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爷也不知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连娶了九房妾侍,生了十来个姑娘,居然一个男丁都没见着。眼看着年岁越来越大,身下无男丁,亲戚们都想要把儿子过继给他。葛老爷既然做的了这大皇商何等精明,怎会看不出这些人是司马昭之心,想意图自己的家业。
奈何实在生不出个带把的,也只好在堂弟那过继了个儿子来,孩子倒是还好,对自己也恭顺有加,但毕竟不是亲生的,隔了一层。
如今这小子九岁多一点,许是被家里伺候的太好,胖成了水缸模样,整个脸挤在一起,看不清眉眼。每日除了吃喝玩乐,逗弄一下府里的小丫鬟,一事无成。他能长成这般自然也少不了葛老爷的授意,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让这个过继来的儿子继续家业,若是将来指着他来接管盐商,且不说他能不能直接把这家业拱手让给自己亲生父母。凭自己堂弟那三脚猫的本事,还不让其他两家盐商生吞活剥了!
这么一想葛老爷为自己身后事忧心忡忡,后来想到,既然‘儿子’靠不住,不如招个贤胥,他家别的不多,唯独女儿多,除了已经嫁为她妇的三个女儿,剩下还有六七个待字闺中的,其中有两个他特别中意,不光学识文采好,对着商场上的事业颇有见解,唯独生做女儿身,实在让韩老爷叹惋不已。
若是招几个贤胥入赘,将来生下孙子继承家业也未尝不可。这么一想葛老爷又顺心了,想着自己这女儿都不差,可非要选出一个,这……老七不错,她娘家毕竟是书香门第,将来孙子脸上也有光。
可女婿就不好选了,家世太差的往往人品相貌都不中意,家世好的哪有人会去当上门女婿,丢不起这人啊!
要说也巧了,葛老爷一次在外喝酒时回去的路上不小心遇上歹徒,这歹徒凶狠把他手下的小厮都打跑了,眼看着危在旦夕之时,突然冲出一个年轻人,手持棍棒把葛老爷护在身后,跟这歹徒大战三百回合,终于把人赶走。然后送葛老爷平安归家。
葛老爷心生感激,想要以重金相谢,那男子摇头道:“我本是江州的渔民,今日正巧撞上此事,自然要出手相助,老爷若实在想谢,便把我这篮子里的鱼买去吧。”
葛老爷见状心中感慨万分马上让仆人把这鱼买去,给了他十两银子,那男子见给了这么多银子皱眉道:“这些鱼最多只值三百文,老爷给我这么多倒是让我为难。”
葛老爷本就是想试探他一番,见他这么说,捋着胡子心中好感更胜忙道:“年轻人,不知你姓甚名谁,家主哪里,可曾婚配?”
男子憨憨一笑道:“小的只不过是一个渔夫,别人都叫我小白,大老爷若是不嫌弃也这叫吧,小的父母去的早,家中只有我自己,还未曾娶亲。”
葛老爷捻着胡须心中一动,看着这男子品貌皆佳,而且还是个老实的。若是把他招为女婿,将来自己也好拿捏,这么一想便道:“既然你不肯收我银子,那在我府上吃顿饭可好?”
男子犹豫了一下道:“这……小的鄙陋,难登大雅之堂,大老爷把这鱼钱结算给我,算是报答小的出手相助之心吧。
最后葛老爷拗不过他只好给他结了三百文大钱,心中却是对着渔夫小子动了心思,这小子可谓是瞌睡送枕头,来的及时,品行相貌都不错,而且最重要的居然不贪财!这正中葛老爷的下怀,若是找个野心大的女婿,难免以后家业会变名,即便是传给了自己孙子,可以后若是改了姓,那葛家的基业不就葬送在他手中了吗。越想越合心,临走时特意问了这小白的住址,打算派人去查探一番,若是这人真没什么问题便把他接到府中来。
男子接了大钱,背上空鱼篓离开葛家走进旁边的巷子里,原本脸上呆呆的模样瞬间变了,把怀里的大钱拿在手里掂量了下,嘿嘿一笑,还别说大人的方法不错,居然真的上钩了。
这渔夫正是段箫白伪装的,为的就是混进葛家,路上的那伙强盗也都是找人假扮的,若是用普通的法子混进葛家,少不了被人盘查一番,而这种方法虽简单粗暴,兑付这种老油条却也是最有效的!
段箫白为此还在江边当了好几天的渔夫,现在身上都是一股鱼腥味。匆匆回到客栈,把此事告知张睿。
张睿捏捏耳垂道:“果然不出我预料,看来这葛怀茂的确是想招个女婿入赘他葛家,既然鱼儿已经上钩,那你就要拉住线不要松手,如果他找到你让你去葛家,你先拖他一拖,若是真想把你招为女婿,你见机行事。”段箫白点点头。
张睿道:“切记到了葛家一定要小心行事,不可露出马脚,盐商一般都会有几个账薄,一本是外人看的,一本是自己人看的,另有一本是谁都不能看的那便是私盐的账薄,你一定想法把这个私盐的账薄偷出来。”
段箫白:“大人放下,别的不敢说,这偷盗一事,我若称第二,怕是无人敢称第一。”
张睿含笑的点点头:“去吧,此事不可张扬。”
段箫白走后张睿靠着椅子发呆,自从凤轩走后,心神总是不宁,脑袋里突然蹦出许多片段让他心惊。
揉了揉额头看看外面天色已经晚了,周隐还未回来。“咚咚”外面敲了敲门,张睿:“进来吧。”韩叔端着一碗补药推门进来。
“少爷,这几日见你脸色有些难看,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叫贺老给你瞧瞧。”
张睿摆摆手,揉了揉脸道:“脸色真这么难看?”
