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锦转身看着低下头的她，深吸一口气，“你若是不说实话，到时候真查了出来，本宫也保不了你。”
袁玉芝眼眶泛红，紧咬着唇，只好如实说了，“我……我，我并不是想害穆锦哥哥，我只是看穆锦哥哥为难，就想着帮你把那个姓尹的赶走。”
听到袁玉芝亲口承认，穆锦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落下，也不知为何知道不是陌霜会有这种感觉。
“是真的，穆锦哥哥，我真的不是想害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穆锦看着她道：“本宫知道了。”
次日，就听到太子府上的下人们议论，在厢房里的柜子里设法坛的人查出来了，就是第一个发现法坛的小厮。幸亏太子殿下网开一面，只是痛打了他一顿后逐出了太子府。
午后，陈伯捧着账本来找太子妃。
陌霜一边翻着账本一边喝着新泡的荷叶茶。
旁侧的陈伯特意提起，“听闻近日明湖荷花开得甚好，太子妃可要去看看？”
陌霜还没答话，在一旁侍立的小丫头就道：“公子，去罢，明湖的荷花远近驰名，一到这个时节，好多人来看的呢。”
陌霜翻了一页账本，“既是远近驰名，去看看也无妨。”
冬灵在一旁笑开了花，管家陈伯笑容可亲，“太子妃何时出门，老奴好差人准备准备。”
“就明日罢。”
翌日，天气晴朗，碧空万里无云，是个出行的好日子。陈伯把今日出游的事情都打理好了，马车，画舫都在候着。
陌霜领着丫鬟小厮正要出门，正巧碰见刚下朝的太子。
“臣见过太子殿下。”陌霜拱手道，每每见他几乎都要行君臣之礼，委实不像是两夫夫。
穆锦瞥了他一眼，随口问：“要出门？”
“正是。”
而后，就没了下文，穆锦往里面走，陌霜往外面走。
进了正厅，穆锦坐下来喝茶，狐疑地抬头问一旁的管家，“他可说了要去哪里？”
陈伯答：“不过是去明湖赏花。”
“哦？”
而后，穆锦也没再问下去。
乘半个时辰的马车才到明湖湖畔，赏荷花乘坐画舫再好不过。陈伯早已经让人包下来这附近一艘雅致的画舫，就等人一来便能出湖。
陌霜连同带来的几名家丁一同上了画舫，正要离岸，忽然一人道：“这位公子！”
站在画舫上的陌霜偏头，见到岸上一名青衣男子，他手里持着一根玉笛，穿着打扮华贵，抱着拳道：“这出湖的画舫都被富贵人家包了去，在下迟了一步，正愁着没船出湖，公子可愿收留我一程？”
陌霜听后，道：“无妨。”
“多谢公子。”
青衣男子轻轻一跃跳上了画舫。两人互报名讳，青衣男子姓景，名澜舟。
两人一见如故，从两岸山水讲到湖中荷花，从古今诗词，谈到学术名家。最后又论到了道法上来，这一论道，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叹。
华贵的画舫缓缓驶入一从碧叶荷花里头，伞一般的荷叶伸出水面半人高，参差不齐却又错落有致，期间粉色荷花点缀其中，经风一吹，荷叶随着荷花摇曳，连同带出一抹淡淡的荷花香。
边赏荷花边喝着刚泡的荷叶茶，入口满是荷香，别有一番风味。
喝过一盏茶，坐在船舱口的陌霜从画舫外移回视线，看着景澜舟道：“景公子并非凡人罢。”
景澜舟微微一愣，“尹公子何出此言？”
“方才第一眼便觉着景公子与众人不同，周身仙气缭绕，尹某便斗胆猜测是天上哪位仙君。”
被识破了身份，澜舟仙君先是愣了愣，心想难道梓玥仙君恢复了前世记忆，随后想想不大可能，便大笑几声，“妙哉妙哉，尹公子眼力非凡，景某实在佩服。”
