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又问:“从上面喊话,他们能听到吗?”
罗威摇头:“听不到。但是我们试着拉了几次绳索,绳索另一头都有回应,相信他们仍然是安全的。”
“如此甚好。”严格问起另一件事,“矿工们可有发现?”
罗威道:“我们回来时已近挖了大约二十多尺深,并未发现任何矿料,不过土壤中也无任何植物根须,矿工们也偏向认为地底确实有东西,就算不是矿脉,想必也有其他的什么东西。”
尉迟豪道:“刚才我们正在商量,明日加派人手再往深处挖一挖。”
严格想了想,“既然如此,大将军,不如暂时在寸草谷安置一小营地,一来阿飞等人回来后可以及时接应;二来,挖矿的军士们若是累了也可烤烤火,喝完热茶热汤。这费用嘛,记在皇上的帐上。”
罗威和尉迟豪不由相视一笑。
尉迟豪朗声道:“老夫代表所有军士多谢严才卿,只是怎敢让皇上破费。这两件事是公事,理该记在军中公帐上。”
“也罢。”严格站起身,“总之,要劳二位多费心。”
“请严才卿放心。恭送严才卿。”
严格离开后,书房里忽然多了一个人,正是皇甫玉琛。
“皇上。”
皇甫玉琛点点头。
罗威向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微臣觉得,严才卿似乎发觉了什么。”
尉迟豪一愣,“应该不会吧?自从进了书房,皇上只喝了一杯茶,严才卿进来前老夫已将茶杯藏起来。”
皇甫玉的微微一笑,眼中可见自豪之色,“小格的感觉很敏锐,也很聪明。他确实发现了不对劲,只是一时还没想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罢了。总之,朕在这里的事一定要瞒着他。”
“是。”
尉迟豪和罗威再抬首时,已不见皇甫玉琛的踪影。
两人相视一眼,眼中都带着惊叹。皇上的武功出神入化,着实让人叹服。
严格回到房间里,严谨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严格毫无睡意,羡慕而妒忌的在他肉呼呼的脸蛋上轻轻的掐了掐。
严谨毫无所觉,晃晃脑袋,继续打着小呼噜,嘴角还有一缕口水。
“唉……”严格摇摇头,给他盖好被子,走到桌案前坐下,拿过一旁用镇纸压着的一沓纸,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钢笔。
守门的四位军士在寒风中岿然不动,刚毅的面容无论被寒风如何肆掠也如石刻一般强硬。
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
四位军士急忙行礼,“严才卿。”
“我还要在这里待很久,每次都这么行礼你们不累,我看得都累。转告所有军士,以后见到我都免礼。”严格笑道。
“多谢严才卿。”
严格把信递给他,“立即让人把这封信送到京城。”
“是!”
严格洗漱一番,也倒在床上睡去……
一早醒来拉开门,风比昨日更加阴冷,狂刮猛卷,呼呼作响,就像带着哨音。
军士们都披上了大氅,严格依旧是一袭不薄不厚的白色长棉袍加件白披风,清爽而洒脱的劲儿羡煞旁人。
吃罢早饭,他和罗威一起来到寸草谷。营地已搭建起来,能同时容纳四五十人的军帐里,放着两只炭盆,另一边放着一只大炉子,保证热茶的供应。
“严才卿、罗大人。”矿坑边守卫的军士见到他们走过来,一起拱手。
为了尽快弄清楚地下是否有矿脉,军士们在矿工师傅指出的四个不同的地方同时挖坑。坑中的土被一篮一篮的运到一旁堆放,堆了四座小山。
“下面的情况如何?”严格走到其中一个矿坑边往下看,说是矿井更合适,井中的四人正在热火朝天的挖着土,将土壤装在结实的大篮子里利用摇杆运送到地面上。
底下的一个矿工听到他的话,答话的声音里带着些笑,“回严才卿,草民几人在土壤里发现了少许赭色的细土。《管子。地数》中有记载,‘山上有赭,其下有铁’。不出意外的话,这下面很有可能有铁矿石!”
严格和罗威惊喜的相视一眼。
严格低声对罗威道:“没想到这位师傅还有些学问。”
罗威笑道:“这些矿工可以算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矿脉大师。刚才答话的吴师傅曾在工部做过三十多年的小吏,是最熟悉各种矿脉的。严才卿,天气寒冷,我们到里面等吧。”
严格点点头,扬声道:“各位都加把劲儿,晚上本公子请大家吃火锅!”
众军士顿时情绪高涨,欢喜应道:“好嘞!”
一连两天,寻矿之事进展非常顺利,军士们在矿井中发现少许铁矿石,如果继续深挖,肯定会挖出更多,几乎已经可以断定此处有铁矿无疑!
