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少年历险记 上——五生

作者:五生  录入:07-21

脸上手上的血迹早已干涸,身上挨过打的部位隐隐作痛,家里没有医药箱,没法做应急处理。庄泽看着自己已经乌紫的腹部,觉得好笑不已。

“为了一个姑娘挨打”,这种英勇事迹,这辈子经历了一次,也算圆满。

只是太过滑稽。

庄滑稽这次打,挨的真不轻。他起身准备去洗澡时,才发现自己腰也开始疼了。他扶着腰,捂着肚子,步履蹒跚,那背影甚是孤寂可怜。

好在没人看见。

他在洗澡时,极其庆幸自己习惯用沐浴液,倘若这时候用肥皂,手一滑掉地上,他光捡,就得耗去半条命。

洗完澡,上床睡觉。

大约因为今天打架体力耗费太大,庄泽很快入睡,没有看电视,没有看画册。屋内一片漆黑寂静,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广场神曲,声音飘忽不定,如同仙乐。

让这个房间看起来,就像两个次元交接的可笑产物。

庄泽第二天没能去上学。

受伤这件事千万不能过夜,越是当场看着不碍事,第二天醒来越像车祸现场。反正第二天庄泽爬着去小区卫生所时,平日天天跳舞养狗的大妈大夫眼泪都快下来了。

庄泽被大夫按在床上又是涂药水又是贴膏药又是包纱布,都快包成个木乃伊了,结果才收了五块四毛钱——多良心企业。

庄泽本想着看完病接着去上学,结果这也不成了,只得回家看科教片。

上学和不上学,对庄泽而言,差别还是很大的。虽然两者本质相同,都是自己玩儿自己的,可在学校天台上看画报,和在家里沙发上看画报,那种享受等级可是完全不一样。

不过庄泽挨揍那天,正巧是高考前夕,正好这几天学校也该放假了,不去学校也没什么亏损。

等高考结束后,庄泽他们这一届,就是高三生了。

八号考完,他们十号就开始暑假补课,也是够催的。庄泽应当是这些学生里为数不多心情愉悦的,什么时候开始上课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他就想要那片场地。

庄泽在家里呆了四五天,脸上的伤口都已结疤,不太能看出来,身上的淤青还没褪,好在衣服遮着也没关系。

但凡是非军事化管理的学校,每个班都能出一两个学生混子,还偏偏是只有成绩不好,其他还都挺惹人喜欢的混子。这些学生混子多多少少组成一个小团体,以打篮球打台球吃烤串为主要任务,时不时再追个小姑娘。

同样,每个班都有惹人烦的人,都有狗腿儿,都有胖子,都有暖男,也都有阿飘一般的存在者。一般学生只要人缘不算太差,挨了打这种事肯定能成为本班近期的大事。而庄泽这种阿飘,就不会惹出这种话题。

十七岁的庄泽同学如同往常一样来了学校,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骑车。当他准备直接往天台上爬的时候,他无意中扫了眼学校的宣传栏,然后他就没有再迈开脚步。

宣传栏一旁挤满了学生和老师,以及穿着制服的安保,围城很大一圈。从人群的最里面,传来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男人的吼叫,保安们的大声制止,外围的学生们窃窃私语,老师们在一旁命令学生立马回教室,却没人回应。

空中飘荡着很多红色的纸张,地上也散落着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庄泽顺手捡起一张,红纸黑字,标题是《丧尽天良,河萧中学男教师长期性侵女学生致其怀孕》,下面的小字则详细描述了这一位男教师如何强迫女学生,对女学生威逼利诱,以不能参加会考为砝码,多次在办公室教室对女学生进行性侵,终至女学生怀孕。

呿。

庄泽没有仔细看那些内容,他把单子随手一扔,正欲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人群中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芊芊——我的芊芊啊——”

“真看不出啊,那个和芊啊……前阵子看她总和一高二男的在一起,还以为她谈恋爱了呢——”

“就是……我就说呢,她们班那老师,怎么老让她去办公室,还以为是批改卷子呢……”

