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在梦里听到耳边传来近似呢喃的呼唤,有些朦胧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楚南有些可疑的脸,他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坐起身来看着楚南,想起昨夜自己的失态与疯狂有一瞬间的尴尬。“那个…你的伤怎么样?还痛不痛?”
“皇上,这个时候你该关心的是早朝吧……”楚南有些恶趣味的说道。
“呃……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啊!!!”他从床上跳起来到处找鞋子,这哪里像是当今皇帝,完全是个迷糊的大小孩。
楚南躺在床上看着景阳,嘴角露出笑意,对,就是这样的感觉。他想有一天可以和景阳一起在清晨醒来,然后看着他急急忙忙的去上早朝。随即他又想到了禁军统领那件事,眼神闪了闪,也只有以后再说了。
“朕要走了,小玄子估计会顶不住,你知道的那帮大臣有多难纠缠。至于升职那件事,等你伤好了再说吧。”景阳已经穿戴完毕准备从窗户遁走,却忽然又想起楚南吐血的事,那种惊吓,他可不想再有下一次。他往前走几步又回头道“御医说你不能下床走动,你就给朕好好躺着,抗旨不尊可是要杀头的。”
“微臣遵命。”楚南微笑着答应,只要是景阳让他做的,他都一定会做到。
景阳看着这样的楚南,嘴角向上弯起,这时的他对楚南不再是这几天那种微妙的情愫。
“那你就好生躺着,朕……处理完朝政再来看你。”说完就穿窗而出。
楚南看着景阳消失的窗户,有些出神,这一夜像是梦境一般,那么美好又脆弱,他不想醒来。
直到妃雪的敲门声把他从臆想里拉回来。
“楚大哥,你伤口疼不疼?这是御医开的药,你趁热喝了吧。”妃雪说着便拿着调羹舀了药,细细吹着,送到楚南嘴边要喂他喝。楚南有一些尴尬,妃雪待他的心意他不是不懂,只是不能接受。
“我自己来吧,昨天吓着你了,夜里睡得还好吗?你快下去休息吧,府里最近都要你来操持呢,可别累坏了。”说着便双手接过药碗。
妃雪的眼里迅速蓄满了眼泪,她凄凄然看了楚南一眼,低下头去。“楚大哥,我知道你想的什么,既然你把我当做妹妹,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妹妹照顾一下大哥也不对吗?”是啊,她都已经妥协了,妥协在他的爱情里,为什么他都不肯给她一丝温情呢?
楚南无言,他并不想伤害妃雪尤其这几年妃雪帮了他很多,而他也是真心想把她收为义妹,但是他知道,爱情是一种很固执的感情,爱上了就是爱上了。就如同他对景阳,无法改变,无法放手。
“妃雪,我……我只是不想伤害你,更不想用爱的名义困住你,你该找到那个更好的人来爱,而不是在我身上浪费光阴。”楚南别过脸去,口气生硬的说道。
他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垂青,因为他爱着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人啊。
妃雪看着楚南的侧脸,用力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把眼泪擦干,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楚大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等妃雪找到那个人一定会告诉你的。现在,你就不要急着把我推开了,我只是……想代替楚月照顾你。”
楚月……楚南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月儿,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那么娇嫩的小手曾经抱着他的脖子叫他哥哥,可是,他已经快要忘记自己还有这个妹妹了,因为每次想起来他的心都会被刺痛。没有父母庇佑的月儿只有他。可是,他也无法保护她啊……
楚南转过头看着妃雪,若是月儿没有死,应该也是个大姑娘了。
他的眼里有泪光在闪动,却逼着自己忍了回去,那一夜,月儿粉嫩的小手垂下去了,她纯真的双眼再也不会睁开,她就死在他的臂弯里。从那一刻他就长大了,他发誓再也不流泪。
他伸手揉了揉妃雪的头发,眼神柔软下来,也许,她真的是月儿带来陪他的呢。
他把碗递给妃雪,张着嘴等着喝药。既然无法拒绝,那么就真的当一个好哥哥吧。
妃雪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喂给楚南,心里充满了甜蜜,就算只是妹妹,她也愿意。
第十八章
是夜,香榭宫灯火通明,莺声燕语。
后宫那些公主和朝廷命妇都到香榭宫请安,皇帝亲自设宴为安平接风。
皇上不好女色,登基后只封了两个身边人为才人,且并不十分受宠。而后位如同虚设,自然就是以安平为尊。景阳坐在主位,安平坐在旁边的位置。
两位才人迟迟到来,纷纷向皇帝告罪。安平仔细打量二人,一位叫吴招娣一位叫卿红栾,端的是国色天香美人胚子,今晚更是特意装扮过。
吴才人身穿淡白色宫装,淡雅却不素。却反而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了个髻,斜斜插着一朵不知名的白色花儿,更是显得清丽脱俗。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而卿才人却是内穿薄蝉翼的霞影纱玫瑰香胸衣,腰束葱绿撒花软烟罗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大红色梅花蝉翼纱。腰若细柳,盈盈不堪一握。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绚丽,娇媚,让人惊艳。
安平看看两位惊为天人的才人,再看看自己,只不过斜插一支雕花木簪,淡扫娥眉,一身额黄色宫装淡而不俗,就连珠儿都直骂她穿的没一点气派。其实,穿的再美也不过是想让喜欢的人注意而已罢。
其后皇帝便命人开席。
席间两位才人更是争着讨好安平,让安平头疼不已。而皇帝也是扶额表示不满。安平看着景阳皱起的眉,再看看两位才人期盼的目光,在心里叹了口气,真真是红颜未老恩先断。
“今日只是家宴,你们各自开怀便是,左丞相还在御书房等待朕。”景阳说罢便起身,小玄子连忙跟上。“安平,朕看你这香榭宫冷清得紧,明日朕再命人挑几个好使的宫人给你。”
安平起身谢恩,明知左丞相不过是个借口却也不挽留“多谢皇兄,只是皇兄国事操劳,要为了天下苍生保重龙体。”她是真心关心景阳。
景阳却笑了起来,捏了捏安平的鼻尖,爱怜的道:“你个小妮子,这么快就学的油嘴滑舌一套一套的,不过你放心,朕会当心的。”说着提步就要走。
“皇兄……”安平看着景阳欲言又止。
“怎的?可是还有些不习惯?”景阳温柔的道。
“那个……”安平的小脸都涨红了,却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那个……楚大人伤势怎么样?”