只是,三天的时间已到,阿飞一行人却并没有及时返回,军士试着将绳索向上拉了两三丈,居然感觉到绳索的另一头并无任何重力,也无任何回应,不知是阿飞发现了什么却因为绳索不够长才主动解开了绳索,还是有其他力量割断了绳索。为免阿飞等人无法顺着原路返回,军士们未敢继续拉动绳索。这件怪事使得众人高兴的心情未能持续太久,整个营地处于一片阴霾之中。
罗威懊恼的以右拳击左掌心,“他们出发前我还强调过,不管发生什么事,三天时间一到,一定要回来报信。就算是即遇到了极大的危险,以他们的武功,应该也能保全一人回来送信才是。这事是在怪哉!大将军、严才卿,以你们看,现在该怎么办?”
尉迟豪沉声道:“这还真是邪门了!明日一早再下谷,本将军亲自出马!”
“不可!”罗威急忙制止他,“尉迟大将军,您是西南驻军的大将军,统领西南驻地一切军务,责任重大。万不可以身犯险。”
尉迟豪双眼一瞪,“至今为止,本将军已损失一千五百人马,如今连皇上派来的禁卫军也折损在此处,本将军若不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如何向皇上交代,如何向各位军士的家人交代?”
罗威正色道:“大将军,我大瀚国地大物博,周边国家无不将我们当成香饽饽。南润城乃我西南边境重地,若是在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幽吉国进犯,军营群龙无首,幽吉国军队岂非长驱直入?大将军,还请三思!”
“这!”尉迟豪毕竟不是毛头小子,很快冷静下来,缓缓点头,“罗大人言之有理。以罗大人看该当如何?”
罗威神色凝重,“皇上派本官来此便是彻查此事,本官责无旁贷。明日一早,本官亲自领兵下谷。”
严格道:“我也一起去。”
“万万不可!”罗威和尉迟豪同时变了脸色,异口同声。就算皇上没有来,他们两人也不敢让严格冒险更不用说现在皇上就在军营里,若是严格出了什么事,他们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尉迟豪本身是个粗嗓门;罗威吓了一跳,声音几乎是吼出来。两人的声音和在一起,奇大无比,严格毫无防备,被震得眼皮子一跳。
150章:相见欢
严格笑道:“大将军、罗大人,二位不必紧张,先听我说完。不是我大言不惭,论武功,这整个军营,恐怕只有大将军能和我一战。我亲自下去,若是真遇到什么危险也能及时回来报信。”
“不可!”罗威紧张得道,“严才卿,皇上有多在意您,您是知道的。如果您出了什么差池,微臣如何向皇上交代?”
尉迟豪也道:“正是。严才卿还是留在上面。”
严格想到此次自己偷溜南下皇甫玉琛本来已经够生气,如果现在再孤身犯险被皇甫玉琛知道了,还不知他会气成什么样子,他捏了捏下巴,无奈的道:“好吧。但是,不亲自下去我又不放心。如果他在就好了……”
话音刚落,他听到空气中一声熟悉的轻叹,然后,他的头顶被人轻抚了一下。
他猛然转过身,看着站在他面前微笑的男人,难以置信的眨眨眼。男人还是站在原地,含笑看着他,在场众人均无声地跪下,低首。
“玉琛?真的是你?”严格惊喜的看着皇甫玉琛,即使抓住了皇甫玉琛的手腕,仍然有些不敢相信。皇甫玉琛不是应该在京城里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他想过皇甫玉琛可能会追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然你以为是谁?”皇甫玉琛摸了下他的脸,有些凉,两手捧住他的脸,轻轻搓了搓。
“我……”严格一时说不出话,只顾两眼紧盯着他,心砰砰直跳,刚刚在想念一个人结果下一秒就看见他的这种幸福又酸又甜,不愿为外人道也。
“呵呵……”他的表情深深取悦了皇甫玉琛,这段时间强忍着不在爱人,面前出现而积累的相思在这一刻得到缓解,朝爱人展开双臂。
严格环住他的背,忍不住也是一笑,忽然豁然开朗,在他怀中抬起头,“我想起来了!你早就来了对不对?那天在大将军的书房里,我总觉得有些异样,但又说不出来,现在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
“哪里不对劲?”皇甫玉琛在他的鼻子上啄了一口。
“是椅子。”严格道,“无论是论品级,还是论主客,尉迟大将军和罗大人议事时,都应该是大将军坐在主位上,罗大人在侧座。但那天我一坐下就感觉出侧座的第二把椅子是热的,有人坐过。也就是说在我到书房之前,书房里其实是三个人,你坐的是主位,大将军和罗大人都是坐的侧座。对不对?”
皇甫玉琛笑着点头,“聪明。”
“那必须的。”严格得意完,凑到他耳边,试探的问,“我偷偷溜了,你没生气?”
