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 上——疯魔成活

作者:疯魔成活  录入:06-01

宝儿去了管家的房间,首先问明自己的确是自由身,然后了解到如他一般身份的人回家时根本没有银子可领,难怪那天朱叔先给了二十两,后来又企图要回去,原来果真是不能给的!

那么事情很明白了,是小黑黑叫他去领银子,所以是小黑黑骗了他,可是为什么?难道小黑黑讨厌他了,编个名目让他走?

宝儿决定找小黑黑问个清楚,记得第一次看见小黑黑是在藏书阁旁边的小花园里,那天是中秋,但是天在下雨,小黑黑躲在墙角边玩火,后来才知道他在给死去的兄弟烧纸,这似乎是违逆的事,不过宝儿发誓保密,所以小黑黑答应跟他做朋友。

但是小黑黑骗他去领银子,这种事不该发生在朋友之间!

“小黑黑你在哪儿?”宝儿小声寻呼,在花园的各个角落找了一遍都不见,难道跟太子一起进宫了?可是皇宫里没有刺客啊,小黑黑跟去干什么?而且太子是去照顾生病的皇上,小黑黑又不是太子妃,跟着跑什么嘛?

宝儿怨愤,蜷在小黑黑当初烧纸的角落里,看着渐渐黑下来的天,想着家乡那一围土墙,墙边那树春来妖娆的桃花……好想回家哦!

“沈先生如约而来,可见意向有转……”

“无关意向,沈某不过游园至此。”

这地方有什么好玩的,沈哥哥根本就是来见陈公公的嘛!不过他们说的意向是什么意思?宝儿捂了口鼻,继续偷听。

“游园也罢,老奴不过奉命行事,也是为沈先生前程着想,莫非沈先生果真诚信太子仁厚?即便如此,难保他日有变,到时后悔莫及啊!”

“世事尽皆变数,防亦枉然。”

“沈先生这话可是不放心了?可见沈先生也知太子真性,又怎能不早作防备?又或是不信老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密令而来?”

“沈某不曾揣测人意,何来信否?”

“沈先生何必防备太过!老奴深知沈先生屈于此处另有深意,只是扶助太子未必能重振门庭,何况令尊及令兄都是被太子生母所害……”

“公公请慎言,当年之事,乃是圣上裁决,并非端妃娘娘所害。”

“可是令兄位居太医院首座,怎会误诊至人难产?端妃娘娘临终时不言其他,特指令兄误诊一事,分明蓄意陷害!”

“即便如此,端妃娘娘产后即薨也是事实。往事如何,今已无谓,公公还请回去吧!”

“沈先生当真不领皇后娘娘的美意吗?扶助靖王才是最佳选择,沈先生聪慧明智,切莫站错了方位啊!”

“公公警言,沈某聆听了。”

“还望沈先生领言才好。”

沈文玉不语,负手望月,陈公公从袖中取出一物递上去,沈文玉半晌方接了,陈公公笑而点头,作揖离去。

“出来吧!”沈文玉这一声似笑似叹。

宝儿嘟着嘴出来,“太子是好人,陈公公说太子不是真仁厚的时候,沈哥哥为什么不准我出来骂他?”

“你只能骂好人,因为好人不会跟你计较,今日若放你出来骂了他,明日你就会遭人暗算。”

宝儿受教点头,忿忿道:“我一直以为陈公公是好人,听说他是太子从宫里带出来的,而且是太子自小的玩伴,不是吗?”

“是,但也是往事,往昔往矣,不堪追忆,世事瞬变,却只因人心贪念,欲壑难填。”

沈文玉含笑感叹,宝儿眨眼想了半天,拉起沈文玉的袖子,“他刚才给你什么了?”

沈文玉袖手,宝儿继续拉扯,“给我看看嘛,除了太子,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沈文玉又开始头疼了,手上却松了劲,宝儿从他袖中取出一方丝帕,白绢上绣了两行字——愿得一人心,相离亦白首。

写错了呀好像!宝儿目光质疑,沈文玉蹙眉解说:“这是端妃娘娘送给我大哥的,那时她已经入选宫中,不可能与我大哥相守,因此改了诗文。”

宝儿迷糊一阵,随即抖了一下,“你大哥好厉害哦,连太子的妈妈也敢要,那是皇上的妃子啊,难怪皇上会赐死他了!”

