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湮看着门派里大家对他的议论和嘲讽，从来没有站出来回过一句半句。只是在看见人家提起洛卿寒的时候会皱眉，心里觉得不痛快。他虽说没有势力，可在野外王者联盟的会杀他，落羽阁的也不会放过他，跟过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干脆找个地方躲起来，跑去木渎镇的渔船上钓鱼，依然是完全屏蔽，但这一次他明白，不会再有人静静地坐在船头陪着他。
还好，那个荒火小徒弟还跟着他。依然是师父长师父短，求带本求带打怪。尘湮问他：“你知道他们天天骂的那个男扮女装的骗子是谁么？”
小徒弟云淡风轻的回了句：“不是你么？”
“你不介意？”
小徒弟笑了，说：“我找的是师父，又不是媳妇，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只要操作好能带我就行。”
这话听得尘湮挺感动的，可他什么话也没对小徒弟说过，只是每天默默地带着他下本做任务。
生活总算归于平静，每天上班下班，回家玩游戏。尘湮给小冰心出了个全身八钻的小翅膀，只是为了方便带徒弟下本。没有了当初的打打杀杀激情无限，休闲玩法也自由一番乐趣。
遮天老板让加班，下班的时候天都黑了。尘湮心不在焉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前面一对小情侣追逐打闹。女孩子一边跑一边回头冲着小男友做鬼脸，一不留神和尘湮撞了个满怀。尘湮担心小姑娘摔着，下意识搂了一下人家的腰，就一下，站稳就立马松手了。可人小姑娘不干了，非说他大街上耍流氓。
尘湮现在满脑门的官司，笑得一脸无奈，说：“我哪有心情跟你耍流氓。”
可话听听人家小情侣耳朵里就变了味儿了，男的立马过来推了尘湮一把：“你什么意思？”
尘湮让他这么一推，火气立马上来了：“你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他又瞥了眼那姑娘，语带挑衅的说道：“这要白天，我都绕道走，还耍流氓呢。”
男的冲上来要动手，尘湮先一拳头招呼到人家脸上。两个人在大街上就这么你一拳我一脚的扭打起来。突然看热闹的人群中窜出个人来，一把拉住尘湮护在了身后。那男的本是要扑上来，一看对方多了个人，迟疑了一下，警察就到了。
洛云霄转身去看尘湮，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尘湮脸上挂了彩，鼻青脸肿的，对着洛云霄语气不善：“你闪开。”
一行人去了公安局，警察叔叔问：“知道聚众斗殴是什么行为么？你们这些小年轻，成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扰乱社会治安……说吧，什么情况？”
说来说去不是什么大事儿，警察叔叔让打电话叫家属来赎人。尘湮哪儿敢给爹妈打电话，撒了个谎说：“同志您看，我是外地人，能不能……”
警察叔叔看他一眼：“听口音不像啊，那打电话叫你们领导来吧。”
尘湮心说你这还不如叫我爹来呢，正准备找小雨救急。那边洛云霄打完电话过来了，只说：“等着吧，没事儿。”
等来的不是别人，却正是洛卿寒。
尘湮定定的看着他，愣了三秒，然后拔腿就跑：“警察同志我想去趟洗手间。”
洛卿寒就只是扫了他一眼，然后回头对洛云霄说：“走不走，还准备在这儿过夜怎么着。”
第28章
三个人走出公安局，洛卿寒头也没回直接去开车。尘湮觉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跟洛云霄说了声谢谢，虽然他真心觉得他来帮了个倒忙。
洛云霄说：“你身上的伤，去医院看看吧。”
尘湮满不在乎的摸了摸肿的老高的半边脸：“不用，这点儿小伤过两天就消了。”
洛云霄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他脸上的伤，尘湮一偏头不动声色躲开。洛卿寒在马路边儿上一个劲儿的摁喇叭：“上车。”
洛云霄顺手打开车门，用下巴示意尘湮上去。后者摆摆手：“不用了吧，我家不远，走路就成。”
“还没吃饭吧，一起。”
尘湮说：“不用了，我回家吃。”
“现买菜回家做去？”
“煮点儿面条就能凑合。”
“我说你俩没完了是吧，当我这儿出租车啊。”其实洛卿寒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对尘湮说要滚快滚，可不知为什么，话到嘴边了，就是说不出口。他盯着路边那颗梧桐看了半晌，把这归结为，碍于洛云霄的面子。
尘湮看得出洛卿寒一直在隐忍着没有发脾气，从头至尾那人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过自己。大概以他的修养，讨厌一个人大不了就拿他当空气，发脾气也是一种抬举。
洛卿寒一开口，尘湮也不知为什么就上了车。他在心里懊悔自己的犯贱，想不通这到底是畏惧，还是出于负罪感。
洛卿寒其实平时很少开车，工作的时候有司机，他要抓紧一切时间看那些没完没了的文件，回家之后玩游戏，也少有出门。他基本没什么机会自己开车，可这并不影响他的技术和速度。尘湮简直觉得跟坐过山车似的，一路飞驰，交警叔叔都上哪儿去了，赶紧把他拦下来啊，超速驾驶多危险。
