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道梁氏,她长得并不看好,不及马氏半分,性子也很中规中矩,沉默寡言得很,和老夫人吴氏说了厉仁远的近况之后就站到马氏的身后,对马氏对她倒的水一会儿嫌热、一会儿嫌冷没有半点儿不满。
倒是万氏看了有些不忍,在这个家里面与万氏交好的也就是大房的贵妾梁氏,其他人都嫌弃万氏性子软糯、无主张。“大嫂,喝太多的茶水不好。”
马氏哼了一声,“三弟妹把自己爷们管好了就行了,还来管我喝不喝茶,是不是管太多了。”一句话就给万氏呛了回去,见到了梁氏,马氏连最基本的场合都不分了,竟然在老夫人的面前直接驳了万氏的面子,梁氏当着马氏的面对万氏感激的一笑,更是让她气炸了,大庭广众之下马氏就将一杯热水泼到了梁氏身上,还好茶水虽然是热的,却不是滚烫的,梁氏咬着下唇摇摇欲坠的要给马氏跪下请罪,看梁氏狐媚子样,马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还要厉声说上几句。
“够了。”老夫人吴氏出声,“要管教妾侍回自己的院子去。”
“是。”马氏被落了面子,咬着牙狠狠的瞪了一眼梁氏,对着老夫人屈膝行礼都看起来勉勉强强。
厉赵粉看母亲被梁氏气晕了头脑,心里面着急,但她本来就是个淡漠的性子,清高冷傲已经成为了生存的本能,颇有些“任那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感觉。
梁氏育有三个子女,分别是十五岁的厉景闫、十三岁的厉景越和十岁的庶女厉姚黄,十岁的厉姚黄长得明艳动人,完美的继承了来自于厉家的漂亮面孔,不似梁氏那么平凡。而且厉姚黄个性开朗,善说善行,不似高傲清冷的厉赵粉拒人千里之外,所以很得同一辈兄弟姐妹的欢心。
第十五章:母亲身世、伯父归来
厉家大方的妾侍及庶出子女归来,对于厉景琛来说并没有改变什么,反而因为读书、教育两个弟弟妹妹多了一丝的忙碌。因为二房一家目前地位尴尬,并且还身在孝期,老夫人思量过后请了西席短时间教导一下厉景琛兄弟二人,同时也为未到年龄的厉家开蒙教学。
四月初十,清明过后,天气一阵热过一阵,满目的绿色让人欣喜,从寺里做了法事的回来的厉景琛兄妹三人并没有回去厉家,而是禀过了老夫人直接去了威国公姜家。
虽然姜家是大齐六位国公之一,却最是没落的一家,姜家人丁凋零,上一代只得了姜昊然和姜柔婉兄妹二人,当代的的威国公姜昊然更是身体不好,不能习武也没有上朝围观,只是做了一个清闲的富贵人。倒是姜昊然娶了四位异姓王之一的东山王的亲妹子,靠着妻家的威名也不容忍小觑了去,姜昊然夫妻伉俪情深,已经育有四位儿子,最小的儿子刚刚出生,才是个刚满月的小不点儿,到了这一代人丁说不上繁盛,但也很是兴旺。
姜弼宁亲自出了大门将厉景琛兄妹三人迎进了府,到了二门处并没有如厉家那般坐轿,而是走了起来,去了赏花阁,姜昊然和妻子闵氏,还有三位小弟都在那里。
姜家没有女儿,姜弼宁看到厉魏紫欢喜到了心底,抱着她就不放松了,高兴的给她指认着园中的花草,还说了这些花草都有何药性,果叶根都有些什么作用,他说的高兴,厉魏紫也听得认真,但厉景琛看妹妹认真中带着懵懂的眼睛,就知道妹妹肯定没有听懂。
赏花阁是整个威国公府位置最好的地方,四周风景秀丽,站在二楼的上可以看到整个姜府的情况,此刻姜家主子几个都站在赏花阁的门口迎着厉景琛三兄弟。
出乎意料的,姜家几口人中,舅舅姜昊然长得不是最出色的,但相较于普通人来说也是夺目的人儿,厉景琛长得和母亲很像,换句话说,他长得和舅舅也有几分的相似。
舅母东山王亲妹子闵氏是个洒脱爽利的性子,言语行事都不似普通闺阁妇妇孺,她去过挺多地方,见识就连一般男人也比不上。但厉景琛看着舅母总觉得有些违和,仔细想舅母好像比舅舅还要高挑,五官明丽却不是普通妇人的娇艳,竟然是英挺。
再看舅母穿着襦裙的模样,她时不时别扭的扯一下裙角,露出裙下一双大脚,男子的大脚。
厉景琛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集中注意力的挺起了舅舅的话,舅甥几个都是第一次见面,但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液,很快就熟悉了起来,一开始的生疏冷漠很快就消失不见。
