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赛华等着信,想起陆丘明摆在桌上的照片,这逆子虽然正事儿没一件做得好,这种事儿倒是做得挺漂亮。摄影师的水平不低,光影焦距都恰到好处,神情生动,当时应赛华看到他俩对视一笑的一张照片,在树荫下,眉目间的光,看得她这个老太太都要融化。
好的东西,得珍藏!
大清早的路并不拥挤,更何况今天还是周六。
“怎么要这么早去,今天也要去实验室吗?”陆臣把季文边上的车窗升上去一些,并冲着他毫无分寸的开窗的手投去一个教导性的眼神。
季文脖子缩了缩,嗅到不妙的危险气息不敢再去降车窗了,只好揉揉鼻子乖乖回答问话:“不是实验室,今天回家,老姐说给我个惊喜。”
一直把季文送到家门下,比季采家要大,要说比,大概和自家主宅差得不多。小朋友径自解安全带、拿书包、完全没有任何表示,陆臣看在余光里,他装作目不斜视的样子,指甲处轻敲方向盘,在封闭的车内,声音很清晰。季文听到了,偏过脑袋看他,看许久,闭上眼睛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季文语气认真:“真的不能去,先让我试探一下我爸妈,”虽然昨天已经和他解释了很久,但现在看来陆臣在这点上倒是固执,“别想这个了,周末还要出去吃饭。我没忘。”季文因为要安抚的缘故,意外地笑得特别温柔。
陆臣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快上去吧,我在下面等你。”
“嗯!”见陆臣松口,季文又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蹦蹦跳跳上楼去了。
门一打开,就看到几月没见了的人。
“老妈!”季文甩了书包就扑上去,把季母扑了个满怀。母子俩腻了好一会儿,季母拍拍他的背,“结实了,”接着又放开怀抱上下好好打量自己的儿子,笑:“变好看了。”
季采从边上凑过来,对季文挑衅地眨眨眼睛:“那是,吃得不知道多好。”
爸妈当场,不好翻脸,季文回复一个淡淡的不屑的眼神,看着就像傲娇的小猫。同盟军越多越好,现在看来老姐最有可能。季文的眼神还没维持半秒,立马又亮晶晶起来。他示意两位亲爱的女士稍等,自己快步奔去阳台,挥挥手示意自己已经到家。纯黑的一片独自停着,车壳反射着冷光,车里的人看见阳台的动静,车窗都没动半分,引擎发动,声音维持好一会儿表示自己听到了,车这才缓缓开出他的视线。
一家人好不容易见着,聊得开心。季家父母常年定居在加拿大,那是亚伦酒店的总部所在。这边的中国分部平时都有专人打理,所以一家人一年难得有时间是聚在一块儿的,这么珍贵的时刻气氛往往很好。
今天更是不一样,季采在餐桌上随意提提要结婚,原本打打闹闹般的用餐状况瞬间乱成一锅粥,季采看勺子筷子吓得噼里啪啦目瞪口呆的季家其他三口,又补充了一句:“纪桑会打理婚礼。”
对于从小自己相互拉扯长大的季家姐弟,自己做主的事情太多。但是这次还真是突兀,连季文都没听着消息。
季文在心里怒赞无数遍纪桑终于熬到了头并为他的将来送上最诚挚的婚姻祝福的时候,季母不知什时候已经结束了恋爱状况的话题,和季采两人靠坐在沙发上翻杂志——挑婚纱,那认真劲儿,啧啧。季文不禁叹服。节奏太快,现下这整桌都是我的了么?季文瞄瞄特激动的三人,第一次觉得这样填上许多喜气的氛围好得这样令人满意。三个兴致勃勃的人中,当然季采是凑合着二老的那一个,这种事儿嘛,反正婚礼又不是明天,哪会紧张?自己这会儿就算是一点感觉也没有,意思意思也要激动一下。
一直到吃完饭二老的兴奋劲儿都还没过,季采和季母在厨房洗碗,季文则在卧室里和爸爸看电视,这么远都还能听到季母不间断的问题还有不停冒出来的建议。
“老姐,青奥会你看了没?”季文的声音远远传来。
“看了。”季采遥相回答。也没听清楚季文后面的话是什么,季采又和季母站得近些,说话音量显然不是说给季文听的:“我还看到一个重剑冠军,长得特好看。”
“匈牙利那个吗?”季母倒也知道一些。
“是啊,出柜进行时。”季采半开玩笑地说,把手上洗好的一个碟子放到一边,拿起另一个,“好多人在哀嚎,这么帅肯定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季母愣了一下。
“前不久那个花滑王子不就刚求婚嘛。”季采语气平常得像在评论一道菜,这反倒让季母觉得根本没有反驳的必要了,只是略微表达了惊讶:“同性……恋么?”