“你……”沈文玉怒目,却听宝儿苦叹,“其实你大哥挺可怜的,端妃娘娘能送他这个,说明是真喜欢他的,但为什么临死要害他?还有你父亲,陈公公说也是她害死的,真的假的?”

“亦真亦假,但也都是往事了。”

沈文玉说着要走,宝儿双手拉住,“你陪陪我嘛,都没告诉我为什么她要害你哥呢,弄不清楚的话,我会睡不着的!”

“他人的往事与你何干?”沈文玉的头越来越疼,见宝儿还是殷切等着,只好半怒半嗔,道:“你想弄个清楚,我又何曾真正明了?当年我不过是个两岁孩童,大哥长我十八岁,即使兄友弟恭也未必能倾心相谈,及至多年后,我也不过猜测揣度而已,端妃临终指证不过是心愿难偿,爱极生恨,因此要我大哥以死回应,却忘了皇上何等睿智,察觉此事有异后,诏我父亲入宫问话,父亲一生耿直,坦言端妃入宫前的确认识我大哥,所谓认识,隐情叵测,所以继我大哥之后,我父亲也被赐死了,而我,则被接养宫中,直到皇上逐步夺了我舅舅的兵权,我才脱离质子身份,然而也到了该死的时候……”

“为什么啊?你根本没有错!”宝儿惶急。

沈文玉笑叹,“我没有错,难道是天之错?生在沈家便是错,我大哥之事关系皇家颜面,因此皇上只是密赐鸩酒,余者寻罪流放,并未祸及太多,如此,便是皇恩浩荡了!”

宝儿嘟嘴不服,嘀咕,“皇上要杀你,现在皇后娘娘又派陈公公来逼你,我觉得你还是逃跑算了,跟我回家去,我们相依为命!”

沈文玉忍俊不禁,“皇上要杀我是六年前的事,皇后娘娘希望我归顺靖王则是近月一直以来的事,我若真要逃跑,早在太子替我求情之后就另做打算了,何必等到今日?”

“我明白了!”宝儿欣喜又骄傲,“太子果然是天下第一大好人,皇上要杀你的时候,是太子救了你,所以你打死也不会归顺靖王,只是我不明白,你无才无德,皇后娘娘又不象太子一样温良,担心你养不活自己才让你白享衣禄,所以干吗要你归顺她儿子?”

沈文玉脸上红白交错,咬唇半晌方平静下来,想到什么似的冷笑一声,“我纵然无才无德,却能抚琴吟诗以娱太子,你呢,又能为太子做什么?”

沈文玉说完就走,宝儿气极大吼,“我能以色侍太子,你能吗?”

沈文玉一个趔趄,抚额逃路。

宝儿站在原地咬牙切齿,突然发现手上还捏着那方丝帕,再次看那诗文,没觉得端妃有多爱沈哥哥的大哥,只觉得太子真可怜,刚出世就没了娘亲,自小的玩伴长大后还背叛了他,皇后娘娘又要夺他的太子位,皇上好像也不是那么喜欢他,不然怎么把他撵出宫来住?

好吧,既然没人喜欢太子,那就我来好啦!反正也没人喜欢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太子,我们相依为命吧!

第9章

德沁殿,皇上的寝宫内。

凤天翼跪在帘外榻边,案上的宁神香已燃烬,奉药的宫人早已退下,龙床边坐着贤静的皇后娘娘,脚踏上跪坐着因自幼多病而留居宫中的靖王。

乍眼一看,我竟是多余的!凤天翼暗自好笑,心知父皇虽诏他入宫,但从未要他奉汤侍药,甚至不曾令他近身,反而特命皇后及靖王近前侍候,用意何其太显?

殿外跪守着后宫众妃,隔间静守着朝中要臣,殿内演的是皇家亲情,却亲疏有别,无论演者观者都深受教益,要点只有一个,榻边的虽是太子,但皇上喜爱的另有其人,妃嫔如何领悟不重要,隔间朝臣则须明白,他日榻边人若有错漏,今日在场的皆是纠察者,不然,愧对皇恩,万死难弥!