“是仙君周身仙气浓烈，尹某才得以辨认。”
景澜舟道：“看来，尹公子也是修习过道法之人。”
“修习过几个年头，但也只是涉猎一二，浅薄得很。”
“凡人修道，能在你这个年纪辨认气息的，千百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
“仙君过奖。”
景澜舟喝了一杯茶，看着四周的荷花怡然道：“好茶配上美景，果真赏心悦目。”偏头看着陌霜，“今日能遇尹公子，在下心里高兴，你我虽是萍水相逢，但缘分不浅，不知能否交个知己？”
“承蒙仙君不弃，尹某求之不得。”
景澜舟开怀大笑几声，“那就这么说好了，你我日后便以知己相待。”
陌霜亲手为景澜舟倒了一杯茶，“不知仙君要在凡间留几日？”
景澜舟想了想，道：“我奉命下凡视察，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十年八年，说不准。”
“原来如此。”
景澜舟再看几分憔悴的陌霜，一阵心酸。他明明好好的做着他的梓玥仙君，仙元却偏偏被妖王所伤，奈何又遇上与他有些旧仇的冥王，阴差阳错要在凡间过一世苦日子。
“尹兄。”
陌霜抬起头看他，“嗯？”
“我方才见你眉心紧锁，可是近日有甚烦心事？”
陌霜抿唇一笑，“能品好茶，能赏美景，怎会有烦心事。”
景澜舟笑了笑，转了转手上的玉笛，“也是，良辰美景，确实不该有烦心事，难得今日高兴，景某献丑一曲，如何？”
“求之不得。”
景澜舟面带笑意出了船舱，站在船头将玉笛横在唇边，一曲清脆悦耳的乐曲传出，衣带当风，配上这十里荷花，恍若仙境。
黄昏落日离别之时，画舫停靠在岸边，岸上杨柳依依，陌霜抱拳道：“与景兄同游明湖，尹某荣幸之至。奈何良辰易逝，今日就此别过，你我来日有缘再见。”
景澜舟颇为不舍，抱着拳道：“有缘再见。”
陌霜转身离去，不远处一辆华贵马车在等候，小厮挑起帘子让他上去，马夫一甩马鞭，那辆华贵马车便消失在街道尽头。景澜舟看着马车远去，无声叹气，一转身，一挥袖，便消失在空中。
回到府上，管家拉住冬灵来低声问：“不知太子妃今日出行可还尽兴？”
冬灵笑着答：“尽兴尽兴，十分尽兴。”
管家释然一笑，“那就好。”
再吩咐道：“晚膳一早备好了，你待会提醒提醒太子妃。”
“知道了。”
给陌霜打了一盆水洗脸，再去膳厅。膳厅的桌上只摆了几样素菜一个素汤，是陌霜特意吩咐的。
坐了下来，丫鬟手脚伶俐地端上一碗白米饭，刚要吃，门口出现穆锦的身影。陌霜放下手里的碗，拱手请安，“见过殿下。”
穆锦站在那，不知该进该出，他以为陌霜不会在这。
冬灵皱着眉看了一眼自家公子，只觉氛围有些诡异。平日里太子妃和太子殿下从不一块用膳，两人用膳的时间错开，今日恰巧陌霜出门回来晚了，正好赶上穆锦的用膳时点。
穆锦愣了半响提步进门，在桌前坐下。旁边服侍的丫鬟一个个愣着，不知该如何是好。穆锦道：“愣着作甚，给本宫上碗筷。”
“是。”
穆锦斜了陌霜一眼，沉默不语。陌霜镇定自若地落座，吩咐一旁的小厮道：“去把膳房里的菜呈上来。”
不一会儿，小厮再端上几个荤菜。素菜摆在陌霜面前，荤菜摆在穆锦面前，也算是互不干扰。
两人吃饭，各吃各的，吃得十分沉默。陌霜把筷子伸向一道清焖冬瓜，正巧穆锦的筷子也伸了过来，两双筷子交叉。诡异的格局变得有些僵硬。
陌霜收回筷子，再去夹别的，穆锦瞥他一眼，夹起一块清焖冬瓜送进嘴里，再继续沉默地吃饭。
当事的两人倒是风平浪静，把旁边服侍的小厮丫鬟惊出了一身冷汗。谁都晓得，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不和。
