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陈牧声并没有直接送傅君谦走,他们在楼梯口聊天,路云躲起来听他们说话。
「我要走了。」傅君谦率先开口,「不会再打搅你和叶岚。」
陈牧声闻言沉默没有回应,傅君谦苦笑道「牧声,我知道我对你告白让你很为难,你好不容易和叶岚在一起,我只是觉得这十几年心里有块石头,我想把它搬走,告诉你是遂了我心里的那点念想,我也知道你会拒绝,这辈子我们缘尽,以后傅君谦会在你生命里消失,绝不打搅。」
「君谦。」陈牧声哽咽着开口,痛苦的说道「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兄弟,就算不做情人,我也希望你能留下来。」
「牧声,对不起,我做不到。每个人都会有些私心,我其实有些后悔自己犹豫不决,要是在你自杀后,我先和你告白就好了,可惜我开口的太晚,也让你为难。不过,我知道分寸,你早点进去,外面太冷了,千万别着凉,送到这里吧,再见。」
陈牧声哭着说道「难道不能有回转的余地?」
「我对你,只有爱情,不是兄弟之情。」傅君谦痛苦的说道「牧声,你保重。」
说罢,路云听到了傅君谦仓皇离开的脚步声,路云躲在门后,听陈牧声在那里哭的非常难过,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他怕和陈牧声撞到,转身跑回屋里,秦陌见他出门了,不悦道「穿这么少去哪里晃了。」
「我……好像有什么掉到路上了,回去找了一下。」路云遮掩的答道。
陈牧声这时回来,虽然眼睛有些湿润,但情绪控制的很好,路云坐到秦陌身边,陈牧声去帮叶岚收拾碗筷,结果一个不小心,弄翻了一个碗,摔到了地上“砰”的一声,粉碎。
陈牧声慌张的去捡,被弄伤了手指,叶岚见他的手指见红,连忙拉起他,急道「快过来,这个要消毒,你别帮我收拾,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陈牧声把手指捏紧,摇头道「我自己去弄,你在厨房忙吧。」说完他跑进了房里。
路云也跟着他进屋,陈牧声背对着门坐在床上,肩膀都在耸动,路云站在门口犹豫要不要进去,陈牧声听到动静连忙用手擦了擦脸,回头看他,他低着头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路云大方的走进屋里,帮他把门带上,他坐到床边,看着陈牧声红了道眼眶,道「你怎么哭了?」
陈牧声咬着嘴唇,却不开口。
路云坐在他身边,道「刚才我听到了。」
陈牧声猛的抬头看路云,不满道「你刚才在哪里?你别乱和叶岚说。」
「你总是把这些事都瞒着他吗?」路云直视着陈牧声,「有些事瞒不了一辈子。叶岚不会怪你,你有没接受傅君谦你怕什么!!」
「可我不想君谦因此让叶岚不好想,这事我不会告诉叶岚。」陈牧声闷声道「我不会离开他,这对我们没有影响。」
「美人,你真是……又可怜又可恨。」路云愤愤不平道,可他想到钟越和简辉,又觉得自己心里一股子愧疚涌上来,路云不满道「你这样瞒着,小心搞成了荣添祥那个麻烦,你至少和叶岚打个招呼。」
「我怎么告诉他,和他说我十几年的兄弟其实想和我上床?说他曾经喜欢的人其实爱的是他的兄弟?说君谦明知道我们是情侣还和我告白?叶岚会怎么想君谦?」陈牧声难受的说道,「我可以随意的做一个决定,可不管哪一样都要伤害君谦,可我已经让他彻底伤心,我还要怎么伤他。」
陈牧声边说边低着头,路云真是怕了陈牧声,他怕叶岚再为陈牧声伤心的发狂,也怕秦陌再为陈牧声遭遇不测,可偏偏傅君谦和陈牧声就是注定了前世有缘今生有份,他们纠缠不清,爱恨交加,却每次都要把叶岚拖下水。路云侥幸的以为今生叶岚可以逃过这一劫,却没想到傅君谦还是和陈牧声告白,让陈牧声陷入尴尬和两难。
难道这是陈牧声的命,路云越想越是心里难过,前世陈牧声谈笑风生的样子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路云急得在房里打转。
他苦头婆心道「你得把事情的重心分清楚啊,叶岚他是你恋人,你要相信他的品性,他不会看不起傅君谦的。」
陈牧声摇头道「叶岚的品性我从不怀疑,可我不能让君谦再难堪,路云,你这次就当是什么也没听到,替我隐瞒。」
「你真是要把人给气死了,我要不是为你好,我才不和你说呢。」路云心口堵着血恨不得喷到陈牧声脸上,他呵斥道「你真的下定决心对叶岚好了?决定不会再出幺蛾子?」
「我认定了叶岚,不会辜负他的。」陈牧声坚定的说道,「我爱他。」
路云想着这辈子也许不会那么糟糕,陈牧声经历了荣添祥的死应该是真的懂事了,这一切都和前世不同,难不成陈牧声身上有鬼打墙还真是邪门的事都给他撞上?
