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都起身道:“大人英明。”
接下来两个县令一个姓龚是照水县令,一个姓刘是鹿台县令,说的与王郧说的十之八九差不多,最后轮到秋禾县令。
冯宝起身擦擦脸颊的汗道:“大大大……大人,小的是秋禾县……县令。”
张睿道:“本官路过秋禾县曾与冯大人见过面。”
冯宝颤声道:“是……是,大人,下官……下官。”说着扑通跪在地上道:“下官冒犯大人,请大人恕罪!”说着磕起头来。
张睿冷笑一声道:“哦?冯大人何罪之有啊?是买官还是强抢少年,是剥削民脂民膏还是花钱买卖死囚?!”
冯宝一听顿时吓得面无血色,喘着粗气像一条濒死的鱼。
张睿道:“来人啊!把这冯宝的官帽给我摘了,今日本官就要为民除害!”说着两个衙役走进来架住冯宝,把他头上的官帽和腰上的革带摘了。其他三个县令吓得大气不敢喘,眼睁睁的看着冯宝被押了下去。
“秋禾县县丞可在?”
站在一旁的县丞急忙跪地道:“下官在。”秋禾县县丞姓高是本地人,举人出身,提拔他做县令也算担当的起。
张睿:“即日起,本官任命你为秋禾县令,你记住,万万不可在走冯宝之路,否则本官定严惩不贷!”
那县丞急忙叩头,心中又惊又喜,没想到这么大个便宜居然落到自己头上。心神一稳暗道自己可不能像冯宝那般,不然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处理了冯宝,下首的几个县令对张睿顿时刮目相看,没想到这小知府小小年纪做起事来手段老辣,雷厉风行,一点都没有生涩的模样。不知不觉都收起轻视之心。
中午张睿留他们在府衙吃了顿饭,这顿饭可算是他们几个人吃的最憋屈的一顿饭,大气不敢喘不说,还不敢说错半个字,饭菜夹在嘴中如同嚼蜡,尝不出半点滋味。哪个县令没有点龌蹉事,更何况是这种地方,若真指着那五十石的俸禄,连平日的府衙花销都不够用!
张睿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今日不过是杀鸡儆猴,给他们打打预防针,小言不去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做的别太过了,超过底线那就别怪他铁面无情了。
下午几个县纷纷告退,秋禾县令被打入大牢,择日向朝廷上折子,秋后问斩。
林孝泽见那几个县令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觉得好笑,等他们走后才跟张睿道:“睿儿你太厉害了!我见你这副模样吓的腿都软了,简直比我爹爹还要有……官威。”
张睿无奈笑道:“我本就年幼,若不这般,还不被这些人吃的死死的。”
段箫白道:“大人做的不错,想要在通州站稳脚跟,光跟他们说好的不行,恩威并施才能让他们敬怕大人。”
张睿:“临走前张大人与我说了这许多的为官之道,如今倒是都用上了,也不知他在京中如何了。”
段箫白:“大人若是知道你现在这般肯定会高兴。”
张睿心底暗叹:张大人于他如恩师,待三年后回归故里再去拜见他,只愿他老人家能身体康健……
第55章
张睿这几日也快被许朝的案子愁的头疼。许朝祖籍是崇州人,在通州并无亲人,只有他这一脉的一家老小跟着他搬到任上来。如今他带来的这些人全部惨死,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让张睿想了解这人都无从下手。
今日一早张睿梳洗完,换了一身常服带着林孝泽和两个侍卫去街上转转,顺便体察民风。通州地界跟前世的西北地区差不多深居内陆,属于典型的温带大陆性气候,冬冷夏热,土地多贫瘠,山上多石头,不适合种植农作物生长,夏季还多干旱,除了常种的麦子,大多以养羊为生。古代的养殖业不提也罢,死亡率占百分之六七十以上,若是发生瘟疫,死的更多。这才造成通州一直贫穷的原因。
张睿想起,前世跟几个朋友去过西北,有的地方大面积种植棉花和马铃薯这两种抗旱的作物,想必这两种作物通州应该也能种植,而这两种作物在大周朝都有,只是在通州种植的颇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引进到这里来。
正想,前面突然传来嘈杂声,张睿举步走了过去。
原来是两个人正在争抢一吊大钱。其中一个长相凶恶,手中拿着一把柴刀指着拿钱的人道:“这明明是俺卖柴得来的,不小心掉在地上被你捡去的,你怎么说这钱是你的?!”