洛云霄看了看尘湮，然后开了口：“前面路边停一下。”
洛卿寒一踩刹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尘湮觉得整个人差点儿没有因为惯性飞出去。洛卿寒这绝对是打击报复，绝对！
洛云霄下了车，直奔路边的药房而去。留下车里的两个人尴尬无言。
尘湮觉得应该说点儿什么，其实有些话他早就想说，可一直没有机会，所以到现在也没说。前一段时间，尘湮一直想要找洛卿寒解释些什么，可现在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迟疑着喊了声：“老……老大。”
洛卿寒装没听见，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跟着音乐在方向盘上打着节拍。
“对不起，一开始我是想骗你……”
洛卿寒笑说：“你一直都在骗我。”
“不是，后来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和大家相处时间长了我是真的喜欢落羽阁，真的当它是家，当势力的人是兄弟。”
洛卿寒冷笑一声：“那你当我是什么？可以随便忽悠的傻逼？我特好奇，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计划的？”
尘湮说：“我没什么计划，我那时候还只是个学生。只是想……”下面的话他实在是说不下去，自己都觉得自己就他妈是个骗子，卑鄙无耻。
“我特像冤大头是吧，不缺钱缺的是脑子。”洛卿寒自嘲的说道：“你这肯定不是第一次，真厉害，从不对我开口，我心甘情愿把最好的都给你。”
尘湮觉得自己简直冤枉死了，他哪里看着就像个惯犯了。对天发誓这是头一次啊就搞成这样，想死的心都有了。本来也就是个虚拟世界的闹剧，现在洛云霄这么一搀和，严重影响到了生活。尘湮决定，今晚一定要做个了断，然后和所有洛家族的人两清。
尘湮干脆下了车，一把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你下来。”
洛卿寒看他这满脸青青紫紫的就皱了眉，没看出来还是一不要命的，这是要打架啊还是要拼命。洛卿寒也没含糊，果然就下了车，还理了理他那没有半点儿褶皱的衬衫。
尘湮看他这身行头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果真和自己这T恤牛仔裤就不是一路人：“我就一骗子，可警察同志也管不了这个。你说吧，要我怎么样这事儿才算了结。”
要怎么样才算了结，这个问题想了千百遍，睡不着的时候就想，可总也没有个答案：“难道你有好主意？”
尘湮指了指自己没肿的那半边脸，凑过去说：“要不你揍我一顿吧，怎么解气怎么来，还手我是孙子。”
洛卿寒在游戏里成天打打杀杀，可这辈子还真没跟人动过手，何况这还是在大街上，他尘湮豁的出去自己也丢不起这人。洛卿寒笑了，是他那一贯温文的微笑：“你不但是一骗子，还是一无赖。”
尘湮真就跟他耍无赖了：“你看是你自己不动手，这事儿就算翻篇儿了啊，那冰心号我也还给你了，往后两不相欠，再见！”
洛卿寒愣在当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转身消失在人群，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嘿，还两不相欠，这到底谁欠谁的，他倒跟个大爷似的。
洛云霄拎着酒精棉签外用内服一大堆药回来的时候，就只看见洛卿寒一个人坐在车上哼小曲儿。他又四处望了望，果然人不见了。洛卿寒看着有点儿奇怪，一扫这段时间的阴郁，小有点儿高兴的样子。
洛云霄问：“人呢？”
“走了。”洛卿寒轻描淡写的答道。
洛云霄坐上车，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你至于么，以前结婚离婚，送这送那的，你就敢保证那些个女的都纯洁的跟张纸似的都是冲着你落羽阁势力主人格魅力来的。你干嘛老针对尘湮一个人？”
洛卿寒说：“我乐意。”
“来劲了啊，人家说到底也没骗你什么，不就一破号么，还在你手里呢？你请一代练大半年，一分钱没给，人家还尽职尽责每天上线陪你打流光打演兵打势力战打城战……还得跟着下本做任务，锁着你一个人加血，他死了也得保证你能跑掉……还要给你管势力，和敌对掐架，被人骂得跟什么似的……我觉得你以前可不这样。”洛云霄数落了一大堆，他这辈子能说上交心话的就洛卿寒这么一个兄弟，要换个人，哪儿那么多废话。
洛卿寒乐了：“照你这么一说，我不亏啊。”
第29章
尘湮总算过了两天安静日子，游戏里天天带着小徒弟下本做任务也挺有意思。猛然间看见系统提示，风云突变，天下皆惊！原来是洛卿寒持神兵天籁何人舞再次现身大荒……心里没什么想法，跟看陌生人似的。
现实生活也还不错，什么洛卿寒洛云霄统统没有再出现过。每天上班下班，过得别提多舒心。抹了几天的红花油，脸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这天尘湮正坐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翻着报纸。部门主管开完会回来，跟打了鸡血似的激动得手舞足蹈。