路云沉声道,「记住你今天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是傅君谦以命来换,你也别辜负叶岚,你是叶岚的命,你要是辜负他,你就是要把他往死里逼!」路云故意把话说的很重,陈牧声闭着眼,脸上是路云看不得的痛苦。
路云转身走到门口,朝他道「美人,你该多笑,叶岚看到一定很高兴,其实我也喜欢你笑。」
说罢路云拉开门走了出去,秦陌和叶岚在聊天,叶岚脸上是平静的样子,路云一出来,秦陌就起身说要走了,再晚了风雪就大了。
陈牧声从屋里出来,叶岚和他一起为秦陌路云送行,叶岚吩咐道「下个星期我们一起去鹊山,把时间安排好啊。」
秦陌朝叶岚挥手,让他别送,路云在电梯关闭前,看见陈牧声牵住叶岚的手,与他一起回屋里,脸上有些怅然。
命运有只强大的手,推着人往深渊里走。
第十二章:流放
电梯里,秦陌对路云微笑,「吃完饭就闷闷不乐的,牧声的饭菜不好吃?」
「不啊,他厨艺很好。」路云无精打采道,「美人这么好,难怪前仆后继有人爱。」
秦陌闻言沉吟一声,「美人都是祸水,至理名言。」
「是啊,说实在话,你觉得陈牧声这人怎么样?」路云笑着问道,他打量着秦陌的表情,秦陌思考了一会道「心也不坏,就是太软弱,做事不干脆,拖泥带水的人是最麻烦的。」
「是吗。他自杀其实挺干脆的。」路云沉声道「软弱的人一旦心狠起来那才叫真的绝情,不过他倒霉是真话。」
前世陈牧声绝情的用一个转身告别了叶岚,然后再也不回头,路云怕的就是陈牧声心狠,他一狠,就是绝情。
「行了,他的事早就尘埃落定了,看他们现在挺好的,你总为别人操心,都不关心我,小云你要好好爱我才行。」秦陌抱紧他,不悦道「你和那个钟越肯定不只是学长学弟的关系,说,你们是不是好过?」
路云心里被秦陌的话惊到,连忙舌头打转道「你真是疑心病重,我和他怎么可能还有别的关系。」
秦陌冷哼一声,道「告诉你,我大学学的就是心理学,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喜欢你呢,眼睛挂在你身上,你还敢狡辩。」
「他就算喜欢我也是他的事嘛,陌陌,这也算是我的错,我不会要被连坐吧?」路云无可奈何的说道「你怎么今天说呢,这都是几天前的事了。」
秦陌沉吟道「今天去接你,他也在片场,看你的眼神让我心里很不爽,要是他敢和你告白或是亲近你,我一定不放过他!」
路云一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前世欠钟越很多,今生也早早的和他表明自己和秦陌的关系,为的就是不伤害钟越,可是看秦陌这么生气,他踌躇着是不是该给钟越下重药?
