个都还没有拿到,看着别人都已经拿到手,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心里越来越不安。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太阳就快下山了。
箱子里的借据终于只剩下一小叠,外面却还有很多人围着没有离去。
苏子将手中剩下的借据递给安子然,后者缓缓站起来,走到台阶上站定,平静的目光扫过下面十几张焦躁的脸,“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们都留在最后吗?”
十几个还没有拿到借据的佃农顿时羞愧的低下头,他们就是两次抢劫安家粮铺的乱民,早在发现没有拿到借据的人都是跟他们一起的就隐约猜到了。
一名皮糙肉厚,皮肤很黑的农民咬了咬牙,突然走到安子然面前,扯开嗓子大声喊道:“对不起,少东家,我们已经知道我们被小人利用了,给安家粮铺造成不小的损失,是我们的错,请您原谅我们,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农民姓刘,他家一共有六口子,包括老母亲,因此家里常常缺粮,所以他经常向安常富借粮,到现在累计起来已经借了五六斗米,虽然在一些人看起来不是特别多,也就几十斤,但是对他们家而言却可能一辈子都还不起的,所以他才会被煽动,从而去抢安家的粮食。
他一出头,其他人也纷纷认错,表示以后不会再干了,态度倒是诚恳。
安子然就这样把借据给他们了?当然不!
做错了事就要勇于承担责任,如果这件事就这么了结了,以后还会有更多得寸进尺的人,人心这种东西是很难预测的,就像早上,等不到就开始谩骂安家,他很难相信这些人以后不会再搞出什么事情来,所以他们一定要得到一些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