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缘(包子)下+番外——落樱沾墨

作者:落樱沾墨  录入:06-03

邵越正在离军营后面空无一人的山沥石上躺着,身下散落着三五个酒坛,垂着的手里还掂着一个。

“我从来没见过你喝酒”清越的声音里夹杂了几分疲惫,许瑶缓缓从近他身边,在离他一步远的时候坐下来,抱膝。

邵越沉默的抬手,满坛酒迎面浇下,一半洒在身上,一半流进口中。

许瑶轻轻把头放在膝盖上,“五年前,我们便总会这样,你躺着,我坐在你身边看大漠的星星。”

邵越闭上眼睛,脑中却几乎已经记不起当时的景象了,他朦胧的从脑中看见一个淡青的身影,站在文渊阁的台前,微微仰头伸出手,让雨丝落在脸上和手中。

“爹爹的新我收到了,他很想见我”

许瑶以为他不再说话的时候,邵越却从身上掏出块与她从小带到大的红色玉珏一模一样只是里面刻着自己名字的玉块,冷漠毫无声调的声音,“还你”

冰凉的玉块在葱白的手心中,许瑶的心,也寒到了极致,她哽声问道“越哥,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邵越的眼中闪现出几丝迷茫,墨黑的眼睛与漫天的星辰呼应,只是却丝毫没有进入的了他眼里。

他抬手喝尽酒坛中的酒,低头,酒坛顺着带着厚茧的刚硬的手中无力的滑落。被风吹起的发丝凌乱张扬的散在空中,贴在脸边,唇边。

清寒颓废的声音缓缓传出来,“走吧,你救邵越一命,如今我放你一次,我们之间在也没有什么了,就这样吧”

许瑶的眼泪无声的流下来,“当年你对我,可有如今你对他同样的感受?你爱过我,或者爱他吗?”

她起身,粉色的衣裙在荒凉的空景中是如此绝望和凄婉,迎着晚风,无所定居,无处安身,飘扬的纱衣一如当年的轻柔。

“爱?”邵越突然冷笑出声,低沉的,痴痴的,“邵越,根本就不配说爱”他转身离去,一身清寒。

已是深夜,军营之中只有火堆燃烧的细小声音,还有蝉鸣爬在荒漠的杂草中低沉的清唱着。

邵越褪下散着酒味的衣衫扔在外面。

帐中,安静沉睡的三个人。水墨蜷缩在案桌边的小榻上睡的正香。床上,颜修文穿着纯白亵衣侧身搂着纸儿闭着眼睛。

邵越静默的站在床前,脸上,是看不清的酒晕,眼中却极是清醒。他抿唇低头如同雕塑般静静的看着床上的人。

“呀”纸儿动了一下,在邵越没想到的情况下睁开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邵越。

刚生下来的宝宝是看不见人的,只能傻傻睁着眼睛,模糊的看见个影像。但是邵越却感觉到了他的纸儿正在看他,小小的脸蛋上写着好奇,却没有一丝害怕。

邵越朝他无声笑笑,纸儿也裂开小嘴,留着口水的朝他笑。

“纸儿,怎么醒了”邵越在颜修文睁开眼睛的瞬间侧身躲进营帐的黑暗之中。

颜修文伸手摸了摸纸儿的身子,没有嘘嘘,也没有哭,他亲一口在纸儿的脸上,“真乖,不过夜深要睡啦,纸儿。爹爹悠悠小纸儿,小声点不要惊醒墨儿叔叔呀”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将军”任郁冼端着茶水走了进来,精致的脸颊上有一丝疲惫和苍白。

穆尔其转身将他抱在怀里,“南辽已经打算投降了,解决掉大楚这个外患,大辽就是我的了”

“那很好”任郁冼淡淡的说。

“你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他起身水放在他手中,“将军多虑了,郁冼先下去了。”

穆尔其望着他暗淡转身的身影,一双锐利的眼眸中夹杂着几分闪烁不定和狂野,缓缓勾起唇角,“快了,马上就没有人敢再伤害你了,本王定会要邵越的鲜血来祭奠屈辱!”