秦陌背靠着他,警告道「反正话我提前和你说明白,你和简辉我能忍,你再和别人亲亲我我,我就不会忍着了。」
男人的直觉有时候太敏锐了,路云吞了吞口水,理直气壮道「亲爱的,你想太多了。」
秦陌傲气的哼了一声,伸手把他往自己怀里一揽,路云老实巴交的窝着,不敢忤逆他。
******
路云第二天去片场后总是往人多的地方拱,怕钟越来了之后和他单独相处,也不是路云对钟越余情未了,只是他不想害钟越,秦陌要是真的吃醋,就绝对不是开玩笑。
好在这天钟越没来,倒是简辉来拍摄最后的镜头,路云在一旁看简辉一身制服,腿长腰细,脸袋精致,他正看的入神,后面有人拍他肩,他一回头就见赵明锐在身后。
「唉,你怎么来了?」路云诧异道,赵明锐“嗯”了一声,不认真回答,他的眼睛都落到了在镜头前拍摄逃亡戏份的简辉身上,他在大片的铁丝网里穿行,身后韩硕在狩猎,简辉因为被他虐待了很久,体力透支,在晕眩里捂着伤口。
韩硕带着危险的气息靠近,他的手捏上简辉的脸,狠狠地说道「你敢逃?我告诉过你,你非常的厌烦追逐。」
说罢他拿出刀捅进简辉的腹部,简辉的身体往前一参,韩硕将他抱紧,抚摸着他的头发,道「睡吧,再也没有痛苦了。」
「卡……」
导演喊停后,韩硕连忙笑着把简辉给扶起来,他的视线不经意落到赵明锐身上,韩硕的笑意收敛起来,向赵明锐走来。
「明锐。」韩硕微笑着朝他打招呼,赵明锐笑道「刚才拍的不错,这部剧要是上映,我一定捧场。」
韩硕闻言脸上是淡淡的笑意,不过他没有再多谈这部戏,而是问道「怎么今天有时间来这里?」
「我来找人的。」赵明锐朝简辉看去,暗示性的说道「我找他。」
韩硕的目光落到简辉身上,眼里有些明了,他淡淡的说道「那我不多打扰了。」
简辉正低着头清理身上的东西,往前走就遇到有人挡着,他抬头赵明锐面无表情的挡着他,简辉绕开他,赵明锐跟着他左右移动,摆明的就是要挡他的路。
简辉平静的问他,「你要干什么?」
「今晚赏个脸,我订了餐厅。」赵明锐邀约道「简辉。」
这是赵明锐第一次称呼简辉的名字,简辉摇头道「今晚学校有事,钟越等我呢。」
「简辉!」赵明锐认真的看他,道「那明晚呢?」
简辉沉默着,赵明锐见这里人多,也不和简辉拉扯,他主动让开路道「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简辉看他一眼,往前带路。
十分钟后,简辉返回,而赵明锐已经走了,路云靠近他,问道「你答应了没有?」
「嗯。」简辉轻声道「不答应他,指不定他急起来做什么。」
路云笑着看简辉,「你倒是很了解他啊。」
简辉唇角展开一个淡淡的笑容,「不了解他,怎么敢随便去见他。」
路云好奇道「你……」
「我也不想这样,可他就是这个性子,我只能用十年的约定绑住他。」简辉朝路云道「他那天绑我回他家,我故意跟他走的。要不然他哪有那么容易得逞。」
路云得意的邀过简辉的肩膀,笑道「我就说你聪明,对付赵明锐还就得这样,你要是被他一追就低头,保准你吃够苦头。」
简辉坦然道「路云,你根本不是赵明锐的前男友,可你却知道我的很多事,你是什么人?」
「我早就说过,你是我的梦中情人,我知道的事,全都是梦里知道的。」路云笑道。
简辉由他乱说,担忧道「钟越对你很奇怪,你那次拿我当幌子,是不是故意躲他的。」
「是啊,我家陌陌是个醋坛子,他可不允许我和别人拉拉扯扯,不过你例外。他已经严令我和钟越保持距离了,陌陌不吃醋则已,吃起醋来兽性大发,他要是针对钟越,我怕钟越要吃够苦头,所以在安全区内来往可以,越距就不行。」路云提醒简辉道「帮我扯扯他,我很爱陌陌,绝不会背着他和人乱来。」
简辉了然道「放心,钟越很懂事,他不会让你为难。」
路云当然知道钟越是个好人,而且还是个痴情的傻子,可他真的不愿钟越爱错了人,他毁了钟越的前世,不能再连累他这辈子,「嗯,那麻烦你了。」
这部戏最后两天的拍摄结束就杀青了,路云在剧组的酒会上和大家相谈甚欢,而韩硕却意外的公布自己将赴国外,路云知道他会走,可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他还来不及和韩硕多说几句,他就被众人簇拥着离开。
