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影术+番外——琰迟

作者:琰迟  录入:07-19

文案:

一双丹青描摹笔。

当年画中精匠,丹青画师公孙宴,从常州远赴洛阳参加百花百画宴,不料佳作被盗,因缘巧合下却能一入王爷府做一清客。从此只为他秦七王爷画,画山画水画鸟画柳,画他心中最挂念的人。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世间除了两情相悦也有一厢情愿之说,公孙宴的第一世便是如此,一腔情谊打水漂,在秦王爷府没落得善终,反而做了替死鬼,得了个惨死下场。

他心有不甘呐,游离几世,更是动用邪术,只为重寻回秦旻,带他走一走从前并肩走过的路。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乔装改扮

搜索关键字:主角:公孙宴,秦旻 ┃ 配角:许笛,齐衍文,鬼差,各种被害身亡的炮灰 ┃ 其它:新大坑,酷爱来^^

1、梦里不知身是客

烟雨三月,迷雾重帘,怎见百尺楼台。春水湿衣,不冷非寒却凉了身子骨,到了深秋寒冬腊月时就有的消受的了。奈何绵针雨密集不堪,行人皆是悻悻之色,低声咒骂几句,叠步抽身躲雨。多数人半掌倚额头遮雨挡风,妇媪更是揣着窝好食粮的菜篓子,啐了一地泥水,”他娘的狗东西!好端端地兴风作浪!”

秦旻是街上一户出蒸笼包子的小商小贩,即便做的生意只能勉强糊口,他也乐得日日早起出摊。哪料的今日天色骤变,谈笑间就能刮风下雨。他推着木车蹭一处屋檐,跺脚搓掌待天青色褪去。

雨下了才过一刻,街头巷尾攒聚的人头都散尽了。秦旻闻着自己笼屉里飘散的肉包子香味,混着肚饿苦笑了一番。本是个不赖的英气长相,一脸的为生活所迫,也添了他几分愁眉苦脸,委实难看了起来。

“他娘的狗东西……”他仿着老媪的腔调,学得倒是一板一眼,不过怎么也套不出其中的市侩脏污的神韵,乍听来倒像是奶娃娃嗲声嗲气地胡闹。

秦旻从没说过市井粗话,他爹娘说了这小子打出生起就生的仪表不凡,将来准是个做大官赚大钱之才,怎可连篇粗话。可惜,天不遂人愿,秦旻纵然长得再合衬,如今也只是个推车吆喝卖包子的。

“秦旻——”

“秦旻——”

干脆两声如石破天惊,本还闷着唯剩细雨靡靡声的天地间,蓦地就开明起来。

秦旻彼时方用袖子擦去额首的雨水,听到有人喊他,吓了满怀。那人声音他并未记清,似有些熟稔,但真叫他去搜肠刮肚究竟是谁时,他又怎么也记不来了,大抵是哪个和他前世纠缠不清的人吧。

“呸呸呸,成天到晚要胡思乱想。”秦旻自己轻带了几掌,告以警戒。

任凭那声音是如何盈耳,那也是个男人发出来的。

秦旻松开正绞干着的湿袖,探出脑袋环望四周。翘檐瓦片滴漏几滩澄清,落在他发端,在头上晕开冰凉凉的一片,继而又渗了进去。

无声无息的,就和那出声的人一样,再无动静。

突如其来的念头叫秦旻觉得自己这是入了魔怔,他早已忘了适才那人是如何唤他名字的,可他这心神就这么被牵起,抓耳挠腮的不知所措,连头顶心一片被雨水打湿了也茫然无知,由着它们随心所欲地穿过他脖颈,流至他心田。

划过心头那一阵冰凉让他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痛觉,像是触及了到了什么大恸,秦旻似碰着了烫手山芋,倏地就缩了回去。

心口的痛仍持续着蔓延,他手脚也像被缚住了,无法动弹。唯独那能睁能闭的明目里,却不可抑制地渗出了水色。

“秦旻,你何时学会畏首畏尾了?”那人的声音又亮了起来,一如贴在秦旻耳侧,说得轻巧又轻薄。

秦旻干脆将眼睛合了起来,本意上不愿让那人看见自己无用的一面。哪知合上了眼,心魔作怪,脑子里尽是浮现的一抹红唇倾国色,两人缠乱共话巫山情。那人微喘的低音,或是柔声浅笑,都像是能从脑中的臆想直接传到他发红发烫的耳中。

