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两人同时肆意大笑,嘲讽地蔑视着我。雷黯先是抖了一下,终于转向我的视线中,划过一丝恶劣的快意。
我被汲厄话中的意思惊住,目眦欲裂:“你,你把……绮莺……”
“那个贱女人不知好歹,得罪了我还想逃走,哪有那么容易……”
汲厄咧开了嘴:“本来好不容易抓到她,还想多玩段时间,没想到才两天就腻味得烦了,就干脆送给了我的兄弟们……唔,已经是第三天了吧,估计也差不多该被玩得没气儿了吧,哈哈哈……”
几个人笑得猖狂氵壬邪,我脑袋里“嗡”的一声,眼前一片血红,整个人从头到尾都像被烈焰焚烧,浑身抖得无法遏制:“你……你们这群……畜生……”
口中的血又开始不要钱似地往外涌。
TMD汲厄,你不得好死!
“往谏——往谏!你在里面吗?往谏……往谏!怎么开不开门……往谏,你回答一声!往谏……”
慌乱得颤抖的语调,伴随着拍击大门的砰砰声,我被愤怒烧毁的神智一清,是风海!
心中先是一喜,继而大惊,急着想吼出去,风海你这个傻小子,别再叫了,快走啊,你不是汲厄的对手!
脑中又乱七八糟地想起赫彦,恨不得能跟风海心灵感应,让他快去想办法找赫彦帮忙,在这里只会更危险!
整个施术堂早在建立之初就被加持了法术,不论内部是电闪雷鸣还是锣鼓喧天,只要关上大门,外面是一丝声音也听不到的。但如果是在施术堂内,外面的动静却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而且若是在施术堂内起了动用穿墙术等法术的心思,只会被加持的高阶法术弹回来,甚至受伤,所以,就算我现在手指没有受伤,想要穿墙逃出去也只是异想天开罢了。
估计这也是汲厄之所以选择在这里对我出手的主要原因。
听到门外的动静,汲厄猖狂的笑声一顿,眼中闪过一缕寒光。看了看躺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我,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我心中大急,挣扎着抬手想要抓住他抬起的脚,嘶声大吼:“你……不准……动……他……”
可恨声音如同蚊呐,手刚抬起来两三厘米就落回原处,我急得双眼冒火,心里像在被油煎火烤似的。
没想到门外的声音这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片刻,响起一道陌生的声音,一边有规律地敲着木门,一边朗声叫道:“我是戒院夫子,是谁在里面?快点开门!”
雷黯和汲厄的两个跟班面面相觑,面上都有一丝慌乱,我精神一振,心中顿时燃起希望。
我一定要快点出去,希望来得及去救绮莺。
没想到听见声音,汲厄只是脚步略慢了一慢,居然三两步上前就打开了木门,随即伸手一扯,把门外的灰衫夫子扯了进来。
“砰——”的一声,门又被关上了。
快得甚至没有给我出声呼喊风海的时间。
“你……你你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不仅私自滞留施术堂,还对本夫子如此不敬,你……你——汲厄?”
戒院夫子威严的声音在看清汲厄的脸时,戛然而止。
门外又传来风海砰砰拍门的声音。
“荀思夫子,好久不见。”
汲厄笑得如同一条毒蛇,灰衫夫子忍不住抖了一抖。
视线在施术堂内掠过,最后落在我满是血迹的脸上身上,荀思忍不住大吃一惊。
下意识地往我这边的方向走了几步,荀思突然住了脚步,脸色变换几度,又回头,扫了汲厄几人一眼,喝了一句:“你们这是……胡闹!”
胡闹?
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我都被人打得大半条命都没有了,这个人说什么?只说了一句“胡闹”?
搞笑么?
我张开嘴,刚费力地喊了一声“夫子”,已被汲厄怪笑着打断:“夫子教训得极是,我们是有点胡闹,不过,我们都知道胡闹的分寸,不会给夫子添麻烦的……呵呵……”
荀思梗着脖子,一会儿点了点头:“知道分寸就好。”
汲厄笑得越加诡异:“夫子放心,既然我姐姐还没有答应帝君的求婚,所有人都有追求她的机会,呵呵……下次回去的时候,我会对姐姐转达夫子的美意……呵呵,呵呵呵……”
“这样,有劳了……”
汲厄笑得更加猖狂,一指门外,荀思已迟疑着转过身,往大门方向走去,看也不看我一眼,只在与汲厄擦肩而过的时候压低声音说道:“门外这个人我这就带走,你别再对他出手……”
汲厄点头,笑得更加大声。
我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这些……这些都是畜生,不是人吧?!
我听到自己牙齿咬得格格格的渗人声响,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妄穿着一身灰色戒院夫子衫的东西撕成碎片。
王八蛋!
