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杨生走了之后,杨生阿娘看着背篓里还有些东西,不过想着儿子既然没有和肉油一起拿出来,可能不是给家里的,于是也没把它拿出来,只是把儿子的背篓放在了堂屋里的小桌旁。
大伯娘来是为了打那五两银子的主意,只是没想到会有那个收货,她本就是个手不老实的主,一进门就东瞅西抓的,随手拉过背篓一看,发现里面好像有个钱袋子,一拿起来不得了了,这得有好几十两啊!还好大伯娘找到银子的时候,杨阿娘也在,赶紧把大伯娘手里的银子抢了过来就不肯递出去了。
“阿娘做得好!你要是再给她可就抢不回来了。”杨生自己也反省了一下,要不是他粗心大意,也不会有这茬了,大伯娘不是个好脾气的,这次他肯定会记恨,也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为难他阿娘。
“阿娘,以后大伯娘要是为难你的话,你就别搭理他就行了,现在都分家了,他也管不到我们的事。如果她去村里传些闲言闲语你就当没听见吧。”他们分家了,大伯家一家没办法继续在生活上苛待他们,一定会在村里传写对他们母子不好的话,杨生知道他阿娘最注重名声了,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也不改嫁。
“你这孩子,怎么反倒操起阿娘的心了,阿娘现在也不想那么多了,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了。我儿子长的好看又能干,家里家外的能都操持,不过想要在婆家立住脚,还是得有个孩子。生儿,阿娘知道小哥不好生养,可是阿娘知道的小哥多少膝下还是有个孩子的,你婆婆家里现在还没个孙子,你要是生个儿子日子会好过很多的。”
“我知道了,阿娘。”孩子,他也想要啊。杨生今年都二十岁了,那些和他一般大的小哥或是姑娘小爷儿孩子都已经好几岁了,他也想要孩子,可是孩子也不是想要就有的啊。
杨生在大伯母回去之后,就和他阿娘一边闲聊着家事,一边给他阿娘做些杂活,顺便让他阿娘给他量量尺寸,他也该做一身衣服了,现在他家里没有一套完好的衣服,最新的那套都是前年缝的了。
“阿娘,衣服先做一身就好了,先帮我做一双鞋吧,现在是夏天可以穿草鞋,等到秋冬的时候就得穿棉鞋了。趁着还有些日子,你给我做双布鞋吧,棉鞋等我买了棉花回来你再做,到时候还可以和冬衣一起做。”杨生虽然不想浪费,可是更不想被人看不起,他实在是没有一双好鞋,如果在家都穿的破破烂烂,那个二嫂还不知道怎么看不起他!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他不能被人看不起!他一定要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总有一天他离了他万家也能好好生活,甚至生活的比他万家人还好!
“好好,阿娘给你做。”杨阿娘笑着答应儿子,心里很是开心,看着儿子过得好,她就放心了。
两母子在家里做事聊天,也没去管走了的大伯娘,所以当杨生的阿爷阿奶气冲冲的来敲门时,杨生还有些意外。当他阿爷阿奶进来之后,明目张胆的向他要银子的时候,他更是惊讶,毕竟他一直都觉得虽然阿爷阿奶偏心了一点,但是也没有刻意的薄待过他对他还算不错的,如今看来,是他太天真了,一旦自己和他心爱的儿子孙子站在了对立面,自己就不是孙子了而是敌人。
“不肖儿孙啊!你要气死我老头子吗?你现在赶紧把那银子拿出来,不然以后就别认我这个阿爷了!”杨老汉听大儿子说了,要是丽娘有一份好的嫁妆,去了李家才能站得住脚,到时候要让李秀才的县太爷姐夫帮帮提拔一下三小子才能有底气。他是多希望他的宝贝孙子能出席啊,偏偏这个老二自私自利,竟然不肯拿银子出来。
杨老头越想越气,最后直接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杨生脸上。杨生现在算是彻底对那家子没指望了,面对自己心爱的孙子是,自己在阿爷阿奶心里的位置也不过如此。
“阿爷,你想要三小子出息,就让他专心多读点书,而不是整日跟在有钱少爷身后狐假虎威!我扬生没福气,没有那个做官老爷亲戚的命,二姐嫁的好不好,嫁妆能带多少出门我也操心不着,我只是她堂弟还是分了家的堂弟,我也不是她父母也不是她阿爷阿奶,她这事还是她自己的长辈去给她操心吧。”
杨生也不管他阿爷的大声痛斥,阿奶的撒泼打诨,总之就是一句话,杨丽娘的事他操心不着也不想操心。
“白眼儿狼啊白眼狼!你也不想想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这么不代替你爹去死啊!”杨老汉简直就是指着杨生的鼻子骂他不孝了。不孝搁哪里都是大过,一般人都是不敢忤逆长辈的,可是杨生不怕,因为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换言之小哥也是一样,而且他出门子的时候,大伯一家一文钱嫁妆也没给他,按理说他婚后就是不认大伯家这门亲戚也是能说过理去的。他现在没有主动说三道四,大伯他们竟然还蹬鼻子上脸了?还要不要脸啊!