走在与自己长相服侍相异的辽营之中,任郁冼说不清自己有什么感觉,他默默想着前些日子见到的邵越。

到了现在他才知道他对那个人,根本没有了解,他对他的,只是少年时期传说中的爱慕与敬仰,他爱得,喜欢的,只是故事中的人。

他才知道,邵越根本就没有对他有任何感情,比厌恶和憎恨更恐怖的,怕就是漠然和无视了吧。

季落看着任郁冼落寞的走过去,他仰头望天,双手捧着碗蛊的手微微颤动,怕是又要变天了。他手里的碗蛊里放的是黑色的粉末和硫酸粉,是穆尔其逼他做出来的东西。

纸儿和馒头还有十几天就要满月了,柳染将手里的包袱整理好,不大的包袱结了又系,系了又解,反反复复,最后仍是认真的系住放在床榻上走了出去。

刚产子的人身体受损,一点凉风冷意都受不得。这几日有些变天了,黎景还好,颜修文却隐约起了咳嗽,第二天更甚。

为了不让纸儿被传染,颜修文就让经验十足的洛涵帮忙带几天,可没想到……

“修文,纸儿哭的不停,我哄了一上午都不见好啊”洛涵抱着纸儿站在二十步之外郁闷的边哄边对床上的人说。

颜修文想抱抱他,去又怕把病传染给纸儿,“洛大哥,你看看他是不是饿了,为什么一直在哭啊”

“当然饿了,都没有吃什么东西,修文,你这孩子认人啊,平常我抱着也没啥事,你看,现在一看不见你,就哭闹的厉害。”纸儿哭了一上午现在没什么力气了却仍是闭着眼睛小猫般的哼唧。

墨儿把颜修文的药端给他,转身结果纸儿哄着,“公子,小公子这是怎么了,一直在哭啊,脸儿都通红,没生病啊,怎么哭的这么厉害”

水墨儿结果孩子,洛涵赶紧坐下喝了一大口水,“累死我了,他这是想人了,当初轩儿就是我跟都宸陌一直在带,丫鬟奶娘就没怎么让碰过,一直待到三四岁呢”

“那怎么办?公子生病了,不能靠近小公子啊”水墨儿好不容易把纸儿哄的抽抽嗒嗒的不闹了,他轻声问道。

“没事,哭一天就好了”洛涵话音刚落,纸儿就舞动着小时候张嘴大哭了起来,“天啊,怎么又哭了”

颜修文想抱又抱不成,靠在床榻上歉意的看着洛涵,“洛大哥,咳咳,抱歉,纸儿平常不闹人的,不知这是怎么了”

“函儿,怎么了,瞧着满脸不高兴的”洛涵还未开口走进来的都宸陌就先行问了出来,四十多的男人细心哄着不大乐意的伴侣,明明相守了已经快二十年,他们之间却从未冷淡。

相较于洛涵和都宸陌,站在他们身后跟着进来的邵越和靠在床边的颜修文都太过年轻,太年轻,不足够重视感情,时间和相守的可贵。

洛涵嘟着嘴,一把年纪了,却仍是可爱的不行,“纸儿不喜欢我,总是哭,修文生病了,我怎么哄都不行”

都宸陌瞥一眼从进来就直直望着床上人的邵越,他意味深长的接过小声哭着的纸儿,哄了两下,“小纸儿是想人了,给,邵将军,你来试试”

都宸陌说着就把纸儿放进了惊讶和不知所措的邵越手中,邵越笨拙的接住纸儿,看着床上的颜修文不知如何是好,就能僵硬的看着他们,“我、”

颜修文低着头没看他,相交紧握的手却透露了主人的紧张。

“抱着哄哄啊”都宸陌用长辈的口气说道,邵越沉默的看他一眼,小心的轻晃着怀里小小嫩嫩的人儿。

洛涵不高兴的扭上都宸陌的侧腰,瞪着眼睛。水墨也只是安静的望着那边,刚毅的男子僵硬着身子,却十分小心的抱着纸儿,低着头带着淡淡的笑意,轻晃怀中的宝宝。

原本小声哭着的纸儿停止了哭泣,睁开水汪汪的眼睛,吐着泡泡看他,尽管知道他看不见,邵越却柔了面容,轻晃着宝宝。

水墨拿着奶碗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的把小勺子递给邵越,干哑道,“小公子好久不肯吃东西”

