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大人怕是已经将事情查清楚了,何苦取笑在下。”幽幽抬眼,少年清冷的眸子对上修凌厉中带着质询的眼,平和的没有一丝波澜,修不着痕迹的看向隐隐透出一丝光亮的病房,苦笑道:“在下可不敢冤枉了尘大夫,怡心院也担不起小王爷跟未来的子衿夫人的怒火呢!”
枫叶儿脸色微变,修这样说,摆明了是要将尘跟梵镜的关系撇清。百草堂虽然名动乌延,到底也只是个医馆,怡心院这样做,无异于将百草堂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尘自认行事为人还算本分,却不知何时让修大人对尘这样眷顾呢?”少年的语声清冷平和,却让修无言以对,百草堂行医济世,在乌延百姓心中地位极为崇高,也不曾有过违法犯禁的情况,这一次的事,严格说起来,百草堂也并不知情,刺客身受重伤,往医馆来求药本是情理之中,而百草堂自然也没有道理将垂死之人拒之门外……
修叹了口气:“怡心院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公子多多包涵。”不等尘答话,已经转过身去:“搜!”
等到修进去’确认‘,枫叶儿咬了咬牙:“尘尘,这件事摆明了不是这么简单,你……”
“既然知道不是那么简单,倒还不如静观其变,他们这样绕着圈子玩花样,说明并不是为了要我们的性命,而是别有所图……”尘静静的道。’奉命行事‘么……
接下来,刺客自然是被顺得的搜了出来,身上的伤势早已处理妥当,昏迷中的刺客自然无法证明百草堂的清白。
百草堂因为涉嫌刺杀事件,被勒令封馆清查,一众人等一个不落的将被送进怡心堂天牢。看着一众被从床上拉起来的孩子们,尘轻叹了一口气。修毕竟还是留了余地,至少他们一个个衣着整齐,神情虽然慌乱,却没有太多的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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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附近的居民们发现平时早早开门应诊的百草堂大门紧闭。不由好奇的前来查看,大门上交叉的封条无言的述说着医馆的情形。
联想到昨夜城南来来往往的火光跟沉重的脚步声,看着百草堂门外黑板上醒目的’医者父母心‘五个大字,不知怎么的,竟是有股凉意嗖嗖的升起。
注1:怡心殿,乌延历代君主的直属力量,大家可以将它想像成明朝的锦衣卫……
第四章:牢狱(一)
天牢。
在乌延,有官牢,有典狱,有宗人府,这些地方都是令人谈之色变的地方,但,唯有天牢,无人谈论,是不敢,因为那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乌延君主亲口下令定的罪,是不知,因为很少有人能活着从那里面出来,而出来的,也无人对里面的情形泄露一言半语。外人无从猜测。只能将那里想像成世间最黑暗的所在。也是不愿,因为天牢是怡心殿的重地之一,而怡心殿的无孔不入无所不在让大家不愿稍有提及。
天牢很大。
但却不黑,无数的火把将天牢里照的纤毫毕现,天牢有七层,不同的身份不同的罪名,将决定了身处的位置。
弑君,这个罪名让众人住进了第三层,枫叶儿冷笑:“弑君哎,居然只是第三层?”
尘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们只是嫌疑,真正的弑君起码也得在五层吧,还有判国,通敌,谋反……这些人才有资格去六七层见识……”
枫叶儿看了一眼四周紧闭的石门,皱眉朝修道:“这牢房连个窗都没有,里面的人岂不是得闷死?”
修看了一眼尘:“当然不会,这一层关押的都是因贪污或者偷税入罪的人,一般不会对他们用刑,这石室里面相当宽敞,只是与外界完全隔绝罢了。”枫叶儿脸色一变,与外界完全隔绝,听起来简单。其实却是最残忍的慢性刑罚。
尘看了一眼前面长长的甬道:“想必这屋里的墙壁也是白色的吧,也许还是一年四季都明亮如昼?”见修眼中掩不住的讶色,尘轻叹:“当这些人忍不住无尽的孤寂而招供,便到了他们的死期了吧……”在地球上,这些手段再平常不过,但是没想到在这冷冰器的世界,对人的心理却研究得如此透彻。
修的脚步停在甬道尽头一间石室门口:在墙上一个灯坐上按了一下,石门无声的升起,修手一伸:“两位,请。”
如尘所说,石室里无论地面,墙壁,床塌桌椅,皆是一片纯白,屋子正中的白色大灯,将房间照的一片通明,只是站在门口,就已觉得难受,想到那些被关在里面的犯人几十年如一日的呆在这样的环境里,不疯才怪了。
尘微微一顿,低声问了句:“他们……会怎么样?”一进怡心殿,百草堂的众人就被分开,虽然尘知道这次事情怕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修深深看着眼前的少年:“大概过两日便会有结果,只要真是清白无辜,怡心殿也不会冤枉好人。”
悠悠的叹息,少年静静的走进石室,枫叶儿微一犹豫,也跟了进去。