“对啊。”季采笑笑,满脸无害,又殷勤地做足了好女儿的样子把洗好的碗统统端了过来:“妈,这些我都放烘碗机了啊。”
第43章:番外二母亲
盛装的婚礼,明耀的礼堂,羡煞了多少年轻漂亮的待嫁姑娘。婚礼上的蓝色玫瑰温柔得很漂亮,也脆弱得很漂亮。
灯光照亮整个婚宴现场,满目是亲友的笑容,碰杯的欢呼,这是一场完美的婚礼,会美满,会幸福。
应赛华从宴会一开始便一直维持着嘴角的弧度,儿子也不是一直没出息,在外面混得乱混得糟,但能娶到这么贤淑的妻子,也是造化。还有,应赛华目光停留在新娘的小腹,那里有一片婚纱的褶皱末端挡着,看着没有任何迹象,但是她知道,那儿正有一个正在成长的小生命。
不久,就可以三世同堂。不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终于可以放下儿子一堆破事儿,享享绕膝之乐了。
陆臣两岁。
“不回来吗?”陆臣看见妈妈拿着手机的手在抖,他扯了一点被角,一直把被子拖到椅子边,用被子裹裹妈妈的手,脸上的表情分外认真:“妈妈不冷。”是在哄人。
看见儿子的动作,她把儿子抱进自己怀里,情绪也稍微稳定了一点,继续讲电话:“那周末有事情吗?回家我可以烧一些……”
“没空。”没等她讲完,电话那头的陆丘明就不耐烦地打断,但好像方才听到儿子在边上,所以语气没刚刚那么恶劣,“你们自己吃吧,我加班。”
“好……好……”她颤着手挂了电话,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出口。她是一个传统女性,像最完美的女人那样,接受最好的贤良教育,有文化,却也有深入骨髓的相夫教子的使命感。她从小被告知要爱自己的将来的丈夫,将来的孩子。她把陆臣在怀里搂得更紧,好像要确认他还在自己怀里一般,颤抖依旧没有平息,却落了泪下来。是,她爱自己的孩子,而她,也应该,而且有义务爱自己的丈夫。
她轻轻抹去无用的泪水,更用力地抱紧了儿子。
陆臣很聪明,但是,太聪明。以至于,陆丘明终于回家伸手想抱抱他的时候,他厌恶地躲开了。他看到母亲那时候脸上有幸福的笑,好像那一个拥抱就可以成就她的所有。太聪明,以至于他太能分清楚,什么时候的母亲是真的,什么时候的母亲是假的。这个时候,笑容伪装得太精心,让他想去给母亲擦擦眼角,那里,好像随时会掉下泪来。
陆丘明气急败坏地离开了,走前还怒斥母亲他教坏了陆臣,一定是在背后说了他坏话,儿子才这么不愿意和他亲近。背影消失得很快,虽然陆臣并没有注意他究竟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看到母亲又哭了。这回是对着自己,她问自己:“你就不能……让爸爸抱抱?”