本就是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里,流连不休的暗生并蒂让秦旻心绪不宁,呼吸起伏。那烈焰红唇殷红如血,狭长柳眉似用妙笔细致琢上了黛色,勾魂摄魄的五官一如精雕细琢的白玉。用脑中作怪的人那张似男更似女的脸用来形容男子,实在是大不敬,可秦旻却相信那人便就应当是这八九不离十的模样。丹田阳刚之火在烧,春雨如油势必要他这把火愈烧愈旺。

“你就不想看看我吗?”那人轻嗤一声,又是撩人的语气,每出口一个字就像是在秦旻耳畔吹了口气一般,让他脸红羞赧。

特别是脑子里挥之不去的画面,两人在红帐中,在喜床上难舍难分。

秦旻鬼使神差地隙开眼缝,下意识地顾盼周遭,仍是一无所获。正当他满腹牢骚伴失望时,却眼尖地瞥见了桥头一袭白衣撤身而走。

他连背影都未看清,那人就被烟雨拥护,落入青石桥尾的幕雨重帘中,再看不清。

“你总是这样,白白叫人空欢喜一场。”

这次秦旻听明白了,那才不是娇嗔的语气,是真真的决绝,连埋怨都少得可怜。

他那一句”且慢”,终是没说出口。

想留住的,却总是留不住。他不知自己心中为何会突发这样应景却不对情的感慨。

天色微明,晨曙拄杖敲门来,沉烟袅袅垄断田头。

秦旻大翻了身,揉揉惺忪睡眼,算是醒了过来。外头终是不见雨水,化作风和日丽的绝妙好天。

“又是梦。”他喃喃自语,揉着夜里睡得不甚踏实的脖颈发怔。

亦幻亦真,亦真亦假,到头来连他自己也是分辨不清了,究竟是在梦里见过如鬼魅般的男子,还是真有那么一日,于漏雨屋檐下,瞥见他急转的身姿。

“秦旻——”

秦旻正端着一盆凉水,险些倾洒出来。一样的声音,没有征兆地又响了起来。

秦旻心下一急,他这间破草庐里除了他这茕茕一人,就无旁人了,自己的老父老母也因陈疾先后作古。他倒不是和爹娘那样心畏志怪之说,他腾升的一念只是想将那人看上一眼而已。

于是,他试探问道:”你究竟是谁?”

屋上重茅顺风瑟瑟作响,纸窗上的洞也不由得再撕开些微。除去这些动静,秦旻也只能听到自己渐来渐缓的呼吸。

被很有可能是自己杜撰出来的人物弄得心神不宁,秦旻自嘲一番,”莫不是是该要去瞧瞧郎中,都中了什么疯魔了。”

“混蛋。”

又莫名响起一声。

伴着梦里心口的冰凉,秦旻痛得头疼欲裂。手上一盆凉水,终是悉数倒在自己身上,麻布粗料溅了满满生水。这声咒骂在他脑子里愈演愈烈,像是有人手握一把尖刀,缓缓锉开他心口的一块好肉,然后惨笑混着苦笑着和他说:

“让我看看你这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难道说这话的就是他吗?

秦旻浑身痉挛,勉强伏在木桌上倒抽冷气。即便他眼下气若游丝,他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相见不过一眼的人。

真是入魔了。

那些无意闪过的片段忽而又换了副模样。

秦旻好像看见了受尽折磨的自己死死捂住胸口涌出的血,孱弱地看着跪在眼前的人被壮汉揪着长发如暴毙之徒般粗鲁地拖出去。他好想看看那人的眼睛,却被他手上攒着的血红尖刀晃住了眼。

最终他只望见了一袭白衣,混着自己身上留下的血被人缓缓拖出了屋中,就像他从前形容的过街老鼠一般,那样的惨相不就是丧家之犬吗。

那人送他的最后一句话,便是——

混蛋。

2、乱红飞过秋千去

故事的起承转合在秦旻脑中有了交代,可他更是因此痛得直不起身来。他下意识拊膺,手上并未如脑中浮现的那样殷红如血,干净清爽如故。

一切如梦魇,如老树盘虬死死捆束着他。白衣男子穷途末路的最后二字,才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剖开他的左胸,在他心上决绝地剜下,恨不得要生啖其肉,豪饮其血。

秦旻悲痛欲绝,半身仰在方桌上痉挛不止,蜡黄的脸色染上层死人的青白,和他脑中的华贵男子一样的痛不欲生。

“对不起……”秦旻着了魔道,他气息奄奄地望着如茵绿甸,望着田垄上袅袅扬起的炊烟。那冲鼻迷人眼的白雾思能将远在百米外的他蒸得泪眼婆娑,好让他在和他两不相干的情境中几度泪流,连连歉仄。

