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整个都是在台面下进行的,而虹湾别墅也是临海区的开发重点之一,厉存焰才多大,他怎么可能弄到一间临海别墅区的房子?
留在厉存焰房间里的钥匙和他所在的时空自己家的钥匙一模一样,让他想认不出都难。
这个造型太独特,钥匙柄的地方一个月牙湾的形状,就是虹湾的缩小版。
把这些全部联系起来,还能不知道和他一起住了大半年的小火是谁就太蠢了。
贺佑钦只是没想到原来命运这么会开玩笑。
厉容锐也瞬间明白过来,难怪这一次和贺佑钦见面后他的态度软化了那么多,原来对方竟然已经猜到了前因后果,有了之前的那些经历,贺佑钦就算再无情也不可能把他当做一个完全的陌生人吧,可是现在这样……
厉容锐有些心酸,他微微叹了口气,把脖子上的灰色围巾取下来绕到了贺佑钦的脖子上。就像他还是小火的时候做过的一样。
贺佑钦没有拒绝,他看着不同以往的那双手,微微垂下眼。
“天气很冷,别感冒了。”厉容锐系好了围巾,呼出一口冷气。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用拐弯子了。”厉容锐侧过身面对贺佑钦,长久以来头一次这么认真和审慎,“我喜欢你。”
贺佑钦转过头,直直地看向厉容锐的眼睛。
厉容锐微微笑了起来,一下子整个人都柔和了,“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这一刻的时间似乎一下子拉得很长。
贺佑钦把那根烟按熄,遥遥望着远处,然后转回头挑眉看着厉容锐,“我一直把小火当成自己的儿子。”
厉容锐一顿,“那你现在知道不是了。”
贺佑钦点了点头,“但是感觉还是一样的。”
厉容锐顿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只是因为这样?”
贺佑钦看着厉容锐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哦,当然不止是这样。
厉容锐想起了自己的前科,那些堪称黑历史的过去。
“那么,我想我还有机会?”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贺佑钦,眼神里的企图让贺佑钦觉得有些微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一样。
贺佑钦拢了拢他的围巾,伸手拍了拍厉容锐的肩膀,然后转身回了车子。
剩下厉容锐站在原地。
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直到感觉到水落在了脸上,厉容锐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又开始下了。
所以为什么要在大雨之后到海边来吹冷风?只是因为这个没有人烟,而且人会比较清醒?
厉容锐回到了车子上。
他看到贺佑钦正从驾驶位上翻身在后座上找东西。
然后他捞出一个袋子。
厉容锐看到他从袋子里拿出了一瓶红酒,顿时愣了愣。
接着他又拿出了一瓶红酒,还有开瓶器?
厉容锐笑了起来。
叮当猫一样,他怎么什么都有?
“喝一杯?”
厉容锐点点头,然后贺佑钦把整瓶红酒递给他,自己拿了另外一瓶,两个瓶子碰了碰。
厉容锐头一次知道,原来红酒也能跟啤酒一样抽的……
贺佑钦准备的红酒味道自然是不错的。
他甚至觉得现在的氛围也是十分不错的。
但贺佑钦其实不大对,厉容锐已经感觉到贺佑钦的心情其实不算好,他虽然整晚都在笑,却并不高兴,他的眼神老是落在很远的地方,就像记挂着什么人。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微微有些不是滋味。
贺佑钦却在这个时候幽幽来了一句,“每年这个时候总在下雨。”
啊?
贺佑钦喝了口红酒,“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
如果不是确定贺佑钦之前喝的不多,厉容锐会以为他已经喝醉了。
“明天是我妈妈的忌日。”
他听见贺佑钦这么说,顿时转头看向他。
车里亮着一盏小灯,外面的雨已经下得很大了,打在玻璃上嗒嗒嗒地响,雨水冲刷着车玻璃,贺佑钦的神情也像变得模糊起来。
厉容锐想起之前在贺家听到的消息,难怪那时候他就觉得贺佑钦有点不对。
他今晚回来本来应该做什么?是不是有在期待他父亲哪怕有一点记挂他的母亲。
结果却听到另一个女人怀孕的消息,而他的父亲甚至完全没有露面。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她的忌日,她只是失踪了,失踪了很多年。”贺佑钦神情淡淡的,似乎是今晚的气氛让他难得想要多说几句。
“爷爷告诉了我这个日子,她的墓碑上写的也是这个日期。”
厉容锐想起今晚老爷子和他说起过的贺佑钦。
他曾经也有叛逆期,也像一个普通少年一样读书追星打球玩游戏。
可是一夜之间全变了。
厉容锐不相信一个人会因为成年陡然改掉所有的生活习惯,一夜长大那样的故事大多伴随着残酷的经历。
“我很多年没去看她了。”贺佑钦感叹道。
这个时空的自己,上过时空的自己,加起来有多少年了?
