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宣拉开门,就见那汉子混身都是雪,正冲他呲牙道:“我来了。”
梁宣刚要感动一下,又听那人道:“没错过饭点吧?可饿死老子了。”
“……”果然他就不能指望这蛮牛懂得什么情趣!
“快进屋去,北边咋这么冷。”伍兴国推着梁宣进了屋,站在门口将身上的雪都拍打掉了,搓了搓手,原地蹦了半天,这才感觉身子不那么僵硬了。
等手暖和了,伍兴国才凑到梁宣跟前来,“今天感觉咋样啊?给我摸摸儿子。”
“还能咋样。”这几天吃吃睡睡的,好的不能再好了。
伍兴国摸了一会儿道:“这小村子有大夫么?冬天里万一有个不舒服的,能找着人不?”
“找什么人?我就会看病!”早年在军营里,他跟着军医也学了几手。
“那能一样?你这是怀孩子。”伍兴国越想越不放心,“不行,明个我回城里,绑个大夫来!”
“绑个屁!你现在是将军,不是土匪!”
“我给他钱。”
“给钱也不行!”梁宣可不想让他又冒着风险来回跑一次雪道。
两人在屋里待了一会,严秋叫他们出来吃饭。
现在家里人口多了,严秋多做了两个菜,还好悬没够吃。
“你是猪啊!吃那么多!”梁宣看不下去了,桌子上一大半的菜都让伍兴国吃了。
“我这不是早上没吃饭么。”早上一看下雪了,他也没敢多耽搁。直接就奔山里来了,还惯了一肚子风,饿的透心凉。
梁宣一听这话,手顿了一下,然后夹了自己碗里的一筷子菜扔到伍兴国碗里了。
伍兴国瞅着他暗暗一笑,这人就是嘴硬心软的招人稀罕。
石怀山和严秋一人抱一个孩子,就当啥也没看见。两孩子今天特别乖,他们都挺害怕伍兴国的。孩子是最敏感的,能感觉到大人身上不同的气息。小良更是,一直贴在严秋身边,天生的敏锐,本能让他知道这个伍兴国不是好惹的人。
将桌子上的饭菜都打扫干净,伍兴国抹了把嘴,“那什么,石怀山是吧?我准备跟你师傅结亲,这就三、五天内。你去帮着把这村里的乡亲都请来,认识认识,热闹一下。”
这事说的太突然,梁宣一点准备也没有。“结亲?!”
“儿子都有了,不结亲干啥?”伍兴国说的理所当然。
“那,那也不用这么快。”一提到儿子,梁宣没话说了。以后孩子出来,的确也不能没名没份的。
“我还觉得慢呢!”要他说,就对天磕两头就完事了。不过,哥儿们不都喜欢搞排场?要不谁想费这劲呐。
“那也行,趁现在,天还没冷透,摆几桌喜宴热闹热闹。”石怀山接过话道。
伍兴国从兜里拿出几张银票,往桌上一扔,“行,这事就交给你办了。”
石怀山和严秋傻眼了,这得是多少钱呀?
石怀山连忙道:“不用这么多钱。家里米肉都是现成的,花不上啥钱。”再说这天,想进城买东西也不可能了。
伍兴国大手一挥,“给你就拿着。”
梁宣也道:“拿着吧,我们还要在这住上好长一段时间。”
石怀山这才将银票给严秋收好。
村里人听说石怀山家要摆喜宴,是他那位高人师傅跟大将军结亲,那没人不答应的!谁不想来看看大将军啥样啊?再说,还可以解馋。
整个石家村都在议论这事。
有人就问:“你说,咋大冬天的摆喜宴呢?”
“那谁知道。兴许是那大将军忙?”