另一个中等身材,背着一个一个竹楼,竹楼里还有几条卖剩下的小鱼。这男子道:“这吊钱明明是我卖鱼得来的,你看那钱上还有鱼鳞,你这般强行霸道,我要告你去官府!”
张睿走上前去一看,果然拿拿着柴刀汉子手里的那吊钱还沾着鱼鳞。那汉子怒道:“这是俺的钱!俺还要拿这钱给老母买药,你休得胡说八道!”
两人争执起来,拿着柴刀的汉子一挥刀道:“今日这吊钱俺是非要拿走了!你若敢再胡搅蛮缠,俺就一刀砍死你!”
卖鱼的渔夫小贩吓了一跳,气的大叫:“你这是威胁我?我要报官把你抓进大牢里!”
那大汉嗤笑一声把钱收进怀里拎着柴刀便要走。
张睿转头朝身后的林孝泽道:“你看看这吊钱应该是谁的?”
林孝泽皱眉道:“我觉得应该是那卖鱼的,你看人都说相由心生,这砍柴的汉子长的一副凶狠的模样,况且那吊钱上确实有鱼鳞。”
张睿摇头笑道:“再看看。”
背着鱼篓的男子看着钱被大汉收进怀里气的直跺脚坐地上道:“光天化日之下抢钱啦!活不下去了!天没天理,人没人性啊~”四周围观的群众纷纷指责那汉子,居然明目张胆的抢劫。
张睿:“这位兄台且留步。”
那汉子转身见张睿道:“你干啥!老子说了这吊钱是俺娘的救命钱,谁都别想讹去!”
张睿道:“兄台既然认定这吊钱是你的,而地上的这位兄台又认定这吊钱是他的,本官不才,帮你二人分辨下如何?”
那汉子半信半疑道:“你是官家?那好,你就帮我分辨分辨。”说罢把那吊钱从衣襟里掏了出来递给张睿。
张睿接过钱细细看了看,又朝地上的男子道:“你说这吊钱是你的,我且问问你,你这一条鱼有几斤,一条买多少钱。
地上的男子急忙起身道:“草民在街上卖鱼来往的人都认识,大的卖十文,有五六斤重,小的卖五文,也有二三斤重。
张睿道:“哦?这么说,今日你卖了十多条鱼?”
那人一愣道:“这……小的没数,大概差不多。”
张睿道:“我且问问你,你卖的是活鱼还是死鱼?”
卖鱼的小贩急忙道:“都是昨日捕的活鱼,新鲜着呢。”张睿笑笑不语。
张睿又朝那拿着柴刀的汉子问:“你这一捆柴买多少钱?”
那汉子把刀收到腰间道:“我这一捆柴是六文,今日是刘员外专门要的柴,比往常多出一文,总共是十六困,是一百一十二枚大钱,大人不妨数一数。”
张睿点点头把那大钱递给汉子道:“这钱是你的没错。”
周围围观的百姓道:“你怎知道这是他的,莫不是你与他是一伙的?”
