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青鸟有古怪!
一道蓝光从那大殿之中射出,转瞬又被血光淹没不见,似乎是有人在跟里面什么东西动手。
唐时还没来得及思考出结果来,便看到了更加恐怖的一幕!
一只大手,忽然从天际浮现,在电光火石之间,只伸出手指来轻轻一拨,竟然将之前那逐渐合拢的裂缝给拨开了。
然而这裂缝似乎极其顽强,血光一涨,便重新迅速地合拢。
这反抗的行为,似乎将天上那一只手的主人给激怒了,另一只手也出现,巨大的手掌是修长而漂亮的,这个时候却十分霸道地插在那裂缝的中间,便往两边狠狠地一撕!
“哗啦”一声,光芒碎裂开,整座阵法都在这一撕之下完全被摧毁!
里面无数道流光激射而出!
脱困了!
裴云天往台阶前一跪,便磕了个头:“多谢冬闲大士出手相救!”
后面的大荒修士纷纷拜倒:“多谢冬闲大士出手相救!”
陆陆续续出来的是蓬莱的修士,却还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只站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对着那天际的手掌拜道:“多谢冬闲大士。”
然而那手,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地伴随着回抽的动作,消失在了天际。
云淡风轻,像是什么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里忽然之间安静了下来。
冬闲大士,大荒修为最高之人,半只脚踏入仙门。
唐时原本还在震撼之中,却忽然想起是非来,于是连忙进殿去,是非还是抬着头看。
他皱了眉,也直接御空而上,站在与是非登高的位置,开了元婴之眼看,这一看却完全怔在了原地!
左边的塑像乃是西王母,中间的应该是杀了西王母的大能修士,右边的那个身份不明。
这原本是三十余丈高的巨大塑像,站在下面看不清上面,可是此刻他们升高了便能瞧见,那上面的黑暗之中,左边和中间的塑像,竟然都被人一剑砍去了头颅!
没有头的塑像!
三座塑像之中,只有那右边的塑像有头!
唐时从那两座塑像脖颈位置上的断口看去,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揪住。这一个场面比方才外面出现在天际的手掌更加奇谲诡异!他看向了右边那塑像,只看到一张张狂的脸,却完全陌生,这应当是三十三天的另外一个镇守者吧?
是非忽然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第十六章:弹琴
背后的人能出来的都已经出来了,出不来的大约也永远出来了。
裴云天的脸色很难看,那外散出来的红光越来越盛,楼刑便是在这一刻,狠狠地拍出一掌,竟然将包裹住他的红光给震开了,像是被困在夹缝之中的人一样一下钻出来了。
只是此刻的楼刑,格外地狼狈。
手臂上全是鲜血,已经落了一地,便是半边衣服也是颜色变深,想必是因为鲜血浸染过了。
出来了的人,都回转身去观望下面的情况,并没有走开,似乎下面的威胁也只在光幕之中了。
这一次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尤其是楼刑——这一次进入仙宫,给人的意外太多了。
整个仙宫的改变太大,别的都还差不多,可是从这连着的三座殿上就可以看出。仙宫似乎被人动过手脚,或者是仙宫本身发生了这样的变化。
在进来的时候,楼刑便看到了那镜子,只是他并非用眼睛去看,所以没有中招。
中殿之中也没有任何的古怪,可是到了正殿里——之前他熟悉的一切都改变了。
三千六百年前的仙宫若是这样的,楼刑也就活不到现在了。
原本后殿里面有王母血,他们能进去取,可是这一次进去之后却发生了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情况,忽然之间出现了嗜血狂化的妖鸟,看上去怎么那么像是……青鸟……呢?
这边楼刑已经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了,因为他是第一个上去的,所以跟那妖鸟交锋几个回合之间已经落了下风受了伤。之后众人都走了,唯独留下个他,那里面的血光似乎能够溶嗜人的修为,只这短短一会儿,楼刑身上的灵力已经只剩下不到三成了。
既是受伤,又有修为受损,根本不能跟之前的他相比了。
裴云天暗暗地看了他一眼,却暂时没有动手。
这青鸟仙宫事也接近尾声了,外面还有他们大荒的人留下的埋伏——这一次冬闲大士似乎要对蓬莱下手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度到底是在哪里。
若是由此引发了蓬莱跟大荒之间的争斗,怕还要让外人占了便宜。
现在裴云天只能等着这结束的时候了。
外面的章血尘跟汤涯,应该是知道个度的。到底这件事要做到什么程度。
这边的人,似乎完全忘记了还有个唐时跟是非,而这两人,似乎也忘记了外面有人。
唐时看向他,只冷冰冰问了一句话:“你知道什么了?”
是非落下去,沉默一会儿才道:“不过是三十三天三星主的事情而已。略推知一些……”
“只是不知道你所推与我所想,是否一致?”
唐时看到眼前这一幕,不可能没有自己的猜测。
原本该有四尊塑像的地方,只站着三尊,这也倒罢了,毕竟若有什么人事变迁,发生意外,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是现在,除了之前那一点古怪之外,竟然还发现这站着的三尊塑像之中有两尊被削了头颅。
这种事情,若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何苦这样做?
