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晴打量着儿子脸上的表情，以她对江天的了解，江天绝对不会做出为了推脱林家联姻而随便找一个人搪塞过去的事。况且他也没有这个必要，如果他实在不愿意，他们也不可能勉强他，也没这么大能力。
难道说，江天真的对这个严少泽上了心？
黄晴有点儿不确定。问题是，这是个男人吧？
江时看了江天许久，才开口，话里仍然是温和带着劝导的，“林琳很适合你，我的建议是你再考虑考虑。”
江天推了下自己面前的餐具，站起身，“我已经找到最好的了，何必再去勉强自己？”随即，他看向严少泽，严少泽恋恋不舍放下筷子，也站了起来。不得不说，黄晴的手艺实在是赞。
江时看着那个年轻的军官对自己和妻子抱歉一笑，跟在江天身后消失在门外。
他平静的吃完饭，然后上了楼。
这个时候黄晴正在整理家务，不会来到楼上。江时悄无声息的按下三重锁，将书房的安全级别提到最高。
吸光窗帘缓缓自动从两边向中央合上。整个房间陷入一种模糊的黑暗。
通讯装置的光屏蓝盈盈的漂浮在半空中。
江天半边脸在黑暗里，暧昧不清。
过了一会儿，光屏上显示出了画面。
江天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也清楚无误的传达到了对面那里——
“七号的控制匙，应该全面激活了。”
50.
“七号的控制匙，应该全面激活了。”
江时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非常清晰。他碰了一下眼睛边缘的一个调节感应按钮，蓝色光屏上的画面清晰了一些。
对面仍然是那位联邦科学院“纯粹理性实践计划”的首席专家，格罗乌斯。格洛乌斯是一个四十多岁的高瘦男人，鼻子很高，有乌克兰血统。过上一次会面，他对于这位阁下深深忌惮，毕竟，这位身上竟然带有异能，还似乎是能够窥探思想的异能。
因此，他在尊敬之中还带着一些敬畏。
“尊敬的阁下，您的指示是完全激活七号的控制匙？”
江时沉声道，“是的，尽快。”
格罗乌斯立刻调取关于七号体征的最新数据。
第七号实验体本来已经失去实验价值了，由于芯片植入过程中出现异状，已经几乎完全破坏了实验体相关功能性神经。他们研究小组经过激烈的讨论，最终判定七号已经失去了价值。虽然在实验室进行之前，七号的各方面数据几乎都堪称完美，他们对于七号抱以了很大的期望。
他们正在进行的“纯粹理性实践计划”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经悄然启动，其中的每一个环节，都能深深撼动联邦的核心。格罗乌斯一直是人类神经学领域的顶尖专家，在三年前正式加入这个项目成为研究小组的首席专家。但是直到接触了整个计划的核心蓝本，格罗乌斯才意识到这个实验项目的重大意义。他肩负的是整个人类的未来。人类正在星海之中崛起，而这个计划，就是人类崛起的基石。
在这同时，他不由得对上一任首席专家的离职从心底升上了一丝丝寒意。
纯粹理性实践计划实施的并不顺利。人类在神经学方面的研究远远跟不上他们提出的这个设想的伟大程度。
六年前的第一次实验，只有代号为T的实验体存活了下来。但是T实验体本身体质就具有特殊性，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是完全失败了。
这个时候，被称为“影子”的传说中的种族，杜比克人向他们提供了技术支持。就像是在绝望中点燃了一小簇火苗，研究的进度被大大提高了。杜比克人的技术水平令人类叹为观止，在他们的支持之下，七个月之前，进行了第二次试验。但是第二次实验的结果仍然令这些呕心沥血的研究人员大为失望。
他们精挑细选出的所有实验体竟然无一例外的失败了。就连其中最为看好的第七号实验体，在植入过程中也出现了差错。在十年里，他们进行了无数次小型试验，包括这两次的大型试验在内，竟然都没有获得成功。但是杜比克人所提供的技术在理论上是完全可行的，他们深知这个实验的深度和广度，并不认为在十年内就能取得成果。因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没想到的是，七号竟然没有完全失败。
虽然在植入过程中，七号的相关神经几乎被完全破坏，但是在七号实验体身上竟然出现了异能。
研究组的顶级专家欣喜若狂，他们恨不得立刻将实验体带来，进行全方位的研究。
但是这个提案在被呈递上去的时候，却并没有得到通过。
那位神秘的，格罗乌斯猜测想必是联邦高层之一的“阁下”出现了。面谈之后，他要求格罗乌斯激活芯片，输入指令。
而指令的内容却是要求七号对实验体T献上完全的忠诚。尽管并不理解阁下的这样做的理由，但是涉及到T的身份，格罗乌斯并没有提出异议。
芯片的制造原理技艺，杜比克人提供了全面详实的资料。然而即使是这样，人类联邦目前的科技水平仍然无法完全自主制造。并且关于芯片的“激活”“启动”等等，都必须经由杜比克人的“中央处理器”。在杜比克人的协助之下完成。