陆臣皱眉看她。那时只有两岁,但表情,已然有大人的模样。
她没有开心的时候,他不懂。
后来母亲多数时间都躺在了床上,再没有看到过那个叫做爸爸的男人。但是他知道有一个很温柔的人叫奶奶。奶奶对他很好,对母亲很好,对爸爸很凶,奶奶是个好人。有一天起床的时候,照样去叫妈妈吃早饭,那天妈妈没起来,那之后,再没和妈妈吃过早饭。
女佣在呼天抢地,平素冷静的管家也慌乱起来。他记得那天是晴天,妈妈这几天的精神好多了,本该是个散步的好日子。后来奶奶告诉他,那个男人是他爸爸,这点无法改变,但那人也是畜生!
陆臣明白奶奶的意思,眨眨眼睛,突然有点泪冒了出来,为母亲的委屈,不过那时候太小,不知道那更多的该叫做悲哀。
母亲的葬礼上那个男人来了,带着一脸胡茬和宿醉的酒气,奶奶叫人把他轰了出去,他也没挣扎,悠哉悠哉地走出去了。灵堂,在那个男人看来就是来即来,不能来就走的歌舞厅。
后来那个男人还回过几次宅子。奶奶不肯见他,他就呆站在客厅里,看到楼梯边上的陆臣,突然伸出手来:“小臣,过来,我是爸爸啊。”
陆臣真的乖乖走了过去,不过顺着茶几的边缘,一双小手端过茶几上的水果盘,二活没说就倒到了那个人身上,新鲜的西瓜,被砸出了汁,还有几个新鲜的小番茄和切好的橘子,混着奶色沙拉,裹得那人满脸满身特别精彩。要不是果盘还拿在手上,陆臣可能会在那时鼓起掌来。
再后来那人是真的越来越老了,娶了老婆竟还厚颜无耻地往家里带,并让陆臣叫她妈。那女人一脸的羞,往五岁的陆臣手中塞了一把糖果。陆臣很诚挚地道了谢,当着他们的面,把糖全放进了狗的食盆里,还笑得一脸天真:“它最喜欢吃这种糖了,和你一样诶,阿姨。”
那女人脸上青一块白一块,晚餐也没吃安宁就告辞了。
孩子的记忆是有限的,毕竟还那么小,妈妈去世,爸爸另娶,陆臣虽然很清楚地记得当年种种,但实际上,他连母亲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那个男人衰老得厉害,陆臣长大,有些事情不再做那么偏执,但是骨子里的抵制刮也刮不去,现在仍然僵得厉害,现在陆臣对那个男人的态度,基本上,只能算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客气。
应赛华煮着茶说着这些,语气轻飘飘,可连拿壶盖的手都颤得厉害。她疼他,从很小,到很老。季文安抚地按按她的手,替她倒了茶,泡开一片温香。
氤氲在茶香里,连眼睛都涩涩的。
那天季文难得主动抱紧那人的腰。那人纳闷,转过身来,变成一个相互的怀抱,问:“怎么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季文抬头,眼睛竟有点红红的。
陆臣心下一惊,把小朋友拉到床沿坐下,摸摸他的眼角,微微的潮:“发生什么事了?”难掩的担心。
季文抿着嘴,只是摇头,认真道:“我不会和其他女人跑掉的。”
陆臣原本的担心却被这句话莫名戳中了笑点:“你还想和女人跑?”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不会!我也不会放你在家里不管,我也不会……唔……”简单的一个吻封了季文的话,情思的汹涌带动了交缠的动作。
凶狠而温情。
带下一室好景。
第44章:小孩儿
难得姐弟俩达成同盟战线,平日里的小矛小盾都放一边儿去,先共同解决大事儿。一致对抗外敌,是这么说的吧。当然,就算是同盟军之间也少不了这么一些事情。
“恩,好哒,就周六!”季文答应得爽快,正要挂手里的手机就被一阵风刮走了去,只见季采冲着手机严肃吩咐,“晚上九点之前把他送回来,不准在外面过夜,不准灌他酒,不准离市区太远!”