好端端站在这里的塑像,一开始绝对是有头颅的。何人有这样大的胆子做?
至少也是一个等级的,这些都是镇守三十三天的本事人,中间的这个杀了西王母,若是他一剑砍了西王母的头,占据了人家的青鸟仙宫,并且在仙宫之中以壁画的形式将当年那一战的结果画下来,宣扬自己的战绩,或者是有别的什么目的。可是现在他自己的头颅都没了——在他改造这仙宫的时候,这塑像上肯定有头颅的,毕竟他不可能砍去自己的脑袋,现在也没了。
如果以同等级修士来推断,能和有胆子砍去他塑像头颅的,只有旁边这一尊塑像和肯那可能存在的消失的塑像。
也就是说,关系是——
左边的是西王母,中间的砍了西王母的头,右边的或者是消失的那个砍了中间的头。
妈的,这关系还真是有够纠结的。
不过这都是唐时自己的推测,甚至臆想的成分比较多,找不到证据来佐证。
所以唐时想知道是非是怎么想的。
而且还有很奇怪的一点,为什么是非会忽然之间拦住他,像是预知到里面有危险一样,不让他进去?甚至,在不让他进去之后,他直接转身回了中殿查看这边的情况——这两个举动之间,似乎存在那么一点关系,是非前后行为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怎么预知到危险,又为什么回头查看?
说是非什么也不知道,唐时是不会相信的,所以他希望从是非这里问出些什么来。
是非知道自己若是不说,唐时不会善罢甘休,可他不会说完。
“左边的乃是西王母,居中者杀了西王母,占其仙宫,以壁画镌刻当年事,又剑削西王母塑像头颅。此后,居右者削去居中者头颅,并于前殿悬挂灵镜,时间约在最近三千六百年之中。”
他的推测很简略,甚至只说了结果。
前面的跟唐时所推测的没有任何的区别这让唐时觉得自己的推测应该不存在问题。
可是之前前殿之中对着海图的那镜子……是非是怎么想到的?
“别的还能理解,镜子作何解释?”
唐时回头看了一眼,隔着这下凹的台阶,便能够看到前殿了。
回想起前殿那里死了的几个,唐时也是心有余悸 。
他眼睛现在还看不清,只是借助元婴之力能“视物”而已。
无非是那镜中出来的声音而已,是非知道的肯定比唐时多,他推断出来的这一点也不会有错。
甚至是非脑海之中已经构建出了一个大局,只是他偏偏不能告诉唐时。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一句,即便不用在对弈之中,在此刻竟然也有一种格外现实的贴合意境。
“青鸟仙宫本自上界降临,何人能随意改动这仙宫之中布局?非同等级修士不能够。历来进入仙宫之人,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是小三千下届修士,无法与三十三天相比。此宫之主,即便于三十三天之中也是上位之佼佼者,非常人所能撼动。”
所以其实道理跟唐时之前的推测是一致的,同等级论。
这样分析,的确是很有道理了。
只是唐时最想问的还不是这里,他笑道:“你从何处得知那正殿之中会有危险的?又为什么在看到那一道裂缝之后不进去,反而回头来看这塑像?”
是非道:“修佛之人,对戾气太过熟悉。”
所以在感觉到的一刹那,便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是非知道得多,也记得很多。
那戾气,分明跟之前那镜中气息一致,是非不能不多想。事实证明,他多想的似乎都对了。
还有些事情,唐时再问也不能说了。
不过——唐时也不可能再问下去了。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么多的事情,还不知道事情还有什么疑点。
一切暂时从这里打住。
再看了那三尊塑像一眼,唐时忽然奇怪,为什么后面的人还没过来,难道还在后面?
之前被这里的三尊塑像吓住,所以暂时忽略了那边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倒是连忙赶回去看。
只是这一看,就把唐时给惊到了。
不说那楼刑怎么忽然之间那么狼狈,单看那正殿之中鬼气森森,便知道发生的变化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原本宏伟庄严的大殿外面,早已经是黑气血光涌动在一起了。
那尖锐刺耳的啼鸣,一声声地扎入众人的耳中,几乎要让人为之眩晕了。
别的人都站在半空之中,踏着自己的法宝,唐时跟是非却是站在中殿后的台阶上,瞧着对面地狱一样可怕的场景。
那里面是……
伴随着忽然高亢起来的一声啼鸣,里面青光伴着血光暴闪,而后周围的黑气像是被激荡开了一样,瞬间退远,一道青红的虚影,从那大殿之中升起了——
青鸟!三足青鸟!
竟然真的是西王母信使!
唐时倒吸一口凉气,妈的,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山海经之中记载西王母应当是仙道,虽说此人更类似于妖,可本质乃是道修一脉。西王母所养信使青鸟,算是他的灵兽,也应该随了它的主人,万不应该像是现在这样妖邪!
果真是被人改过的。
此刻的唐时是越发相信是非方才说的了。
右边的那一尊塑像,面目妖邪,让人无法逼视。若是这砍了居中者塑像头颅的人在前殿放置灵镜算计这进殿之人,那么这后面的青鸟变成这样,是不是也与他有关?