第8章：怀疑·真相
饭后，太子妃要去沐浴，太子殿下则去书房看公文。
日子还是一天一天地过。看书、作画、抚琴、舞剑、临摹就是陌霜的一天。上朝、批阅公文则是穆锦的一天。
那晚，太子府外动静颇大，上千名御林军举着火把将太子妃围个严实。正在书房看公文的穆锦闻言出来，正见门口一大群御林军，带头的是六王爷喆勘。
穆锦站在门口，扫了一眼门口的人，眼中阴晴未定，“六皇兄深夜领着御林军到本宫府上，所为何事？”
六王爷喆勘出来拱了拱手，“回太子殿下，今夜有刺客闯入皇宫，意欲刺杀皇上，本王彼时正在宫中，便同御林军一齐追拿刺客。方才，刺客进了太子府，本王不敢自作主张搜府，便先将太子府围了起来，以防刺客逃脱。”
穆锦暗自咬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那刺客哪也不去偏偏躲进他的太子府，还是喆勘带头来追拿。
“事态紧急，还望太子殿下准许本王带人搜府，以及时捉拿刺客。”喆勘拱手道。
穆锦瞪他一眼，要是给他搜府，准没好事。“捉拿刺客之事本宫有责，既然刺客是潜入了太子府，那就该由本宫亲自带人搜查，不必劳烦六皇兄。”
“那……就有劳太子殿下。”
穆锦转身要进门，喆勘唤住他，“太子殿下，本王提点一句，刺客右手手臂受了伤，殿下可莫要认错。”
穆锦顿了顿，径直入了府，命人把大门合上，立即召来府上侍卫搜寻刺客下落。
侍卫分散后，陌霜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回廊上，只往这边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穆锦狐疑地蹙起眉。
一炷香时辰过后，侍卫纷纷来报，并未发现刺客的踪影。穆锦沉吟半响，“再去搜！”
侍卫又各自分散去搜寻，穆锦则去了主房。
冬灵刚从主房里出来，遇上急匆匆走过来的太子殿下，还没来得及请安，太子殿下便用力推开门，提步进了去。
坐在矮榻上的陌霜正要起身行礼，还没起来，穆锦已到了面前，拉着他的手腕将他扯了起来。陌霜不做抵抗，手臂被举高，衣袖则被用力推到肩膀，露出白皙匀称的手臂，手臂上没有任何伤痕。
冬灵看到这个场景，喊了一声，“太子殿下！”
穆锦眸色沉了沉，呼吸急促，这才察觉两人的距离极近，身子几乎贴在一起。陌霜的手臂被他抬高，宽大的袖子推到了肩膀。
穆锦一双仿若千年深潭的眸子直直看进陌霜的眸子里，胸口起伏，呼出的气息全数打在他的脸上。陌霜首先偏开脸，穆锦松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出了房。
冬灵赶紧过去，给自家公子整理袖子，手腕上被抓出了一个红色的印子，可想而知太子殿下方才有多用力，心疼道：“公子，你没事吧？”
陌霜沉默良久，“没事，下去罢。”
窗外夜凉如水，偶尔几个侍卫提着灯笼走过。搜遍了太子府也没能把刺客找出来，穆锦回应候在外面的御林军后，便将其遣散。
墨空之上，两名男子虚浮半空，青衣男子乃澜舟仙君，黑衣男子则是冥王。方才在寝房里，穆锦对陌霜的场景他们看得明明白白。
澜舟仙君叹了一息，看向身旁的冥王，“这回你可高兴了？”
冥王唇角勾起，“他当年也曾害本王受尽折磨。”
“当年之事，梓玥并没有错。”
“只怪他多管闲事。”
“当年是你一厢情愿用摄魂术将玉桂仙子困在冥府，梓玥仙君不过为她解开摄魂术，还她自由，是你执迷不悟罢了。”
“但若不是他多管闲事，本王如今应与玉桂长相厮守。”说罢，一挥袖子消失在墨空之中。
