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阮清砚还是死死地抱着奄奄一息的饭团,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口中无助的念叨:“怎么会这样?小饭……你怎么那么傻,你为什么要偷偷跟着我出来,为什么要挡在枪前面?”
叶景梵感觉到呼吸越来越艰难,生命力正在一点点从体内流失,鲜血不停地从胸腔涌出,连视线都变得模糊不清。他努力睁大眼睛,想把眼前男子温柔的样貌牢牢记在心底。
温热的水珠一滴滴坠落在脸上,叶景梵挣扎着抬起爪子,想为阮清砚擦拭眼泪。
别哭……小砚,别哭……
我亏欠你太多太多,欠你情,欠你命。我做了太多对不住你的事情,就算是牺牲这条性命,也偿还不了。
能为你而死,我一点都不后悔,只是遗憾,无法亲口对你说声对不起……
叶景梵艰难地把小脸贴在阮清砚的胸口,留恋不舍的闻着他身上清新温煦的气息。
小砚的怀抱是如此的温暖,让人如此留恋……如果有下辈子,不管是人还是畜生,我都一定……一定要守在你身边,永远不跟你分离……
阮清砚抱着饭团,感觉他温软的身躯逐渐僵硬,呼吸越来越轻微,只有那双酷似叶景梵的深蓝色眸子始终依恋的凝视着自己,眼神中似有万种柔情,却偏偏无法诉之于口。
突然,饭团的四肢剧烈抽搐起来,大量鲜血从他的口鼻中涌出,幽蓝的瞳孔涣散,小脑袋无力的耷拉下来,终于,在阮清砚的怀里停止了呼吸……
“小饭……”阮清砚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忘情地亲吻饭团还残留着余温的躯体。
在那一瞬间,阮清砚脑海中浮现起他跟饭团相处的点点滴滴……
刚捡回来时他脏得像个泥球,眼中满是戒备,渐渐的,他开始信任和依赖自己,吃饭时快活的打小呼噜,睡觉时总是偷偷爬上床跟自己挤一个被窝,玩游戏时叼着小老鼠撒欢狂奔,赖在自己的膝头打滚卖萌,犯了错讨好的舔自己的手……
两个多月的相处,饭团已经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他最亲的家人,最好的伙伴。他亲眼看着,饭团从一只羸弱的小猫仔渐渐长大,本以为他们可以相依相伴过很多年,谁知道他却就这么离开了自己……
阮清砚望了一眼地上一动不动的叶景梵,又看着怀里停止呼吸的饭团,只觉得悲从中来,心如刀绞,痛苦得难以自己。
凌锐见阮清砚情绪失控,劝也劝不住,眼看着兴义帮的人就要冲进来了,他不得不狠狠心,一记手刀砍在阮清砚的后颈,把他打昏过去。
由于时间仓促,他甚至来不及把叶景梵搬回床上,也带不走饭团的尸体,只能扛起阮清砚,从窗口跳出去,趁着茫茫的夜色溜之大吉。
深夜的病房,饭团血迹斑斑的躯体孤伶伶的躺在地板上。
突然,一道微弱的红光在饭团的胸口闪动了两下,然后轻飘飘的飞起来,倏然钻入了躺在地板上的叶景梵心口……
作者有话要说:叶景梵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阮清砚欣喜:“太好了!你醒了!”
叶景梵:“喵~~~”
阮清砚:“……”
饭团:“喵!(这)喵!(货)喵!(是)喵!(谁)喵!(老)喵!(子)喵!(在)喵!(这)喵!(里)”
17.苏醒
病房的地板上,叶景梵低低地咳嗽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砚……”叶景梵下意识的唤了一声,却被自己发出人的声音吓了一跳。他难以置信的朝自己的手望去,发现不再是毛茸茸的猫爪子,而是恢复成他原来的手了。
他……他终于回到自己的身体了!