韩叔点点头:“少爷可还在为凤公子那事想不开?”
张睿:“我与凤轩算起来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但却觉得他这个人不错,刀子嘴豆腐心,亲眼看着他死在眼前却总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韩叔叹气道:“我虽不了解这位凤公子,但能让公子惦念的总归是好人,既然已经去了,公子也不要太难过,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张睿道:“嗯,韩叔不要替我担心了,王爷还未回来?”
韩叔道:“刚才我见他已经回来了,想必以为公子休息了,在旁边的屋子里吧。”
张睿起身把韩叔熬的补药端起喝了“我去看看他。”
走到旁边的房间犹豫了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张睿疑惑没在吗?难道韩叔看错了?转身准备离开。
“吱呀……”门从里面拉开。
张睿回头道:“敲门见你没做声我还以为你没回来呢。”
周隐笑着走出来道:“吃饭了吗,刚刚还以为你歇下了呢。”
张睿点头:“吃了,你……喝酒了?”
周隐:“嗯,今日与知府见了几个盐商,这盐商忒能灌酒,罩着我身份在这他们不敢放肆,不然非让他们灌倒不可。”
张睿:“少喝些酒,你身体不好。”
周隐拉住张睿的手道:“我没事,倒是你,这几日脸色不好,还在想凤轩那件事?”
张睿点头:“唉,就是有些放不下。”
周隐把他揽到怀里拍拍他后背道:“算了,不要再想了,等把江州这件事处理完我们就会京都好不好,倒时候你去大理寺任职,我当我的闲散王爷,若是不想在京都呆着咱们回通州,当个小县令去。”
张睿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闷声道:“唔,去哪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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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张睿所料,那葛老爷真的派人去查问段箫白的身份去了,他们早就事先把身份编好,段箫白父母双亡,家中没有兄弟姐妹,为人很是豪爽仗义。
葛怀茂听完捻着胡子面色带笑:“这小子得我心意,派人把他叫到府里,看他是否愿意到葛家来。”
两个小厮来到江边码头,把葛老爷的话告诉了段箫白,段箫白心底道:大人说不能直接答应他,那便是要吊一吊他的胃口。遂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两位小哥的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我在这打鱼打的好好的,为何要换地方,况且我与那葛家并不熟悉,也不想卖身为奴。”
两个小厮面面厮觑,见他不肯跟他们回去,只好把这话带给葛老爷听。
葛老爷暗自点了点头,心中对段箫白的印象又好了三分,不骄不躁,这样的孩子若是能听自己的调配,一定是一个好帮手。
第二日葛怀茂亲自带人去了码头,见到段箫白干咳了一声道:“那个……小白啊,今日老夫来此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来我们葛家。”
段箫白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你不是那天夜里……”
葛老爷含笑的点点头:“那日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如今老夫无以为报,身下有几个女儿,你如不嫌弃老夫,便到我们葛家来,做我的女婿如何?”
这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再拒绝就不识好歹了。段箫白装出又惊又喜的模样,脸上还带着红晕,这若是让湛清看见,准说他这表情太浪了。
段箫白跟着葛老爷回了葛家,葛怀茂把自己中意的七女儿叫了出来,让她隔着屏风看了看段箫白。
这老七名月梅,长得颇有些姿色,唇红齿白,一双美眸随了她娘,流光溢彩。只见这月梅趴在屏风后一看,顿时脸上浮起红晕,羞涩的点点头。葛老爷明白,女儿这是看中了!
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小白,你姓什么?”
段箫白眨眨眼道:“小的……姓王。”
葛老爷:“王小白,这名字不太雅致,你若不嫌弃,老夫赐你一个名字如何?”
段箫白急忙躬身行礼道:“这名字是家父生前与我起的,枉葛老爷恕罪,小的不能改名。”
见他如此惦念家人有些不悦,又想起他父母双亡,心中这点不悦也消失了,将来他若是跟月梅成了亲,那便是正经的葛家人了,想向着外人也没有啊!
就这样,葛老爷快刀斩乱麻,生怕这到手的鸭子……女婿跑了,匆匆叫人批了八字,大吉,订了日子,准备婚事……
张睿听着段箫白带回来的消息,目瞪口呆,这葛老爷疯了吧!女儿都是卖盐赠的吧!连段箫白的根底都没有彻查清楚就急急忙忙的准备婚事了?思索一番觉得这葛怀茂能做到今天这番地步,定然有他的道理,既然他这么着急准备婚事,就看看他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张睿:“这么说还有一个多月就成亲了?”