姜昊然很文雅,话不多,但是总会温柔的看着你,让人有着他在听你说话的感觉,特别的舒服,对着和母亲相似的面孔,厉景琛实在是无法冷淡起来。
一家子说笑寒暄,时间过得很快,晚上休息的时候,兄妹三人就住在了姜柔婉以前住的院子。厉景琛梳洗后就拿着一枚核桃把玩,也不着急吃掉它,而是抓着核桃愣愣的出神,晚膳后舅舅告知了他一个消息,大伯父再过两日就要回来了!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炸听到这个消息,厉景琛依然有些慌张,此刻他的脑子乱乱的,一会儿是前世的种种不断在面前闪现,一会儿是今世的不同不断的浮现,好像想了很多,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
手中的核桃一下子没有抓住滚进了卧床的底下,厉景琛弯腰去捡,就看到床底下有一个锦盒,显然是放了很长时间的。拿出来抹掉上面的一层灰,锁扣已经腐朽,稍微一用力就打开了。
里面放着一些小玩意儿和很多的书,打开一看,里面的字迹厉景琛很熟悉,都是母亲姜柔婉的字迹。书中按照日期记载了生活的琐事,姜柔婉管这个叫做日记,厉景琛看了心惊,里头记载,母亲姜柔婉是带着记忆出生的,她拥有着另一个不同世界的全然不同的记忆,那个世界有着会飞的鸡、有着高楼林立,一切都让看书的厉景琛无法理解。
虽然弄不明白母亲叙述的是什么,但并不妨碍厉景琛借由这种方式来怀念母亲,仿佛通过这种方式,两个人有了共同的秘密,显得更加的亲近。
第二日打开门的时候,厉景琛的双眼微红,眼底有着乌青,一夜未睡的疲惫样。姜昊然看到了,又气又恼,还以为厉景琛是过多的在意厉仁远才弄得自己这般模样,吃完早膳就好好的和厉景琛说了一番话,开导他的同时也鼓励厉景琛努力奋进,不要拘泥在厉家一个小小的天地。天地间这么广阔,不是只有一个阳陵侯府,也不是只有京都,大齐之外还有更加广阔的天地,男子汉大丈夫应该立身于天地之间,不蝇营狗苟于尺寸利益。
厉景琛听了心里豁然开朗,就像是母亲日记中所说的,她那个世界如此广阔,她去了那么多的国家、见识到了那么多的东西,而自己只是执着于阳陵侯的爵位,上一世还累得弟妹与自己一起遭殃,最后自己还惨死火中。
打了个哆嗦,大火吞噬皮肤的感觉历历在目,一想到都害怕的瑟缩一下。
“舅舅,我知晓了,其实我并不是为了大伯父回府而辗转的睡不着的,而是住到了母亲以前住过的院子,想到了母亲,就有些……”厉景琛有些落寞,历经一世,娘亲的音容笑貌在记忆中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但娘亲的温柔和对自己的爱意,就算是再过一世他也不会忘记,现在知晓了母亲更多的事情,他甚至觉得更加亲近了,加之母亲日记中记载的东西,给厉景琛打开了一扇大门,让他有了不同的方向。
从姜家回厉府的时候,厉景琛就将母亲留下的那只盒子带走了,还换了一把大锁,藏在了东厢房主卧千工床的暗柜内,只有他一个人找得到。
还没有安顿好,就有小丫头过来禀报说,大老爷回来了。
在祖母处见到大伯厉仁远的时候,厉景琛讶异的发现,自己竟然出其的平静,看到大伯父对着祖母一副孝顺儿子的模样,他甚至有些好笑。府中曾经有过流言,说大伯父的姨娘阮氏就是祖母害死的,祖母之于大伯父来说有着“杀母”之仇,但看大伯父的样子,丝毫不见隔阂,甚至对着祖母还显着几分亲近。
这幅模样,温暖的四月天中,厉景琛还是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第十六章:伯父之慈、皇家赏封
厉仁远进京之后就进了宫面圣,满脸的风尘,下巴上都是胡渣,眼睛中有着血丝,并没有想象中的意气风发。虽然是个浴血的将军,却不见锐利血气,平凡的仿佛赋闲在家的普通书生。
厉景琛父辈无兄弟中,他的父亲厉温瑜是长得最为出色的,能力也不俗,很得上官欣赏、据说在皇帝心里面也是挂了号的,如果还活着,必定前途不俗。其次就是三老爷厉礼宏,一副皮相长得很能够哄小姑娘,因此他们这一房的莺莺燕燕也是最多。长得最不好的就是厉仁远了,他有一张看起来平凡、憨厚的脸,笑起来很温和,表演起母慈子孝尤为的逼真,但是厉景琛知道对方有一颗狼子野心,对着老夫人吴氏的恭敬、孝顺都是装的罢了。