“生气。”皇甫玉琛轻描淡写的道,“但也只能和自己生闷气。现在早就不气了。”
严格干笑,偷瞄他几眼,发现他还真没有生气,放下心,紧握住他的一只手,大方的道:“这几天我很想你,还给你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到京城去了。”这时,他还不知道京城里有一个“噩耗”正等着他。
“在我这儿。”皇甫玉琛想起信中的内容,详细叙说了这一路的经历,南润城好玩好吃的,还有爱人对自己的思念,唇边浮起一抹温柔的笑,又亲了下严格的额头。
严格弯了眼睛,猛然注意到众人都跪着,忙向皇甫玉琛示意。
皇甫玉琛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
皇甫玉琛道:“朕此次来西南是秘密行事,不可声张。”
“是。”
尉迟豪挥手示意众人继续忙自己的事。
严格拉着皇甫玉琛到军帐里,“既然你早就来了,为什么一直不现身?”
皇甫玉琛沉默一会儿,“因为我的身份,你只能在京城里活动。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想拘禁着你,如果不是听到你说想见我,我仍然不会出现。”
严格既感动又心疼,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如果一直到回京城的那天我都不说想见你的话,那你就一直不现身?”
皇甫玉琛点头,“悄悄来,悄悄走。”
“我并没有觉得你拘禁着我。”严格正色道。
皇甫玉琛勾唇一笑,“会好的,宝贝。等到云熙足够大,我们就能卸下身上的担子,到时候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他比任何人都幸运,能得到如此贴心的爱人,这是任何人、任何物都无法替代的幸福。
严格笑着点头,越来越觉得自己很幸运,皇甫玉琛偶尔是很霸道,但他霸道中却又带着温柔、细心,满满的宠溺和纵容。他不会让任何人将皇甫玉琛从他身边抢走。
两人在军帐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出现。
尉迟豪和罗威一直在外面候着,这才走过去。
“皇上、严才卿。”
皇甫玉琛道:“尉迟将军,你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朕和严才卿跟着罗大人一起下去。”
罗威和尉迟豪大惊。
尉迟豪道:“皇上,您乃千金之躯,万不可以身犯险!”
罗威也道:“正是。皇上,千金之躯不坐危堂。此事交给微臣即可。微臣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
皇甫玉琛不容置疑的道:“不必多说,朕意已决。”
尉迟豪和罗威面面相觑,神色中带着不赞同,但皇甫玉琛态度坚决,两人也不敢多言。看严才卿一副平淡的表情,显然也不会帮他们劝说。
尉迟豪只好说道:“是,微臣这就去准备。”
“臣去帮忙。”罗威道。
两位大人走远后,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尉迟豪蹙眉道:“罗大人,真的不能再劝劝皇上?”
罗威摇头,“我看还是不必了。皇上虽然年轻,却并非冲动之人,能做出如此决定,想必是有全身而退的把握。你我二人现在只能在装备上尽心。”
尉迟豪道:“只能如此了。罗大人,到了谷下,皇上和严才卿就有劳你了。上面的一切事宜都由本将军在,罗大人尽管放心。”
“大将军也请放心。”
严格和皇甫玉琛牵着白冠和云翼到一边,命人拿了草料过来,亲自喂它们。
“白冠如何?”皇甫玉琛问道,“一路上没有给你惹麻烦吧?”
严格拍了拍白冠的背,笑道:“它跑得又快又稳,我对它满意的很。它对我也满意的很,一次也没有耍过脾气。云翼呢?没有真的飞起来吧?”
皇甫玉琛轻笑,“没有。云翼是地方上的人在山中捕捉到的野马,还没有被人驯服。因为着急追你,我没有时间驯化它,带着它出了京城才上马。刚骑上去,它就想把我摔下去,但以它的力量岂抗得过我?不管它如何反抗,我一直贴在它背上。白冠的性子烈,云翼的性子则傲,这一路上,它没有放弃过反抗,直到抵达南润城前两天它才驯服,总算是认了我这个主人。”
严格光听他说就能想象出云翼的反抗有多激烈和坚决,伸手摸了摸云翼的脑袋,“一匹好马要有个好主人才能实现理想抱负,走遍大江南北。放心吧,你的主人不会亏待你的。”
皇甫玉琛失笑。
云翼倒也有灵性,估计是见到严格和主人关系亲密,严格摸了它一下,它居然没有躲闪。
皇甫玉琛满意的露出一笑,从马袋里取出一把梳子为它梳理毛发,另一把梳子递给严格。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帮自己的爱马顺毛。夕阳西下,黄色的霞光将二人二马映成一幅温馨的剪影画。
远处的军士们无意中看到这一幕,脸上和眼中都不由自主的浮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邓满德小跑着过来,“奴才给严才卿请安。”
“邓总管也来了。免礼。”
邓满德道:“奴才来问问,皇上和严才卿晚上想吃些什么?”
皇甫玉琛示意由严格决定。
严格道:“都吃火锅,方便也热乎。”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伙房的人。”
……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伙房就做好了早饭。
吃过早饭,严格和皇甫玉琛换上便装。罗威点了一百禁卫军,一行人向寸草谷进发。这一次,众人的准备更加充分一共准备了十条长长的绳索,绑在十名身手排名前十的禁卫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