庄泽猛地回过头,只看见漫天的红,哗啦啦,是成千上万只,红色的鹤。

第八章

和芊的故事迅速有了各种不同的版本。

有强迫说,有勾引说,有真感情说,有和女干说。

流传度最广的,是和女干说。

有妻儿的中年男教师魅力不减,与班级里最漂亮的女学生日久生情,随即两人一拍即合,确立关系,开始偷偷摸摸约会。男教师在学校附近的小区专门租了房子,和女学生在小房子内行你情我愿之事。男教师每个月给女学生钱,还给女学生买了手机。

直至女学生的家人,突然发现在家中晕厥的女儿,本以为是贫血低血糖,可送至医院才发现,自家女儿怀孕了。

家长强行翻看女儿的手机,在里面发现了男教师的调情信息。

天翻地覆。

这些细小的声音在河萧中学四处蔓延,很快整个河萧城都知道了这段故事。庄泽穿着河萧中学的校服回家时,广场舞大妈还拦着庄泽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庄泽摇头。

本就是夏日暑假,和芊开学才高二,自然不会在学校出现。而那位男教师,则很是戏剧化。他逃过了和芊家人的层层追捕,却在藏身旅社旁的小巷内,被一个男学生打死了。

那个男学生,花了几天的功夫才把男教师的窝藏点找到,趁着男教师半夜出门买宵夜的时候,直接提着铁棍就上去了。

男学生就是想要他的命,棍棍砸在致命处,他浑身溅的都是血,面目狰狞,如同修罗夜鬼,为了节省时间连叫骂都没有,只是不断挥舞铁棍,像砸一块死猪肉。不管那块猪肉嘶嚎的多么痛苦。

男学生鼻子上还裹着纱布。前两天他打一倒霉蛋时,鼻子被撕了。

好在鼻子受伤丝毫没有降低他的战斗力,他在被制伏前,完成了这次任务。

男学生把教师打死这件事,又在河萧引起轩然大波,甚至还有名媒记者特意来河萧做采访,想以“校园性侵与暴力”为主题,做一期专门报道。河萧领导人给这些记者塞了不少红包,才勉强把这件能轰动全国的新闻压了下去——这件事当然会按照法定程序走,从教育局到校长到那个施暴男学生,该处罚的一个都少不了。但倘若媒体介入,事情就会复杂很多。一是影响政绩,要能公正公平客观报道还好,但“客观”二字,实属不易。干着刷低道德底线的事,还美名曰‘舆论监督’。且伺机煽动社会仇恨的反政者更会把这件事上升到一个无法再上升的高度,再加上更多无良媒体的推波助澜,会在极大程度上,影响司法公正性——舆论影响司法,这已经不是一件罕见事了。媒体很多时候,并不是铁肩担道义的正士。嘛,正如同杀人x贩被包装成正义斗士。

真是人间百态。

且不管这事报不报道,至少河萧人民只是把这个当做饭后闲谈罢了。

讨论的大多是男教师下葬,男学生得怎么个判法,以及那个女学生的后续。

男学生还是未成年,判刑要斟酌。女学生家人去男教师家里闹,男教师家人去男学生家里闹,最后三方人从家里闹到公安局又闹到法院,出演了河萧难得一见的大戏。

大多数人,还是觉得不值得的。男教师与女学生之间是怎么回事,旁人都不清楚,说的再天花乱坠,都只是谣传和猜测。只是有一点,这个男教师即便是禽兽,但罪不至死。男学生则是实在可惜,为了个女孩子,把一辈子都搭进去了。至于女学生,自从这事被曝光后,就已经很久没再出过家门了。