贺佑钦摇摇头,觉得今晚自己的确有些失常,他好像说得太多了?贺佑钦调整了一下情绪,刚准备开口说话就被人一把抱住了。
贺佑钦:“……”
因为主动投怀送抱的人体型太大,他的一只手还拿着红酒瓶,导致他不得不张开手,于是对方就得寸进尺地抱得更紧了。
贺佑钦本来还想推开,对方却安静地没有说话。
这让贺佑钦想起之前的事情,厉容锐还是小火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抱过,这个时候有个人抱抱似乎也不错?他甚至抬起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现有些扎手的时候才皱了一下眉毛。
厉容锐顿了一下,继而苦笑起来。
他可不是来给贺佑钦当儿子的。
怎么感觉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点暧昧气氛完全变了样,但是熟悉的味道却让他眷恋。
直到贺佑钦用红酒瓶敲了敲他的背。
“还没抱够?”
厉容锐松了手,“你好点了吗?”他的确是感觉到那个时候的贺佑钦需要一个拥抱所以才会主动伸手。
贺佑钦笑了一下,靠回他的椅背,系好安全带。
“好多了,不早了,回去吧。”他结束了今晚的话题。
厉容锐点点头,今晚的事情他的确要回去好好想一想。
车子发动以后,车内的小灯也跟着熄灭了。
厉容锐脸上的幼稚表情渐渐消失。他从前并不想太过插手贺家的事情,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既然想和身边的人好好在一起,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去弄清楚。
还有……今晚贺佑钦的态度这么缓和,真的是因为猜到了他是小火?
厉容锐想起之前查到的消息苦笑了一下,佑钦这家伙这边和他喝酒聊天,那边就在着手收购厉丰的股票,他到底是看上了什么样的人?
第六十二章
厉丰总裁清醒且已经逐渐恢复即日将回归厉丰的消息一经披露就引起了一连串的波澜。
厉丰的股票在早盘时就开始一路暴涨,连带着近期和厉丰有合作的几家公司股票都有一定程度的抬升,厉丰门口更是早早地围了一圈记者,他们猜测厉容锐方面在透露了他清醒的消息后必然会在厉丰露面,至少对外要有一个比较公开的说明。但厉丰除了派出公关部来处理相应的事宜外,并没有对厉容锐的恢复情况进行详细的说明。
“请问厉总的恢复情况如何?他会什么时候回到厉丰进行日常工作呢?”
“厉总回归后,会不会对贺执行长的位置有所影响?”
“厉总的回归是否和前段时间子公司LFG的商业诈骗案有关?可以回应一下吗?”
苏微安做出一个示意大家安静的动作。
“感谢大家对厉总的关心。我们已经从医院方面得到消息,厉总目前的恢复情况良好,不过他的身体仍然需要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所以暂时没有确切的回归时间。至于贺执行长,贺执行长与厉总之间的工作会有一个详细的章程。另外LFG在南极星收购案之前就已经脱离厉丰,早已经不是厉丰的子公司,这位记者先生的消息恐怕有一点滞后?”苏微安微微一笑,“而今早的股价已经足够说明外界对厉丰的看好,厉丰是一家制度完善严格遵守市场规律崇尚公平竞争的企业,厉丰的实力有目共睹,未来一段时间我们会致力于临海区的新的开发项目……”
贺佑钦合上电脑,转头对身边的厉容锐说,“苏微安这个公关经理做的相当不错,听说她是你亲自挖来的?”
厉容锐点了点头,“苏微安是我的大学校友,我当时刚刚接班进入厉丰,顺便邀请她来厉丰实习,她毕业后去祥亚工作了两年,之后我把她挖来了厉丰。”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她留在厉丰?”
厉容锐笑了笑,“有更多的选择她才会发现哪里更好,而且祥亚是间家族公司,内部派系比一般的公司更加复杂,要做好祥亚内外的公关关系十分耗费精力同时也的确能够更好地锻炼人的能力。补充一点,当初是苏微安自己要求回到厉丰的。”
“为什么?”贺佑钦感兴趣地问。
厉容锐耸了耸肩,“她说她被祥亚里面的人恶心到了。”
贺佑钦低声笑起来。“那么厉总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厉丰,既然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至少我这个内部人士应该知道吧。”贺佑钦挑眉道。
厉容锐把贺佑钦的电脑放到一边,“下周。”
“下周?”
厉容锐点点头,甚至开玩笑地来了一句,“够不够你准备?”
贺佑钦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足够了。”
厉容锐忍不住勾勾唇,“今天就不能不说公事吗?”
“不是你硬要跟我一起来的?”
“你昨天说今天是妈妈的忌日,我当然要跟你一起去拜祭一下。”
“……”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姚真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倒是负责开车的沈烨忍不住往后望了一眼。
这两位的关系比想象中要好啊……什么时候气氛就变成了这样?
真是耐人寻味。
沈烨余光看了眼姚真,姚秘书倒是一副不太意外的样子,或者无论厉容锐和Boss的关系怎么样他都无所谓?性格使然?
“专心开车。”姚真提醒了他一句。
沈烨憨厚地笑笑,点点头。他只是听到后面两位的谈话忍不住多想了一点罢了。
老板的私事总是和公事息息相关,而且后面这两位的关系又的确牵扯上了公司的事情。
现在厉丰的股票在一路上扬,如果厉容锐和老板离婚的消息爆出来了呢?