叶景梵激动不已,抬头环视四周,只见饭团浑身是血的躯体静静地躺在离他不远处,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他不禁有点难过,虽然只是只猫,但毕竟是他住了两个多月的躯壳,而且饭团死了,小砚肯定会很伤心吧。
不及多想,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几个兴义帮的保镖匆匆闯了进来。
叶景梵心中一动,立刻闭上眼睛,一动不动的装成植物人的样子。
保镖们看到叶景梵的身体竟然躺在地上,都吃了一惊,赶紧上来检查一番,确认他没有受到伤害,才七手八脚的把他抬回到病床上。
照理说,保镖们不该这么草率的,好歹该叫医生来检查一番,不过,叶景梵昏迷了这么久,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在保镖们的心目中,他差不多就是个活死人了,没有人会想到他还能苏醒。虽然以前叶少主在帮里威望很高,但这么久醒不过来,他们渐渐地松懈,不再把他当一回事儿了。
叶景梵闭着眼睛,任由保镖把他搬来弄去。他装作昏迷不醒,是担心保镖中有人被白玉霖和叶景云收买了,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他不愿意提前暴露他已苏醒的事实。
保镖们忙活完,低头发现地板上躺着一具猫的尸体,便简单地清理一番,用垃圾袋装着拎出去处理。
保镖们离开病房后不久,一道瘦削的身影幽灵般出现在叶景梵的身前,未等叶景梵发问,那人突然单膝跪下,恭敬地叫了一声:“少主!”
果然不愧是顶级高手,人在昏迷时和清醒时的呼吸节奏是不一样的,那帮保镖没察觉,但却瞒不过真正的高手。
叶景梵睁开眼,艰难地坐起身来,问道:“你就是猎鹰?”
“是!”猎鹰微抬起头,露出一张平凡却刚毅的面容,“对不起,少主,我刚才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计,才让杀手偷溜进来,险些害您遇刺,属下真是罪该万死!”
“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这些日子来多亏有你看护我,我应该多谢你才对。”叶景梵展现了其宽宏大量的一面,“对了,你说有人故意引你离开,是新竹会的人吗?”
“属下认为不是,引我离开的人应该跟杀手是同伙。新竹会的凌少主和阮先生只是凑巧在这个时候过来探望您,才会正好撞上杀手。”
叶景梵点了点头,猎鹰的说法跟他的推测不谋而合。他变成植物人之后,对新竹会已不构成威胁,新竹会没有杀他的动机。唯一有动机且能够从中获利的是叶景云和白玉霖。
结合上次过来偷听到的对话,叶景云和白玉霖这一段时间来肯定想尽办法要干掉他,但猎鹰一直严加戒备的看守着,令他们无法得手,于是他们才想出这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先引开猎鹰,再派职业杀手来刺杀叶景梵。
果然是好毒辣的计策,若不是凌锐和阮清砚碰巧过来探望他,那个杀手可能就得手了!
这两个狼狈为女干的贱人!叶景梵想着,蓝眸中迸射出冰冷阴狠的寒芒。
猎鹰被叶少主杀气腾腾的眼神惊了一跳,不过旋即恢复了平静,问道:“少主,既然您已经苏醒,那您下一步的打算是……”
“自然是拨乱反正,清理门户,将两个叛徒绳之以法!”叶景梵冷冷的说道。
不过,考虑到刚刚苏醒,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身体还很虚弱,叶景梵决定先留在医院,恢复身体机能再说。
外界都不知道,其实回生医院是叶家的产业,而叶景梵是其最大股东。叶景梵吩咐猎鹰把主治医师叫过来,要求他为自己补充体力,同时对外界严格保密,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他已经苏醒的事实,以免打草惊蛇,惊动了叶景云和白玉霖。
叶景梵清醒之后,虽然还没完全恢复元气,但依然不减黑道少主的气势,一言一行都充满威严霸气,医生自然不敢违逆他,忙不迭的开始为叶景梵进行恢复治疗。好在叶景梵年轻健壮,身体底子极好,医生检查后表示只要补充营养,适量运动,两三天后即可完全康复。
安排好医院的事宜,叶景梵跟猎鹰谋划如何重返帮会。恰好两天后是兴义帮建帮二十周年纪念日,按照传统,每年的庆典都会集合所有帮众大肆庆祝,叶景梵认为这是他回归的绝佳机会。
猎鹰为人沉默寡言,默默记下叶景梵的布置,然后犹豫地问:“少主,阮先生那边,要不要派人通知他?”