青天白日,秦旻心口欲裂,绞痛得似要化作卧在掌心的一堆齑粉,这逼着他不能效仿往日,安抚自己已成既定事实的一切不过是虚幻无垠的梦。可他却无暇留意惶惶不安,他还弄不清对方来历,就已经深陷旖旎难明的情愫中无法自拔。

“呵,我听过太多次了,早就腻烦了。”

那人缓缓若水的声音飘忽了起来,只一瞬就枯似秋藤,彷如游荡在天之涯海之角,莫名地让秦旻联想到油尽灯枯一词。突然而至的想法叫秦旻好一阵心慌,他全然不顾自己受缚于使不上力的手脚,怪异地扭动躯干来弄出咯吱响声,试图通过飞蛾扑火的动作来挽回那人的一顾。

秦旻恍惚间道了句,”别死,我求你别死。”凭空冒出的话,连秦旻自己都手足无措,诧异自己怎会说出如此没头没脑的话来。

“我本就不是人,是尚有留恋的孤魂野鬼。”

约有半晌,因徐徐缓缓春风而瑟瑟发抖的草庐里才有了别的声音。白衣的声音似有了生气,又复莹润狎昵。

秦旻这才恢复心神,叫他朝思暮念的竟不是人,而是夜半作祟食人心肺的魑魅魍魉。秦旻吓得魂不附体,双臂胡乱挣扎间不知触到了何物,他就当作是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攒住,疼痛挣扎间竟拨响了那物的声音。

闷闷的鼓声,秦旻竭力抬头一望,那是他爹爹在他幼时送他的拨浪鼓。

许是仙去的爹娘显灵,白衣乍听见拨浪鼓奏起的鼓声,就挤出沉沉的吃痛声,像是从强忍钻心剧痛之下仍能在喉间迸发出的痛哼。

秦旻脑中在不可抑制地遐想,又是那一出场景,白衣不再衣白胜雪,衣袖扑上了地上的落灰,还有他身上斑驳猩红的血迹,如银针刺眼。白衣尚存着一口气,可他半睁半合的双眼再无留恋,瘫软在冰凉侵肌的地上无声无息,唯独攫紧了手中带血的匕首。

屋内很快闯入四五个壮汉,个个魁梧奇伟,面目狰狞,只手折弯硬弓都不在话下。可偏偏正是这几个膀大腰圆的粗人扯起白衣散乱在地的黑发就往门外拖去,在地上蹭出一道又宽又长的血痕。其中一个壮汉脸上还有道从眉眼延伸到下颚的刀疤,在秦旻看来这道骇人的旧伤就像是大张的血盆大口,随时便能将白衣连颈咬断。

秦旻生怕脑中情景愈演愈烈,他亟亟甩落手中的拨浪鼓,将他幼时的珍宝掷落在地。

这一无心的动作却解救了他,他浑身力气回来,心口也不再叫嚣作痛。秦旻心有余悸,他怕极了这样抽丝剥茧的痛楚,他战战兢兢地问道:”白衣?白衣?”

“你这野鬼是不是走了?”

纸窗被风撕开了道口子,在徒有四壁的草庐内阴阴作响。秦旻暗松一口气,这场志怪闹剧总算是收了场。他按着酸痛的腰眼,蹲身将拨浪鼓拾了起来。

拨浪鼓上了年岁,禁不住多大摧残,它一面拴着的红柱也因掉地脱落。秦旻心痛不已,仿佛就像在自己故去的爹爹身上剜了一刀。他小心掂量地将鼓面上的扬灰吹干净,一系列动作本是一气呵成,却因秦旻发觉了异样而中止。

那拨浪鼓的背面,竟染上影影绰绰的泪斑。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雏鸟清啼百转千回,隐在抽枝的柳树上观莺歌燕舞。秦旻推着装了几笼热包子的木车,淡笑着从屋中走出,方才鬼魅缠身并未影响他的好心情,颇有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愚昧。他喜欢春日时节,喜欢在慵倦午后躺在屋前老榕树的粗枝上看飞红柳絮。满目新绿乱红,或是碎雨入河,在他眼中都能化作丹青臻品。

