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一个人每月是四贯钱,半年后,安子然又给他们每人涨了五百文,五百文铜钱看着不是很多的样子,但是却大大的改善了工匠们的生活,每隔一天至少能吃上一顿肉,而且还不是肉沫的那种。
现在又涨了,这批工匠每个月都有五贯钱,消息一宣布出去,没被选中的工匠都后悔不已,早知道会涨工钱,他们当初就应该表现得好一点。
他们现在的生活已经领先君子城其他穷苦家庭很多,但是看到其他人跟自己做着同样的事情,工钱却比自己高,心里还是有一点不平衡,于是不平衡的心理就被人利用了。
雕工坊里有一个叫胡八的工匠,他是第二批招收的工匠。
这个工匠并不是本地人,不过他在君子城已经住了五年,手艺不算特别好,只能用马马虎虎来形容,所以他负责的不是雕刻这一块,而是给麻将牌上色。
上色比雕刻容易,不费力,只要把颜色工工整整的涂上去就行了,所以负责这部分的工匠每月的工钱只有三贯五百文,比雕刻的工匠低了五百文。
当然也有个别例外的。
手艺不好不要紧,只要吃得了苦,工作又卖力的,苏子请示安子然后就会酌情给涨工钱,所以上色的工匠中有两个就因为勤劳等原因涨了工钱。
这是对其他工匠传达一个意思——如果你们也能像他们两人一样,你们也有机会涨工钱。
效果不错,上色的工匠们便开始卖力的干活了,但是唯独这个胡八,不仅好吃懒做,还经常找借口偷懒不干活。
苏子几次想开除他,但是他每次都跪下来求他开恩,然后发誓以后再也不这样做,但是没过一段时间就会原形毕露,后来,大部分上色的工匠都涨了工钱。
胡八就不干了。
凭什么大家做的都是一样的活儿,别人都涨,就他不涨?
几天前被苏子当众指责,说如果他接下来敢再偷懒不干活,他一定会开除他,就算他再跪下来哭爹喊娘都没有用,大概就是这次被记恨上,胡八表面安份,不敢再造次,实际上却在暗地里挑唆其他工匠对苏子的不满,还真被他成功的说服了二十几名工匠。
这些工匠里有三分之一是第一批招收的,因为他们没有被选中去郊外的作坊,所以心里不平衡。
其他的则是前段时间招收的,而且多数是外地人,这些人也都是因为工钱比其他人低,觉得不公平才站出来的。
二十几名工匠不干活,每天聚集在工坊外面大声嚷嚷着除非涨工钱,否则就不干活,严重影响到雕工坊的进度。
胡八显然是个聪明的,他大概是事先探听好工坊这个月接到的订单量,所以故意选择在这个最需要人手的月份罢工,想逼迫安子然屈服于他们的条件。
因麻将牌的生产量不是很高,所以工坊的单子都是先接了再做,然后再按时交货,所以一旦出问题,对工坊的声誉是会有影响的,算盘打得很精。
“大少爷,这件事是我没有处理好。”
苏子主动认错,大少爷其他产业一直没有出现问题,唯独他管理的工坊,现在竟然出现了工人罢工的事情,他很羞愧。
安子然安慰他道:“你不用自责,那个胡八明显是有备而来的,不能怪你。”
“有备而来?”苏子不是很明白。
安子然沉吟地道:“胡八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工匠,没有背景,没有靠山,还在君子城做了五年工匠,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工坊与天龙赌坊的关系,何况还要说服二十多名工匠,他没这个本事,所以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
苏子终于明白他的意思,“大少爷觉得会是谁在背后指使胡八?我觉得那个宝华赌坊很可疑,它一直与咱们作对。”
安子然摇摇头,“暂时还不清楚,当务之急,先解决工匠罢工的事情,这些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
“可是现在要怎么解决?”
苏子很担忧,再让他们罢工下去只会拖累到工坊,但是总不能真的给他们涨工钱吧,对其他工人不公平,他们的工钱高是因为活儿比较难,而且也肯吃苦耐劳,这是他们应得的。
安子然思考了一下,“再重新招一批工人。”
苏子犹豫的说道:“重新招是没有问题,但是君子城的工匠已经不多,罢工的那些人有一些负责的是雕刻这些精细活。”
上色倒是很简单,只要稍加学习就能学会了。
安子然说道:“那就让其他工匠每天再工作一个或两个时辰,看他们自己的意愿,一个时辰一白文铜钱,不过不会让他们一直这样做,等找到新的工人就不用再加班了,你就这样宣布下去吧。”
苏子眼睛一亮,“是,大少爷,那些罢工的工匠要怎么办,他们一直堵在工坊门口也不是办法。”
安子然往下面看了一眼,二十多个工匠就堵在那里,街道几乎被堵死了,带头的正是胡八,工坊的铺子不得不关了。
“不用理他们,牛骨饰品这种东西就是关一个月也不会有影响,他们既然要罢工,那就让他们一直去罢吧。”
苏子的心情顿时好了。
还是大少爷有办法,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处于被动了。
解决完罢工的事情,安子然就直接回府了,本来傅无天想陪他出来,但是各方势力最近都很不安分,傅王府也要准备准备,免得到时陷入被动,所以王府最闲的人反而比他还忙了。
就在他快要到达傅王府的时候,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要不是他闪得快,肯定会被对方撞个正着。
第一百六十四章:吴太医
安子然发现是个神情很狼狈的老者,衣服上甚至沾着血迹,看起来有六十岁的模样,步伐虚浮,不像是个练武之人。
“郡王妃?”