提到阮清砚,叶景梵的目光柔和了下来,嘴角浮起一个淡淡的笑意。
虽然他恨不得马上见到小砚,跟他分享死而复生的喜悦,但还是忍住了冲动,摇了摇头道:“暂时不用。”
以阮清砚的性格,如果得知了自己的打算,必定不肯置身事外,但他怎么能让小砚再置身险地呢?
而且,叶景梵还有个私心的想法,他希望能以潇洒帅气的完美形象出现在小砚面前,而不是病蔫蔫的模样。
反正也不差这么一两天的时间了,等他恢复了元气,把叛徒都惩治了,把门户打理干净,再请小砚回来吧。
18.帮会
两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转眼就到了兴义帮建帮二十周年的日子。
兴义帮秉承了黑道的传统,每年的庆典都搞得热闹非常。
宽敞明亮的大堂中央,巨大的黑色横幅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红色的帮规,黄梨木的桌案上架着一个黄铜狮子香炉,狮子口中袅袅冒着青烟。
一群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一排排站在堂前,每个人手执三支香,毕恭毕敬地挨个儿参拜,齐声朗诵帮规。
惯例的仪式举行完毕之后,众人退出大堂,来到议事厅,按照帮中地位排序依次落座。
白玉霖穿了一袭飘逸的白色长袍,愈发显得风流倜傥,和身着深色中山装的叶景云,分别坐于左右两边的首位,而象征着领袖的位置却空空如也。
大哥缺席这么重要的庆典,这在兴义帮还属首次,大伙儿望着空空的帮主座椅,都有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
这时,白玉霖轻咳一声,站起身来对众人拱了拱手,沉声道:“各位兄弟,相信大家都知道了,梵哥在两个月前不幸遭遇车祸,虽然我们用了最好的医疗手段,但他至今……昏迷不醒……”
白玉霖说着眼圈泛红,眼眶湿润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哽咽了。他本就生得漂亮异常,平时也表现得对叶景梵一往情深,这么含泪的楚楚模样,立刻勾起了帮众的同情,纷纷出言安慰他。
在大家的安慰下,白玉霖勉强镇定下来,抬手擦了擦眼泪,继续道:“我和大家一样,不会放弃希望,深信梵哥迟早会醒过来的。然而,毕竟梵哥暂时还昏迷着,而老帮主又云游未归,兴义帮多日来群龙无首,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众人闻言,都陷入一片沉默。
说起老帮主叶兆龙,绝对是个传奇。在叶景梵二十岁那年,叶老帮主把兴义帮交给了他,然后就潇洒的周游世界去了。上一次他捎信回来是一年半前,当时他老人家正在马达加斯加开卡丁车,再上一回收到他的消息则是在三年前,他在阿拉斯加钓帝王蟹,大家都推测他老人家下一步的计划是不是要去南极看帝企鹅了。
叶老帮主居无定所,行踪飘忽不定,没有人能联系上他,连他的两个儿子都不行,只能通过他老人家偶尔写信回来才得知他到了哪里。叶景梵出车祸成了植物人,兴义帮都乱成一锅粥了,也没有办法通知到叶老帮主,更不用说请他回来主持大局了。
白玉霖的话戳中了帮众的痛处,大伙儿都同意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白玉霖感觉帮众已经渐渐被他引入套中,心中不免得意,脸上却还是装作沉痛的样子:“梵哥虽然不省人事,但我相信他也会同意我的观点。站在帮会大义的角度,我们有必要推举一个新的领袖,好把我们兴义帮的火种继续传承下去。”
白玉霖话音刚落,早有事先收买好的小弟跳出来大声附和:“白少爷说得有理!至于这个人选,还有比二少爷更合适的吗?他是叶老帮主的嫡子,也深受梵哥的器重和信任,由他来继任少帮主,再合适不过了!”
