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浩只是扫了一眼，就急急忙忙地别过脑袋来个眼不见心不烦。等到余泽换好衣服出门时，他才松了一口气。直到现在，他终于知道作为男人的艰辛与不易了。
二人一路出了宿舍楼，出了基地，直到他们在茫茫雪原中走了十几分钟后，姜浩才发现，余泽竟然把他带去去了湖边！关键是刚才还在下雪！
大风吹破了冻结的空气，寒冷铺天盖地的涌来，他甚至能听到他骨头在寒风中咯咯作响的声音。他不由得好奇，余泽究竟有什么事，非得要跑到这么远来说？
姜浩抱着手臂牙齿咯咯地打颤，刚才出来得太急，他只是穿了件大衣，忘记穿特质的防寒服了。
在呼呼的风声和他牙齿咯咯的打颤声中，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在黑暗中飘渺不定，让原本就冷得发抖的姜浩抖得更加厉害了。
“请问你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
姜浩带着疑问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半截鱼尾。他视线顺着鱼尾往上，终于看出来了，这就是前不久被封在冰里的人鱼。
“你……又活了？”姜浩咋舌，之前怎么看都是一副活不了的样子，竟然这么快就活蹦乱跳了，姜浩想咆哮，谁能告诉他，他不是在看科幻片。
对于姜浩的态度，对方并不在意，好脾气的说道：“我听说你要去一个叫做北京的地方，能带我一程吗？”
“啊……可以啊，”姜浩拖长了嗓子，一副老大爷的样子说道，“不过你得告诉我原因，我带着个人鱼走风险太大了。”
“我被冰封了二十几年，在此之前，和我的爱人因为种种误会而分散了，分别的过程中我很痛苦，现在我想重新挽回这段感情。”
姜浩用眼睛在对方身上扫来扫去，明显不相信，你都被埋在冰底下了，神智也不清了，怎么可能感受到二十几年的痛苦。
“你还没有恋爱经验吧，”人鱼望了一眼故意刁难他的姜浩，沉醉道，“这是你们人类具有的最高尚的情感了，恋爱的滋味太美妙，怪不得那么多人鱼前赴后继的被你们吸引。”
“等等，”姜浩及时打断了他的抒情，“你是说你们人鱼没有感情？”
“不，只是没有爱情。”莫恩摇头。
“怎么可能？”姜浩惊呆了，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
人鱼咧嘴一笑，这使得他更加具有魅力了，他补充道：“最开始，我也觉得你们人类拥有爱情是件奇怪的事情，我难以想象，两个陌生的人，会因为爱情这两个字走到一起，生死不弃。”
“现在人类这样的也少了。”姜浩说道。
“可是你们还是有，”人鱼先生目光坚定，“你知道你们人类的童话故事《海的女儿》促使多少人鱼想要做手术变成人类吗？”
“抱歉，”姜浩耸耸肩，“那只是虚构的童话故事而已，只是为了让小孩子相信真善美。”
“你不懂，”人鱼摇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们现在越来越缺乏爱情的滋养了，要是爱情在你们中间消失那可如何是好？”
姜浩被他的夸张弄得鸡皮疙瘩一地，连忙岔开话题：“算了，不说我们，那你们人鱼的情况呢？”
人鱼说道：“人鱼世界没有爱情，不只是人鱼，海底人也没有爱情，不知道为什么，海底的智慧生物好像都缺乏了这种感觉。”
海底人？这又是什么？姜浩想问，可是他怕这个人鱼一开口就喋喋不休，主动闭上了嘴巴，姜浩主动脑补，海底人应该就是生活在海底的人类吧。
姜浩想到了什么，问道：“不对啊，既然你说人鱼都是没有爱情的，那你当初还为了救你爱人被埋了起来？”
“虽然我们海底智慧生物之间不能产生爱情，可是我们和人类却是可以的，我爱我的爱人，自然想学你们人类，为了爱人奋不顾身。”
人鱼口中的爱情高尚得堪比莎士比亚笔下的故事，可是姜浩确实是从未有过此类感受。生命这么宝贵，一生只有一次，他不觉得自己会心甘情愿地为了别人放弃生命。
那些山盟海誓的爱恋，不过是小说家们虚构的而已。荡气回肠、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往往也只存在于文学作品中。现在世界这么真实，哪里还有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人？更何况，许多人活了一辈子也没遇上什么大风大浪，更没有献身这一说。
“你不能这样想，”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他心中所想，人鱼不赞同地摇头，“爱情是两个人相遇后触发的，你现在没遇上那个人，自然觉得爱情没什么，可是当你遇上了，你就会感受到爱情带给你的魔幻作用。”
见姜浩没反应，人鱼继续说道：“比如说我，当我爱人出事时，那时候我只想试一下这种感觉，为了救他而奋不顾身，我做了，可是感觉并不好。”
“那你后悔吗？”
人鱼一笑，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在他的笑容中，姜浩确切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光芒，他浑身上下都张扬地说着，他并不后悔。
24、姜浩身世