老者看到他的容貌后反而叫出他的名字,先是错愕,然后才露出惊喜之色,伸出枯瘦的手就要抓住他的手臂,被安子然避开了。
“你是何人?”安子然并未动容,反而轻轻的皱了下眉。
老者张口就要解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大变,“有人在追杀老夫,很快就会追上来了,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至少要去有人的地方。”
他一边说,一边往大街上跑去。
年纪不小,速度却不慢。
安子然没有怀疑他,直觉告诉他确实有危险在逼近,老者并没有说谎,退一步讲,就算他是另有目的的,他还是有自信对付一个六十岁的老人的。
街上的人并不多,这里接近高官权贵住的住宅区,比较安静,所以不像其他地方总是有很热闹的人群。
不过追杀老者的人确实不敢再出现。
当他们冲入人群中的时候,那股杀机就消失了。
安子然决定不【理?】这趟浑水,不管老者为什么会认识他,不过没走几步他就发现,老者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好像打定主意他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你跟着我做什么?”
老者露出谄媚的笑容,“郡王妃,老夫突然想起来和老王爷有点交情,所以正想去傅王府拜访一下,我们正好顺道。”
安子然打量了他一眼,恐怕拜访是假,躲难才是真的,他没傻到带一个不认识而且随时有危险的人去傅王府,这要是心怀不轨的人,他等于给傅王府找了一些麻烦。
“你到底是何人?”
老者知道郡王妃不信他,想了想便压低声音说道:“老夫其实是皇上的专属太医,敝姓吴,不过五天前向皇上递了奏折准备告老还乡,但是老夫发现有人想杀老夫,所以一直藏身君子城不敢现身,直到今天才被发现,老夫刚逃出来就遇到郡王妃。”
安子然想起来了,确实有一个姓吴的太医。
这个吴太医的医术一直都是太医院的佼佼者,先皇在世时也是由他诊断身体的,多年来一直没有出过差错,听闻老王爷生病那会,就是喊吴太医到傅王府诊治的。
难怪吴太医认得他,恐怕是去年的国宴上见过他,那时国宴上的人很多,他反而不可能一一见过。
不过第一次见面就把这么秘密的事情说出来,这个吴太医恐怕是么有后路了,藏了五天都没能离开君子城,追杀他的人身份一定不低。
安子然这次没再拒绝让他跟着。
没过多久,两人便一前一后进入傅王府。
三个青衣人出现在王府门口对面,看着他们进去,又看了眼傅王府的牌匾,眉毛深深的皱起。
老家伙太好命了,竟然让他遇到战神的王妃,因忌惮傅王府,两人走的地方又是人多的,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机会下手,结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进去。
“怎么办?”
吴太医现在有傅王府庇护,别说杀了他,他们可不敢潜进去,傅王府里的人都不是简单的,被发现的话,他们可能就出不来了。
“事情麻烦了,如果吴太医把那件事告诉郡王,国师的处境会更危险,先回去再说。”
他们前脚刚走,葛谦安和钟月后脚就出现在他们站的位置上,两人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
“这三个人是什么人?”钟月问道。
葛谦安摇摇头,“不清楚,不过看起来好像是跟踪王府的哪个人来到这里的。”
钟月皱眉道:“王妃今天似乎出门了,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葛谦安知道她的意思。
两人随后问了王府的守门人,王妃果然回来了,而且就在不久前,不过他还带回了一个老者,现在可以确定三个青衣人肯定是跟踪他们过来的。
“吴太医?”
走进大堂的葛谦安看到站在安子然面前的老者,顿时露出诧异的表情,开口便叫出他的名字,跟着傅无天进宫多次的他也见过吴太医很多次,况且当年他为老王爷治病的时候,他也在,只是他记得吴太医似乎在几天前就告老还乡了,为何还会出现在傅王府?
没了性命之忧的吴太医立刻笑呵呵的冲两人拱手,“葛将军,钟将军,别来无恙。”
两人冲他点了下头。
葛谦安问道:“吴太医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他的视线便扫了下他的肩膀处,肩膀的布料一看就是被利器割开的,切口很整齐,还有一点血迹,不过伤口看起来不严重,看到这,他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了,能从三个青衣杀手手底下逃脱出来,吴太医的本事不小。
“我正在问这件事,正好一起听听吧。”安子然出声。
吴太医知道自己现在只能请傅王府庇护他,而且既然跟着郡王妃,他也没打算隐瞒。
下人都被叫出去,吴太医才开始说。
“老夫之所以告老还乡是因为老夫发现国师一个天大的秘密,老夫怕国师会杀人灭口,只是没想到国师还是不肯放过老夫,这次要不是老夫命大,刚好遇到郡王妃,这条老命恐怕就要交代出去了。”吴太医想到差点死在他们剑下就有点心有余悸。
钟月问道:“什么秘密?”