邵越迟疑的接住小勺子,他朝床榻上望了一眼,与刚好抬起头的颜修文对视,那人青丝铺肩,清秀的眉微微皱起,面容干净白皙,眼里带着担忧和不易看出的希冀。

他摇一勺羊奶凑到纸儿的小嘴边,早就哭饿了的纸儿伸着小舌头就把奶喝尽嘴里了,他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

都宸陌拍了两下洛涵,附身贴耳道,“当年轩儿也很不好带啊”随后他提高声音,“行了,邵将军,颜公子身体不适,你喂纸儿吧,我与洛涵先走了,晚了到镇上天又黑了”

邵越浓黑的眼里闪过几丝谢意,点头。

许瑶在远处看着走过去的宸齐王夫夫,紧抿起粉唇,浅浅的粉唇上摇出淡淡的牙印。她是认识宸齐王都宸陌的。

当年,辽王就有意将桑华许给宸齐王,以结友好。而她作为名义上北云王爷的女儿,在必要时是要替桑华出嫁的。

只是宸齐王和王后感情深厚,坚决不同意联姻交盟,后来两国不欢而散。许瑶作为远行的公主也被难堪送回,若不是此事,或许她也就不会嫁给那极北之地的蛮子了。

她没有想到,宸齐王后竟然与颜修文如此交好,许瑶的美目中涌现的嫉妒让她的整张脸都显得扭曲恐怖起来。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向着颜修文,为什么所有的好事是让他一个拥有,为什么她就这般可怜。

明明身为男子却以身侍人,许瑶眼里涌出厌恶,你们,全部都疯了,疯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初秋的清晨还没有那么冷,慢慢开始喧闹忙碌的军营,柳染站在颜修文帐前好久,直到墨儿起来给他家公子拿早食才看见头发都被晨露沾湿了的人。

“我要走了,来见见你家公子”

颜修文病好了一些,但却仍是很少出营帐。他正把青丝束起,转头就看见柳染了。

“柳兄?你这是”

柳染一笑,“我要走了”

颜修文快步走到他跟前,“怎么这么急,为何不再多停留会儿?”

“皇上已经派人来催了,朝中文臣本来就少,已经准备有一段时间了”柳染顿一下,“修文,我想问你……”

颜修文抬眼看他,脸上带着温和,“嗯?”

“和我一起走吧”柳染突然握住颜修文的手,“既然你要离开他了,和我一起走吧,让我照顾你和纸儿好不好,修文,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的,给我个机会吧”

柳染目光热切,他终于说出了早已想说的。“过去,你爱着他,我可以放弃,不去想,只要你过得好就好。如今,你已决定离开,为何不给我一个机会,修文……”

“你”颜修文心口抽疼,他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情深如他再清楚不过这种爱而不能的感受了,多是伤人和凄楚。

他低下头,抿唇,不知如何是好。

“哇……”纸儿的哭声传进营帐中,传到两个人的耳中,心中。

低沉淡漠的声音轻声安慰着,“乖,不哭”。

因为颜修文有些伤风轻咳,而纸儿又只能邵越抱着不哭,便只好让他先照顾纸儿些日子。邵越答应每日清晨抱纸儿来给颜修文看看,只是他没想到听到这一番话,更没想到颜修文的沉默不语。

邵越没有进来,把所有的都交给颜修文做决定,他抱着纸儿,却有些僵硬的立在外面,垂眼看毯中已不哭的孩子,邵越觉得等待,竟是说不出的窒息般。

“柳兄,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并没有……我不能和你走,我答应他让纸儿过了满月……不是我不愿,而是修文已不想再谈及感情,柳兄,情最伤人,修文不是不懂,只是我……我……”颜修文蹙齐秀眉,一时百感交集。