他们项目部主管是个年近四十的老男人，脑袋秃了一半，最大的本事就是揣测圣意，老板挑一下眉毛，其中意思他便能心领神会。
主管一拍手，把人都招呼过来。尘湮也收了报纸听领导传达会议精神。主管神秘兮兮的说道：“最近有一个大客户正在跟我们谈合作。”
“什么大客户？”有人问。
“博雅房地产。”主管仿佛已经看见财神爷降临，一张老脸笑开了花儿。
众人做了个鸟兽散，尘湮继续翻报纸。大家对主管的爆料显然持怀疑态度。本市家喻户晓的博雅房地产，大集团上市公司家大业大的，业内什么知名广告公司请不着，他们这小门小户，哪里入得了人家法眼？
主管一把夺了尘湮手里的报纸，哐当一声拍在桌上：“你们这些年轻人，平时总是抱怨没有发展空间，工作不上心，天天混日子。现在机会摆在你们面前，一个一个这都什么工作态度，早晚叫你们回家喝西北风。”他又指了指尘湮：“你，就你，下午跟我去一趟博雅公司的总部，看看人家有什么需求。”
小伙伴们抱以同情的目光看了眼尘湮，这大热天的，办公室里吹空调多舒服，谁乐意出门瞎溜达。
尘湮苦着张脸，不情不愿的背了电脑跟着主管外出。博雅果真是大集团名下的大公司，这办公室真高真气派，前台小姐真漂亮。主管笑得一脸谄媚，上前来了个自我介绍。小姐特有耐心，听他扯了一堆没用的才微笑说道：“您只要告诉我哪个公司的，找哪个部门就可以了。”
尘湮兴趣索然的看着大厅里人来人往，突然眼睛一亮，大门外风风火火的走进来一群人。准确的说是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走进来，漂亮的女助理穿着高跟鞋一边努力跟上BOSS的脚步，一边翻看着手中的文件汇报情况。
尘湮只觉得冤家路窄，扭过脸去躲在了主管的旁边尽量不被发现。
洛卿寒一双眼睛跟鹰似的，打一进门就看见他了。那一身T恤牛仔裤站在这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他偏头向助理问道：“这是干什么的？”
助理哪知道这个，迟疑了半天才从旁边人口中得知这是公司广告部有意向合作的一家广告公司的工作人员。洛卿寒嘴角上扬，笑了笑，又吩咐了助理两句，然后径直走向电梯。
助理一头雾水，总裁什么时候连这个都管。
前台小姐联系了广告部正准备指引他们上楼，突然过来两个保安，显然是冲着尘湮来的：“不好意思，这位先生请你马上离开。”
主管诧异的看着他，尘湮眨巴两下眼睛，心说我长得很像坏人么？还是问了句：“为什么？”
“这是总裁助理刚才吩咐的，我们只是执行工作，至于原因也不太清楚。”
尘湮恍然大悟，总裁助理的意思不就是总裁的意思。刚才洛卿寒那架势，跟黑社会老大似的，谁是总裁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那边前台小姐接了个电话，然后抬头是公式化的微笑：“不好意思，广告部那边打来的电话，说与贵公司的合作暂时取消。”
“为什么？”这次发话的是秃头主管，简直莫名其妙，连对方的面都还没见着，就被PASS了。
小姐摇摇头，保安上来对着尘湮做了个请的手势。
尘湮说：“还大公司呢，你们总裁就是公报私仇打击报复！”
保安严厉道：“先生，请您马上离开，说话要有证据，否则可以告您诽谤。”
走出人家办公大楼，主管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水，气急败坏的冲着尘湮嚷嚷：“你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尘湮低着头：“其实，也没什么？”
“没什么咱能被人轰出来？”
尘湮挠挠头：“照理说，这事儿该解决了呀。”
“我管你解决没解决，尘湮我还告诉你，公司往后大半年的运作就靠这笔生意，你自己掂量掂量，要是因为你的个人原因导致公司的损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主管把手里的公文包狠狠地砸在尘湮怀里，气得头晕眼花，坐上车一踩油门走了，把尘湮一个人晾在了那里。
“我他妈招谁惹谁了？”尘湮把那公文包摔地上，心里把洛卿寒祖祖辈辈都问候了一遍。当初真是瞎了眼，优雅大气，领袖风范，温柔贴心……去你妹啊，小人混蛋王八蛋！
洛卿寒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街边的尘湮，不自觉的露出个邪佞的笑。从小到大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的人物，何时有人敢让他难堪？也就这个愣头小子，游戏里欺骗了他大半年，现实也让他憋屈得不行。这把总算出了口恶气，太解气了。
尘湮坐在马路边儿上，午后的太阳正是毒辣，照得他睁不开眼睛，T恤早已湿透，贴在身上粘腻的感觉远远敌不过心中的无助。这是要丢饭碗的节奏啊。他想了半天摸出手机给小雨打了个电话，大概把事情说了一遍。
那边小雨显然搞不清楚重点：“哇，那多金帅哥竟然是博雅的总裁，高富帅的典范啊有木有！”
尘湮都无奈了，说：“大姐你搞清楚状况好不好，主管说了，合作的事情要是催了，我就得滚蛋，我是找你帮忙的。”
小雨说：“我能帮上什么忙，你找错人了。”
“同学一场，你倒是给我想想办法啊。”尘湮在太阳下面晒得跟剥了皮的耗子似的，满脸通红却浑然不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