段箫白苦笑的点点头:“大人,难不成真让我娶那葛家小姐啊,这要是娶了可就毁了那姑娘一辈子了。”
张睿摸摸下巴:“马上就要过年了,这葛怀茂为什么这么着急的结婚呢……难不成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段箫白看着张睿见他也没有头绪垂头丧气道:“这葛小姐已经把这婚事当真了,每日除了秀嫁妆就是来我房里与我说话,大人,小的真的扛不住啊!”
张睿扑哧一笑道:“你有何扛不住的?听说那葛家小姐貌美如花,难道你不是乐在其中?”
段箫白被他一噎,摇头叹气道:“主要我并非喜欢这姑娘啊,她却把我当成准郎君来对待,实在让我为难。”
张睿:“这样,你与她说,婚前若是常见结婚后夫君会短命,估计她便不会来缠着你了。”
段箫白:“真会短命?”
张睿:重点不在这吧!“这葛家小姐不想做小寡妇应该就不会缠着你了。”
段箫白一笑点头:“大人好点子,我这就回去与她说。”
其实张睿和段箫白都没料到,这葛怀茂之所以着急让段箫白入赘葛府并不是看中他什么才能本事,而是单纯的把他当做造人的机器,让他和自己女儿结婚要孙子!尼玛,自己生不出来便抓个女婿来生!
段箫白端着仆人送了的壮阳药脸都绿了!居然现在就要他们俩洞房?!开什么玩笑!!!这葛老爷太丧心病狂了,段箫白差点没绷住把那送药的小厮踹出门去。
第86章
等那小厮退出去后段箫白起身见四下无人,急忙把药倒入花盆里,拍着胸口心底道:可不能再这呆了,时间长了怕是没事也要出事了!
这几日段箫白已经把整个葛府摸透,前前后后找了不少地方,账薄大致锁定在他书房和卧室中,不如今夜就来个夜探葛府,若能找到那账薄最好离开这个鬼地方,找不到……恐怕还要多熬些日子。
入了夜,段箫白刚换好衣服,突然门前传来一阵脚步声。
段箫白一愣,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眯着眼看着一个身影悄悄进了自己屋子。
那身影看着有些单薄……似乎像女人的身影。
“小白公子?小白公子你睡了吗?”
段箫白一愣,这不是葛月梅身边丫鬟菊儿的声音吗,她来干嘛?段箫白不敢发出声音,因为他身上还穿着夜行衣,这要是被发现了,肯定会被人怀疑。
“小白……啊”
段箫白:“嘘,你来做什么?”
段箫白裹着被子像个大个的蚕茧一般突然从床上立了起来。
菊儿拍着胸口道:“小白公子,你吓死我了……我……我们小姐叫你过去一趟,有事要与你说。”
段箫白心中起疑:这三更半夜的,葛月梅把自己叫去做什么?
“你先去外面等我吧,我未穿衣服。”
菊儿脸一红踩着小碎步急忙离开。
段箫白趁机把夜行衣换了下来,穿上平日里的粗布衣服,整理好腰带走了出去。
夜里整个葛府安静下来,每隔一段路点着一盏宫灯,照着个府的路。
菊儿红着脸走在前面,时不时还用目光瞄着段箫白,走了半晌终于到了杜月梅的闺房前道:“我们小姐在里面等你呢。”
段箫白犹豫了一下道:“我与月梅虽有婚约,可这深更半夜的相见不太好吧……”
菊儿跺脚道:“小姐说有事要与你相商!”
段箫白了然的点头心下道:三更半夜的商量什么?难不成是问自己穿哪色的肚兜颜色好?自己虽为贼,却是只偷死物,不偷人啊,又没干过采花这种事,业务不熟这不是难为人呢吗!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进屋段箫白愣住,原本心中那一点担忧烟消云散,只见葛月梅身一身浅色长裙,头发简单的用一根玉簪挽住,端坐在桌边手里正拿着一个账薄。听到段箫白的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他。
段箫白心中疑惑,这葛月梅把自己叫到此处究竟有何目的?难不成知道自己并不是来娶她的?还是只是在试探自己……
葛月梅看完账薄,把册子合上放进抽屉中起身看着段箫白道:“王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来葛府可不是单纯想娶我的吧,究竟有何目的!”
段箫白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道:“我并未想来这,是你爹……葛老爷非要让我来的。”
葛月梅嗤笑一声:“你这招对付我爹或许行,但对付我却不行,我自认为长得还算不差,正常男子若是没有隐情见到我至少会有紧张激动,可你……反应的太平淡,就算是偶尔激动也不像是正常的羞臊。”
段箫白心中咯噔一声:这葛月梅果然非等闲之辈,居然发现自己不同。“我……我并不是……诶,实话说吧,其实我并不想娶葛小姐。”
葛月梅来了兴致道:“为何不想娶我?我家世好,相貌也不丑,你若娶了我便会有万贯的家财,怎么算都是一桩合适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