父皇,是这样么?凤天翼心内嗤笑,面上越发恭穆,父皇的随身太监王公公过来了,躬身悄语,“皇上召太子近前。”语毕,扶起太子,挑开珠帘以目示意。

凤天翼点头以谢,小心上前跪礼,一旁的靖王忙退避开,随即连皇后也被斥退开,而后,王公公带了曹丞相进来,随侍的太医却退了出去,凤天翼暗里抽气,小心打量父皇面色,顿时心堕沉冰,父皇果真不行了啊……

“翼儿。”

如此一声,催湿了凤天翼的眼角,跪行上前,“儿臣在。”

“翼儿。”皇上轻抬一手,终半空撤回,转眸看了曹丞相一眼。

“是,皇上。”曹丞相跪首,随即起身,走到太子身边,代言皇上之前所谕。

“太子可知,皇上为何要太子出宫别居?”

“儿臣不孝,未能尽欢母后,出宫别居,少生嫌隙。”

曹丞相淡露微笑,继续代问,“太子月前思过,可知过失所在?”

“儿臣不悌,未能和睦兄长,却能融洽府内,亲疏失当。”

曹丞相微皱眉,看了皇上一眼,继续问道:“太子可愿让位靖王?”

“但凭父皇圣谕,此事不由儿臣意愿,皇命唯遵。”

曹丞相再次看向龙床,凤天翼依旧垂眸肃穆,许久才听龙床上一声低叹,“起来吧,坐过来点。”

凤天翼上前跪坐,见父皇已呈去势,不由抬袖抹了一下眼角,继而恭顺听训。

“朕本决意走之前废了你,可惜你先前答得太好,竟敢直言皇后不喜你,直言你不喜靖王,甚至巧言你不愿让位,朕心不悦,却也不愿负你多年隐忍,朕之后,你封魏氏佳敏为后,拟并肩王恩宠于靖王,终生孝善皇后,朕便撤去前言,许你大凤江山。”

皇上气息虽弱,目光却雄,凤天翼含泪摇头,“儿臣并非一心尊位,只想问父皇,当年立儿臣为储,可有真心喜爱之意?”

“你……”皇上大咳急喘,王公公疾呼太医,皇上摆手止住,顺势揪了凤天翼的领口,狠声喘息,道:“你竟敢问朕的真心?沈氏文玉良相之才,秘门苦训的十三暗影,文武兼备的柳氏一族,诸如此类,无一不在你门下,你竟敢问朕的真心?”

“父皇请息怒,儿臣问的是父皇对儿臣一人的喜爱之心,父皇说的却是对大凤子民的眷顾之情,有诸多能人异士益助江山,儿臣固愿大凤永兴长盛,但儿臣也是血肉之躯,希求父慈子孝也是人之常情,父皇卧病以来,儿臣却不得亲侍一旁,故而疑惑父皇不喜儿臣,是与不是,但求父皇垂怜告知?”

凤天翼泪眼凄迷,皇上怒目半晌方重重摔回枕上,闭目沉叹,“朕有七个皇子,却只有一个堪当大业,喜爱与否,并不重要。”

果然如此!凤天翼狠掐掌心,万千悲愤化作喉头哽咽,泪凝眼眶,唇边是悄然冷笑,以头叩地,“儿臣明白了,多谢父皇教诲,父皇先前所命之事,待父皇百年之后,儿臣自当谨遵恪守。”

皇上许久不语,凤天翼叩首默然,王公公得了暗示将太子扶出殿外,独留曹丞相聆听圣谕,不多时,殿内传来曹丞相一声痛呼,所有人即刻明白,皇上驾崩了,在立秋这一天。

宫里是怎样的情景,宝儿自然一无所知,他只知道太子要当皇上了,这应该是好事,可是府里有点人心涣散的感觉,其实是越来越冷清的缘故,不过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太子又没有小孩,不然倒是可以封一个新太子住进来,这样就不用遣散府里的人了。

“宝侍读快别乱说,不是遣散,只是重新安置!”小翠把剔好的蟹肉递上去,把宝儿手上的蟹壳拿下来,再让他啃下去,磕着牙可怎么好?