姜浩在发呆，余泽在耍酷，人鱼继续问：“刚才我问你的问题还没回答，我要和你去北京。”
“可是你的身体……”姜浩不放心，一双眼睛在对方的鱼尾部分扫来扫去。
他这才发现，这个人鱼很高，他身高有一米八，可对方比他高了不止一点点，甚至比余泽还要高出小半个脑袋，估计快有两米了。好在身材比例好，看起来颇具观赏性，并不显得突兀异常。
“这个你放心，我可以穿长袍遮住它。”金发男人笑得很无害。
“那你有电子档案吗？我们乘坐交通工具的时候都会用到这玩意。”见对方有些发愣，姜浩继续道，“我的意思是说，你需要这个东西才能去北京。”
“这个我可以找人帮他办。”在一旁观望的余泽适时伸出援手。
“那行，我顺道带你一程也没关系，我叫姜浩。”姜浩伸手，露出个合作愉快的表情。
“莫恩？瑟贝德，”对方友好一笑，“你可以叫我莫恩。”
把人带回基地显然是不靠谱的，好在这位人鱼先生也很有自知之明，神技慢慢，随便在哪里找个地方都可以生活。姜浩给他留了个短程通讯器，随即回基地去找小舅。
他和余泽一前一后的走着，夜晚的雪原泛着些许微光，两人在雪地里留下一长串蜿蜒的脚印，天地很辽阔，景色很壮观。这就像是远古时期的人类，在生命的黑暗中走出黎明。
姜浩越想越觉得奇怪，怎么余泽知道这么多事情呢？
“你当初就知道人鱼没死？”姜浩问余泽。
“是他找到我的，他说那个冰间湖的湖底是温热的，而且他们生命力很顽强，被冰冻后，找个地方解冻就可以继续存活了。”
“哦……”姜浩不明所以然地点头，听起来是那么一回事，可是事实上理解起来却是有一定难度。
他半懂半不懂地追问：“你之前有见过人鱼吗？你怎么这么了解人鱼？”
“嗯，见过一些。”走在前头的余泽低低的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他的疑问。
“刚刚那个是个雄的吧？”姜浩的好色天性被激发了出来，随即色眯眯的道，“雄的都长这样了，那雌的人鱼是不是特好看？”
“没有，一般情况下是雄的人鱼比雌的人鱼美丽。”余泽毫不留情的粉碎他的那唯一一点想念。
姜浩很失望，那些影视作品中的美人鱼和神话中的海妖塞壬，引发人无数臆想的传奇生物，竟然是雄的好看。
见姜浩失望，余泽不只是无心还是有意，开口补充道：“自然界都是这样，雄的生物绚烂多彩，唯有人类是个例外。”
“这可不一定啊，你看小爷我，还不是帅到天上去了。”姜浩自然不同意他的调调，仰头，下巴翘得老高，自以为是地自豪着。
余泽回头仔细打量眼前这人，四肢修长，皮肤白皙，眼睛漆黑有神，鼻梁挺直，唇色鲜红，是那种很有朝气的俊美。
像是认同了对方的话，余泽伸手拉过姜浩脖子，使劲地揉了揉他的脑袋，直到对方张牙舞爪的表示不满，余泽这才放开姜浩，转身继续前行，不过脸上表情却比之前都要舒缓了。
“真是，就会仗着身高欺负我。”姜浩扒拉一下脑袋，不满地咕隆着，小爷也有一米八好吗！
“你也可以弄我，”余泽破天荒地转头对他开起了玩笑，“只要你比我高的话。”
姜浩被戳中痛处，被噎得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好久才翻了个白眼，回了句“幼稚”。
余泽却并不介意，心情很好的样子，大步大步地往基地走去，那是个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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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基地后，姜浩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准备去找姜尚光。
他现在已经理清楚大部分线索了，怪不得当初小舅说他知道真相，他们关系就会破裂。回想起过往种种，姜浩现在心里千滋百味。
这是他当做亲生父亲一般的小舅，他没有料到关键时刻，小舅会瞒着母亲，把他带到这里来。其实说起来，当初也是他自愿前来的，他也站在小舅这边一同瞒着母亲。
这样帮凶一样的性质更是让他愧疚，进而越发的想要在对方那里发泄出来。
这种自责和被欺骗混杂在一起，姜浩的心情越发的糟糕了。对于长辈的欺骗他很愤怒，也很伤心。站在小舅方面门前，他深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推测干涉到他们的感情，缓和了好一会才敲门。
“你来得正好，我恰好有事要告诉你。”机器人保姆打开门，出现在他眼前的依旧是他儒雅的小舅。现在姜尚光正戴着眼镜在看资料，见他来后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这个熟悉的场景让他一愣，姜浩一楞，随即开口：“正巧，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什么？”姜尚光显得有些疲惫，低低的问了一句。他正在喝水，也让机器人保姆给他倒了一杯。
“我明天要离开这里了。”
因为这句话中年男人的身影僵在原地，手中玻璃杯掉下了，在落地前被机器人保姆伸出的手接住了。
“你要走？为什么？”中年男人诧异地问。