“管他那么多,咱这可是见着大官了!还能吃官爷的喜宴,说出去,十里八乡都得羡慕咱。”
“可不是,要说这怀山小子真行。攀上这么个权贵人家!往后,可是不能惹他了。”
“你还想惹他?他家以后横着走都行了啊。”
那人马上道:“我就说说,谁没事惹他。”
喜宴排场铺的相当大,整个村的人都来了。石怀山请了几个汉子当帮手,在院子里搭了个临时的棚子,省着来吃饭的还得顶风顶雪。
这一院子也坐不下全村人,倒是谁也没嫌乎。来的晚就等着,上一波的吃完,这就又再坐一波。饭菜也是看盘子空了就装满。
石怀山家的肉也不够吃的,将全村的猪都买回来了,现杀现做。光做饭的哥儿,就雇了五个。
厨房灶少,忙不开,又借的石大成家的厨房。
这流水席,整整吃了一天。让村里人说道了一冬天都没停。
一开春,伍兴国就想着请大夫来看看梁宣,这肚子已经不小了,看看大夫安心。
只是没等他出门呢,皇上派的人到了。
皇上给派了一名太医来随时侍诊,还派了几名侍从。又封了梁宣为三品诰命,更是赐了不少金银珍宝。足以体现出皇上对伍将军的重视。
这波人其实早就进城了,只是大雪封山,在外头等了10来天才进山来。
伍兴国将太医留下了,其他人都打发走。这小院哪住得下那么多人?再说石怀山他齐君做的饭菜非常合他胃口,还要什么侍从?
第七十七章
夏天的时候,梁宣生了个哥儿。
他本身并不在意孩子是小子还是哥儿,不过,汉子都是乐意要小子的。他有点担心这孩子不讨伍兴国喜欢,毕竟他都36了,这兴许是他们最后一个也是唯一的孩子。再说伍兴国不是普通老百姓,他身上有可以世袭的爵位福泽后人,但只有小子才能继承。
梁宣不是有心事能说出口的人,就自己闷在心里想,越想越不痛快,连带着脸色也不好。
伍兴国可是把他的性子了解的透透的。脑袋一转就知道梁宣在想啥。
“你又胡思乱想啥了?我这人你还不知道么?小子、哥儿的,我不介意。这都是我的崽。”他再有两年就40了,也算是老来得子,稀罕都来不及,哪还能挑拣。
梁宣瞅着他,“可你挣的那些荣誉没人继承了,那可是用命挣回来的。”
伍兴国道:“继承老子的算个啥?有本事自己挣去!你放心,咱俩养出来的哥儿,肯定比汉子强。”
这倒是,梁宣便不在纠结了。只是想着,这哥儿千万别长的像他阿父才好。
立秋后,李素也生了,是个小子。可把李素他阿爹乐坏了,连着去了三天土地庙磕头。
石怀山家的生活并没怎么变,只是伙食比之前还要好了些。伍兴国离不开酒,上一个冬天没酒喝已经把这人折磨够呛了。现在隔个三、五天的就得进城买回酒,反正石怀山进城卖皮货也就顺路给他带了。
村人有人想不明白石怀山,守着他师傅一家,还打什么猎呀?要他们说这田都不用种了,就该搬到城里去享福。有那么大的官在,要啥没有?