“他?他没事,已经醒了,只是还不能当差。”景阳看着安平绯红的脸颊若有所思。
“那就好,安平只是觉得他为了救我而受伤,安平有些过意不去。”安平松了一口气,却有些欲盖弥彰的解释道。
“这样啊,他即是朕派去接你的,当然要为你的安全负责,你不必歉疚。”景阳释然,这个妹妹从小在民间长大果然和宫里身娇肉贵的公主不一样,知道为别人着想。他对安平微微一笑,他喜欢别人这样对待楚南。
“皇上……”吴才人殷殷期盼的声音悠悠传来,透着一丝落寞,皇上已经一个月不进后宫了。卿才人眼神黯了黯,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景阳回头看着吴才人,温和一笑:“招娣这身装扮真是飘然若仙,让朕眼前一亮,不过,夜深露重,你还是早点休息吧,免得又犯你那头疼的毛病。”说着又对吴才人身后的宫人一通告诫,无非是要照顾好才人之类,却听的吴才人心花怒放,她要的本就不多,这么费心思的打扮要的无非就是皇上可以看她一眼就够了。她看了卿才人一眼,嘴角忍不住露出幸福的微笑,缓步行到皇帝面前深施一礼:“臣妾谢皇上挂怀,皇上终日操劳,就不要为臣妾这老毛病担心了。”抬头看着皇帝露出羞涩的笑颜。
景阳亲手扶起吴才人,握了握手里的柔夷“最近清减了许多,回头朕让御膳房的人炖点补品送到你那里。”吴才人又是一阵感动,两人又说了些体己话皇帝才走,自然那些个命妇都巴结讨好吴才人,而卿才人却也不气脑,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独自一人发呆。
“卿才人怎的叹气?可是因为皇兄厚此薄彼?”安平玩味的问道。
“殿下严重了,我和吴才人一同伺候皇上多年,不说姐妹情深,但情谊还是有的,如今她风华正茂得皇上宠爱我也是为她高兴的,何来厚此薄彼之说。”卿才人不卑不亢,说话句句在情在理,安平不禁对她有了些好感。
“话说的不错,可是你们一同伺候皇兄,为何皇兄却好像……”她不再说下去,她知道卿才人懂得。
“皇上向来喜爱女子温柔端庄,偏偏本宫张扬跋扈,怎会的皇上青睐,得个才人封号还是因为皇上不忘旧情。不过…”卿才人淡淡说道,眉宇间说不出是惆怅还是淡然,然而话却说得不带一丝感情,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本宫从来不对份位之事在意。”
安平看着有些矛盾的卿才人,却反而喜欢她这样的个性,自己也不是个喜欢名利的人,只是不幸生在了帝王家。
“皇兄一直是个念旧的人,还记得小时候我最喜欢母后给我做的一个荷包,出宫的时候却忘了带走,一直到十岁那一年皇兄把它送到了月溶。”安平看着卿红栾“卿才人如此真性情,正是宫里缺少的,皇兄怎会不喜爱。”
卿才人迎着安平的目光微微一笑,”承蒙殿下厚爱,也不算的什么真性情,只不过,这宫里一直只有我和吴才人两位主子,实在是冷清了些。而入了这皇宫的女子,又有几人可以自由呢?本宫也只是想日子过得舒坦点,不要那么拘束。毕竟……”她抬头看看天空,无意识的呢喃“日子,还有那么长呢。”
安平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古宫里最不该妄想的就是自由。
卿才人向安平施礼:“殿下,时辰也不早了。”
安平也觉今晚说的太多,于是也不多做挽留。
“卿才人和安平好像很有缘分,以后可以经常到香榭宫走动走动,就如你所说,这宫里,的确是寂寞了些。”
第十九章
这个四月皇宫里热闹非凡,而楚南却是难得的平静。
不用当差,每日里只是下床走走,或是在院子里晒太阳,或是有时手痒了练练剑。只是太医嘱咐了不许活动太久,这让楚南有些郁郁。
景阳经常夜里来看他,一来朝中局势还没有大定,二来他可不想让那些大臣抓到把柄说他不理朝政,三来……他真的很累,只有在楚南面前他才能放下戒备。还有一个不容忽视却又不敢相信的原因,他想念楚南了。没有楚南在旁边,就是早朝都让他心不在焉。也许是因为楚南一直形影不离,一下子离开让他有点不习惯。一定是的。
此时坐在楚南对面那个老神在在悠哉悠哉品茶的人不是他们当今天子又会是谁?