话说到这里,杨生也不想可以客气了,直接干脆的说道:“阿爷,既然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不得不说了。您说这些年是谁养的我?大伯家?那我娘的嫁妆呢?咱们现在一点也没了!那我这些年赚的银钱呢?成亲的时候怎么也不见大伯或是阿爷交出来给我?你们是白养我吗你们自己清楚,阿爷,你还是回去吧,今天的事我不会多计较的,我相信我在天上的阿爹也不会计较的,您毕竟是他的阿爹啊。”
说起小儿子,杨老汉终于是有了点心虚,不过还是气不过被个小辈教训了,于是心里决定以后都不管这不孝孙子了,骂了杨生几句之后便转过身气冲冲的走了。
第十七章
有了大伯娘和杨生阿爷阿奶这么一闹,杨生回去的时候又把那些银子拿回去了,他阿娘到底是个妇道人家,现在大伯一家知道了家里有钱当然不能留着,不然阿娘肯定是留不住的。杨生想到都是自己的粗心才惹出了今天的事,又很是自责了一番。
杨生从小就跟着家里的人山上下地,已经养成了闲不住的性子,万家没有自家种的田地,他琢磨着是不是该佃点田地回来,或是自己去开一点荒地出来。那天他上山的时候发现山脚那里的泥土竟然也是黄土,这可比杨家村的沙地要出粮食,若是开垦出来那和一般的土地没什么区别。
杨生回去的时候万家和还是没有回来,不过杨生也乐得一个人自在,所以并没有在意。他之前想过要给那个少爷送菌子的事,可不是随意想想的,他是真的决定了要那么做,所以第二日一大早杨生又去山上了。
杨生这一次上山并没有挑挑拣拣,基本看见什么菌类都捡到了背篓里,山里有一种颜色的微黄的菌子叫巴菌子,因为味道不好所以很少有人捡,杨生原先也是不爱捡的,不过他现在得多存一点干菜,所以想着把这些菌子捡回去做成菌干,冬日里拿出来吃的时候拌一点调味料就好了。
捡菌子除了要能吃苦的满山跑,也需要细心和运气,有时候你经过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到,说不定别人从那里走过就能看见你看不见的好东西。杨生习惯了在山里摸索,走过的地方都是眼睛扫过的,一些只要离得不远的东西他都能看见。
杨生在山里跑了大早上,小菌子倒是捡了不少,不过那些都是不能卖钱的,看着天色也不早了,日头出来之后在山林里会很难受的,便决定先回去了,等明日在上山好了。
其实根据经验,杨生知道山林里的伞塔菇少得很,伞塔菇在农家地里是最多的,只是他并不知道这里的菌篓子,找起来很不方便,而且也不知道万家坝的人,对待去自己地里找东西的人是什么个态度。这种时候正是地里的红薯长藤的时候,那些菌子又不是只长在梗沟里,要是长在红薯梗上,捡的时候就麻烦了。
从山里回村里需要花上一段时间,出了林子之后还有一段微斜的荒坡,这段荒坡往横看延绵了数里,纵向来看也有差不多五亩见深。杨生之前打的就是这片荒地的主意,因为这荒地连着后面的山林,所以也长了不少的野草还有些矮树,村里人大概是看不上这荒地所以一直也没人家去把它开出来。
走出了荒地那里没多远,杨生就走到了那天他和万小冬一起歇息玩水的那里了,因为背上的东西不重,所以他也没想在那里休息一下,只是走走着走着他的脚步却是越来越慢了,慢慢的竟然倒回去了几步,然后突然笑开,转身就朝着旁边的苞谷地里钻进去了。
万家坝和杨家村的气候没什么不同,夏日里经常会有大雨,不过一场大雨过后绝对是连着好几天的晴天,伞塔菇在日晒之下发出的香味总是比较大一点,杨生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找到了。虽然今天遇到了没有那天在自家堡坎下面遇到的多,不过杨生也已经很满足了,他今天还以为会一无所获,没想到都快到家门子了还有这么好运气。