“砰”,门扇再度闪电般阖拢。
只是不算厚的两扇门,就可以生生将人隔开生与死的距离。
公道,原来一直都只站在得势者的一边。
风海喊叫的声音渐渐消失,偌大的施术堂内空空荡荡,静静寂寂,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方形棺材,要把眼前的一切,悉数埋入土里。
窒息。
却有被死死压制下去的东西,渐渐在心里冒出头来,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于禁锢中蠢蠢欲动。
我重咳一记,“呸”地一声把口中的血沫吐了出来,身体动不了,只抬起眼,气若游丝地盯着汲厄:“你……们……都TMD……该死!”
汲厄轻蔑地笑:“可惜的是,今天死的会是你!”
无视他眼中赤裸裸的杀意,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这人就没打算让我活着出去。
“我……如果……送了命……在这……里……你以为……你能……逃得了……么?!”
我赤红着双眼,狠狠瞪着汲厄,右手小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动了动,慢慢,弯成一个奇异的弧度。
汲厄裂开嘴,一口森森白牙如同刚舔过血般:“你以为,荀思真的会出卖我?哈,就算他真的说了又怎样,以我姐姐目前的地位,谁敢来找我麻烦?刚才来叫门的那个家伙?还是那位鼎鼎大名的赫彦?哈哈哈……告诉你,谁我都不怕……”
如同蛇一般的瞳孔骤缩,汲厄笑得得意:“再者说,上界的人,只要一旦失去性命,就会烟消云散……放心,大家只会说你是失踪了而已,不会以为你死在了我的手上——要知道,我在书院只修习三界史和天戒天规,根本一点法力都没有,又不懂武技,怎么可能会伤害得了你呢?这不是中伤毁谤又是什么,你说对不对?呵呵,呵呵呵呵……”
我牵了牵嘴角,一字不差地听完他的废话,然后费力地笑了起来:“汲厄……你很……聪明……只不过……犯了一个……错误……”
“你说什么?!”
“你不该……在要杀人的时候……还这么多废话!”我咧嘴朝他诡谲一笑。
血肉模糊的右手蓦然被乳白色的耀眼光晕笼罩,我顺势轻抬。
一只体态巨大狰狞的饕餮幻影瞬间出现在汲厄众人身后,不等他们回头,已然张开巨口,以气吞山河之势嘶吼着悍然扑将而来。
——这是我修习法术以来掌握的攻击性最强的咒术,我在赌!我只能赌一把!
第23章:十里烟霞
雷黯和另外两人惨叫一声,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已被那张血盆大口吞噬入腹。汲厄却反应极快,在我抬手的瞬间已经猛然跃开,极速退后十几丈远,双手举起两团毒烟般的黑雾,双眼如同毒蛇的獠牙般闪着幽暗的色泽,盯着饕餮,口中喝一声“破!”,那两团黑雾已兜头飞扑饕餮而去,将它团团罩住。
饕餮痛苦嘶吼,仰天咆哮。
乳白色的光辉时明时暗,进而渐渐衰弱下去。
我胸口气血翻涌如同激浪,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心中大恨。
虽然刚才刻意引逗汲厄说话来拖延时间,趁机将注意点集中在受伤轻一些的右手上,使其尽快恢复知觉,但毕竟中指指骨断裂,集聚力气许久骤然爆发才好不容易掐出的手诀并不到位,注入大半法力孤注一掷想要偷袭汲厄的饕餮居然被他躲开,而且被黑雾缠住,正渐渐消散,我控制不住的焦躁。
后力已难为继,我终于大吼一声,再抑不住,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饕餮瞬间湮灭,被完全吞噬。
黑雾消散,雷黯和另外两人躺在地上,彻底失了知觉。
意识开始模糊,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飘了起来,努力睁大眼,我头痛欲裂。
“哼,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刚才那个,可不是初阶法术吧?”
汲厄慢慢走到我身前:“呵……所谓礼尚往来,既然你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那我也不能吝啬了,当然也会送你一份做回礼,怎么样?相信你一定会满意的,呵呵,呵呵呵呵……”
映入我视野中的汲厄已面目不清,但却十分狰狞,右手托着数团在空中燃烧着幽蓝冥火的黑色骷髅,随着上下起伏变换着各种诡异的表情,映照得他那张脸更加阴森可怖。
“你——去死吧!哈哈哈哈哈……”
张狂大笑,那几团燃烧着冥火的黑云争先恐后地朝着我飞来,在半空中幻化成无数黑色的小骷髅,如同马蜂般密密麻麻地叮满我全身,撕咬着我的血肉肌骨,阴寒刺骨,又如同火焚!
汲厄哈哈大笑。
我拼命挣扎,大睁着眼想要反抗,不想就这样失去意识,这么窝囊地死在这里,不想这样!不想!
心中的不甘几乎要将我灭顶。
脑海中混乱地闪过很多个镜头,很多个人,我一直都想要再找到的极宵,我的兄弟白珀,赫彦,风海,敬爱的老院长,还有绮莺,都掌院老先生,执旌掌院,柏昌掌院,卫铮夫子,黑夫子……
黑夫子!