路云看韩硕走时回头看了好几眼陪伴在简辉身的赵明锐,为他们今生擦肩而过感到庆幸,至少韩硕和赵明锐都逃过一次劫,而韩硕没有这段感情束缚,也许真的能展翅高飞。
酒会结束,赵明锐护着简辉离开,路云也微醺的出了酒店,没走几步,他就看着赵明锐的车停在不远处,他探头看去,正好看见赵明锐和简辉在车里拥吻,路云咂了一下嘴,独自走在街头。
他今天没打电话给秦陌,秦陌为了黑道上的事,忙的几天没睡好觉,洛诚也从国外回来,一起应对那个洛诚的表哥的报复,路云对这些事是一点也插不上手,不过他也不想成为秦陌的负担。
适当的自我放松,是有益无害的,路云站在路灯下面,双手插在口袋里,他踩着路灯下自己的影子,轻哼着《月亮代表我的心》。
路云在拍摄文艺片《红潮》时,练过一段舞,秦陌也陪他跳过,秦陌非常欣赏会跳舞的人,所以会嫌弃路云的脚步踏错,或是动作不够优美,不过秦陌说完就矫正路云的舞步,手把手指导。
路云爱极了秦陌跳舞的样子,很帅。不过说起来跳舞,路云见过跳的最好看的是陈牧声,他在舞池里就是天之骄子,好像浑身都散发着不同寻常的魅力,让人移不开眼。
每个人与生俱来有他的魅力,路云很早以前就明白,他的嫉妒伴随着过去的秦陌死亡而化作粉末,而他的不甘随着自杀告一段落,他的抑郁症好了已经快一年,而秦陌也陪伴在他身边,一切都是如此幸福。
幸福的就像是童话故事,这样的爱人,几生几世能换来一个。
路云在路灯下伸出手,握不住的光阴似箭,留不住的往事如烟,因为醉酒而头脑有些发胀的他觉得这个夜晚,寒光照耀的天空,非常漂亮。
他陶醉在自己的歌声里,踢踏的皮鞋声让安静的空气也多了一丝温暖,原来即使一个人也不会觉得孤单,会觉得孤单是因为心里太过空虚,那里期待有什么能填满,或许是份情,或许是个人。
路云大步的奔跑在空旷的街上,他好像是奔跑在一段时光里,时光机轮转,让他穿越了十年的时光奔到了秦陌身边,直到他看见溪城嘉贸广场巨屏幕里星光灿烂的颁奖典礼,他怔怔的站在原地。
如果前世他的梦想是有一天登上那个舞台,扬眉吐气,抱着自己梦寐以求的最佳男主角的奖赏证明自己是个优秀的演员,而且他成功的问鼎演帝,那今生他无疑是失败的。
这个失败不是没有拿到奖,而是他演戏没有突破,他今生没再拍摄一部突破过去自己的戏。
《斑斓》拍摄完了,路云拍戏心里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演员会有瓶颈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路云竟然找不到了当初的狂热,他依然喜欢拍戏,不过那更像是过家家的打闹,当初为戏痴狂的那个疯子,也许再也没有了。
路云气馁的坐在路边,他低垂着头,心里沉静下来思考,这一两年来自己拍戏的选择,剧本的挑选,还有一些题材的定位。
赵明锐从前为他挑选了不少好戏,而他确实有独到的眼光,几乎每部电影都能提升路云,而现在他签约造梦,和前世本就是不同的选择,同一部电影,他不想再拍摄第二遍,所以他刻意避开了前世拍过的戏,可事实证明,现在这条路也并不是那么适合他。
路云还在苦闷的坐着,一双鞋子落到他眼前,他抬头见秦陌站在他面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路云笑着打招呼,「亲爱的,忙完了?」
秦陌应了一声,等路云动作,路云向他伸手道「我的腿软了,扶我一把。」
秦陌将他捞起来,道「这么冷的天,不好好回家睡觉,在外面溜达什么!」
「这叫做流浪啊。」路云大笑着靠在他身上,秦陌捂住鼻子,皱眉道「你喝了多少?怎么这么大的酒味。」
「就喝了一丁点。」路云傻笑着说道「你猜猜看我刚才看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