不干不湿的土地是最好捡菌子的,前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雨,昨天虽然有太阳不过不大,今天这地面正好是不干不湿的,杨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尽量避免着菌子沾到泥巴,小心的把一朵朵菌子慢慢的放到背篓里,等到捡完了之后他的小背篓都装满了。
杨生前天去镇上的时候是赶了林子的牛车,今天林子不去镇上他就得走去了。因为想赶着新鲜把东西送到镇上去,所以杨生早饭都没吃,只是把之前捡的那些小菌子倒出来,放到家里的木盆里,就赶紧出发了。杨生一路上都在想,若是去了镇上的集市没遇见那个少爷怎么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个少爷家住哪里,那天就应该向那个少爷问个地址的。
一路急匆匆的赶到镇上,杨生直接就去了上次那个地方,没意外的还是那个大娘在那里卖菜。杨生给大娘打了招呼,又问了问那个大娘有没有再见过那个少爷之后,就耐心的在那里等着了。
原来那位少爷自从亲自买到了妻子爱吃的菌子之后,就每天都会到集市来,有时候即使买不到菌子也会买些乡野的野菜带回去。
“那位小娘子可真是有福气啊,想当初老婆子我怀我家大个儿的时候,吃个鸡蛋还要被婆婆念上半天败家,后来生了大哥儿婆婆不满,更是连在月子里都没喝上口鸡汤。”
对于大娘的话杨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笑笑不说话了。俗话说的好,人比人气死人,想要过舒服日子,还是不要去巴望着别人比较好,自己计较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够了。
“哎,小哥,那个少爷来啦。”看见那个有钱少爷,连大娘都兴奋了,也不知道他今天会打赏多少银子给这个小哥,她说不定还能继续沾些好处。
卖菜大娘一指,杨生自然也看见了,只是他看见那个少爷已经朝着他这里走过来,便没有上前去而是在原地等着。等到那个少爷走进了才主动招呼道:“少爷,上次的菌子尊夫人可还喜欢?”看这个少爷的穿着,杨生觉得他应该不是寻常人家的少爷,那他称他娘子夫人应该是没错的。
“这位小哥,可算是见着你了,今天你有多少菌子啊?”杨生那天卖给那少爷的君子不算少,只是菌子放不了所以即使数量多了,也没办法先把一部分放起来,拿回家的都趁着新鲜做成了菜,所以昨日那个少爷又出来了,可是寻摸了半天却是没一点收获。
“这位少爷,今天没那天的多,不过也足够给夫人做上两顿菜了。这菌子刚出土不到两个时辰,还新鲜着,您拿回家之后可以把那些还是花骨朵的养在水盆里,这样明天早上吃着正好。”
“哈哈,那正好,明天你要是不来我娘子也还有吃的。”菌子做成什么吃食都是鲜嫩爽口,开胃的很,看着自家娘子吃的开心,晏洙也是开心得很。
杨生一边和那个少爷说着话,一边帮着一旁的家丁把东西都装好了,等到那个少爷掏银子的时候,他确实背起自己的小背篓准备走人了。
“少爷那天给的银子已经足够了,不能再收少爷的银钱了。小的叫杨生夫家姓万,敢问少爷府上哪里的?下次小的找到菌子直接给您送到府上去吧。”杨生毕竟是个小哥,他怕自己这么一问让周围的人笑话也让这个少爷怀疑,还以为他这个小哥对这个少爷有什么想法,所以索性把自己夫家姓报上,这样别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果然杨生的话说完之后,那几个家丁面色好多了,大概一开始他们也以为自己有什么目的吧。
“行,不然你今天就跟着少爷走一趟吧。”