正渐渐飘远的意识猛地被我拉扯回来,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串咒文,那是黑夫子担心我无法在初阶法术大会上取得优胜,而特意教授给我的法术。
关键是,这则法术不需要配合掐出手诀便可催发!
我已身不能动,意识却在这一刻清晰得令我自己都感觉诧异,我甚至可以冷静地做出分析,既然黑夫子特意将其教授给我,那么,这则法术的威力必定不简单。我虽然觉得参加大比武胜券在握,应该用不着这个而根本没有练习过,但是眼下,除了孤注一掷地试一下,根本没有它途。
死,或者再拼一把!
我好像在朦胧中脱离了自己的躯体,飘在半空中冷眼看着那堆不断晃动的鬼火在我的躯体上肆虐燃烧,以及旁边正满面得意的,笑容狰狞的人渣汲厄。
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就算真的要死,也要拉个人垫背!
谁想要我的命,就拿自己的命来换!
跟我耍狠,就要做好跟我同归于尽的准备!
我的意识冷静而自持地,默念起那段咒文——
不去刻意抵抗那周身无处不在的疼痛,我将全部意念,集中于那一点微末,却也决绝的希望之上。
模糊中,周身焚烧般的撕裂痛楚似乎骤然一轻,有耀眼金光闪过,将我层层包裹,温柔熨帖得好似在亲人的怀抱之中,那般温暖恣意。
下一刻,耳边好像响起汲厄那人渣一声惨呼,然后有人把我抱进了怀里,轻声而焦急地对我说:“往谏,没事了,快停下,不要再念咒了……”
我没有答应,那咒文太长,我还差一点才能念完呢。
剩余的法力已被我点滴不剩地从自己的血液骨子里榨干,然后源源不断地跟着咒文被催发出来,支撑咒文催发的法力不足,我毫不犹豫地挤压撕扯自己的生命力作为代价。
内心深处的灵魂似乎在挣扎着惨叫,扭曲着,我不管不顾。
想要我的命?我会放过你,我就不叫李往谏!
你以为我会让你留着一条命,以后靠着你姐的关系渐渐脱罪,然后摇身一变,继续在这个世界上肆意妄为,无恶不作么?
休想!
既然想要你死,你就一定得死!
我管这个世界黑白颠倒,是非不分,没有天理?!
我就偏要把黑白颠倒回来,是非分个清楚,就要你血债血偿,你该死,一定得死!
没有人可以倚靠,我就靠我自己!
咒文终于完全被催发,我周身被猝然亮起的乳白色光华所包裹,然后渐渐自身体脱离,在空中汇聚成一把大斧,闪烁着灼人视线的耀眼光辉,飞过,一道霸道的弧,直直砍进汲厄的胸口。
从罪魁祸首的心口,有猩红的血液汩汩地淌了出来。
呵呵……我似乎笑了出来。
“别笑了,傻孩子……”
最后的记忆,是一道无可奈何的叹息停留在我的意识里。
“还是这个脾气……”
极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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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烟霞,遍树桃花。
那些星星点点的粉色,深深浅浅,在暮空的万丈霞光中,发出淡淡的光华,堪与争耀。
桃花瓣,居然也是可以发光的。
暖色的,暧昧的,流动成一条华丽的长河,与天际晚霞争辉。
光华万千。
风儿拂过,花瓣纷纷自枝头跃离,翩跹而下,化成一片花海中的濛濛烟雨。
空气中,皆是华丽芬芳。
“……怎还是这个脾气……”
轻轻拂去少年肩上零落的花瓣,男人伸手抚摸他一头长及腰间的乌黑长发,一下,一下。
少年满不在乎地昂起头:“谁让他惹我的!就该给他点教训。”
“呵……你呀……”
男人笑起来,无可奈何。
少年摸了摸鼻子,也笑了起来。
见男人没有生气,少年胆子大了些,试探着去扯他的手,眉目间浮上些抱歉的意思:“本来今天说过要陪你的,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我的气。”
男人笑笑,顺势与少年一同在桃花树下相依而坐,转过头去:“你害怕我生气?”
少年出神地看着男人俊美无俦的面容,脸色红了红,又低下头去,轻轻道:“怕……”
似乎是少年有些无措的模样取悦了男人,他的笑容里多了些其它意味,暧昧不明。
“你……怕我什么?”
如同冷玉雕刻而成的优美指尖轻轻地抵在了少年桃花瓣一般殷红的唇上,男人微微偏过头,仔细打量着少年越来越红的面庞。
“我……”
少年语塞,刚一启唇,那根纤长的手指便趁势撬开他的齿关,侵入进去,挑弄着他的舌,细细逗弄。
少年无措地睁眼看他,男人的眸色瞬间暗下来,黑得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