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后 下——报纸糊墙

作者:报纸糊墙  录入:05-23

“不知道啊,我早上一起来,就在床头柜上看到这个,我瞧着像,这不,赶紧就把你给叫起来了。”他媳妇说道。

“哎呀,真是感谢高人,感谢高人啊,以后您老人家有什么事,随便吩咐,随便吩咐。”洪市长喜不自胜,握着那枚“一线生机”喃喃自语。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没想到自己昨天那一席话,竟然能给他带来这样的收获。

当然,这也验证了他的之前的想法,高人一直都在看着他们,要不然怎么能这么巧呢,昨天他刚刚说了那样的话,今天就收到一枚“一线生机”。

事已至此,他也算是已经站了边了,从前他不表态,高人没注意到他倒也罢了,如今他说了那番话,高人又送了这枚“一线生机”给他,将来若是做了什么背叛的事,以那人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要收拾他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香啊,这个事就咱俩知道,谁也不能告诉,对孩子也不能说,知道吗?”回过神来,洪市长连忙对她夫人说道。

“你当我傻吗?这可是咱们家保命的东西。”洪夫人之前就比较担心,这Y病毒现在也没个疫苗什么的,他们家人要是一个不小中招了,那可真的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如今好容易有了这枚“一线生机”,等到了关键时候,这可是能救命的东西。

“老东西你也警醒点,别到时候鬼迷心窍把它拿去换了前程。”洪夫人还倒回去提醒洪市长。

“啧,你也太不相信我了,什么前程有性命重要,再说,就算不想着自己,我还能不想着你和孩子么?”洪市长佯怒道。

“行了,我也没说不相信你。”

“倒是你,这事可一定要在心里憋住了,千万别漏了口风。”

“多少年的老夫老妻了,你还不知道我,等出了这屋,我就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哎,老洪啊,你说这东西我们把它藏哪儿合适呢?”

“我看看……”

等到了十二月一号这一天,早早的,就有许多市民聚集在售粮处门口,其中有新南市本地人,也有前些时候刚刚搬迁过来的南方人。

早上七点半,街道另一头开过来一个大部队,紧跟着有人就看到售粮处门口贴告示了。

那告示上面说,为了控制粮食消耗,安然度过这一年冬天,从这个月开始,原新南市市民原本每人三十斤粮食的限额购买,降到了二十斤。

至于那些刚刚落户的南方人,他们的粮食则要通过两种渠道解决,在市里,每个月每人限购粮食十五斤,另外,在工业区那边,从南方搬迁过来的好几家工厂马上就要开工了,等到时候他们去厂里上班,厂里也会解决一部分口粮问题。

“不是说一样待遇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两种渠道?怪不得人都说官字两个口!”这个告示一贴出来,马上就有不满的声音了。

“别不知足了,听说最近上边有好长时间都没拨粮食下来了,你们这些南方人要是有意见,找国家反映去。”听他这么说,本地人还不干了,怎么,还想跟他们要一个数啊?

“就是啊,现在咱吃的,可都是咱本地产的粮食,你嫌十五斤太少,我们还不乐意分出去呢,就因为人多粮少,咱每个月的口粮也一下子被扣了十斤。”马上旁边又有人附和,在本地人和外地人的争执中,本地人往往都显得人多势众。

“干嘛呢,这还排挤上了?咱把户籍落在新南市,从今往后就是新南市的人了,可不分什么本地人外地人。”外地人势单,但他们也抱团。

“我呸!工业区那边招工可都要有经验的,说白了不就是要你们这些南方人。”有些本地人最近显然在工业区那边碰了壁。

“招工本来都是要有经验的,一百年前就这样,一百年后也这样,全世界他妈都这样,还扯什么南方北方,他妈的你们这些土包子在说什么玩笑话呢?”

“你他妈说谁土包子呢?你有种别跟咱这些土包子待一块儿啊,既然瞧不上呀,那就收拾收拾东西赶紧滚吧。”

“操!你让谁滚呢!”

“说谁土包子呢!”

“……”

人群里推推嚷嚷的,闹哄哄一片,原本生活压力就大,一大清早跑过来排队买粮食,结果又看到这样一个告示,正一肚子怨气呢,本地人和南方人原本就有矛盾,这时候一有了导火线,整个场面眼看着就要失控。

“砰砰砰!!!”这时候有士兵鸣枪示警,几声震天的枪响之后,人群顿时就都安静了下来,从临时基地出来的,谁都知道枪子的厉害,那是能要人命的东西,可不是摆设。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还买不买粮食了?买粮食的都排好队,不买粮食的该干嘛干嘛去,在这里闹哄啥呢?”说话的是粮食局的金局长。

“金局长,这二十斤粮食,怎么够吃一个月啊?”见局长都出来了,市民们赶紧反映意见。

“你们看着这个数目少?知道为了凑这些粮食,咱市里的领导都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吗?现在上边粮食吃紧,为了保证每一个市民都能吃上饭,你们知道这后边有多少人为这个事付出多少努力吗?你们还嫌少,还闹腾,知道这些粮食来得有多不容易吗?”