冥顽不灵的冥王当年倾慕玉桂仙子时，亦是那般执着，苦苦追求不得，便用了摄魂术将玉桂仙子迷惑，困在冥府十几个年头。
后来是梓玥仙君将玉桂仙子解救，破除了冥王施在她身上的摄魂术。玉桂仙子大怒，从此怨恨冥王，发誓再不见他。
冥王黯然神伤，几度上天宫跪在玉桂仙子面前得不到原谅。心灰意冷后便再也没上过天宫，也是那时起对梓玥仙君生了仇。
次日，府上早起的小厮在井里发现一个黑衣人的尸体。
刺客的尸体在太子府的水井发现的事很快传开，穆锦被皇帝召去宫里问话。
一身明晃晃龙袍的皇帝坐在龙椅上，面色严肃，“昨夜的刺客为何会在你府上，穆锦，你给朕解释解释。”
“回父皇，儿臣也不知。”
“府上闯进了刺客，你竟然不知？”
“儿臣昨日忙于公务，听了六皇兄所言才晓得府上闯进了刺客。”
在一旁的六王爷道：“父皇，昨日儿臣与众人确实亲眼所见刺客躲入太子府，太子昨日回应并未发现刺客踪影，今日却又在府上搜出刺客尸体，未免有些自相矛盾。”
“哦？”皇帝的视线落在穆锦身上，“真有此事？”
“回父皇，昨日儿臣带人搜查全府上下，确实未发现刺客踪迹。至于今早的刺客尸体，乃府上下人无意之中发现的。”
喆勘睨了穆锦一眼，“太子殿下昨日信誓旦旦说刺客不在府上，今日又搜了出来，是昨日太子殿下并未尽心尽力搜查？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穆锦狠狠瞪他一眼，这分明就是想借故挑拨。
皇帝听了喆勘的话，脸上不悦，“穆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穆锦拱手回应，“回父皇，昨夜未能搜出刺客，乃儿臣疏忽，请父皇责罚。”
皇帝沉吟半响，深吸一口气，“此事朕不再追究，当务之急是要查清刺客来历。朕就将此重任交与你来办，你看如何？”
穆锦拱手道：“儿臣定全力以赴。”
喆勘看挑拨不成，心里暗自咬牙。
回到府上，贴身侍卫过来汇报情况。
“殿下，刺客右手手臂确实有一道外伤。虽在井中发现尸体，但刺客确有中毒身亡的迹象，并非溺水而死。再则，井水并不深，即便水性差的也不会溺死。初步推测，刺客是先中了毒，碰到冰凉的井水才毒发身亡。”
穆锦喝了一口茶，有些奇怪，自己的侍卫能耐多大他最清楚不过，“你查到的？”
贴身侍卫沉吟片刻，如实道：“卑职愚钝，多亏太子妃提点。”
穆锦顿了顿，眼中神色复杂，“他还说了什么？”
“刺客身上刀伤众多，新旧不一，乃多年累积。太子妃猜测，此人乃是江湖暗刺，其后应有主使。”
穆锦听后，思索片刻，江湖暗刺乃是专门收人钱财的行当，但独自一人夜闯皇宫，危险巨大，即便是武功再高强的暗刺也不会铤而走险。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仅收了钱财，还被下了毒，为了换取解药不得不冒险，更何况其中还有人暗中帮助，他便轻而易举从宫里头逃了出来，躲进了太子府无非是想嫁祸。奈何刺客躲入井里，受了凉水刺激中毒身亡。
这么一想，完全符合逻辑。
穆锦端着茶盏沉吟，陌霜为何要帮他？
闭了闭眼睛，唇边浮起一抹冷笑，那人是尹升的儿子，又怎会帮他？若他是幕后主使之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自然清楚，说出来或许只是为了博取信任，穆锦想。
刺客来历一事不久便查清，皇上颇为欣慰，赏了穆锦一件上好的南海珊瑚，还大肆夸奖了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