可石怀山和严秋不这么想,靠人不如靠己,借了师傅家不少光,已足够了。他俩更喜欢过踏实的小日子,平日里种种田、打打猎,秋后卖螃蟹、搞搞一日游,这才有生活的滋味。
今年的螃蟹店,李素帮不上忙了,孩子才满月,得精心照顾才行。
严秋便请了张安泰他阿爹来帮手。
石添青那头螃蟹刚拉到城里卖,严秋这边就来了客人了。
全是些达官贵人,好多都不是本地城里的。这些人可不全是冲着吃螃蟹来的,多数是找个由头来见伍兴国。
石家村来了个大人物这事,早传遍十里八乡了。有点头脸的人,都想来交结交结。
伍兴国不好应酬,再说他的身份略敏感,武官交结权贵,向来招皇家忌讳。
来的这些人,一个也没见着传说中的伍将军。倒是香辣蟹没少吃,也算没白来。
两年后一群孩子满院子跑,正是招猫逗狗的岁数,拨鸡毛、揪猪尾巴,一会也闲不住。弄的院子里鸡飞狗叫的。
石怀山家的院子又扩了不少,房子也在前年翻新成青瓦房。多加了个屋,给孩子们住。
院子里养了猪,还养了只大狼狗。
小良跟这大狼狗最亲,时常就坐在它身边,摸着毛发呆。他已经到了懂事的年纪,慢慢知道了自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大家都有眼睛,能看见东西,而他只能靠摸和闻。
本是和和乐乐的日子,被皇上三封急诏给打破了。
南边蛮族联合了周边几个附属小国大举进攻。皇上命伍兴国回前线督军。事态很紧急,不然也不会连发三封急诏。
外头一队人马在等着。
伍兴国穿戴整装,又变成那个枭雄模样,他拉着梁宣的手道:“等我回来。”
梁宣撇开他,三五下就装了个包,抱着凌哥儿跟伍兴国道:“少废话,我们一起走。”
伍兴国笑了,这就是他看上的哥儿,该痛快的时候,比汉子还豪爽。
石怀山他们将伍兴国和梁宣送到村口。
村民们知道消息了,也都出来相送,这是将军要去打仗了,是去保家卫国的,他们怎么能不送送?
石怀山并没跟他师傅说什么话,师傅那么大岁数,也不用他嘱咐什么,一句保重足矣。
倒是石天佑哭的稀里哗啦的,一直喊凌哥儿、凌哥儿的。哄了好半天都不好,哭的直打嗝。
“这咋整?会不会哭坏了呀?”李素挺不放心的问。
严秋想了下,忽然道:“不哭有爆米花吃。”
石天佑立马收了声,泪眼朦胧的问,“在哪呢?”
“……”这孩子是有多认吃?
家里少了两人,一下子冷清不少,吃饭都没劲了。
晚上躺被窝里,严秋问道:“你说师傅他们现在到哪了?”
“这可不知道。我都没出过城,南边那么大,也不会算这路程。”
“等以后有空了,咱们也出去转转吧?”
“行啊。你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顿了下又道:“就咱俩,不带那些臭小子。”
严秋笑着翻了个身,搂住石怀山。这日子过的真是舒坦。
石怀山趁机将爪子摸进严秋睡裤,道:“是该给天赐他们添个弟弟了。”说罢便压到严秋身上。
石家村现在是十里八乡最富裕的村。
想上门结亲的,可都得排队了。真是美坏了一村子的人。
石家村一日游连带着市集越做越红火。
杜家坎和清水屯的一些人家,也都求着村长和石怀山想来占个摊位。
这没啥不可以的。不过,按严秋的想法,摆摊的越多越好,但东西不要重复太多。要摊多品种多才行。
但凡符合这个要求的,不管是哪里的人,都可以来摆摊。
这消息一传出去,远近不少村的人都来了。连城里也有小贩赶着车来凑热闹。
市集的规模上去了,吸引的人就更多。
已经不单是冲着吃香辣蟹和一日游来的了,还有很多是单纯逛市集的。
就是村里人也会到市集上买东西,花样多又便宜,谁不想买?
五天一忙完,家家赚了不少钱。
可好事还没停,城里发了榜,张安泰和石家生考上了童生!这可是村里的大事,比赚钱还让人高兴。
张安泰和石家生到严秋家里给他磕头谢师。
严秋在考前就说了,已经没啥可教他们的了。要还想考秀才,那得到城里正经的学堂学习才行。童生只考做词做诗,秀才可是要论政了。严秋连这的朝代历史都搞不清,咋还能教人家论政?