有些人装着装着都能够把自己骗进去,有些人怎么装心里面都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厉仁远就是这样一个人。
“老大你也累了,老大家的你快些带你丈夫回去,好好休息。”老太太对厉仁远也有些发憷,她还记得姨娘阮氏被发现在荷花池里淹死的时候,厉仁远就像是一头野兽一般,看到她恨不得吃了她,可是不到七天,厉仁远又对她恭敬有加,甚至多了几分嘘寒问暖的亲近,让人心里面无端端的害怕,厉仁远去了岭南任职,一去就是几年不归,老太太心里面其实是庆幸的。
现如今府中情况明摆着放在眼前,自厉温瑜死后成年男子中只有厉仁远有资格继承爵位,大齐有组训,嫡子袭爵,当没有嫡子或者嫡子死亡,优秀的庶子可以袭爵。吴氏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厉景琛,琛儿是个好的,懂事、有担当,和其父很像,日后肯定大有作为,是厉家的嫡子长孙,出身上就比厉仁远高出一大截,但输就输在年龄上,厉景琛年龄尚幼,再高贵的身份也抵不过有军功在身的厉仁远。
吴氏叹息,厉温瑜一事涉及到皇子,就变得讳莫如深、扑簌迷离,但是按照厉家只是被褫夺了爵位,并没有毁掉丹书铁劵,大皇子除了得到千两黄金的奖赏外,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奖励,就可以推断出一二。但到底死得是不明不白,还担了个延误战事的罪名,累得厉景琛兄妹也不尴不尬的。
“是母亲,儿子等会儿就回去休息,这几年都是马氏在家替儿子尽孝,儿子不能够日日夜夜守在母亲身边,是儿子不小。可儿子虽然身在外,但时刻惦念着母亲,此番回来特意带了些南方的好东西回来,儿子知晓母亲喜欢海货,特意带了许多,有些还很新鲜,让厨房做了来,母亲也好品尝。”厉仁远贴心的表现,可以得到人的赞誉,但在座的人可就心知肚明多了。
“老大在外还挂念着我,我很欢喜,只是海货终究寒凉了一些,前段时间琛儿的舅舅送了一些过来,我吃了,这回老大带来的母亲怕死没有这个口服了,就分了吧,都是好东西可不能够浪费了。”老太太吴氏淡淡的说道。
李氏勾眉一笑,站起来向着老太太行了一礼,“那媳妇可就有福了,听说那海参吃了对身体好,我家辉哥儿身子弱,可要好好补补。”
厉仁远好脾气的应了,一张看起来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看着豆芽菜一般站在李氏身边的厉景辉怜惜之意明显,“我还特特的给辉哥儿买了一些补身的海货,等会儿让你嫂子捡出来给你,辉哥儿也太瘦弱了一些,当好好养养。”
李氏喜滋滋的答谢,“多谢大伯,有了您这样的大伯父疼着,我们辉哥儿只会越来越好。”
“这是琛哥儿吧,之前见到的时候还是被你父亲抱在怀里,没有想到再见面都长这么大了。你父亲……唉,我们兄弟俩顶顶要好的,没有想到你父亲走在了前头,我知晓的时候一整宿都没有睡,心里面难受啊!”厉仁远说到这儿眼眶恰到好处的红了起来,按照厉景琛的肩膀,长辈一般的关怀和怜惜,上一世就是这般,厉仁远不到片刻就取得了厉景琛的好感,此后更是将其当成了如父亲一般的长辈,对他的话不说是深信不疑,也信了个八九分。厉仁远总会不经意的说起老夫人的不是,从而让厉景琛与老夫人吴氏越加的生疏冷漠。细算起来,还是厉仁远撮合之下,让厉景琛和祁泰初认识的,不知那时厉仁远打得什么好主意。
厉仁远会装慈爱,厉景琛也会装好侄子,听了厉仁远这番话,酝酿了一会儿的泪水一下子决堤了,抱着厉仁远的手哭得好不伤心,一看哥哥哭了,两个小的也哭了起来,“大伯父,看到你我就想到了父亲,我父亲母亲他们走得惨啊,大伯父帮帮我好不好,不能让父亲母亲就这么走了,呜呜,大伯父……”祈求的看着厉仁远,厉仁远可以从他的面孔中看到满满的信赖,反而弄得厉仁远有些招架不住,消息说的不对,厉景琛明明是个暴躁易怒、目下无尘的脾气,自己这般说不是应该让他恼怒吗?