张睿笑道:“我与大家一说便明白了,先说这大钱,虽然上面粘了鱼鳞,可钱币之间却是异常干净,说明这鱼鳞是后沾上的。假如这串大钱是卖鱼的,那他卖掉一条鱼,收回来的大钱难免都会多多少少带些脏污。其次,这渔夫背的鱼篓上并无盖子,本官看不出这么浅的竹篓能装十多条活蹦乱跳的大鱼啊。”
周围的人一听恍然大悟,原来这卖鱼的才是讹人钱财的坏人。
背着鱼篓的男子一听脸色涨红急忙跪地求饶道:“是我财迷了心窍,见那汉子掉了大钱捡来藏在鱼篓里,没想到被他发现。”
那汉子接过银钱朝张睿跪地磕头道:“今日多谢大人还小人清白。”
张睿扶起他道:“不必多礼,这钱财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本官定然不会让坏人得逞了去,也不会让好人平白受冤。还有你这渔夫,讹人钱财,造谣生事,且去府衙自己领三十大板以此为戒。”
那渔夫听完急忙磕头求饶,一个侍卫压着他回了府衙。剩下的人见事情解决了,也没了看热闹的心,各自散开,只有一人站在原地踌躇的不走。这人躬着身子,披着厚厚的斗篷,微微抬起头看着张睿。
张睿余光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人似乎有话要说,便叫旁边的侍卫上前去问问,侍卫还没走到这人身边,这人就吓得拼命的跑。这人肯定不同寻常,张睿急忙朝侍卫喊:“追上他!”
那人一条腿有点跛,跑的速度并不快,可他对着附近的路特别熟悉,左拐右拐,拐进一条巷子里,再一转眼就不见了。
两个侍卫无功而返,朝张睿告罪。
林孝泽:“这人腿有问题跑步远,应该是藏在附近了。”
张睿朝巷子里看了看点点头道:“既然没追上,我们先回去吧。”几个人朝府衙走去。
胡同尽头的拐角处那人微微探出头来,拍着胸口叹了口气。裹紧身上的斗篷一瘸一拐的朝另一条路走去。
回到府邸,张睿总觉得那人有问题,一副想说什么又怕说什么的模样。突然想到这人会不会跟许朝这宗案子有关?!虽说仵作验尸时是三十七具尸体,但被火烧过,面目无法辨认,根本就分不出哪个是哪个,万一有一个人凑巧逃生呢?多出的那具尸体就是别人的……会不会是凶手的?……应该不会是,凶手一定会把自己同伴的尸体带走,不会留下一丝把柄,那么这具尸体很可能是无辜的路人,或者……乞丐?!
这么一想突然所有线索都连贯在一起,要是他推理的没错,当日一定有一个漏网之鱼没被杀死从府邸逃了出去,为了掩埋自己身份找了一具乞丐的尸体托进火里……最后造成三十七人无一生还的假象好让凶手放松警惕。如今他为何又偷偷出来,难道是有什么跟自己说的,或者他知道凶手是谁!可要怎么才能找到这个人呢?
身边这几个侍卫不能说不中用,毕竟本事在哪,做些寻常的事还好,做这种寻人的事仿佛大海捞针,弄不好还会引起凶手的警惕把这唯一的幸存者杀害,张睿不得不动用周隐安排在他身边的暗卫了。
叫暗卫的方法很简单,写封信放在桌子上,暗卫每晚都会在张睿身边保护他,如果看见桌子上有信便会现身出来。
晚上张睿梳洗完并未睡觉,而是把空信封放在桌子上,熄了灯坐在床上。过了子时听见窗户“噔”的一声,张睿知道是暗卫来了,掀开被子点着蜡烛。
那暗卫单膝跪地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张睿道:“你……请起,我今日叫你来是想求你们为我寻个人。”
暗卫:“公子请说。”
张睿:“我不知道这人多大年纪,只看见他身上披着黑色斗篷,见到人鬼鬼祟祟,一条腿有些跛,身上可能还有刀伤或者烫伤,今日在北街看到的,可以在这寻一寻。”
暗卫点点头道:“我们会尽力提公子寻到此人,公子还有别的事吗”
张睿摇摇头,暗卫抱抱拳从窗子跳了出去,一眨眼就没了踪迹。张睿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月色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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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中,林孝清被派去调查安云升这宗案子,前阵时间那年岁颇大的推丞终于熬不住辞了官,他顶空被升为六品的推丞。林老爷就没那么好运了,因为林孝泽的事被牵连,原本快到手的太常寺卿被另一个人钻了空子,气的他恨不得把远在千里之外的林孝泽叫回来揍一顿。