修指着墙角一处五寸高半尺长的小窗:“每餐的食物都是从那里送进来。”又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白色木桶,却没有出声,最后道:“我每隔三日会来一次。”
尘转身,对他轻轻点头:“多谢大人照顾。”
修眼中有丝愧疚,却终究没有出声,转身退了出去。
石门在身后无声的合上。枫叶儿肩膀一垮,一直带着微笑的脸此刻满是忧虑:“该死,这下惨了,进了天牢,想活着出去可没这么轻松。妈的,我就不信他不知道我们根本跟那什么刺客一点关系都没有,天哪,你让我这样天生丽质才华出众年纪轻轻的美人儿在这种地方虚度青春……”
没有理会枫叶儿滔滔不绝的埋怨,尘仔细的打量了一遍房间,在左侧的白色床塌上坐下,房间里空的很,除了床塌和右边有一套桌椅,别无它物。
枫叶儿骂的累了,转头却见尘已经合衣而卧。将披风盖在身上,不由丧气。转而又看着宽不过三尺的木榻眉开眼笑……在尘的身侧躺下,枫叶儿不客气的将少年抱进怀里,将狐裘展开,狐裘很是宽大,枫叶儿也颇为纤细修长,裹着两人倒也严实。
尘有些无奈的睁开眼:“有被子……”
枫叶儿将被子一展,盖在狐裘外面:“天气冷,这样才不会冻到!”随即将手缩进被窝,顺手摸了一把尘的脸:“小尘尘,你看,虽然身陷囹圄,枫叶我对你依旧不离不弃,你就不会有一点点感动么……都已经同床共枕这个份上了,虽然我知道想让你以身相许不容易,可是你好歹也要体谅一下我的一片痴心,至少……至少……至少也要让我分享你的狐裘……”
“……”尘闭上眼睛,不再开口。
枫叶儿很快也睡着了,半夜被叫醒,然后一连串的变故让他神经一直绷的紧紧的,这一下暂时轻松下来,睡意一上涌,自然也就睡得格外沉了些。
朦朦胧胧间,低声的呻吟响起,枫叶儿有些不满的挥手,在触到怀中到怀中的尘时一下睁开眼,睡意不翼而飞。少年的身体轻轻的颤个不停,让他心里一紧,掀开一角被子,屋里明亮的灯光让他将尘的脸看得清清楚楚,少年的眼睛没有睁开,眉不自觉的蹙着,脸色艳红,枫叶儿心中一跳,尘此时的样子说不出的妩媚诱人,下意识的伸手抚上少年的脸,却在下一刻被那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枫叶儿赶紧起身,摇了摇尘的肩膀:“尘,醒醒,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尘依旧没有反应,只是越发颤的厉害,枫叶儿抓住尘的手,冰凉。心里一沉,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尘一旦生病后果有多严重?仿佛看到尘奄奄一息却无人顾问的样子,枫叶儿打了个冷颤,不,他绝对绝对不会让尘变成那样。
放下尘的手,枫叶儿仔细的将被子掖好,看了一眼少年,转身朝墙角走去。
这个用来送饭菜饮水的窗口很小,却很深,枫叶儿看不到外面,只能蹲下身来,朝外面叫道:“喂!有人吗?这里有人生病了,帮忙叫一下修大人!”
没人应声,枫叶儿靠着墙壁,提高了声音:“喂~~~~!有人在吗~~~~~~~`?这里有人生病了~~~~~~~~,麻烦来一下~~~~~~~~~”
枫叶儿武功内力都很高,这声音用束音成线的方法往外少说能传遍整层,可是等了半晌,却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回头看了一眼床塌上的少年,枫叶儿转头,再次重复刚才的喊话:“喂~~~~~~有人吗?……”
半个时辰过去……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
枫叶儿觉得嗓子开始痛了起来,叫了多少遍?记不清,少说上千遍吧,可是不论他用多大的声音,外面始终一点声音都没有。丧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枫叶儿在心里将怡心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连人带祖宗致以最齐全的问候,不是他不想骂出来,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第五章:牢狱(二)
枫叶儿担忧的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尘,神情有些疲倦。
……
“吱呀~吱呀~……”枫叶儿侧耳细听,那声音却又消失了,不由失忘的叹了口气:“幻觉……”
然而,不久,那奇特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更加清晰。枫叶儿几步冲到小窗前,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响动。
那声音带着奇特的节奏,响上十多下,便会停下来,稍后又重复响起。
越来越近了,枫叶儿甚至听出那是车轮滚动的声音,是木板车,可能有些年头了,上面放着重物,可是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似乎上面的东西被一点点卸了下来,那吱呀声也轻快了不少,不像初时仿佛不堪重复的尖锐……
当听出吱呀声里夹杂着的脚步声,枫叶儿脸上泛起喜色,有人就好。