吴太医看了眼表情不变的安子然,还以为他至少会露出一点感兴趣的表情,他的目的就是想吊起这位的胃口。
“就是皇上身体的秘密。”
吴太医犹犹豫豫的说完这句话。
大堂里的三人表情各不相同,涉及到崇明帝的事情确实不简单,他们已经听说崇明帝生病的事情,吴太医却在这之前就告老还乡,难免会让人觉得两者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吴太医就直说吧。”
开口的人终于是他期待的安子然了。
吴太医立刻笑起来:“老夫为皇上看病已经三十多年,从未登基前就是老夫为皇上调理身体,说来惭愧,老夫竟然直到一个月前才检查出皇上的身体出了问题。”可他脸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惭愧之色。
“不是一直都有问题吗?”钟月忍不住问道。
吴太医老脸一红,“老夫说的不是三位想的那些,而是隐疾方面的,比如皇上的生育能力。”
三人几乎一点即通,立刻就联想到他想说的话,除了安子然比较淡定,葛谦安和钟月都微微动容起来。
“一个月前,老夫突然发现皇上的生育能力出了问题,皇上早年过于荒唐,现在也没有收敛这种行为,所以才会出现这种问题,老夫可以断定,皇上的生育能力已经完全丧失了。”
安子然眼神一凝:“那么吴太医能不能判断出皇上失去生育能力有多久了?”
“至少有一年了。”吴太医肯定的说道,这点他还是有自信的。
葛谦安和钟月的表情顿时微妙起来,皇上失去生育能力至少一年,可艳妃怀孕却还没满三个月,说明什么?说明艳妃肚子里的龙子其实不是龙子,是她和宫中某个女干夫偷情生的。
这是杀头的大罪!
想到宫中前段时间的传闻,两人几乎不约而同的想到韦顺庆,因为听说他可以自由的进出昭紫宫,那个女干夫是他的可能性很大。
“吴太医为什么不说出来,反而要逃跑?”安子然问道。
吴太医眼神突然闪烁了一下,可背三双眼睛注视着很有压力,最终还是不得不说道:“老夫是有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皇上定会治老夫失职之罪,而且国师在宫中的权力极大,老夫总觉得国师此人有些古怪,好像很多人都听他的话,老夫还想颐养天年,所以只能逃出来。”
他虽然孤家寡人,但是不代表他老人家不怕死,其实他很怕的,只是所有人都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不怕而已。
安子然反问道:“那现在呢?”
吴太医笑道:“只要能保老夫一命,老夫自是全凭郡王和郡王妃做主。”
“那就等王爷回来再说。”
之后,安子然让周管家给吴太医安排了一间干净的客房,傅王府守卫森严,那些青衣杀手是进不来的,吴太医也知道,所以便心安理得的住下了。
傅无天在晚饭的时候准时回来,平时在外面忙得昏天暗地,但是通常都会记得时间赶回来,到现在很少例外过。
傅易和老王爷已经上桌,国宴之后,老王爷的病情反复,虽然偶尔会出现生病后性格活泼过头的那一面,但是已经很少,他也不再像之前一样逼着傅无天娶侧妃,因为傅易与郑君琦的进展据说不错。
安子然要的纺织车数量很多,所以到现在都没有做好,不过每生产一批就会直接运往昌州,而这些事情都是傅易帮他做的,你来我往,两人接触多了,就相互欣赏起对方。
不过目前只限于欣赏,听说还没擦出火花。
尽管如此,这个消息也让老王爷高兴了很久,相信再过不久,他就要有孙子了。
这个梦做得有点早,安子然却乐得清闲。
除了他们,已经两岁半的小包子也在,小包子已经会跑会跳会叫人,还会自己慢吞吞的吃饭,为了让他吃得更方便一些,安子然特意找人做了一张稍微高点的椅子,两边还有用柔软的布料包着的扶手,不至于让他摔下去,看到他的吃相,众人便觉得吃饭倍儿香。
傅无天一进来就看到他的王妃正在喂小包子吃饭。
小包子饿不得,吃饭又比较麻烦,所以通常都要先喂他吃一点,等大家到齐了再让他自己吃。
傅无天走过来在安子然身旁的位置坐下,用一只筷子串了一颗小丸子塞到小包子肥嘟嘟的小手里,“自己吃这个。”
两岁半的小包子二十颗乳牙已经出齐了,洁白整齐,吃丸子已经没什么问题,只是速度会比较慢而已,小包子很喜欢吃肉,小小年纪就已经有吃货的潜质,立刻朝傅无天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小包子虽然是外姓,但是软软糯糯的一团就连铁血的老王爷都忍不住抱了他好几回。
一家子开开心心的吃晚饭。
吃完后,安子然让秋兰和春兰把小包子抱下去,然后趁大家都在的时候跟他们说吴太医和韦顺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