没办法，谁让人类目前还没有研制出可以承担和“MG嵌入式内核”也就是严少泽脑子里芯片挂钩的大型处理器呢？
上一次由于距离非常遥远，无法负担高额的代价。只能进行点式激活。因此，严少泽只在江天出现危险的时候才失去控制，不由自主保护对方。
但是这一次，江时要求对第七号实验体完全激活。
就是说，因为某种原因，他现在要完全控制这个人。
这并不合适，尤其在还没有搞清楚实验体的现状的情况下。毕竟，他们手中关于第七号的数据并不丰富。
格罗乌斯为难的皱起了眉，“阁下……”
“先生，你需要服从命令。”江时在他开口之前就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格罗乌斯倏然一惊，才又回想起对方“窥探”的异能。连忙收摄心神，“是。”继而他犹豫了一下，“杜比克人那边……”
江时冷淡的打断了他的游移不定，“我们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严少泽跟在江天身后走出餐厅，前面的背影背脊挺拔，举手投足尽是果断。不过，连最高总指挥也要被家里逼婚？严少泽忍不住笑出了声，江天一偏头，就看见他还没有完全收敛回去的笑意。江天能够感觉到严少泽就在自己身侧，人类的体温似乎隔着空气都传递过来，感觉非常温暖舒服。他有点儿享受，心情也好了起来。
严少泽没有呆下去，他本意是和江天谈一下关于他大脑里芯片的事情，但是现在时间地点都有点不对。
第二天严少泽一个人搭空乘列车，很快S区的联邦最高军事院校就近在眼前了。
他先去办理了注册手续，把东西在安排的宿舍放好，就按照课表上显示的信息去一个个寻找自己的行政班级。前一天晚上他睡得并不踏实，但是现在精神却非常好。虽然又一次作为一名学生回到军校有点说不出的奇怪，但是，机甲这个东西，让严少泽忍不住感到兴奋。
施歌高严少泽一届，被江天挑去做副官算是提前几个月毕业。军校的宿舍都是双人间的，以前严少泽一直和施歌住同一间，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军校五年制，他本身也只有一年就从军校毕业，如果不是身体出现了意外——
不过说回来，严少泽对于这个时代的军事教育还挺好奇的。
最高军事院校目前还是采取分级分班授课的方式。他调出课程安排，上面显示授课地点“已更新”，顺着导航地图来到半径三米多圆形灰蓝色金属教室门口。整个联邦最高军事学院呈半月形，建筑物根据功能分布，宿舍区在最中央，其他各个功能区围绕着宿舍区分布。
课程那一栏显示的是“军事理论”。但是这个教室明显是一间模拟对战教室。
灰蓝色圆形中央凹陷一个直径三十厘米的圆形，圆形中央横着一个金属条。严少泽伸手把金属条向右推过去，凹槽中亮起一道光柱，然后自动形成一片片圆形的光区。密密麻麻的复杂程式代码在上面闪烁着。严少泽将手插了进去，向右旋转了九十度。
显然他的身份验证码通过了识别，沉重的金属门就向两边滑开。
里面显然正在进行授课，宋希上校对着严少泽点了点头，就继续进行自己的内容。但是几乎所有的学员都没办法再专心听课，他们的注意力全部被严少泽吸引了过去。
已经无法驾驶机甲的严少泽为什么还能重新回到军校，并且军衔直接提升了两级？这个不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
各种复杂异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惋惜，不屑，深思，嘲讽……几乎没有人觉得欣喜，看来原主人缘实在不怎么好。
严少泽在心里点评了一下，面不改色的走进去，似乎一点感觉都没有。模拟对战室里面没有座位，他找了一个距离宋希比较近的位置站好。
宋希当然认出了严少泽，并且他还隐约知道严少泽和前段时间安全局的某个任务有关。
“关于机甲对战，你们应该都有一些训练经验，今天课程的目的就是给你们增加一点‘实战’经验。”宋希仅仅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他们的培养目的都是一流的机甲战士，但是在之前的几年，除了特别优秀的那些，如施歌·罗德少校，严少泽，寥寥几人真正操纵过机甲之外，其他人大都仅仅是在模拟机上训练，现在宋希说他们可以真正“实战”一把，怎么能不让人不兴奋？这并不是联邦在军校生培养方面投资不够，反而，在联邦的支持之下，在联邦军校这里，可以看到目前联邦内部所有类型的机甲。
但是机甲战士培养非常不易。机甲的每一个动作所需要荷载的变频值可以将一个普通成年人的骨头压碎。联邦每培养一个机甲战士的投入甚至抵得上制造一架普通机甲。
看着眼前的六驾被评估为C级的白色机甲——中子M从地面的洞口缓缓上升出来，填充了整个视野。
严少泽有些跃跃欲试。
51.