吱呀声停了下来,一阵轻响,一块铁板伸了进来,上面放了两个半尺见方的木盆,盆里的米饭虽然粗糙,倒也新鲜,上面盖着一些煮的发黄的青菜,还有块寸许大的肥肉。
枫叶儿看都不看,将两个木盆拿到一边,凑到窗前,客气的道:“这位兄弟,麻烦帮个忙,这里有人生病了,得看医生,麻烦帮忙转告一下修大人。就说尘大夫生病了,烧得厉害……”说了半天,外面的人只是不发一言,枫叶儿心里不悦,却仍然客客气气的:“大人,帮帮忙,只是传个信,以后枫叶必定厚报……尘大夫是上面要的人,出事了大家都不好交待……”
铁板被抽走,脚步声重又晌起,推着车子往来的方向转去,枫叶儿语声一停,随即道:“大人,不要走,你要什么都行,只要帮我跟修大人说一声就好,拜托!大人……”
任由枫叶儿说尽好话,那车子依旧吱呀吱呀的越行越远,渐渐听不到了……
枫叶儿气得发抖,指甲都刺进掌心。
……
小时候家里穷,才五岁的时候,枫叶儿在街上玩耍,被添香馆的教习师父看上,三两银子从欢喜的父母手中买下带回添香馆。教习师父说他将来一定能成为添香馆的头牌公子。
为了这一句话,小小的枫叶儿在添香馆过得颇为舒服,他生得漂亮,性子又乖巧聪明,学东西也快,虽然一开始因为不懂规矩也受过责骂,却也不会将话说得太重,到了后来,少年渐渐长大,出落得精致动人,再加上教习师父们对他格外宽容和气,性子也是张扬热情,初一挂牌,便名动四方,独特的张扬大胆,妩媚热情,让一众看腻了柔柔弱弱,细声细气的客人既意外又惊喜,不但一举破了添香阁历代红馆人初夜的纪录,更是被评为大陆十大美人之一。
虽然是终究以色侍人,身份低微,但面对这样出色妩媚的人。天下有几个人忍心说一句重话?
自从挂牌三年之后,枫叶儿自赎自身,脱了贱籍,便在乌延各处行走游历,更是从一位客人手中磨着学了极高明剑术武功,丰富的见识阅历,精彩的剑舞,更是让他成为极少数能够将盛名维持超过五年的红馆儿。反而随着时间推移艳名更炽,更是有着大把的拥护者。到了哪里都是礼遇有加,何曾如现在这般低声下气,委屈求全……
想到那人任由自己轻语相求却不发一言,枫叶儿眼中寒意跟华有得一比。(——!原谅我贫乏的脑袋实在找不出形容的词语……)
眼光扫到一边的饭菜,更是气极,便想打翻了事,伸出的手却在接触到木盆时顿住,神情渐渐冷静下来……
“……尘……”低低的叹了一声,枫叶儿身子一软,无力的靠在墙上,几乎就要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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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一直没有醒来。
在这始终明亮的屋子里,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时间也好像停下了脚步,只有从定时送来的饭菜推断过了多久,每次饭菜送来,枫叶儿都是想尽办法求人,希望能够让修得到消息。一开始客气有礼,好言相商,然后便是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几次以后甚至连媚术都用上了。可是不管什么方法,外面那人自始至终都是一言不发,毫无反应,甚至连每次来去的时间都分毫不差。
再一次的重复话语,再一次的失败,再一次静静听着车轮声远去,枫叶儿面无表情的盘膝坐下。将木碗中的饭菜吃掉,随手将碗塞回窗里,起身往床塌走去。
……
……脑海中封存的记忆仿佛被无形的手翻了开来,一幕幕鲜血淋漓的场面,各种各样的人的面容,各种训练的过程,一幅幅令人心惊的场景,无数次被人玩弄的经历,佛仿时光倒退,少年回到了钟家,没有把手的门,空旷的房间,三个月……九十一天,被撕裂的痛楚,当鲜血缓缓流过每一寸肌肤,当那具丑陋的身躯压上身体,当他将那恶心的东西塞进口中,当他的唇落在身上,当他将赤裸的自己摆在人群面前,当几十双手在身上游走,当一个个陌生的男人扳开他的双腿,当火光升起……
“醒了?”深紫的眼眸中有着淡淡的喜悦……
“你叫什么名字?”紫袍的男子专注的看着怀中的少年,语声柔和……
将少年霸道却不失温柔的抱起放到床上:“刚醒来,先睡会吧。”在少年怔然的瞬间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俯身在少年唇畔印上一吻,起身离去……
紫袍的男子神情柔和:“你跟我走么。”……
男子快意的笑了起来。眼神中带着一丝宠溺:“真是任性呢。不过,我喜欢。”……
……将剥好的虾仁放到少年面前的餐碟中,在少年将虾仁吃下,脸上有抹温柔泛起……
阳光照耀下的湖面上,男子强势的将少年拉进怀中,温热的唇覆上了少年柔软的嘴唇,霸道的撬开紧闭的牙关,吸吮着少年口中的津液,狂乱的纠缠少年的舌。激烈的吻让少年几乎窒息,结实的手臂几乎要将少年的身体勒断。恼怒于少年的抗拒,咬破了少年的舌尖,吸吮着少年的鲜血……
客栈里,少年由昏迷中醒来,一手将月型的利刃塞进少年的手里,一边固执的撬开紧闭的唇,温柔的轻吮被他咬伤的舌尖,另一只手却坚定的解开了少年腰间的丝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