金局长说到这里,眼眶都红了,想想这些天为了筹备这些粮食,他这个粮食局局长漕了多少心,日日夜夜的就想着粮食的事,愁得他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腿都快跑断了,好容易才有了今天这局面,结果得到的却是埋怨,是不满,他心里边酸啊。

听了他的话,在场的人也都沉默了,这年头,他们要养活自己一家人,都已经是千难万难了,市里的领导要操心他们这么多人的口粮问题,想想也知道肯定容易不了。

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领导也是一样的,现在市里有了电,有了网络,手机也能用了,信息相对就发达了,外面的消息他们也知道一点,相对来说,他们新南市虽然要啥没啥,物资匮乏,但是老百姓过得却不怎么比别的城市差,这其中就可以看到地方政府的努力了。

看着鸦雀无声的众人,金局长顿了顿,又说了。

“二十斤粮食确实不多,但是想想咱在临时基地的那几年,咱都是从那时候熬过来的,眼下这一关,怎么就过不去了?越是困难的时候,大家越是要相互理解、共同努力,没有过不去的坎。”

“金局长说得好啊!”局长这话刚说完,就有人带头鼓起掌来了。

“局长辛苦了!”有人一边鼓掌还一边大声喊道。

“局长辛苦了!”一人喊起来,很多人就都跟着喊了起来。

“哎哎。”金局长的眼泪顿时就兜不住了,哗哗流了下来,他抬起手臂擦了擦,吸了吸鼻子笑道:“确实辛苦啊,这操蛋的世道,我这粮食局局长当得,尽挨骂了,今天有你们这些话,我老金挨再多骂也值了。”

说完,他便转身进去了,刚好这时候也到了售粮处开始营业的时间,大伙儿赶紧排好队,等着购买粮食。

只不过这一次,大家心里都已经没有了愤怒和不满,心里更多的,是无奈与坚定,还有感激。

这操蛋的世道越是要把他们往死里逼,他们就越是要咬紧牙关挺下去,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不撑到最后过他几十年好日子,怎么够本?

98.一波又起

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每个月二十斤粮食肯定是吃不饱的。

一个月二十斤,平均每天还不到七两,按一天两顿算,一顿也只有三两多,这点粮食对于长期不见荤腥的壮劳力来说,根本连吃个半饱都不够。

更别说那些刚刚落户的南方人,每人每月都还只有十五斤,一天半斤粮食,连小孩都不一定够。

为了缓解粮食压力,十二月份,新南市又推出了一个新政策。所有落户新南市的市民,无论是原来的本地市民还是刚刚从南方搬迁过来的,只要自己可以解决口粮问题,不用从市售粮处购买粮食的,都可以到市政大厅,凭身份证领取一张价值三元的购物卡。

价值三元的购物卡听起来不多,实际上以目前的物价,一斤玉米面一毛二,二十斤才两块四,这次发行的新币,最大面额才十元,每个月要是能白拿三块钱的购物卡,对一些并不怎么缺粮的本地市民来说,那还是很不错的。

听说等到圣诞节那一天,市里最大的一个购物广场就要开门营业了,到时候这些购物卡就可以拿到这个购物广场去消费。

目前这个购物广场正在筹备中,市民们每天从广场前面经过,都可以看到许多装修工人忙碌的身影。

邱成打一开始就没在市里的售粮处买过粮食,这回听说有购物卡好拿,他拣了个空闲的时候,也转悠到市里,把这张购物卡给领了。

排队领取的时候,他在市政大厅还看到不少同样过来领卡的市民,领卡的时候刷的是身份证,凡是领取过购物卡的市民,当月就不能再去售粮处购买粮食了,这对缓解粮食压力很有帮助,但他们市里难免就要放点血了。

“哎,你说咱到底是要粮食呢,还是要购物卡呢?”嘉园小区这边,陈婶子她们还没有拿定主意呢。

“要买粮食那可千万要趁早,听说现在市里边粮食也不多了。”朱燕明说道。

“咱在小邱这里干了这么长时间,家里的粮食多少也攒了些,要是不出意外,应该也不至于会断粮。”

只要邱成这个大老板坚挺,她们这份活计也稳定,那根本就不用为粮食问题发愁,可现如今市里这气氛,要她们放弃粮食,心里边又总觉得不太踏实。

“老郑啊,你们家啥打算啊?”朱燕明问郑继涛道。

“我们家里没多少粮食,还是要屯点才能放心。”郑继涛回答说。

自从在邱成这里做上活儿,他们一家现在吃是能吃饱了,但因为家里还养着两个孩子,所以也没多少富余的粮食,暂时来说,家底还是薄了点,在如今这种局势下,他们肯定选择买粮。

“三块钱购物卡,也够买不少肥皂洗衣服了,那超市里的宣传单都贴出来了,一粒肥皂才六毛五。”陈婶子还是对那三块钱的购物卡有些恋恋不舍,粮食那是要靠钱买回来的,购物卡可是白给。