张安泰的家里是说啥也要让他再往高了考的,这几年跟着石怀山家帮工,赚了些钱,供孩子学习也够了。
这么一想,真是多亏了石怀山家了。如今这村里这一年比一年富,大家都心里有数,以前爱编排的人,现在也说不出啥来了,也不敢说啥。
好事一件一件来,严秋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摘菜,石怀山在边上收拾打猎的家伙。孩子们在院子里玩的欢,嘻嘻哈哈的笑声不断。严秋听着也乐呵,忽然胃里一阵不舒服,想吐……
——正文完——
番外
石家村地震的时候,动物们都提前有所感应,狼群自然不例外。
纷纷早早的躲避开危险。
只是没想到山体崩塌的面积很大,险些波及到狼群的老窝。
眼见一只兔子从跟前晃过,嘴里似乎还含着东西,红红的露出来一截。
头狼大毛几步窜上前去,一口将兔子咬住。吓的兔子一下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了。
不过,这些细节,大毛并没注意。它准备将这只兔子给小良练习捕猎用。
看着小良准确的扑到兔子,大毛很高兴,他的小良又长大了一些。
小良将生平第一次捕到的猎物给了大毛吃。
大毛甩了甩尾巴,几口就将兔子吞了下去,异常美味。
一晃很多天过去了。
小良趴在大毛身边,怀里还搂着它的尾巴,睡的正香。
大毛眼睛一错不错的瞅着他,黑暗中闪亮的双眸透出淡淡的忧虑和悲哀。
它最近身体不对劲,混身酸疼不说,毛也一搓一搓的掉。自从吃了上次那只兔子,就开始感觉怪怪的。难道自己要死了么?大毛不想死,它还想陪着小良,陪着这肉团子一点一点的长大。它喜欢小良钻在他肚子底下摸它肚皮上的软毛,它喜欢小良抱着它的尾巴睡觉,它喜欢小良骑在他背上哈哈的笑。可是身体的一阵酸疼又在提醒它,它的时间不多了。
大毛默默地想了一晚上,再三不舍,还是决定将小良还给那个一直照顾他的人类。
终于,它趁着小良睡着,将他留在人类的身边。一步三回头的,大毛带着狼群离开了。它连藏在附近,偷偷的最后再看一眼小良的勇气也没有。
身上的毛皮已经变的斑斑秃秃。
狼群的同伴也早察觉到它的不对劲。
它实在没办法将小良安然的留在身边了。
大毛卸下头领的职位,决定找个地方安静的死去了。只是不知道小良会不会忘记它?
大毛独自离开了狼群,它往下山的方向走去,要离着小良近一点。
隐在了一块大石后面,它想,就这里吧。遥遥的能看到小良生活的村子。
一天、两天,直到五天过去了。大毛奇怪自己怎么还没死,甚至没怎么觉得饿。
它兴奋的以为,也许自己没事了。却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激的惨叫一声。
混身像被在撒扯,疼的睁不开眼,只能不停的打滚。只叫了一声后,它不敢再发出声音,怕招来更大的危险。
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慢慢散去。
大毛迷惑的睁开眼,它还活着?身上一点也不疼了,反而透着股轻松。
大毛想站起来,头一动,却发现它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干枯的杂草,它的身体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它明明可以感觉得到身体,甚至摸得到,却看不到。等等!不对!摸得到?它用前抓在自己的身上摸,越摸越不对劲。这不是狼的身体,是人类的!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它怎么有了人类的身体?但却让人看不到。
大毛呆坐在原地,半天缓不过劲。它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给搞懵了。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它打了个寒颤。现在没有皮毛护体,它怕冷了。
却也让它清醒了不少,大毛忽地想到,现在是不是它死不了了?那是不是就可以陪在小良身边了?
这样的认知让大毛高兴起来,它顾不上别的,马上朝着石家村跑去。忽然变成了两只腿,一路让它摔了不少跟头才学会走和跑。
大毛在村里转悠了半天,才找着石怀山家。身体变了,他的鼻子也不灵了。
大毛溜进石怀山家,隐形的身体极为便利。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它看见小良坐在里头一间屋里,连忙激动的推门进去。
正在炕上玩闹的石天赐和石天佑往门口瞅去,却没见着有人进来。两小孩眨巴眨巴眼睛,便继续玩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