而庄泽,则躺在天台上,任风把他的画册吹的到处跑。

午时风。

阳光耀眼。

庄泽抬起手臂遮住眼睛,世界陷入一片闪着白光的黑暗。

和芊的故事版本他听了很多,多到已经麻木的地步。

在他的回想中,与和芊的对话并没有几次,因此他对和芊本人,并没有什么特别情绪。但这个可爱少女占据了他三分之一的速写本,最终落得这么一个结局,实在令他难以想象。

明明是个如此可爱烂漫的少女,若是在优秀画家笔下,她的美丽会以更加美好的方式展现出来。会让人过目不忘。

一颦一笑都如此美丽,实在,太可惜了。

他仔细想了想,还是否决“和芊对我或许有意思”这个认知。不管和芊之后会怎样,至少在他的速写本里,多年之后的和芊,都是漂亮的。就像画像少女。

总之之后,再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时间已是六月中旬,气温逐渐高升,最热的时候要到了。

河萧有山有水有空调,夏日防暑自然不成问题。往年夏日,河畔边的茶馆家家爆满。竹藤椅大碗茶,电视唠嗑打麻将,消磨时光最好不过。

可在现在的庄泽看来,却像滩死水。

庄泽把手臂挪开,露出微微湿润的眼睛。

去海边吧。

他对自己说。

对于海,庄泽有着天然的亲近与好感。有沙滩,海浪,清空,贝壳。也有风暴,海啸,死亡。海面上或许有着狂风暴,而海底却永远是那么宁静。海底的文明,未知的生物,史前文明孤独的海怪。这是人类永远勘探不完的地方,有太多神秘。海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估摸的女人。

当然,更多的海洋爱好者,很多时候只是简单的喜欢吹吹海风,看看海水罢了。

庄泽亦是这样。想到夏日海边,就让他安心——宁静的海有着神奇的安抚功效。

他在十分年轻的时候,去过海边,在那边捡到一个奇妙的,毛茸茸的小东西。那个小家伙本不该在那片海域出现,却还是神奇的出现了。年幼的庄泽偷偷摸摸把小东西带回家,却没能把小东西留住。

那是他那时最大的遗憾。

庄泽是个行动派,立马回家开始收拾东西。

去海边的短期旅行,不需要带多少东西,换洗衣物,钥匙手机钱包证件银行卡,一个背包就能搞定。即便看了很多旅行杂志和节目,但他还是有些茫然。去海边,具体是哪个海边,哪条路线,什么时间,他都没有概念。

庄泽在网上搜了搜周边游,发现一个还算不错的滨海城市。海云港,不算太出名,不过海滩质量还算不错,面向岛屿,背依青山,是度假的好去处。从河萧走,跟团的话,三百块钱周末游,坐长途大巴走高速,去时只要两个小时的时间。

什么古城老街风景区都不重要,只要能看看海就行。

庄泽连思考都没思考,就决定去海云港。

家里没养猫,没养狗,没有仓鼠和乌龟,是最典型的独居少年的住所。

庄泽想了想,又找出一个新速写本,把本子和笔袋装进了书包,围着屋子转了一圈,把单反也装进了进去。看起来鼓鼓囊囊,所幸并不多重。

其实对于ps技能并不牛逼的游客而言,带单反完全是个自作孽的体力活,手机完全可以替代这个几斤重的大家伙,不过庄泽还是把单反带着,累,总比错过漂亮景色要好。

庄泽把阳台上晒着的衣物都收起来,仔细检查一遍门窗,搞好这些,已经是傍晚了。他不想动弹,遂即又打开电视,看了一集纪录片。片子讲述的,是战争时期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庄泽看的直想吐,关掉电视,翻了个身,决定先睡一会。

梦中出现了刚刚纪录片中的各种实验。

马路大。

活体解剖。

劣等民族的优化杂交。

哀嚎与痛苦。犹如身临其境。

这一觉足睡了好几个小时。再次睁眼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

大概是梦境的原因,庄泽头昏脑涨,牙齿酸疼,手脚抽筋。他庄泽在梦中没能成为战斗英雄,只是一个在角落里的,咬牙切齿的观看者。所以啊,不好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要去触碰。做个无情看客倒还好,充其量被人骂个冷血。但凡付诸一点点情谊,所得到的苦楚都不是旁人能体会的。