“我还看到那个XX牌洗发水,一瓶也不到两块钱,我婆婆昨天还跟我念叨呢,说我上回在夜市里买回来的洗发水不好用,洗得她那头发就跟稻草似的。”朱燕明其实也很意动。

“说什么洗发水呢?”邱成这时候刚好从楼下上来,顺道就来他们干活的这个屋子瞧了瞧。

“哎,小邱啊,咱几个正在说市里那个购物卡的事呢。”陈婶子笑道。

“哦,那个卡啊,我刚刚从市里领回来,你们瞧瞧。”邱成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皮夹,打开来,从里面抽出一张银色的IC卡。

“呦,做得还挺好看。”朱燕明她们几个接过去传看起来。

“怎么是VIP卡啊?”郑继涛伸长脖子过去看了看,随口问道。

“就是VIP卡,能结账,也有一点折扣。拿自己的身份证过去办理,签一份协议就成,我这回签三个月,卡里就有九块钱,往后家里的洗洁精洗衣粉是有着落了。”

邱成从小家里就不富裕,精打细算惯了,如今虽然已经不差钱,但有些习惯已经养成,这会儿让他大手大脚,他也大不起来。

“哎呦喂,有九块钱呢,真好。”被他这么一说,陈婶子也十分眼热。

九块钱啊,那是什么概念,朱燕明他们家那老爷子每个月的退休金就只有五块多,这九块钱,都快顶上他俩月的退休金了,这还是白来的呢。

“我下午休半天假,也去把这个事情办了。”朱燕明倒是当机立断。

“那我明天早上去。”陈婶子随后说道。

她们在这里给邱成做活,每个月能休息两天,一般家里有事的时候,和邱成或者周泉打一声招呼,只要保证每天的活儿都有人干,别几个人挤在一起休就行。

“要不,咱家也拿一个人的口粮去抵?”郑继涛的媳妇王美英对她男人说。

“也行,不过别拿咱俩的,拿丫头的身份证去,换一个人分的就好。”郑继涛他们从前在南方那几年,到了真正困难的时候,老人和小孩的口粮很容易被缩减,所以他这时候就只敢动家里那俩孩子的,他和他媳妇那一份是不能动的。

“小邱啊,你家阿常和周泉也都是领的购物卡吧?这一下子你们家往后上超市都不用带钞票了。”陈婶子对邱成说道。

“嘿,是啊。”邱成笑了笑,没有多说。

这回新南市给那些南方人落实户籍问题的时候,有不少户口还在外地、目前在新南市居住的人也都跟着搭了一回顺风车,比如说周泉,他现在就把户口落到了新南市。

但是阿常的户口却没有动,他现在用的身份信息都是别人的,自然不能去动人家的户口。只不过这事就只有邱成和阿常周泉三人知道,连王家那些人都没告诉,沈星那边也是不知道的,陈婶子他们自然也无从得知。

对于阿常的身份问题,邱成现在也已经有了盘算。他打算在今年冬天,利用沈定军和艾文海之间的矛盾,卖给艾文海一个人情,到时候看看能不能通过艾文海的关系帮阿常弄一个身份。

据他的观察,艾文海这人还是比较讲情义的,这回虽说是打算利用他,但给他带去的好处,那也是实实在在的。虽然白老大也不错,可省城那边毕竟不是邱成可以时时用“天罗地眼”观察和窥探的,就怕到时候会出什么岔子。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在新南市,这一年十二月份的前半个月还是十分太平的。

虽然限购的粮食又少了,但是总还不至于会饿死人,工业区那边不断有南方的工厂搬迁过来,每天都有大量的市民到那边去应聘求职,要是能把工作问题落实下来,再加上市里每个月限购的那些口粮,大伙儿就觉得这个冬天应该是可以安然度过了。

然而等时间进入十二月份的下半个月,变数又出现了。

倒不是市里的粮库空了,按目前的消耗速度来看,他们新南市现有的粮食应该能坚持到一月中旬,期间相关人员也会努力从北方弄粮食回来,这中间还有一个多月的缓冲期,说起来压力也不算特别大。

坏事的是他们西面的几个城市,在新南市西面,紧挨着西南山区,山区种植条件本来就比较恶劣,再加上这一年闹虫灾闹得厉害,本地粮食欠收,上边的粮食又迟迟拨不下来,有几座城市的售粮处就断了货。

这年头,也不是当初在临时基地里面的时候那样实行军事化管理了,人口流动也相对自由,一座城市没有了粮食,还如何能留得住人,很多市民都拖家带口地往中部平原或者北边去了,其中就有不少人来到了新南市。

虽说人口就是财富,可在这节骨眼上,一下子又来这么多人,新南市也吃不消啊,都是逃难的平民,赶又赶不得,真要把他们安顿下来吧,这么多人的口粮又要从哪里出?

于是刚过了几天消停日子的新南市各位领导这就又愁上了,为了维护城市治安,街上的巡警数量也有所增加,不少巡警都有配枪,听说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从特警队借调过去的。

“你们说说,这事要怎么办?”会议厅里,个个都是一脸的凝重。

“……”回答这个问题的,是一片的沉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事着实难办。

“别的也不用说了,留不留这些人,大家投个票吧。”一个年轻干部发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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