宝儿推开蟹肉,“翠姐姐吃吧,我要去沈哥哥那儿玩!”

小翠一把拉住,“沈先生早就进宫了,如今府里除外院留了必备人手,只剩咱们这一屋和西院了!”

宝儿愣睁,“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又不是太子妃,这些事还用跟你回禀吗?”小翠嗤笑。

宝儿无端红了脸,坐回椅上嘟咙,“我无德无能,别说太子妃,就是侍读都徒有虚名,何况太子已经做皇帝了,就算有太子妃也变成皇后了吧?”

“没有太子妃也有皇后的,听说是先皇替皇上选定的呢,是太后的侄女,闺名魏佳敏,不过这是咱们私下知会,你在外头可不能直呼皇后的名字,这是不敬之罪,会杀头的!”

小翠说着,见宝儿呆呆的,顿时后悔告诉他这个,又觉得早些让他知道了也好,省得他还对太子,哦不,对皇上存着那样的心思,只怕到头来伤心不算,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宝儿呆了一阵才发现小翠已经出去了,又想到太子已经有了妻子,难怪不把西院剩下的两个侍妾带进宫去,肯定是怕魏佳敏不高兴吧?为什么怕?因为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不希望她难受,所以太子是真心喜欢上了吧?

唉,亏我可怜他没人喜欢,却忘了他可以去喜欢人,最糟糕的是,在他还没喜欢上人的时候,我没告诉他我的喜欢,现在变成我一个人的喜欢了,甚至整个南院,只剩了我一个人。

宝儿抹泪,找出自己的全部身家,决定现在就回家吧!

果然跟小翠说的一样哎,内院悄无人声,倒是玉姬那些猫儿跑来窜去挺好玩,不知鸟儿还在不在?

宝儿去了藏书阁的曲廊,很高兴鸟儿还在,果然同病相怜,他们都被人抛下了,那就一起回家吧!

宝儿提着鸟笼到了大门边,跟守卫大哥问了一声好,换来不咸不淡的一个点头,宝儿惜别地挥挥手,不是跟守卫大哥,而是跟门上的匾额告别,再会了,太子府!还有你,小天天,我的太子,再会。

皇宫正德殿,新皇即位,群臣拜首,万岁声响彻云霄,殿上天子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恶,只令朝臣更觉高深,越发惶恐肃穆而各有所思。

新皇为太子时不被先皇所喜,这几乎无人不知,着令出宫别居时,朝中或言东宫不稳,六部尚书试意丞相未果,亦有人殿上奏问上意,其时先皇也只罢议,更令朝臣难以揣测,却又不得试意东宫,太子虽温良,拒会朝臣却是明言厉告,因此朝中竟无人熟谙这位新皇的脾性。

要的就是这效果!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父皇崩时不曾托言旧臣,便是默许我任贤善用,众卿可要好好表现啊!

凤天翼心内有万千澎湃,面上寡淡依旧,其实也有几分疲倦,只是不曾外露而已,皇位虽是一心所向,为之伤神耗力,却不至于殚精竭虑,如父皇所言,其他兄弟纵有才能,也非天子之才,因此这疲倦仅仅来自登基为帝的各种烦琐仪式,加上之前的国丧礼制,一一履行下来,竟有些怀念从前在太子府的安逸清闲……

也不知那个傻言傻语的小家伙怎么样了?现在诸事完毕,也该把傻儿接进宫来了,之前说了要带他去个好地方,只不知这皇宫对傻儿来说,可算是好地方?

“王福。”凤天翼一声唤,服侍过先皇的王公公过来了,此人倒比诸多朝臣明事,不曾因先皇不喜太子而稍有疏慢,偶遇太子入宫,常以好言相慰,因此凤天翼即位后依然留用,至今越发满意此人。

“你亲自带人去太子府南院,替朕接一个人进宫来。”

“奴才遵旨。”王福说着却不动,凤天翼故作不悦,随即带了几分奈何,道:“你要接的人叫宝儿,西院那边的人不用你管!”

王福笑,“奴才哪敢管皇上的事儿,只是担心太后那边……”

推书 20234-06-01 :宝儿 下——疯魔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