“好。”杨生跟着那少爷几人走了之后,那卖菜的大娘一边遗憾自己今天没有沾些便宜,一边又感叹着竟然还有杨生这么蠢的人,给钱都不要。
被人看成蠢人的杨生现在看上去到真像个蠢人,傻呆呆的立在那晏府的大门前,都有些不敢相信了。晏,这可是国姓啊!他一个平头老百姓,连县太爷都没见过,平生见过的对大的官也就是五里镇的镇长而已。
总算反映过来之后,杨生庆幸自己是走在最后的那个人,不然让人看见他这个样子,那真是丢人了。因为杨生不肯要钱,那少爷便让杨生等着,让家丁去家里给他取些点心出来,杨生等到家丁出来之后,小心的拿出一块点心慢慢吃着,剩下的都放在了他的小背篓里。
第十八章
从晏府离开之后,杨生又去了一趟杂货铺,他得买点针线回去,现在不和阿娘一起住了,家里有什么需要缝补的东西都得他自己动手了,至于别的一些生活用品倒是不用,万家都不缺。
杨生今日又和那日一样,想趁着菌子新鲜赶紧送到镇上,所以早饭也没吃,现下肚子饿了,他有些心疼得想,下次一定要早些起床吃点东西或是烙几个饼子放在家里,来镇上的时候带着,要是每次来镇上都要花钱吃饭那多浪费啊。
杨生去了上次去过的面馆,不过这一次他就没有上次大方了,只叫了一碗素面而已。把自己的背篓放在一边,杨生从里面的油纸包里又拿了一个点心出来一口口吃着,等着他吃完了面也上桌了,本来就是清水面没什么不同,倒是上的快得很。
点心甜腻,吃过之后,吃着素面倒也开胃,没一会儿功夫杨生就把一碗面解决了,付了钱之后又背起自己的小背篓准备回去了。杨生吃饭的面馆算得上镇上的美食街,这里有许多小摊也有几家酒楼,就在杨生吃面的对面就是镇上最大的酒楼。
就在杨生吃面的时候,酒楼的二层雅间里,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和一个面貌颇为英俊的青年人喝着酒,几人面前的大桌上是各色的美味佳肴。
突然间那个英俊的青年人一下扔了自己手里的筷子,起身怒气冲冲的走了。几人颇为不解,其中有一个穿着青衫的书生衣服衣服了然的样子,对着剩下的几个人说道:“万兄新婚,却整日不归家,可想而知他怕是对自己家里的不满意,所以心里烦得很。”
那个书生说完之后,其他都是一副颇为惋惜的样子,觉得他们的万兄可怜。不过一旁上酒的小二却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群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儿真是好命!他连个媳妇儿都说不上,人家还嫌弃家里的媳妇儿,要是他娶了媳妇儿,一定会把媳妇儿捧到掌心里疼。
杨生回到家的时候,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他想洗了个冷水脸,然后把今早去山上捡的那些菌子简单的处理了一下,然后又去洗个凉水澡洗掉了一身的汗味,才进屋准备睡个午觉,不过上了床他却睡不着,因为他没有午睡的习惯。
既然睡不着,杨生便准备好想想以后该做的事,以后也不知道日子会过的怎么样,所以除了解决温饱还得有余钱存起来才行。种了多年的庄稼,杨生自己清楚,虽然庄户人在丰收年会有富余,可是想要多富足却也是不可能的。田地里的东西每年都要向官府缴税,现在他自己手里没有地,若是佃田地回来种的话还得交租子,这样一来忙碌一年下来收获就更少了。
杨生越想就越烦,越烦就越睡不着,翻来翻去的又打量起了万家的宅子。杨生自己不知道万家这宅子是什么材料建的,只觉得这屋子好像比家里凉快多了,明明外面那么大的日头,可是这屋里却也不觉得多热,坐在小堂屋里的时候,还会觉得有凉风吹进来挺凉快的。在床上费了半天的脑,又发了半天的呆,杨生倒是有了一点睡意,便放任自己直接睡了过去。