原本正襟危坐的叶景云立刻一脸惶恐的站起来,连连摆手,谦虚推辞道:“这怎么行?折煞我了!我年纪轻,资历浅,哪有资格坐这个位置?”
帮里的几个元老们却不约而同的皱了眉,年纪最大、威望最高的蔡伯捋着山羊胡,淡淡地道:“选少帮主一事,事关重大,不能草率行事。二少爷虽然根正苗红,但论资排辈,他未必是最合适的人选。”
蔡伯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不少帮众的附和。
叶景云扯着嘴角干笑,眼神却渗出几分寒意。
有新派的帮众提议说,应该展开民主选举,票多者当选,而支持叶景云的人立刻反驳,说兴义帮一向采用世袭制,子承父业当仁不让。两边互不相让,唇枪舌剑,大厅里闹哄哄的吵作一团。
这时,厅外传来一声突兀的笑声:“叶少主好像还没死呢,你们这些人就等不及要抢班夺位了?”
一个高大俊朗、神情桀骜的年轻男子昂首跨入大厅,身后跟着一群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
“凌锐!新竹会的少主!”立刻有眼尖的帮众认出他来。
叶景云眉头一皱,走出来率先发难道:“新竹会的凌少主,幸会了!却不知今日阁下前来,有何贵干?”
“兴义帮跟新竹会本是同气连枝,贵帮二十周年庆典这样的大日子,我们怎么好意思不来道贺呢?”凌锐懒洋洋的笑道,“不过,看起来叶二少爷似乎不太欢迎我们啊?”
白玉霖偷偷拉住叶景云的衣袖,提醒他不要冲动,仰头眉眼带笑地道:“怎么会不欢迎呢?凌少主可是情都请不来的贵客,我们哪有不欢迎的道理?只不过鄙帮正在讨论一些内务,不方便外人在场,还请叶少主到外间休息片刻,等我们议事完毕再过来招呼您。”
白玉霖的话说得礼数周到,滴水不漏,不仅轻飘飘的化解了双方紧张的氛围,而且打着讨论内务的名号,堂而皇之的把凌锐请出去。
这个白玉霖果然不容小觑!凌锐心里暗暗警惕,有人却忍不下去了。
“白玉霖,叶景云,你们俩少在这里假惺惺,老实说,你们把梵哥怎么样了?”戴着鸭舌帽,隐在新竹会一群彪形大汉中间的阮清砚突然排众而出,大声地喝问道。
“砚哥?”
“阮清砚?”
兴义帮众人忍不住发出讶异的惊呼。
阮清砚被叶景梵下令驱逐出帮,罪名是背叛帮会,勾结外敌。叶景梵的命令自然不能违逆,但阮清砚在兴义帮人缘一直很好,老一辈人如蔡伯是看着他长大的,后加入帮会的弟兄很多都受过他的恩惠或提携,况且他对叶景梵的忠心有目共睹,所以听到他背叛的消息大伙儿都感觉难以置信,但偏偏他从此失踪,再也没有出现过,众人只能把这个疑问埋在心里。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出现,还跟着新竹会的人一起,不免让众人惊讶不已,猜测纷纷。
19.从天而降
两天前的夜晚,凌锐一拳打昏情绪失控的阮清砚,强行把他带离了回生医院。
阮清砚苏醒之后,想到惨死在他怀中的饭团,悲伤得不能自已。他不顾凌锐的阻拦,执意要去回生医院找回爱猫的尸体。然而回生医院自从那晚出现刺客之后就戒严,禁止外人进入,阮清砚想尽办法,也没能找回饭团的尸首。
绝望的情绪笼罩在阮清砚的心头,他无比悔恨和自责,如果不是他坚持要去探望叶景梵,饭团就不会偷偷跟着自己跑出去,也就不会被惨遭毒手。饭团是为了救他而牺牲的,可他却连个尸首都找不回来。
阮清砚跌跌撞撞的回到家,看到客厅里整齐摆放的食盆和水盆、地上散落的猫玩具、给饭团做的虎头小背心,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他在院子里建了一个衣冠冢,把饭团喜欢的玩具等用品都埋下土,还立了一块小碑,上面写着“爱猫饭团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