厉景琛兄妹三人这一哭,老夫人也开始抹起了眼泪,“老二年纪轻轻的就走了,老大你们兄弟二人还没有好好叙旧吧,我记得小时候你们最要好了,你们应该多多聚聚的,你如今好好的,你二弟却已经走了!”
厉仁远抿了抿嘴,老太太这句话说得怪怪的,难道他应该死在老二的前头?
“老大啊,你一回来我想起了老二来,你一提我心里面就越发的难受。”老太太拍着胸口,难过的喘息呻、吟。
厉景琛见了立刻放开了厉仁远的胳臂,安抚着老太太,“祖母你可不能够有事啊!”转头祈求的看着厉仁远,“大伯父,祖母见到您就想到父亲,您也一路风尘的归来,还是快些回去休息吧。”
厉仁远看起来憨厚的脸上笑容已经收敛,想要表达一下关心,但听了厉景琛这番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得好像是他这个久未归来的长子一回来就惹得老太太生了病一般。
“母亲别太过忧心了,该好生休息,琛儿你好好照顾祖母,儿子这就回去了,晚上再来给母亲请安。”厉仁远向后退了两步,恭敬的说道。
老夫人吴氏按着额角疲惫的挥手,“回去吧!”
“是。”
待厉仁远走后,松涛居内恢复了平静,厉景琛懊恼的说道:“祖母,孙儿不喜大伯父的模样,看着仁孝,但是眼中无半分对您的敬意,说起父亲时孙儿都觉得他是高兴的,看得孙儿心中一阵阵的发凉。孙儿刚才这般做,心里有些不安,应该无事吧!毕竟是长辈。”
老夫人满脸的讥笑嘲讽,哪有半分刚才的难过忧伤,老夫人拍了拍厉景琛的手,“好孩子,你做得很好,没有没有被他给哄了去,也就是那些个没脑子的会以为他是好人,惯会装象,他那个媳妇是个蠢的,但是那妾梁氏颇有心计,二人很会笼络人心。以后你要注意了,特别是深儿、小沫儿,别着了他们的道。”
“嗯,孙儿晓得。”
厉仁远上午刚回,下午就来了圣旨。颁旨的太监满面喜意,看到老夫人吴氏笑着迎了上来,“老太太,喜事啊,阳陵侯府有的是好日子!”
老夫人已经猜测到旨意的内容,虽然脸上挂着笑,但看起来依然带着勉强,“公公客气了。”
厉仁远就站在老太太的后面,闻言上前一步扶住老太太,“公公请用茶,您来了就是府中的大喜啊!”
包公公摸着下巴笑嘻嘻的摇头,“久闻阳陵侯府的茶好,但是咱家今日宣了旨还要回宫复命,不不能够久留,下来再来府中宣旨,咱家一定还好,哈哈!对了,原先阳陵侯的三个子女,咱家想要见见。”
“是,琛儿他们都在后头,臣这就让他们过来。”不待老夫人开口,厉仁远就接了下来说道。
下人带上来了一个少年并两个五岁的稚龄儿童,少年十二三岁的模样,端的是俊秀非常,特别是一双眼睛,有着超乎年龄的安静沉着,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温柔笑意,虽然一身素淡的颜色表明了还在孝期,但不见过分的哀容,眉宇间淡淡的愁绪反而让人心疼,一个好儿郎啊!其旁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五六岁的儿童,雨雪可爱,虽眼含懵懂,却并不好奇的张望,大家之风隐然出现。包公公叹道:“好个儿郎,老夫人有福啊,有这样的儿孙,日后一定大有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