去卫生间洗脸刷牙,干脆又重新冲了个澡。再次把行李检查一遍。

关门离开时,庄泽看着鞋凳上的木棍,在心里叹了口气。

平白无故挨了打,任谁都得打回去。庄泽本想着等行动利索了,找出那个小狗日的,也来玩儿一场蒙着脑袋的偷袭。没想那个小狗日的比他牛逼,提着铁棍就当杀人犯去了。

两相比较,庄泽还是略低一筹。

庄泽因为这事有些抑郁。至少现在看来,他打回去是没什么希望了。

凡事一码归一码,即便那狗东西在学校已经被学生们吹嘘成为爱疯狂的神话人物。

操。

千言万语,只汇成了这一个字。

十七岁的男高中生庄泽,看了木棍一眼,还是关了门。房间陷入长久的昏暗。

他背着包,在夏日夜晚的清风中,往地铁站走去。

他要转三号线去火车站。火车站有去海云港的夜车,幸运的话,他在天亮之前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路过广场时,庄泽听到有人还在讨论“河萧中学被打死的禽兽老师”,几个人眉飞色舞在说,那个女学生前几天去流产了,长得那么漂亮,真是下作。又说到女学生的家长,说那个当妈的,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冲着自己长得漂亮,有了男人还在外面勾三搭四,浪骚浪骚的。

庄泽在这些天的旁听中,知道了和芊的住址。

和芊住在老区那边,打车去也就起步价再加个三块钱就能到巷子口。

庄泽在原地停顿片刻,还是选择了去地铁站的路。和芊并不是和芊,只是画像少女罢了。

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自己都不知道,在他内心的最深处,住着一只柔软的动物。那只动物总是做出野蛮刻薄又冷漠的样子,可实际上,转过身,那只动物就会偷偷掉眼泪。

他只是不知道罢了。

庄泽没有坐公交,也没有打的士,全程步行,也就十五分钟的脚程。

河萧虽然算是小城,但夜生活也够丰富。唱歌喝酒吃饭洗澡泡脚搞基把妹,什么都有。不过少年庄泽离这些还比较遥远,他连恋爱都没谈过,打炮更别说,至于是搞基还是把妹这个上升到性取向的问题——庄泽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好在即便没搞过,也见过不少。因此当他横穿人民公园,见了众多打啵以及相互抚摸的同志时,也没有太过惊慌失措。

有个坐在长椅上的落单妖娆男人看见这个孤身大男孩,笑着冲他拜拜手。

庄泽目不斜视,双手撑着书包带子,规规矩矩走了过去。

男人再后面噗嗤一笑,说:“下次见咯~”黏腻的音调,倒也好听。

庄泽被这嗓音弄得浑身不舒服,加快脚步,逃一般离开这个地方。

这一举动又引得那男人哈哈大笑,庄泽小跑离开,把那笑声远远抛开。

待到跑到三号线的入口,已经是十点四十分,最后一班地铁在五分钟前刚刚离开。大门没有关闭,依然灯火通明,只是led屏幕上不再显示班次。他没有估算准时间,只得换另外一种交通工具去火车站。

海云港的夜班车下一班次是在十二点,他不着急这一时半会。

从公园出去,不管怎样都要路过那群玩儿野战的基佬。庄泽搔搔头,干脆一屁股坐在入口的台阶上。想到刚才的那个妖娆男人,庄泽咳了声,很是不自在。

这个天气,蚊子多,战斗力凶猛,尤其公园这边,野生蚊子更了不得。庄泽这边“啪啪啪”打蚊子的声音不见得比那边野战的“啪啪啪”声音小,打了一会,庄泽默默叹了口气,还是决定从那条道再走一遭——也不怪他心塞,大晚上的,这群搞野战的简直都像打鸡血一样,争着比谁嗓门大,声音从那边传过来,要多飘渺有多飘渺,要多撩人有多撩人。

庄泽刚做好心理建设,准备百米冲刺跑过去,还没起身,他听到脚下传来一声叹息。

庄泽低下头,看见一条英斗。

那条脸上写满了“我擦这个世界真是太糟糕了”的英斗坐在地上,伸直两条后腿,瞥了庄泽一眼。

推书 20234-07-21 :影帝正当红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