到时候厉丰甚至鼎泰的股票都不会像现在这么好看了吧。
车子一路行驶到了墓园。
姚真和沈烨等在墓园门口,贺佑钦和厉容锐抱着花慢慢上了台阶。
即使很多年没有来过,贺佑钦依然记得这里的路。
等到贺佑钦停下脚步,弯身把那束花放在墓碑前,厉容锐才看到墓碑上的女人。
很年轻,很美。
他转头看了眼贺佑钦,他眉眼很像他的母亲,却比他母亲多了一股韧劲和犀利。
厉容锐把花放到贺佑钦那束花的旁边,弯身鞠躬。
贺佑钦安静地看着墓碑,许久都没有说话,像是沉浸在某种情绪里。
并不完全是哀伤,而是融合了更多复杂的东西,所以诸如悲痛之类的情绪反而很淡了。
即使是墓园,这里的视野也是独一无二的。
两个人鞠过躬,在墓碑旁边站了一会儿,有山风吹过来,撩动了人的头发。
厉容锐侧头看了眼贺佑钦,他今天戴着围巾,是他还是小火的时候常常帮他系的那一条。
这么想着,心底就有片刻的柔软。
抬头往下看的时候,视野却变得很开阔,仿佛可以望到很远的地方。
贺佑钦和他说了些关于他母亲的往事,零零碎碎,跟厉容锐查到的东西融合在一起,差不多就组成了完整的故事。
来德海读书的女大学生邂逅了年轻英俊的青年企业家,一见钟情然后迅速地陷入热恋。
女大学生是个孤儿,养父养母在供她读完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去世。
女大学生举目无亲又深爱自己的恋人,所以很快结了婚。
谁知道结婚之后却遭逢了一连串的意外,企业家的事业出现危机,长期埋首工作。
女大学生也经历了退学,流产,还有各种流言蜚语的滋扰。因为家庭背景的差异又缺乏日常的交流与丈夫连共同话题都没了。
然后忧郁成疾,情绪悲观,却意外再一次有了身孕。
强撑着身体生下贺佑钦,之后就长期失眠情绪差,而企业家迈过了事业难关,意气风发,成了人人称赞的青年才俊。
“之后呢?”
“之后我母亲就常常心不在焉,我的记忆里她总是一个人坐着,我和她说话的时候她还会笑,别人和她讲话她却像没听见一样。她每天早上会给我做早餐,除此之外一天都没什么活动。后来我父亲就更不怎么回大宅了。”贺佑钦一手插着口袋,漫不经心地说着,“再然后她就失踪了,十几年都没有露过面,我父亲说她已经自杀死了,毕竟那时候我母亲就一直有抑郁症,她其实早就有了自杀的念头。”
“你父亲没有送她去疗养?”作为爱人难道不该关心自己的妻子,爱护她保护她?贺文武跟贺佑钦的母亲又不是商业联姻,他们是正正经经的恋爱结婚,连自己选择的妻子都不能保护算什么男人?
厉容锐的眉头皱了起来。
贺佑钦看了他一眼,“那时候我母亲应该已经知道了芦珊的存在。她没有告诉我,我以为她只是因为和父亲之间没了爱情而难过,我不知道她已经快撑到极限了。”
厉容锐想揽住他的肩膀,最终只是近了一步和贺佑钦靠的更紧。
“你母亲很爱你。”
贺佑钦一笑,“当然,这一点我从不怀疑。”
厉容锐和贺佑钦离开的时候,两个人似乎又亲近了一些。
至少厉容锐是这么觉得的,一个人能跟你聊起他的母亲,他过去的经历,难道不是一种变相的认同?
然后在他跟着贺佑钦上车准备一起回厉丰的时候,贺佑钦的车子在路边停了下来。
“厉总,我下面还有点事,这里已经是市区了,您和姚秘书一起走?”
“……”
“就这样了,晚上记得去接存焰,再见。”贺佑钦礼貌地笑了笑,关上了车门,然后车子绝尘而去。
一同被赶下车的姚秘书推了推眼镜。
“他这是什么意思?”厉容锐的语气饱含控诉。
“贺总肯定把您当做朋友。”姚真肯定道。
厉容锐眯着眼看他。
“只有对亲近的朋友才会这么不客气。”姚秘书理智地分析。
厉容锐脸一僵。
“别担心,我已经事先安排了车子,您看车子已经来了。”
敢情姚秘书早就料到了贺佑钦的想法,连车子都安排好了,还一路跟在后面?
“姚真,我是不是该给你加加工资?”厉容锐侧头看着他。
姚真想了想,“那就谢谢您了。”
厉容锐没有直接回厉丰,关于临海区的开发案他还要和几个负责人见面,特意空出早上的时间不过是为了陪贺佑钦去看看他的母亲。
公事谈到一半,姚真收到了一个短信,出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
厉容锐开完会,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他“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