连环的推测:中间的砍了西王母,得了青鸟仙宫,所以这青鸟可能是居中的那个倒霉鬼干的;右边的砍了中间的,这仙宫可能落到了他的手上,这青鸟的问题可能是右边这人干的。
联系前后,那楼刑之前肯定不曾遇到这见鬼的青鸟,也就是说变故与那灵镜一样,是发生在近三千六百年之中的事情。
这一推测,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右边那个才是最后的赢家啊。
这他妈一环扣一环简直绝了,仙气飘渺的青鸟竟然被搞成这个鬼样子,唐时真是吐血都吐不出来。
现在他看到的这个青鸟的虚影,完全无法与之前在西海上瞧见的虚影相比。之前那虚影,笼罩着整座仙宫,自有一片仙家气派,可现在这个跟妖鸟真没区别了。
不仅有虚影,在虚影出现的那一刹那,便见得两只翅膀从血光黑气之中振动起来,抬得高高的,向着在半空之中的人冲过来。
楼刑当即便大骂了一声,踩着飞剑便直接从唐时他们头顶上掠过:“这鸟简直他妈疯了!”
裴云天也知道现在事情不好办,也想转身便跑,只是他抬头便看到整个仙宫最外层的那一片青鸟的虚影忽然缩小了,急速地朝着中间压缩过来!这虚影因为缩小,一下拍在了正往前流星一样闪逝的楼刑的身上。
当下便见楼刑大吐了一口鲜血,向着后面倒飞过来。
唐时心里也大骂了一声:靠,这样也行?!
这楼刑简直倒霉到了极点。
对他来说,这一次进仙宫,最大的成就就是干掉了他的死对头吴松子而已,可是对别的任何事情都不曾有丝毫的建树。这倒也罢了,可现在被一只鸟搞到如今这地步,不能忍!
楼刑本就是魔修,骨子里那魔性就被激发了出来,竟然借着被虚影弹射回来的力道,便直接拔剑而起,冲天紫光激扬,借力打力,以更快的速度一剑刺向下方那还有半边身子隐藏在黑气之中的青鸟的身上!
“呦”地一声,那青鸟似乎悲鸣了一声,再次一振翅,便已经直接将楼刑扫开了。
楼刑借机退开了,同时往嘴里倒了一瓶丹药,一挥手,之前那跟着他的五名修士之中没死的那三个立刻来到了他的背后,四个人看上去倒比之前要好一些了。
旁的人原本都在看戏,那裴云天刚刚还想着没自己的事情,转眼便瞧见那青鸟,缓缓地睁开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毛骨悚然……
这是所有人的感觉。
青鸟在一定意义上可比凤凰,此刻通身的羽毛竟然全部变成了黑色,一双眼睛也成为了红色,活像是一只诡异的乌鸦。
好好的青鸟竟然变成了这样,人干事儿?
“结阵!”
裴云天知道躲不过,便大喊了一声。
这边大荒的修士还有几个,立刻便结阵起来。
旁的认识的蓬莱修士,也结了阵法,一起对付这青鸟。
如今这青鸟成为了邪物,众人不联手除掉它,左后都要受害的。
只不过,唐时跟是非这边老神在在地看着,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唐时是在观察众人,他不想插手跟自己无关的事情。
这一趟进青鸟仙宫,唐时觉得自己是什么也没捞着——众人最大的期盼似乎是王母血,可是唐时跟本连血影子都没看到过一点,他甚至都没有进殿。如今这青鸟攻击,关他屁事?
没节操的唐时,将那双手往胸前一抱,自动调整模式,进入看戏状态。
他打了个呵欠,问道:“和尚你不上去搭把手吗?”
是非摇了摇头。
“哦。”唐时像是忽然之间想起了什么,“帮哪个都是杀孽,索性不帮了。”
是非没说话,他不出手并非因为杀孽——有足够多的不造成杀孽的方法。
只是他出手,未必不会落入别人的圈套。
是非的沉默一向来得简单,唐时应该对这样的沉默很熟悉了。可这一回,他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
回看是非的眼神, 便觉得里面酝酿着惊涛骇浪。
他忽然传音道:“已经半只脚踏入仙门的修士,能听到我给你的传音吗?”
是非摇摇头,不过在听到唐时说“半只脚踏入仙门”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唐时也开始怀疑了,只是他们都不说。
整个灵枢大陆,以半只脚踏入仙门闻名的,只有一个冬闲大士。
唐时还是不久前才听说这个名字的,以前冬闲大士的名头,唐时还没资格知道。而是非知道这个名字却比较早。半只脚踏进仙门,几乎是个即将登仙的人物。这样的人,乃是傲视整个大陆的。
可是——冬闲大士方才应该已经动过手救人了。
那阵法光幕的裂缝便是冬闲大士那一双手撕开的,这肯定是一种厉害的灵术,到底是不是需要耗费很多精力,唐时不清楚。可在救人的时候,正殿之中已经发生了变故,他有预言的本事,不管测不测得到,也该知道这里面会出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