评估为C级的白色机甲——中子M。
白色的金属肌肤，反射出冰冷的光泽。棱形双臂和头部有几条红色的条纹。背部稍稍隆起，顺着身体曲线在腰部收拢。上身和下身由腰部的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枢连接。他的双手以及背部都是空的，显然还没有荷载武器。
六驾中子M静静矗立着，模拟对战室里鸦雀无声。
在场的一共有二十多人，都静静站立着，目光紧紧注视宋希上校。
宋希当然明白他们的心情，因为他当初也和他们一样。在今天上课之前，眼前这些学员的身体素质综合评估报告已经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宋希经过仔细的分析，觉得他们已经可以承受真正机甲操纵。但是……他的目光落在了严少泽身上。
本来他是不用为严少泽的身体素质担心的，毕竟他本身就是第一批真正驾驶机甲的战士之一。但是他不确定严少泽现在的身体状况如何。
因此，当宋希将学员分为六人一组，轮番登入机甲实训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把严少泽忽略掉了。
六位机甲师进入机舱，模拟对战室靠近墙壁一圈随之升起透明的坚硬屏障，从地面一直伸达天花板。将对战机甲和旁观的人员分割开来。严少泽站在屏障中，仰视场中机甲的对战。每六人一组的上机实训已经进行了几轮了，驾驶员互换的时候，学员们说说笑笑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呵——”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讥笑。严少泽微微一侧头，刚好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白种人从他身侧走过，目不斜视。早在刚刚走进对战室的时候，严少泽就注意到这个人了，实在是因为记忆力关于这个人的信息十分丰富。哈里斯·路德，从入学开始就看不惯严少泽的众学员之一。没办法，杰出滋生嫉妒，伟大才造就仰慕。
他们之间的摩擦从三年前就开始了，但是哈里斯始终无法超过严少泽，无论在哪个方面。严少泽对于那语气不善的一声轻呵没有放在心上。继续注视着场内。
宋希上校根据他们的表现一个个点评着，一阵见血非常尖锐。直到最后，课程结束，学员们一个接一个走出对战室。
宋希收拾完手上的东西，一抬头就看见严少泽正身姿笔挺站在自己对面，“还有什么事吗？”
“导师，”严少泽一笑，“我以为你会和我说点什么。”
宋希把最后一样东西收好，站起身，他身上一身联邦的军装，眼里滑过些许满意。他刚刚确实是特意慢慢收拾东西，就是为了和严少泽单独谈一谈，看来这位学员观察能力及格了。
宋希在这之前并没有直接接触过严少泽，他一个月之前才被调入学院负责军事理论教学。但是对于联邦军界最有前途的几个年轻人之一的严少泽，宋希当然有所耳闻。并且他和施歌很熟，曾经不止一次听到施歌提起过这个人，心里一直挺好奇。
如果他真的有施歌所说的资质，宋希也不希望就这么浪费下去。但是他不确信严少泽是否有这个价值。
至于所谓的“功能性神经缺失”，宋希不是很认同。
当今有关机甲控制的一直应用的理论基础就是通过机甲数据流和人类的相关功能神经接驳，达到控制机甲的目的。
但是这种理论之下，无论驾驶多么先进的机甲，驾驶者都会面临一个问题，就是机甲运动和人的神经反射不同频。
机甲数据流和人的神经接驳之后，就建立了一个“应激——受激”的数据回路，每一个行动决策都必须经由上一个行动的结果反馈实现。这就导致一系列操控上的困难。就好比直接用自己的手臂和别人比试和操控手中握住的机械臂，模拟手臂动作和别人比试。困难可想而知。
最重要的是，一旦人的神经和数据流接驳，机甲受到的打击会同步作用在机甲战士身上。稍有不慎，就会精神崩溃。
在真正对敌的时候，这种哪怕微小的滞后都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
宋希很早就看出了这个理论基础的弊病，因此这么些年以来，他也一直在研究一个新的理论。他认为，操控机甲，靠得不应该是所谓的“功能性神经”这样机械的方式。
而应该是“精神力”。
宋希将之命名为“精神操纵”。但是在他两年前要将这个研究成果公之于众的时候，却遭到了施歌的反对，言下之意含糊却明确，暗示联邦对于“异能”这个命题的敏感。这让宋希彻底打消了将理论公开的想法。但是每每想起来都很遗憾，他的理论体系已经完全成熟，缺乏的就是真正的实践。
如果严少泽真的是如施歌所说的一名优秀的联邦战士，那么他很可能就可以成为宋希理论和实践结合的突破口。
宋希自信，在自己的理论体系下，严少泽即使神经功能性缺失，也依旧可以操作机甲。并且，即使是联邦传奇一样的最高总指挥，在机甲操作上也未必能够压制严少泽。
想到这里，宋希心头火热。
但是，一种奇怪的直觉促使他没有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反而只是轻描淡写的开口，“哦，是的，请两天之内把你身体状况的最新评估结果交给我。这样我才能在后面安排你的训练强度。”说完他似乎想了想，就一点头，“没事情了，你可以走了。”然后就要转身。
“导师，”这个时候严少泽却开口，“我有一个问题。”
宋希微讶。
严少泽的问题很简单，“你在刚刚的点评中，针对点在于每一个学员战略战术。却并不对他们操作技术上的问题加以指导，我想问问其中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