“别说了,我等你,等到你真正幸福了,我就放弃”

颜修文诧异的看着他,柳染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我会永远等你。修文,我走了,别让纸儿在外面受凉了,我……就先告辞了”柳染伸手扶起他眉间的愁,坚定的说完便大步走出营帐。

邵越把纸儿护在怀里,柳染轻蔑的朝他一笑,“邵将军,你配不上颜修文”言罢,阔步离开。

男人把怀中的纸儿交给朝这边走来的水墨,终是落寞的离开。

秋雨来的猝不及防,天还没黑下淅淅沥沥下了起来,细细缠绵的雨丝淋的漫天都是,逐渐暗淡下来的。

天边猝不及防响起轰鸣声。

轰!轰!!

“哇……”馒头正睡的香,被震天的轰鸣声惊醒。

“乖,乖,馒头不怕,不怕,爹爹在”黎景赶紧抱住馒头,轻声拍着他。

轰!轰!!

“哇……哇……”

“纸儿不哭,纸儿不哭,爹爹在呢,不怕,墨儿,外面怎么了?”颜修文将纸儿搂在怀里,双手捂住纸儿的耳朵。

嘶!!有人冒雨从远处跑进军营,马儿被鞭的仰天直啸。

“是齐意!快开栅栏!!”

齐意骑着马一路奔进军营中,远处,轰鸣声还在继续!

“嘶……!”马儿在议事营前被齐硫飞身跃起拉住。

齐意从上面跌落进满是泥水的地上,他身上早已被雨水湿透,顺着脸颊往下面淌的血水被不停的雨水冲淡,弥漫在空气之中,留下淡淡的血腥味。

“齐意!你醒醒,前线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会受伤?!”齐意跌落在地上,齐硫抱着他,也是满身雨水和血水。

“辽开战了……不知……是什么,落、落在阵中,会爆炸……伤了很多,将军……快,抵不住了……”他喘口气,额头,胸前,手上全部是血水,被炸伤的伤口中狰狞的与雨水混在一起,不一会儿地上便形成血水坑。

邵越直接拉住马儿翻身上去,雨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哗哗的淋着,他朝要跟上来的沈楚熙大喊,“留在这里守着军营,照顾好他们!齐硫!跟我走!”

漫天的雨丝不断的淋在脸上,轰鸣声里这里好像越来越近,天色浓黑起来,马蹄溅起的雨水和不断落下来的交杂在一起,声音都暗淡下来,耳边,只剩下轰鸣和漂泊大雨。

“将军小心!”

原本布置好的阵线和人手被朝这边轰鸣爆炸而来的火球而摧毁殆尽。游名从昏黑的雨中望见朝这边奔驰而来的两人惊得大叫小心。

火球爆炸的时候点燃雨幕中的半分光芒,让刹那间天地一阵光亮。

“全部后撤二十里,立刻!”邵越直接下命令,他和齐硫翻身下马,把受伤的士兵拽起来往后退。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服,不服,他们使诈,不,将军,我要杀了他们!!”一个算是老兵的满脸鲜血,身上都是被炸伤的痕迹,他挣扎着朝火光处跑。

邵越扑身按住他,“想报仇不是时候!!回来!留着命我带你报仇!!”

“将军,楚军从没输过,从没输过……我不服,他们炸死了我们那么多兄弟啊!”

“留着命!!我命令你现在必须留着命!!”

哭声,爆炸声,雨声,马鸣交杂在一起,鲜血,雨水,泥水,汗水,泪水,全都看得清楚的,看不清楚的都化作深深地痕迹留在每个人的眼中,耳中,心中。

这一场战,才是真正的输了。输的毫无反抗之力,输的鲜血淋漓。

大楚史记,司继四年八月二十三,北辽偷袭,大楚战败,相守百人,生三分又一,血流成河,一时缟素,大楚退至防线外一千里。

第一百二十四章

营中一时沉闷,人心惶惶,伤兵营中满是哀嚎的士兵。

晴了的天空仍是暗色的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推书 20234-06-03 :留缘(包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