姜浩之前所有的准备都因为姜尚光的道貌岸然而崩溃，他曾经把这人当成父亲般的存在，到最后竟然是被他骗得最惨的。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姜尚光明明知道了一切，为什么还做出一种不知情的样子来？
“我要回北京告诉我妈，这个世界快他妈的完蛋了！”他终于忍不住了，红着眼眶开始质问自己的亲舅舅。
压抑过分的情绪在这一刻怦然爆发，姜浩说到最后，甚至有一丝声嘶力竭：“你早就知道真相了吧？你知道这地球快玩完儿了，你知道政府不会这么早公布消息！”
姜尚光沉默以对，微不可见地点头。
见对方点头后，姜浩愤怒道：“那你为什么要骗我和我妈？她是你的亲姐姐啊！你是诚心要让她死在北京吗？”
“就这么一点事，你用不着激动，你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姜尚光松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过去拍了拍姜浩的肩。
“这么一点事？”姜浩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这位亲舅舅，说话声音开始打颤，“你觉得我妈的死活只是件小事？”
“会有人去接应她的，你不必担心。”姜尚光回答，虽然他和自己姐姐曾经有过不小矛盾，看待问题的态度也是天差地别，可是毕竟是至亲，他不可能对她不管不顾。
而且，海底王虽然只要姜浩，可是很明显他不可能把姜上邪置身事外，他们那些稀泥巴似的烂帐，总得一起算才能搞得清楚。
“我不是你，我放心不下！我要是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我死也不会和你一起来这里！”姜浩甩开对方的手，愤愤离开。
当姜浩发现自己打不开电子锁时，一脸震惊的回头，恰好对上了中年人那张熟悉的脸。就连表情都是那么熟悉，那是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鼻子有些酸，姜浩抬头，冷静的看着眼前这人。
“先坐下，我有话要告诉你。”姜尚光的声音满是安抚的意味。
“你来到这里之后一定有很多疑问吧，今天的会议或许对你的打击有点大，可是这是你必须经历的，下面我就把这里的一切情况都告诉你。”
随着姜尚光的讲解，姜浩的表情越来越不可思议。得知了这里的一切后，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部虚构的电影之中，好像只要他愿意，就能够关掉电源醒来似的。
人类早在五年前或是更久的时候就察觉到地球的异变了，不只是中国，各个国家都在积极的采取应对方法，最常见的就是修建避难所。
在中国，自从华夏避难所修建以来，范围渐渐扩大，人类对南极的开发也越来越彻底。直到他们遭遇了海底人，这是一支生活在海底的人类，他们认为南极是他们的领地。
因为每到极夜时分，就是南极的黑夜，惧怕紫外线的海底人会出现在此处活动，因而和修建避难所的人类发生了领地冲突。
最开始只是小规模的争夺战，大部分都通过商谈和平解决了。可是随着前往南极修建避难所的国家的增加，南极的负担增大，和海底人的冲突也越来越频繁。最终演变成大规模的军事冲突。
幸运的是，姜尚光恰好因为运输一批珍稀动物来到这里，通过介绍见到了高层。他告诉负责人，他曾经参加过一次南极科考，他们在那次行动中遇到了海底人。既然是老相识，他顺理成章的加入到谈判的队伍中。
听到这里，姜浩有些触动，可是还是不能原谅对方的欺骗行为，遂冷冷的问道：“这些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妈妈还没告诉你吧？关于你父亲的事。”
“她说了，我都知道。”
“她是骗你的。”姜尚光推了推眼镜，冷静道。
“不可能，那个叫阿炳的作家也说过同样的话。”姜浩摇头。
“他们都是骗你的，阿炳是见过人鱼之后，才写下他那本小说的。”
“你才是骗我的。”姜浩口不择言。
“我有没有骗你，你听下去就知道了。阿炳和你母亲也在那次考察队中，你妈妈爱上了一位人鱼，因而才有了你的存在。可惜因为对方身份特殊，他们不能相守，于是你母亲带着你独自回到了北京。”
“不可能，我的父亲是他考察队的人，为了救她失去性命了。”姜浩连连摇头，他明显不相信姜尚光的说辞。
“她骗你了，这是我的故事！我的爱人才是因为救我被大雪埋了！”像是被刺到了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性子温和的姜尚光终于暴躁了一回。
“我不信，我要回去问她，她不可能骗我这么多年。”姜浩坐不住，想要离开却发现门不能打开。
姜浩脸色黑到了极点，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开门，我要回北京。”
“对于你身世这件事我感到很抱歉，可这都是你母亲的意愿。明天你父亲就要来了，你不和他见上一面吗？”
这句话像是电脑指令一样，姜浩的狂躁到达了一个高峰后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姜尚光，哑着嗓子问：“我父亲？”
“没错，你父亲是人鱼，他要和你见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