“阿南,不是朕说你,这么好的茶你居然留着自己喝了,你说,朕是不是该治你个私藏的罪名?”景阳把玩着杯子,嘴角带着邪恶的笑。
“臣没有记错的话,皇上以前不喜欢喝茶的。”楚南完全不为所动。
“……”景阳一阵无语,正想着还怎么说才能压他一头,却又觉得很开心,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楚南居然记得。
“阿南。”景阳站起来踱步,脸色沉了下来“那件事,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有一些不解也有一些释然。
“臣不懂,皇上说的是瑞王?皇上所做的一切无不是以天下为主,瑞王不得民心不顺天意,皇上处死他无不是之处,就是先帝知道也不会怪罪的。”楚南起身跪下,恭声道。
“是么?为什么朕觉得做错了?瑞王……这天下原本就该…”景阳住了口,看着虚空里叹气。
“皇上,这天下本就是能者居之,瑞王智谋不足勇猛有余,本就不是一个好的帝王。”楚南抬头看着景阳,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让他瞬间变得像是一把出鞘的刀。
景阳看着跪倒在地的楚南,一股豪情油然而生,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当初夺位的时候自己可从来没有心软过!现在月落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这就证明当初的抉择是对的不是吗?
“阿南,”他亲手扶起楚南:“还好你一直在朕身边。”
说完这句话他又有点后悔,怎么弄得像是女子一样,他咳嗽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里没有外人,别动不动就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朕是个暴君。”他佯装微怒。
“皇上,你脸怎么红了,可是这院里风太大着了寒气,咱们还是快快进屋吧。”楚南看着景阳的脸因为他的问话迅速红到了脖子根,心里更是着急,于是伸手握住了景阳的肩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景阳心里一阵懊恼,自己这是中邪了吗?看着楚南伸过来得手懊恼瞬间升级成了恼怒,侧身就要避开,却忘了论速度他可不是楚南的对手。于是楚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还不知趣的凑过头来查看他的脸色。
景阳正要发作,就被一声清脆的碎裂声打断了。
“皇上赎罪,民女罪该万死。”妃雪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两人,呆呆的跪了下去,嘴里说着无意识的话,就连手指被杯子碎片割破了都没察觉到。
那两个人…那两个人在做什么?为什么自己不迟一点再来上茶,那样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了。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幸福的多。
景阳回头看着呆滞的妃雪,心里更是生气,正准备发作几句楚南却先一步放开他跑过去拉起她得手:“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就要拉着她跑出去找御医包扎。
妃雪看着皇帝越来越黑沉的脸,明显的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她挣开楚南的手:“民女有罪,请皇上降罪。”说着就拜了下去。
楚南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看着景阳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楚爱卿还真是怜香惜玉啊,”他冷笑,觉得自己愤怒的快要爆炸了“你抬起头来,朕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儿让爱卿这么紧张。”
楚南不明白皇帝怎么突然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是温润如玉翩翩公子,而像是一柄锋利的剑,带着腾腾杀气。
妃雪闻言有些震颤,难道自己真的猜对了,他们……不然她只是打破了杯子,皇上怎么会这么生气?她咬着唇,悲伤难以自抑。
“皇上,她只是一时失手,臣也是为了皇上的名声着想,请皇上切勿怪罪。”楚南看着情况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本来他此刻不说话也就算了,却还要往qiang口上撞,让景阳气不打一处来。
“果然是一代佳人,难怪楚大人如此相护。不知可许了人家?楚大人可别耽误了人家姑娘。”景阳冷冷的看着楚南。
“回皇上,妃雪承蒙楚大人相救收留,那时就许下誓言定要涌泉相报,如今在楚府做事妃雪心之所愿。”妃雪不等楚南说话就急急道。是的,她心之所愿。
闻言楚南有些错愕,正思量着该怎么让景阳不想到别处去就被景阳冷酷的话打断:“哦~好一个心之所愿,阿南,你可还记得你曾说过如今天下动荡,大丈夫何以为家,如今这又怎么解释?可是想让朕赐婚吗?”说着景阳的脸色又沉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