“丹青描摹笔。”秦旻望着良春盛景,不禁由心而道。

这又一脱口而出的话,偏偏也勾起了他熟稔的错觉。秦旻许久没犯的头疼毛病,如今似有卷土重来之势,他蹙眉强忍,脑中又浮现支离破碎的人事。秦旻揣度,若是他再由这与他全无瓜葛的情景迷住心神,他怕是真的要走入心魔了。

可不论他如何睁大双眼试图看清眼前翠绿照新红的风景,或是连连甩头想换回清醒,他的头脑就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图文在他脑中愈发清晰。

如白练的纸上,勾勒出翩翩公子的雏形,五官模糊不清,但在寥寥工笔之下,温文尔雅的气质便是呼之欲出了。

秦旻不再负隅顽抗,他深切地觉着这画中人他应当是见过的,甚至可能与他还是半个熟识。他张嘴欲道出那人名姓,可话到嘴边就急不可耐地溜走,他除了口中被灌入和风,就再无别的动静。

“真是怪事接连。”身子登时舒爽,头疼不再缠身,秦旻恢复常态,满嘴的嘀咕不断,他忖度这事怕是与孤魂白衣也撇不清关系。

秦旻的包子摊生意做得不大,勉强能撑起他起居用度也全是仰仗街上几户常往常来的老主顾,而江郎中便是其中之一。江郎中对秦旻恩重如山,当年秦旻爹娘卧病在床,却苦于没钱医治,秦旻每夜都是枕着他们的咳嗽声入梦。两个老人一张张沟壑纵横的老脸生生咳成了猪肝色,秦旻那时候便知道父母大概是陪不了他多久了。

江郎中是街上难得医术高明的人,也正是他不计较秦旻家中囊空如洗,吃了秦旻一笼隔夜肉包当作诊金,不眠不休地照顾秦旻父母几夜。只不过这对苦命夫妻早已病入膏肓回天无力,终是在五日之后安乐地撒手人寰,脸带笑意,一如往日里与人为善的模样。

秦旻知恩图报,安葬爹娘之后给江郎中连磕三个响头,他身无长物,也只能想出这个法子来感恩戴德。江郎中年逾六旬,一头华发,但身子骨却是硬朗,他扶起行大礼的秦旻,笑称,他吃刁了秦旻擀出的面皮,秦旻捏出的肉馅,只要每月十五得空来送笼包子就好,别的大恩大德压根谈不上,不过是医者仁心罢了。

而今日正好又到了十五的日子。

秦旻端着一笼包子谦卑地叩响江郎中门环。

江郎中恰好在正厅里用茶,他年岁也上来了,反应也不及从前迅捷,耳背的他直到秦旻扣了第七回门环才想起今日家里将有访客至。

“阿二啊,自个儿进来吧。”江郎中臂里无力,一杯热茶在他手上倾出了大半杯来。他视秦旻如己出,自己家里有个去外县当小官的儿子,年纪略长于秦旻。故此,江郎中唤自家亲儿子便是”阿大”,秦旻便顺应成了”阿二”。

包子是才蒸好的,一路飘香。别家的包子与秦旻做的失之毫厘,不过在味道上就差之千里了,尤其是在这四月春日花正好的时候。秦旻会将新摘的竹叶青碾成汁,混在面皮里,包子微微泛青,连模样都是别出心裁。

江郎中每每吃了眉开眼笑,抚着长须道,他就爱这包子透出的清甜。

“江郎中,新出笼的肉包子,你快尝尝鲜吧。”秦旻赶来的路上步履匆匆,生怕因晨间发生的怪事儿误了江郎中谈妥的时辰。他嘻嘻笑着放下手上的东西,提着衣袖胡乱蹭去了额头上蒸出的臭汗。

江郎中面露狐疑,他虽已入耆年,不过眼神依旧凌厉如刀,双目清明中透着精明,壮年时候一针见血的本事仍就在身。他嘴角勾起了笑,入了口肉包在嘴中,细嚼慢咽之后方道:”阿二,你最近是不是遇着事儿了?”

3、小簟轻裘各自寒

秦旻未防江郎中贸贸然抛出这么个问题来,他嘴上关紧了没多言,不过心里头却痛快地给出了答案。又一袭勾魂夺魄的白衣,五官不甚可见,但艳若桥边芍药的红唇却是无法消弭的。秦旻又失控得胡思乱想,他尴尬地回神之后连连干笑,想不着痕迹地推脱回去,”江郎中您就揶揄我罢,好事儿还能落到我秦旻头上吗?”

推书 20234-07-19 :明明你是兽,为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