“老姐~”季文语气里有埋怨,还有些许无奈的撒娇。
“作甚?”季采没等那边回答就把电话挂了,“这点都做不到那我还是帮你们早点去和爸妈摊牌吧,这样可以早点夫妻双双把家还。”
季文暗暗撅起嘴,抬起脸来又是一副相当讨好的表情:“好嘛好嘛,这点小事当然做得到,来来来,老姐我们出去散散步。”
因为爸妈在家,所以季文周末得回家,回家的时候不管是电话呀短信呀,季采都不分巨细统统监督,季文从来没像最近这样这么喜欢周一到周五的时间。
周一到周五就是自由见面日,季文一根根掰着手指念叨着。应赛华看他吃完了在餐桌上发呆的样子不禁好笑:“想什么?这么入神。”
季文听到她问话回过神来,傻笑一下挠挠头。
应赛华被他的小动作逗乐了:“放心吧,人就在公司,跑不了,明天就见着啦。”
季文用手挠挠下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才不是想他。”
“行,不是就不是吧。”应赛华道,端起牛奶,挡住了嘴角了然的微笑。
【七古:!%……&)%&¥#¥#】
【季文:%……(&)……%¥&#%%~!】
既然周日晚上就叨叨着要见面,第二天一到午休,季文就赶到了陆臣公司。那会儿陆臣还没下班,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他在打电话吩咐司机:“你去f大城东校区的……”还没说完呢就看到季文一身休闲站在办公室门口,立刻改了口,“不用了,你去忙吧。”
挂了电话,陆臣高兴地示意他过来,季文进门,顺手反锁了办公室门,蹦跶到陆臣身边,那人一揽,就把他抱了个满怀。陆臣的怀抱很舒服,没有多余的气味,清爽洒脱的味息,就像是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只是一个拥抱,就让季文面红耳赤。
心无旁骛地拥了他一会儿,陆臣腾开手开始继续看文件,季文挣扎着要起来,又被陆臣按回怀里,“别动,你就坐这儿。”
季文红着脸回到这男人腿上,右腿支着地怕陆臣承受的重量太大,陆臣好像看出了他的小心思,一手托起他的膝盖弯,又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这个姿势季文的腿完全没有着力点,甚至要用手扶着点桌子防止摔着。
这个两个大男人拥抱的姿势实在是欠妥,不,准确地说是他在人家怀里的姿势。好像自己过了五岁就没怎么被抱过了。因为身高就是差那么一点的缘故,一般平时都是陆臣揉他的头发。这会儿季文坐在他怀里,直起腰板,特男人地伸手,陆臣正低头看文件,一个很适合抚摸的角度,手一动,软软的发丝就滑过掌心。
被揉脑袋的人抬起头来,看着打扰他看文件的某人,盯着看,接着在他脸颊偷吻一下。脸颊滑滑,还带一点脸红时的额外的热度。穿着西装道貌岸然的家伙还意犹未尽,舔舔刚吻过小朋友脸颊的嘴唇,又轻轻舔上了他的鼻翼,一寸寸往下,季文的脸随着轻舔一寸寸红起来,陆臣不安分的舌终于合进嘴里,吻上小朋友的嘴唇。
还是柔柔软软的触感,应该是有点渴,小朋友的嘴唇略发干,陆臣轻轻舔,把他嘴唇的每一处都濡湿,有稍干裂处都一寸寸改造,一直舔进齿贝。季文已经习惯接吻的时候让进他的舌,但依旧不习惯这种翻搅得透不过气的感觉。没吻一会儿呼吸就变重了,轻推开陆臣,嘴唇分离,总算呼吸顺畅。
待他缓过气来,陆臣又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半真半假地说:“我看文件呢,别闹,乖。”
究竟是谁闹?季文瞪眼,但介于是自己先去招惹人家头发他还是闭了嘴,乖乖在一旁围观。
签好了桌上了一批,陆臣点了点,发现还少两份,紧了紧怀里的人继而放开,“小文,替我去把休息室茶几上的两份报告拿过来。”
季文眼睛一亮,没回话就腾地一下站起来,速度极快地到休息室去,再报告里面摆弄了几下,就积极地送到了办公桌上,又特积极地主动要求出去打电话订外卖。陆臣简直有点受宠若惊。
季文走到走廊上,心里还砰砰直跳,深呼吸好几回合之后,拨外卖电话拨得倒还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