林孝清到安大人府上时见府邸门口挂了白帆,灵堂里摆着棺材,他正室夫人跪在灵前,身边一左一右跪着两个小娃娃,大的七八岁,小的四五岁二人皆披麻戴孝。
管家见林孝清来,问清缘由知道是大理寺的人急忙把人请进去上了茶。
那安云升的正室年岁不大,头上簪着白花,面色苍白,双目泪光点点,一身丧服穿着的扶风弱柳,就连平日少近女色的林孝清都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觉得自己有些失礼轻咳一声道:“夫人节哀,今日我想问问安大人出事那日晚上的情况。”
安夫人点点头,伸出胳膊让身旁的丫鬟扶着她起身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道:“嬷嬷先带顺儿静儿去后院吧。”
跪在旁边烧纸的老嬷嬷点点头,领着两个孩子出了灵堂。
第56章
安夫人未语泪先流,从衣襟抽出帕子擦擦眼角道:“夫君每日在书房看书都看到很晚,平日都是我自己先休息了,他半夜才回到卧寝,偶尔忙的太晚在书房睡也是有的。那日也如往常一般……谁成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夜里睡的熟,直到听见院子里的嘈杂声才惊醒,出来便看见……便看见夫君的尸体躺在地上。”说道此处心中哀痛难忍哭了起来。
林孝清叹口气道:“那院里没有其他人听见什么声音吗?”
安夫人摇摇头,林孝清领着衙役到庭院看了看,院中央有棵大槐树,树枝光秃秃的,只有发黑的树干。按说外面的树早都冒出绿叶了,为何这棵树却一根绿芽都没有?朝旁边的管家一问才知道,这棵槐树已经枯死了,只是这树怎么好好的会枯死呢……真是邪门。
远处有个身着藏青袍子的男子坐在椅子上目光冷冷的看着他们,看着模样不像是下人。朝管家一问才知道原来安云升还有个庶出的哥哥叫安云束,因为双腿有残疾一直住在安府并未娶妻。林孝清看了那人几眼,拍拍这枯死的树,伸出手时却看见手心有一小块黑色的渣滓,拿手一辇便碎成粉末。林孝清把那粉末放在鼻子下嗅嗅,脸色微变道:“我们走吧。”
回到大理寺把这安府的事告诉给张耀之,张大人捋着胡子道:“这安大人居然还有个哥哥,他这哥哥双腿有残疾?”
林孝清点点头道:“那管家是这么说的。”
张耀之:“去查查他这个哥哥,我总觉得此事跟他脱不了关系。”
林孝清顿了顿道:“大人,我在那安云升吊死的树上发现干涸的血迹,看样子有些日子了。”
张耀之道:“哦?那树上有血迹?”
林孝清:“而且那颗树也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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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这暗卫果然不一般!三天后那个在黑衣人就被找到了!
张睿派人把他偷偷关在后院的一处小屋里。那人被抓道后只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说话,如张睿所料那般,身上好几处刀伤,脸上被火烧的面目全非,头发和眉毛都没了。可能一直没医治,伤口都发炎化脓,看起来异常恐怖。
贺明几次去给他上药都被那人挥手打开,无法只得求助段箫白把他点上穴再擦药,这人若是再不医治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死去。
张睿到了夜里便会去看看那人,起初这人只是背对着张睿,无论说什么都不回头。慢慢的开始转过头听张睿说的话。到最后终于放下警惕,管张睿要了笔和纸。
那人嗓子被火熏坏了,口不能言,双手的十指被烧的少了半截指头,握笔都难握,写了半晌才写出几个字:我是许朝。
张睿顿时愣住!慌乱起身时把桌子上的砚台带到地上,溅了一身的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